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流雖然不知孟守乾的師兄為何失蹤之事,但聽到四大門派掌門人果然全已失蹤,不期心頭猛一震!
自己本來還一直以為本門業已宣佈封山,老師傅正在閉關靜修,失蹤的也許只是其他三派掌門,因為大家口頭上叫慣了四大門派,才把峨嵋派帶上,這就難怪監寺大師會在封山其中,趕來此地!
一葦子沉吟道:“孟大俠說得極是,這六十年來,羅髻一派,雖沒公開在江湖走動,但三十年前,接連找上少林、武當尋事,精擅咱們四派武功的那人,不正是自稱姓石嗎?當年若非中飛龍趙大俠以無上神功,把他嚇退,只怕咱們四大門派早就蒙受其害了!”
大行大師點點頭道:“不錯,老衲當年差點吃了他的大虧,說來慚愧,敝派‘亂披風劍法’,老衲幼得先師傳授,那時少說也練了三十來年,雖不能說盡得箇中神髓,但劍法變化自認為差不多全已瞭然於胸。哪知對方出手使的,居然就是敝派‘亂披風劍法’,而且在他手上使出,比原來更為精奧,詭清離奇得多,簡直出人意表,如非掌門師兄即時喝阻,貧衲自問只怕難以在他手下走得出三十招,當時他擲劍在地,狂笑著道:“你們現在總該相信這套劍法,只不過是從石某師門中剽竊來的了?”
趙南珩聽到這裡,陡然想起自己在羅髻山和紅衣女郎動手之時,她也說過峨嵋掌法,是從羅髻派偷學去的,心中方自一動。
十善大師接口道:“貧僧那年還只二十歲記得剛學會敝派‘達摩杖法’,那姓石的在敝寺連續表現‘達摩杖’‘光明拳’,貧僧雖然瞧不出他精微之處,但從掌門師尊臉色凝重,和他的得意神色上觀察,此人武功,當已超越家師之上。如今想來,此人可能就是趙小施主說的石老令公無疑,阿彌陀佛,他‘統轄四山,總管天下’,難怪先要向咱們四大門派下手!”
大行大師口湧佛號,轉臉朝趙南珩問道:“孩子,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石老令公是西妖手下?”
趙南珩眼圈一紅,撲的跪了下去,抬頭道:“這完全是弟子親身經歷之事,弟子從小在峨嵋長大,立誓要做峨嵋門人,弟子在少林寺待了一年,就……就……”
大行大師點點頭道:“掌門師兄當年把你帶上峨嵋,而沒把你列入門牆,實在另有因果,就是你投奔少林寺,也含有深意,你不該輕易離寺外出。關於你離寺後的情形,老僧昨晚已聽一葦道友和十住大師說過,你起來,慢慢的說。”
趙南珩依言站起,繼道:“弟子在江湖上聽人傳說,本門封山,是為了羅髻開派,弟子為了本門榮辱,所以決心要找西妖評理……”
大行大師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道:“真是任性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掌門人哪會毅然宣佈退出江湖?唔,你只管說下去,你說你見到過石老令公其人?”
趙南珩垂手應了聲是,接著就把自己傷在南魔手下,如何由鬼手仙翁打通奇經八脈,瞎鬼婆如何死在“歸光指”下。
自己如何被人誤認為西妖手下的西寧山辛香主,在張八嶺遇到石老令公,傳下夫人紫金符令,要自己回山,如何闖上他們東華山莊……”
孟守乾聽到這裡,突然擺手:“且慢,你可記得東華山莊是在什麼地方?”
趙南珩想了想道:“晚輩當日只是由馬匹自行認路,不知那是什麼地方,據和晚輩同行的老乞說,那裡好像快到天柱山了。”
孟守乾瞧了大行大師一眼,點點頭,沒再說話。
趙南珩又把自己和遊老藝一路西行,說到雅州府,遊老乞留書作別。
大行大師似乎對遊老乞十分注意,抬目問道:“孩子,你說那姓遊的老人,送你一枚銅錢,你可帶在身上?”
趙南珩連忙從褲帶頭上,解了下來,雙手遞過。
這枚銅鏽斑剝的銅錢,才一取出,孟守乾、一瓢子等人的目光,幾乎全盯在這枚大錢之上,臉上也各自露出驚詫之色!
大行大師接過銅錢,口中低誦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方才聽你說出姓遊的老人用朱漆小弓射下信鴿,老僧就懷疑是他老人家,哈哈,果然是這位遊戲風塵的前輩怪傑,孩子,你能得此老垂青,福緣真是不淺!”
說著,隨手把銅錢朝益守乾遞去。
孟守乾接過金錢,看了一眼,點點頭奇道:“果然是乾坤金錢,此老已有數十年沒在江湖出現,大家只當他早已仙逝,但從小兄弟所說情形看來,自然是此老無疑,如論年齡,只怕已在百歲之上了!”
