“好了,總算又解決一小部分了!”
嘆著氣,畢安婕四肢攤平在椅子上,雙手十指敲鍵盤敲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真不懂怎會有人把書房搞成那副德行的,要嘛就乾脆把那些灰姑娘時代的資料放一把火燒掉,偏偏迪亞戈希望能全數保留下來,誰教老闆是他,那她也只好卯起來為他保留那些資料。
“幸好他沒有給我時間限制,不然我真的會逃回臺灣去!”她喃喃咕噥著環顧四周一圈。
對嘛,這才像間書房。
迪亞戈的大辦公桌背臨窗前,桌上是一臺嶄新的電腦,旁邊的新架子上放著新傳真機和列印機;而她的小書桌就在角落邊邊,也有一臺新電腦,並和迪亞戈的電腦相連,無論他想查看什麼,用他自己的電腦就可以查到她輸入的資料了。
另外,靠檣放著一整排檔案櫃,還有一套沙發可以招待客戶,幾株盆栽和鮮花點綴在四周,很溫馨,也很舒適。
最後,是迪亞戈堅持要放的酒櫃——不予置評。
收回目光,畢安婕捏捏後頸項,挺了個大懶腰,然後起身捧起一大箱已整理好並輸入電腦裡的資料。
歹命人。繼續吧!
她先將那箱資料拿到檔案室裡分類收好,然後拎著空箱子要到舊書房去再拿一些資則來整理,誰知沒走兩步就迎面碰上四個她最不想碰見的人。
索萊拉、露易莎、曼奴和貝蓮。
幾個月來,她已經和所有工人都成了朋友,除了她們四個,就是她們老是用敵意的眼光謀殺她。
不過最近她們的敵意已經淌褪很多丁,多半是因為除了她初抵西班牙時,迪亞戈曾用三個多月時間陪她在西班牙各處觀光之外,就沒有再對地做出任何特別的舉動了,他在忙,她更忙,幾乎連說話都是匆匆幾句就錯身分開了。
用餐的時候雖然很悠閒,但也是閒一些五四三,沒什麼特別的。
即使晚餐過後,工人們都會聚集到中庭去說笑打屁,或者彈吉他唱歌,但都沒有她的份,她總是又回到書房去,繼續跟那些阿公阿嬤級的資料戰鬥,而迪亞戈也會到書房開電腦研究她已輸入的資料。
就算假日裡,工人們都休假去了,他們還是守在書房裡。
對迪亞戈而言,光是橄欖園恢復原貌是不夠的,他必須讓他們的家族品牌再度成為世界性的品牌,最終目標:國際專業橄欖油大獎。
所以,她應該已經沒什麼值得她們嫉護的了。
她這麼以為,但是,她忘了一件事,她並沒有住在工人房,而是住在迪亞戈隔壁,也許她覺得那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對有心人來講,那可是件難以忍受的事。
所以,她們準備來“警告”她一下,
“喂,你!”
你?!
誰?!
畢安婕扭頭往後看看,沒人,再轉回來,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我?”
“廢話,不是你還有誰?”索萊拉趾高氣昂地道。
畢安婕聳聳肩。“什麼事?”
“我們是來警告你,”索萊拉瞪著一雙兇狠的眼。“別打迪亞戈的歪腦筋!”
“歪腦筋?”畢安婕眨了眨眼。“請問是什麼歪腦筋r?”
“就是……是……”索萊拉雖然很漂亮,但腦筋可能不太靈光,才說到這裡就已經有點詞窮了。“反正你只要記住,他不會看上你這種像小男生的女孩子啦!”
小男生?
小男生?
很好,很好,她原本只是想隨便和她們玩玩就算了,但千不該,萬不該,索萊拉不該提到那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突然變得很在意的名詞,這下子,她可真的想咬人了。
“你是以為,他就會喜歡你這種騷包嗎?”
“你……”看來索萊拉不但腦筋不太靈光,脾氣也不怎麼好,就這麼一句話,她就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告訴你吧,迪亞戈要是看得上你,你不必做什麼,他就是你的;他若是看不上你,你就算是趕走所有競爭者,又沒事就跑到他面前來賣弄風騷,他還是不會看上你的!”
“你你你……你太惡毒了!”
“我惡毒?”畢安婕冷哼。“是你居心不良吧?”
“我哪有?”索萊拉否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迪亞戈不會看上你這種像小男生的女孩子,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罷了!”
又小男生!
火上加油,沒得商量了,她非把這支騷包烤到焦黑不可!
“那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像你這種超級乳牛牌大騷包,成天只會晃著兩顆保齡球,搖著那副可以同時坐垮三張椅子的大肉臀到迪亞戈面前去賣弄,他也不會看上你的啦,告訴你,他可不是那麼沒有品味的人!”
“你……你……”索萊拉氣得那張美麗的臉又紅又黑,“太過分丁!”驀地甩手一巴掌劈出去。
啪!
打中了?
沒有,半途就被畢安婕橫手捉住了手腕,連只蚊子都沒打到,反而被畢安婕那雙憤怒的大眼睛瞪得開始心虛,畢安婕不屑的一撇嘴。
“別跟我來這一套,小姐我不是沒打過架,你這種花拳繡腿不夠看啦!”
雖然她沒有學過什麼空手道、跆拳道的,但她的打架功夫可是從小練到大的,一拳送出去,保證你鼻子歪掉,再噴出一臉盆熱呼呼的鮮血。
紅十字會就等著你去捐血啦!
“你們在吵什麼?”
迪亞戈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四個女人不約而同轉頭看,見他一臉狐疑地從樓梯方向轉過來。
“女人的戰爭!”畢安婕沒好氣地甩掉索萊拉的手。“男人請別插手!”
迪亞戈挑了挑眉,來回看看畢安婕和一臉心虛的索萊拉四人,聳聳肩,“那請繼續吧!”話落,很瀟灑地轉身走人。
沒想到他真的就這樣定了,畢安婕先是錯愕的一呆,繼而捧腹大笑起來。
“迪亞戈,你是膽小鬼!”
迪亞戈頭也不回,舉起手來揮一揮,轉個彎。不見了。
於是,畢安睫轉回來面對那四個女人,現在,她已經冷靜多了。“迪亞戈要喜歡誰,我們誰也沒有權利替他決定,更勉強不了他,我也從來不想跟你們為敵,請你們不要老是針對我好嗎?”
索萊拉遲疑一下。“你不會半夜跑到他房裡勾引他?”
“喂喂喂,”畢安婕啼笑皆非。“請不要把我看得那麼沒品好嗎?不是我的丈夫,我絕不會跟他上床的!”
索萊拉還是不信。“你發誓?”
畢安婕正起臉色。“我發誓!”
索萊拉注視她好一會兒,再跟苴其他三個女人小聲討論一下,片刻後,結論終於出來了。
“好,我們相信你,要是你也喜歡他,至少我們要公平競爭。”
原來她們只是要求一個公平,這也不算過分。
“放心,我發誓絕不會半夜爬上他的床的!”
“嗯,那就這樣了。”
她們滿意的走了,畢安婕也鬆了口氣,當索萊拉甩她耳光時,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她們真得打上一場才能解決這件事呢!
不過現在,這個麻煩終於解決了!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封迪亞戈不知道會喜歡上哪裡的誰,她的心情就開始鬱悶起來。
她是怎麼了?
就從那天和萊拉“談判”出結果來之後,不知為何,畢安婕一見到迪亞戈就想生氣,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超想把他抓來海扁一頓,或者乾脆把迪丟進壓榨機裡,看看能不能榨出一點油水來。
迪亞戈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總是躲她躲得遠遠的,到最後,幾乎只有用餐時間才看得到他,其他時間,他就變成了隱形人,看不見就是看不見。
畢安婕也拿他沒轍,一年中就這幾個月採摘期。忙碌是理所當然的。
就這樣,直到翌年一月中,橄欖終於全部採摘完畢,那些來打工採摘橄欖的臨時工人也全都回去了,大家終於可以輕鬆下來,可就是迪亞戈始終是隱形人。
匆匆走過中庭,步出大門,畢安婕左右一看。一把捉住路過的何塞洛。
“迪亞弋呢?”
何塞洛住橄欖園一指。“那裡。”
“麻煩你去叫他一下,我有急事找他,謝謝。”說完,畢安婕又匆匆回到書房去。
不一會兒。迪亞戈就出現了,活生生的,不是隱形人。
“找我有事?”他小心翼翼的問。
畢安婕從一張攤開的橄欖園地界圖上抬起頭來,直接遞給他一張泛黃的文件。
“這是什麼?”