趙南珩正因不知遊者乞的來歷,此時眼看監寺大師和孟守乾等人口氣之中,對他極是尊敬,心知定是前輩高人,不由好奇的道:“弟子愚魯,不知這位老前輩究是何人?”
這時大家已把乾坤金錢傳閱了一遍,仍然送到大行大師手上,大行大師鄭重的遇還給趙南珩,一面說道:“你遇上的這位老人,輩份比老僧還要高出一輩,掌門師兄昔年曾在衡山見過他一面,那時候已是你見到的這副模樣,遊戲風塵。
江湖上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他的來歷,他自稱遊一乾,自然也無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但他卻有一個特徵,就是終年提著一個包裹,包裹裡縛著一張朱漆小弓和三支白翎小箭,而且身邊佩一枚大銅錢,就是這乾坤金錢,大家選以乾坤一丐相稱。”
說到這裡,忽然“唔”道:“他賜你這枚金錢,要你替他前往終南辦一件事,你千萬疏忽不得。”
趙南珩依然把乾坤金錢繫到褲帶頭上,躬身應是,一面又把自己趕到寧遠府之後,如何夜入開元寺,巧遇師祖遺物,如何找上羅髻山。
自己因羅髻三劍,關係本門盛衰,是以兼程趕回峨嵋,終因老師傅在閉關之中,無法見到,只好回下山來。想起遊老藝臨行曾囑咐自己出川之後,替他前往終南辦事,才行出川,詳細說了一遍。
一面從包裹中取出師祖遺留的柬帖,和梅花畫冊、念珠、倚天劍一併呈到大行大師面前。
大行大師肅然起立,只從趙南市手上,取過開諦大師遺書,略為過目,依然交還給趙南珩,一面藹然笑道:“先師遺訓,既然寫著留贈有線,這些東西,自然都是你應得之物,你還是收起來吧!難為你小小年紀,不忘根本,為了峨嵋封山,歷盡艱險……”
趙南珩慌忙跪倒地上,流淚道:“弟子立誓要做峨嵋門人,為了本門榮辱,弟子就是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大行大師只是點頭,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孩子,老僧當年奉掌門人令諭,把你撫養長大,自然知道你的為人,掌門人因你另有遇合,來便列入峨嵋門牆,後來老僧曾建議大師兄,把你收為記名弟子,也未蒙採納,如今你機緣巧合,得到先師遺留的倚天劍,先師在天之靈,把你視為有緣之人,自然不能說你和峨嵋沒有香火淵源,老僧權以峨嵋臨寺身份,代掌門人收你為記名弟子,你願意嗎?”
趙南珩聽得大喜過望,連忙叩頭道:“弟子蒙大師成全,感恩不盡。”
大行大師立即把他扶起,惋惜的道:“孩子,這是老僧擅作主張,尚待掌門人核定,不過,孩子,你記住,峨嵋派也只能收你做記名弟子。”
趙南珩抬頭道:“大師,那是為了什麼?”
大行大師道:“你不用多問,日後自知。”
孟守乾大笑道:“趙兄弟連獲奇遇,可喜可賀,尤其小兄弟由峨嵋下山,本該取道成都由昭化出川,才是去終南捷徑,但小兄弟卻反而舍近就遠,由巴東出川,才會誤打誤撞的遇上立修道人,引來此地,可謂巧合!”
趙南珩紅著臉道:“晚輩上次出川,是按老師傅所開路程走的,晚輩不知終南山究在哪裡,原想等出川之後,再行打聽。”
孟守乾笑道:“若非小兄弟親身經歷,咱們真還被西妖矇在鼓裡,說來慚愧,老朽連四方教這個名稱,也是今天第一次聽到!”
大行大師持重的道:“照此子所說,西妖另創四方教,企圖以偽亂真,假冒五奇四家其他幾家的獨門武功,殺害多人,其用心無非想挑起江湖是非,這一點,當然也無可置疑,至於四位掌門人的突告失蹤,究竟是否為人劫持,尚難速下斷語。”
因為咱們派出去的人,也不在少數,論地域,只要咱們這幾派門人,互相傳遞消息,四位掌門人無論在何處出現,都不難立被發現。只是至今仍然沒有絲毫音信,遭人劫持,自然也有可能,但是否就是西妖支使的四方教所為,也同樣難以肯定。
即如長江一帶出現的朱雀旗,到目前為止,咱們還沒弄得清它的幕後人物。就是南天七宿,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此次文判諸葛忌,翻天印單光鬥兩人,突然在歸州出現,也決非無因。老僧之意,咱們立即傳令所有門人,迅速調查木字真,任宗秀兩人走向,和四方教總壇設於何處?朱雀旗這幫人究竟是些什麼人物?有何行動?至於文判諸葛忌和翻天印單光鬥兩人在歸州出現一節,老僧相信定然瞞不過鍾老施主,只要等地來了,就不難知道,諸位以為如何?”