迪亞戈狐疑地接過來一看,兩眼瞪大了,“借貸清償?”再仔細看下去,他更驚訝了。“咦?原來祖父已經把那塊地贖回來了?”
“但我們的橄欖園地界似乎並不包括那塊地。”畢安婕指指地界圖。
“嗯。”迪亞戈頷首,“這是我祖父那時代,為了籌錢買橄欖苗而抵押的地。
我父親說祖父一直想把那塊地贖回來,不然我們的橄欖園總是缺了一個角,”再低眸看一下日期,“看這日期,剛好是祖父心臟病發去世前兩天,看來祖父沒來得及告訴父親,而對方也就裝作沒那一回事了。”
小人!
“你父親沒有設法去把它贖回來嗎?”
“他是想,但當初祖父借貸時,契約上有言明。若七年內未能清償,那塊地就屬於對方的了!”迪亞戈無奈苦笑。“祖父清償的時間剛好是滿七年的前一天。”
“那就買回來呀!”
“對方不肯賣,抵押出去後才發現那塊地生產的橄欖油品質最莊,前年的國際專業橄欖油大獎,就是那塊地生產出來的橄欖油得到的。”
“那麼……”畢安婕瞥一下買賣契約書,“現在你應該可以要回來了吧?”
“應該沒問題,現在是對方的孫子在管理他們的橄欖園,他是我的高中同學,跟我交情很好,”迪亞戈興奮地揮揮那張借貸清償書。“有這張文件,應該馬上就可以要回來了!”
看著迪亞戈興高采烈的跑出去,像個孩子一樣雀躍,畢安婕也很開心,決定要稿賞自己一下。
今天就提早收工吧!
稍微整理一下後,她就走出書房,沒想到迪亞戈迎面又跑回來。
“為了感謝你,找個時間我帶你出去玩,先想想要去哪裡,嗯?”話落,人又一陣風似的飆走了。
“呃?”
要帶她出去玩啊?
嗯嗯,要到哪裡去呢?
一提到西班牙,人們直覺就想到兩件事:鬥牛和佛郎明哥舞。
鬥牛,畢安婕看過了,也沒興趣再看,而佛朗明哥舞,她還沒見識過,所以,當迪亞戈問她想去哪裡玩時,她的回答是想去看看佛朗明哥舞。
為此,她還特地穿了一件吊帶裙,不過迪亞戈穿得更特別。
平常時候,他總是和她一樣,襯衫、牛仟褲和球鞋就應付過去了,但這天,他穿了一件絲質白襯衫和黑背心、黑長褲,看起來有點……有點……
狂野!
“幹嘛一直看我?”迪亞戈扶著方向盤,困惑地問。
“你……看上去有點不一樣了。”畢安婕喃喃道。
迪亞戈輕笑,“是嗎?”
連笑容看上去也有點狂野!
沒來由的,畢亥婕的心跳莫名其妙的開始加速,還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慌忙轉開眼望向車窗外,讓沁冷的風吹散她險上的熱氣
可惡。可惡,她到底是怎麼了?
就這樣,往格拉納達一路上,她拼命拉住自己的視線,不讓自己看他;而迪亞戈則不斷困惑地瞄向她,不解她是怎麼了?
“到了,我先帶你在格拉納達城內四處逛逛。”
“咦?不是要去看佛朗明哥舞嗎?”
“城內的佛朗明哥是給觀光客看的,多少摻雜了一點現代舞的味道,是表演,晚上我再帶你出城去看看真正的佛朗明哥舞,那才是跳舞。”
“好……咦?這裡好像很多學生呢!”
“這裡雖然比塞維爾小,但比塞維爾[年輕]多了。”
直至晚餐後,迪亞戈才開車帶她到城外郊區一棟建築物前,剛下車就聽見裡面傳出來的歌聲與吉他聲。
迪亞戈沒有敲門,因為大門是洞開的,他逕自帶她穿過屋內進入中庭,赫然發現中庭裡竟然燃燒著一盆火堆,拱廊前擺了一圈椅子,都坐滿了人,還有人乾脆席地而坐。
火堆旁,一個穿著傳統吉普賽裝的女人忘我地跳著舞,那女人真叫一個美啊。妖嬈多姿,體態嫵媚。舞姿更是煽情,連身為女人的畢安婕都看得兩眼發直。
迪亞戈頃想帶畢安婕悄悄在後面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但很不幸的,那女人一舞蹈回身來就看見了迪亞戈,那張美得令人心痛的臉立刻燃起瘋狂的熱情,一整個人狂喜的撲了過來。
“迪亞戈!”