一葦子手持長譬,連連點頭道:“大師說得極是,四位掌門人突告失蹤,和羅髻夫人另創四方教,石老令公‘統轄四山,總管天下’,固然大有嫌疑,但貧道始終認為以四位掌門人的武功修為,縱非西妖和那姓石的之敵,也不可能會束手就縛。
四派之中,除了華山派情形不詳之外,咱們三派的情形,幾乎完全相同,掌門人的離奇失蹤,不但絲毫沒有痕跡,甚至連久已不用的兵刃,都同時不見,因此,貧道總覺得其中必有緣故,也許……”
他話聲未落,只見門口走進一名藍袍道人,躬身道:“少林十架大師偕同華山門下虞平到。”
一葦子回頭道:“請!”
門口昂然走進一個面目黎黑,兩鬢長滿鋼針般短髭的老人,正是十槃大師,他也是一身俗家裝束,黑袍戴笠,手上還提著一支藤杖,敢情是權代禪杖的隨身兵器。
身後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勁裝青年,臉型瘦削,生相英俊,此人趙南珩曾在俺家莊見過,是華山三英中的小師弟虞平。
十架大師目光一轉,立即合十道:“阿彌陽佛,大行老師傅和孟老施主也都趕來了。”
孟守乾,大行大師連忙還禮道:“大師傅辛苦了。”
十住大師抬目道:“師弟此行,可曾遇到孫大娘嗎?”
十槃大師忙道:“小弟奉命趕到老子山,孫大娘茅屋深鎖,可能她還未曾回去過,小弟怕大師兄也許另有差遣,才兼程趕來。在雲夢附近,遇上虞施主,總算四位掌門人,已經有了下落……”
他此話出口,廳上諸人,全部眼睛一亮。
十住大師急急問道:“你說四位掌門人有了下落,現在哪裡?”
十槃大師道:“這消息是虞施主無意中聽來的,他本待上少林寺報訊,不想正好和小弟相遇,才相偕同來。”
大家的目光,同時立即轉註到虞平臉上,急於聽他說出經過。
虞平慌忙走上幾步,撲的跪倒地上,叩頭道:“諸位老前輩救救家師。”
一葦子道:“這是大家之事,小施主快快請起好說。”
虞平叩了幾個頭,才行站起,淚流滿臉的道:“一月之前,晚輩師兄弟三人,在橫樑店附近,遭人偷襲,大師兄、二師兄當場殞命,晚輩重傷踣地,經一位過路武師,以磁石在左肩吸出針心中空,斷針數截,才知賊人使的竟是用脆鋼仿製,中人立斷,循血攻心的‘搜魂針’……”
他頓了一頓,眼看大家都沒有作聲,才繼續說道:“晚輩當時針雖起出,但傷及筋骨,左臂若廢,在附近農家,療養經月,始告痊癒,數日前江湖上紛紛傳說,家師和三派掌門,突告失蹤之事,晚輩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因兩位師兄慘死在‘搜魂針’下,家師尚未知道,原擬趕回華山稟報,哪知在漢陽落店之後,發現晚輩隔壁房中,住著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甚是眼熟,後來想起原來此人正是晚輩在佟家莊院見過,自稱峨嵋門下的趙南珩……”
他敢情進來之時,並沒注意到邊上站著的人,是以說出峨嵋門下趙南珩的話來。
在座諸人,聽得一奇,目光不期而然齊向趙南珩瞧去。
趙南珩卻是心中一動,暗想:是了,他遇上的人,極可能就是西妖門下那個西寧山香主辛舒平了。心念轉動,立即含笑拱手道:“虞兄說的此人,敢情和在下生得極象?”
虞平轉頭一瞧,目光不禁一直,口中驚咦了聲。
孟守乾點點頭道:“不錯,那人大概就是西妖門下了。”
虞平打量了趙南珩一眼冷冷的道:“兄弟說的,確是事實,趙兄幸勿見怪。”
大行大師道:“小施主只管請說!”
虞平續道:“晚輩因大師兄對佟家莊之事,始終懷疑與這位趙兄有關,此時既在客店相遇,不由暗中留上了心。
過不多久,果然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閃進鄰房,同時掩上屋門,好像在竊竊私語,晚輩越發料定必有緣故,這就湊近板壁,傾聽了一陣,只因鄰房兩人,語聲極輕,雖只一板之隔,還是聽得不大真切。
好像一個稱呼另一個香主,又說什麼四大門派的,晚輩因他們提到四大門派,更覺可疑,匐身在板壁底上戳了個洞,湊著耳朵,凝神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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