畢安婕不得不承認,那女人不但美得攝人,連聲音都超級有磁性,保證會讓男人連骨頭都酥掉——比鹽酥雞更酥。
“伊莎貝爾,好久不見了。”迪亞戈笑著與她互親雙頰。
那女人,伊莎貝爾,緊抱住他不放,還撒嬌。“好久好久了。迪亞戈,我好想你喔,你都不想我嗎?”
“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很忙。”迪亞戈不落痕跡地閃過她想親上來的嘴。
“忙得連想我的時間都沒有嗎?”伊莎貝爾哀怨地瞅著他。
迪亞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幸好,現場的人幾乎都認識他,也團團包圍過來了。一個個輪流和他親熱的相互擁抱。
“真的好久不見了,迪亞戈。”
“剛忙完吧?”
“別光顧著工作呀、太不像西班牙人了!”
迪亞戈掛著熱情的笑容,一一和他們打招呼寒暄,好半天后,才有空將畢安婕拉上前。
“這是我朋友的妹妹,潔西卡,她想看看佛朗明哥舞,我就帶她來了。”
伊莎貝爾嬌媚地橫著眼。“原來是小妹妹想看啊!”
小妹妹?
“是啊,老姊姊,是我想看。”畢安婕不清不楚地在嘴裡咕噥。
一聲嗆咳,她殺去一眼,迪亞戈嘴角在抽搐,
“可以,不過,你要[幫忙]。”伊莎貝爾朝三個吉他手其中之一使個眼色,那人立刻把吉他拿給迪亞戈。
畢安婕驚訝地看看吉他,再看迪亞戈。“你會彈吉他?”
迪亞戈莞爾。“會一點。”
說話間,眾人陸續回座,有人讓出兩張椅子給他們,迪亞戈便偕同畢安婕一道落坐,然後翹起腿,放好吉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撩撥,熟練地撥弄出一串流暢悅耳的音符。
畢安睫雙眉挑高了。“一點?”
迪亞戈朗聲大笑,用力揉揉她的腦袋,而後轉註伊莎貝爾,後者誘惑地一笑。而後側臉垂首,雙臂後揚,在飄搖不定的火光中,剎那間,他不再是那個嬌媚的美人了,而是一個歷盡滄桑,悲涼的女人。
畢安婕正感驚歎不已,一串串細膩而感傷的樂音徐緩地揚起。深沉的曲調,悲苦的旋律,那蒼涼而哀傷的音符,將吉普賽人流浪漂泊的靈魂詮釋得淋漓盡致,訴盡了歷盡滄桑的艱辛,生離死別的悽苦,以及受歧視、被壓迫,千年不變的宿命。
同時,伊莎貝爾也隨著吉他聲舞動著,抬手、扭腰、轉身、揚腿,那火焰旁的纖美人影,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柔美,每一個舞姿都在敘述著吉普賽人熱情卻被壓抑的生命,每一個手勢都在告訴你……
她不會屈服,她就是要做自己!
而她臉上的表情更是生動,時而悲傷,時而憤怒,時而哀愁,猶如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喊。
太美了!
畢安婕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她感受到了吉他聲中的受傷,也感受到了聲莎貝爾舞姿中的愁苦。
吉他與舞蹈配合得衣無縫,情緒直搗如人心,這才是佛朗明哥舞!
終於於,一曲舞罷,畢安婕還沒來得及轉換情緒,又見伊莎貝爾殺過來拿掉迪亞弋的吉他,一把將他拉出去。
“換你了!”
畢安婕還沒搞清楚是怎樣,吉他聲驟爾一變,突然活潑起來,激昂的旋律,動感的節奏,彷彿要激起人們對生命的熱情。
而迪亞戈果然被激起了,在畢安婕驚愕的目光下,迪亞戈修長瘦俏的身軀挺得筆直,臉側向一旁,雙手高舉於頂,隨著吉他節奏擊掌。兩腳也跟著做俐落清脆的踏點。
畢安婕目瞪口呆,看他任放的甩頭,看他優雅的舞動雙臂,並隨著節奏彈指,看他腳下變化莫測的動作。快速猛烈、鏗鏘有力的踢賜踏踏,踢踢踏踏,一步步像是踩進了心坎裡,又像是八聲道的低音鼓般撤動人心。
抂熱的節拍、奔放的旋律,舞動滿是星空的夜,解放一顆顆熾熱的心。
隨著音樂,迪亞戈的腳步也越踏越快、越踏越快,他那投入的表情,更讓畢安婕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整個腦袋逐漸呈現空白狀態,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幻想的世界,就像是作夢般的感覺。
如果不是四周不斷傳來:“Hola!Hola!”的呼喊聲,恐怕她真的會失神了。
然而,就在她覺得即將窒息的時候,吉他聲又變了,逐漸緩慢下來,一個間奏過後,竟然轉成卡門的花之歌。
伊莎貝爾適時迎上去與迪亞戈面對面。
迪亞戈滿頭都是汗水,粗重的喘息著,雙眸卻瞬也不瞬地與伊莎貝爾的視線相交纏。彷佛他們是一對生死相許的痴情戀人。
接下來。畢安婕已經完全的聽不出吉他聲到底是在敘述些什麼,也看不出迪亞戈與伊莎貝爾的舞姿配合得有多麼的優美,更感受不出這支舞所要表達的思念有多麼的深刻。
每當迪亞戈和伊莎貝爾的眼神深情地交會一次,她的怒氣就升高一分;每當迪亞戈和伊莎貝爾眷戀地相偎一回,她的怒氣又升高一分,最後,節節升高的怒氣演變成一種強烈的慾望。
殺人!
於是,她悄悄起身,悄悄走開,悄悄遠離建築物,悄悄回到車子旁,因為,她不想殺人。
殺人?
她竟然想殺人?
對,她想殺人!
她嫉妒伊莎貝爾,嫉妒得想殺人!
為什麼?
會嫉妒,當然是因為喜歡,她喜歡迪亞戈!
而且不是普通的喜歡,是那種很喜歡很喜歡的喜歡!
可惡,可惡,明明她喜歡過王宏,也喜歡過柯建霖,為什麼她竟然會不知道自己喜歡迪亞戈?
誰來告訴她,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迪亞戈的,為什麼她一點自覺都沒有?
可惡,可惡。為什麼王宏有女朋友,她不會嫉妒;柯建霖有未婚妻,她也不會嫉妒;而迪亞戈只不過和人家跳一支舞,她就嫉妒得想殺人?
她不想殺人!
但她真的很想殺了伊莎貝爾!
不,要先把伊莎貝爾那兩顆眼珠子挖出來,再把那頭烏溜溜的長髮一口氣剃光光,然後剁下那兩隻好像眼鏡蛇一樣老是纏住迪亞戈的手臂,最後才殺了她!
突然,她捂住了耳朵。
不行,不行,她不能繼續留下來,光是聽到從裡面傳出來的吉他聲,腦海裡就會自動浮現迪亞戈與伊莎貝爾“深情相對”的影像,然後,她又想衝進去殺人了!
格拉納達應該不遠,她自己先走回去好了!
她完全沒考慮到單身女人夜行的危險,只想儘快離開,但她才走出幾步,便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臂。
“潔西卡,怎麼了?”
是迪亞戈。
她連看都不想看他,用力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不用管我,你回去跟他們跳舞,我自己先回去了!”
但迪亞戈又捉住了她。“潔西卡,你到底是怎麼了?”
畢安婕想再甩開他,可是迪亞戈這次捉得很緊,她甩不掉,頓時怒火熾然地轉回去面對他。
“就跟你說我要自己回去,你……唔!”
她吃驚地瞪圓了眼,因為迪亞戈不但以有力的雙臂圈擁住她,還用唇堵住了她的嘴,當她張嘴想問他要幹什麼時,他的舌更藉機侵入了她溫暖的嘴裡,剎那間,她的腦袋刷一下呈現一片空白,完全的無法思考。
然後,他的舌開始誘惑她接受他,頓時在她空白的腦海裡燃起了一把火,並迅速延燒至全身的血管,使她渾身熱燙得呻吟了一聲,旋即不顧一切地回吻他。
他熾熱的吻令她難以喘息,而她的純真於大膽更使他無法抗拒。
不過,迪亞戈還是及時停住了,再不下來的話,他怕自己難以控制的熱情會嚇跑她。
第一次親吻,適可而止比較好。
然而,恰好相反的。畢安婕不但沒被嚇到一咪咪,反而深深陶醉其中。腦海裡只有國慶日的燦爛煙火,沒有任何思考。
老天,這是她的初吻耶!
但是,太棒了!
“再來一次!”她喃喃道,完全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愕然,繼而輕笑,再次將她納入懷裡,重重的覆住她的櫻唇,深深的輾轉吮吻,逐漸地,熱情變成貪婪的需索,甜蜜的興奮化為燃燒的慾望之火,他更不想輕易結束這個吻了。
直到他開始喘息,而她兩腿癱軟得再也無法站立了,他才放開她。
然後,他愛憐地擁住她,讓她的腦袋貼在他胸口,聆聽他急速的心跳,還有他的傾訴。
“其實,我是看著你長大的。”
“呃?”
“那一年,你大哥和我在網上認識,他說他要學西班牙語,我告訴他,要學語言,最快的方法就是一直講,不停的講,所以,他開始講。講很多很多,可是,他講到最多的就是你……”
“因為我最頑皮,最多糗事可講!”畢安婕不甘心地咕噥。
“對。”他失笑。“那一年你幾歲?”
“我幾歲啊?唔嗯,我想一下……”她哥哥在大一的時候就選修西班牙語了,那一年她……“對了,十一歲!”
“我是獨子,沒有兄弟姊妹,很羨慕你哥哥有一個那麼頑皮愛鬧的妹妹,就要求他傳照片給我看。自那而後,你哥哥就不斷傳送你的照片給我。甚至還有錄影,然後敘述那些照片或錄影是在什麼情況下拍攝下來的……”
“機車!”畢安婕低咒。“大概我所有的糗事都被你知道了!”
“確實。”他輕笑。”從你十一歲開始,我一年又一年的注視著你,看著你從一個愛玩愛鬧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俏皮活潑的少女,然後在前年……”
“前年?”畢安婕又想了一下,“我十七歲?”
“嗯。”他低應。“你大哥又傳來一支錄影,他說,你最疼愛的貓咪去世了,但你沒有哭,一整支錄影裡,你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默默地凝視著死去的愛貓,可是,從你的表隋,我可以看到回憶的快樂、曾經擁有的幸福,還有,無聲的哀傷與哭泣,就在那一刻裡,我……”
他輕輕嘆息。“愛上你了!”
愛上……她?!
畢安婕錯愕地掹抬頭。“咦?”
“我愛你。”迪亞戈深情地凝視她。“所以你不必嫉妒任何人。因為我的心早就在你身上了!”
畢安婕先是一陣呆然,繼而刷一下,俏臉通紅又滿心狂喜,差點跳起來歡呼。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嫉妒?”
迪亞戈莞爾。“伊莎貝爾說的。”
一提到伊莎貝爾,畢安婕的臉色馬上又臭了,她哼了哼,沒吭聲。
迪亞戈反而笑開了。“潔西卡,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畢安婕悶悶地咕噥。
“伊莎貝爾已經五十二歲了!”
“……耶?!”
“那三位吉他手,一個是她的丈夫,兩個是她的兒子,在夜色裡,火光中,她看上去是很年輕。如果有機會在白天見到她,你就會發現她實在不年輕了!”
畢安婕傻了好半晌,突然兩手捂住臉,不敢見人了。
天哪,天哪,更丟臉了,她這個白痴,群聊製作。居然會去嫉妒一個可以做她媽媽的老女!
不,不對
“既然她年紀都那麼大了。還有丈夫兒子,幹嘛故意擺出那副對你有意思的樣子?”她憤怒地質問。
“呃……”迪亞戈兩眼逃向一旁,“她故意的。”
“故意的?”畢安婕尖叫。“為什麼?”
“昨天我就打電話通知她說我要帶你來,”迪亞戈小心翼翼的說。“當時她就猜到你應該是我愛慕的女人——因為我從沒有帶其他人來過,但我卻說你是我朋友的妹妹,所以,她想試探一下……”
“好,不用說了!”畢安婕自嘲地苦笑。
是她太遲鈍,能怪誰呢!
“那,我們再進去吧?”
“不要,不要,好丟臉喔!”
“不會,伊莎貝爾很高興呢!”
“……”
高興什麼?
高興她看上去跟二十幾歲的女人一樣年輕,輕易就騙到了某個小笨蛋,讓那個小笨蛋嫉妒得想殺人?
好啦,好啦,算她做好人好事,給那個老女人一點同情心好了,這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