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嫗臉上變得異常狂厲,白髮飄動,三角眼兇睛閃爍,桀桀怪笑道:“五陰手下,難有逃命的人,賀老大你躲的再快,也莫想捱過七日。”
另一個漢子已在此時迅速從青布包袱中取出兩柄厚背被風刀,揚手把一柄丟了過來,口中喝道:“老大接著!”
叫賀老大的漢子伸手接住刀柄,狂笑道:“賀德彪就是中了你五陰手,也要七日之後才發,你老虔婆只伯捱不過此刻!”
那另一漢子驚到門口,拱拱手道:“諸位老鄉,咱們隴右雙刀賀氏兄弟,為替故友報仇,找了這老巫婆五年,不料今日會在這裡碰上,諸位老鄉清借光一步,免得動手誤傷。”
食客們眼看兩人亮出兇器,早已嚇的兩腿發軟,不用他交待,已經紛紛奪門而出。只有靠裡首壁角一張座頭上一個灰衣瘦小老人,因距離已遠,還坐在那裡沒走。
黑衣老框身邊的吊眼塌鼻青年,當真是一個十足白痴,對眼前之事,恍如不見,依然楞得的坐著,一言不發。
巫婆子瞧了他一眼,口中低低的道:“乖孩子啊!人家隴右雙刀找孃的黴氣來了,你還不替娘出些力氣,打發了他們?”
她聲音陰森,說來有如夢吃!
但那個吊眼塌鼻青年,卻突然站起身來,張目道:“誰是隴右雙刀?隴右雙刀在哪裡?”
他雙目轉動之間,精光陡射,哪裡還像是個白痴?
巫婆乾癟著嘴笑道:“這兩人手裡握著明晃晃潑風刀的不就是隴有雙刀嗎?”
吊眼塌鼻青年兩道炯炯目光,一下落到隴有雙刀身上,大聲道:“你們要待怎的?”
隴有雙刀賀老大瞧的心頭一震,暗想:這會是誰?瞧他一身武功大非弱手,卻中了巫婆子的迷心術!
他想起自己拜弟就是被巫婆子迷失心神,為虎作倀,替她做下許多傷天害理之事,結果被白道中人追急了,巫婆子怕被人揭穿秘密,殺以滅口,如今這漢子只怕也是她拐來的!心中一轉,立即大聲說道:“咱們兄弟,只是找巫婆子算帳,她作惡多端,尊駕是誰?犯不著替她賣命。”
吊眼鼻塌青年似在傾聽著賀老大說話,臉上神色,果然漸漸緩和下來。
巫婆子輕嗤道:“賀老大,你倒想離間起咱們母子來了,他會是誰?他是我老婆子的親生兒子。”說到這裡,一面回過頭去,柔聲道:“乖孩子,你不會告訴他,你是孃的親生兒子。”
吊眼塌異青年果然說道:“我是孃的親生兒子。”
賀老大朝巫婆子冷笑一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吊眼塌鼻青年回頭望望巫婆子,吃力的道:“我叫巫天賜。”
巫婆子笑著點頭道:“你聽見了吧?好!乖孩子,你替娘把他刀奪下來!”
賀老大厲吼一聲:“巫婆子,此人明明被你迷了心竅,你這作惡多端的老巫婆!”
刀隨聲出,翻腕朝巫婆子右肩削去!
巫婆子向後一讓,吊眼塌鼻青年陡然跨前一步,揮手一掌,向賀老大手上單刀拂去!
他隨手一拂,立即有一股潛力應手而出,一下就通住賀老大刀勢,左手一伸,正待去奪他手中兵刃!
賀老二斜裡一刀,側擊而來,劈向吊眼塌鼻青年手腕。
吊眼塌鼻青年說話遲鈍,但出手應敵,卻是十分剛落,左腕一沉,避開側擊一刀,同時飛起一腳,直踢賀老二執刀手腕!
賀老大眼看吊眼塌鼻青年,出手兩招,看出地武功極高,店堂中地方狹窄,自己兩人施展不開手腳,決難討得便宜。
心念方動,只聽“砰”的一聲,自己老二已被吊眼塌鼻青年一腳踢中刀柄,厚背披風刀,脫手飛出!
心頭大駭,慌忙縱身躍起,一把抓住刀背,口中低喝一聲:“老二速退,咱們到門外去!”
身發如箭,一下子瓊出店門。
賀老二也並不怠慢,跟著賀老大身後,飛縱出去。
賀老大身於朝前掠出,口中低喝一聲:“接住了”
披風刀卻朝身後賀老二丟去。
賀老二身形還沒落地,一抄手,就把飛來單刀接到手上。
賀氏雙刀果然名不虛傳,光看他們身在浮掠之際,擲刀接刀的一手絕招,門外就有不少人喝起彩來?
兩人落到地上,立即左右分開,橫刀卓立,賀老大就大聲喝道:“巫婆子,你還不出來領死!”
巫婆子低聲道:“乖孩子,還不快追出去,人家在叫陣了呢?”
吊眼塌鼻青年虎吼一聲,猛然往門外追去,朝兩人撲到。
隴右雙刀資氏兄弟原是精擅合博之術,他們因店堂內施展不開,才退出店外,此時一見吊眼塌鼻青年縱身撲來,兩人不再打話,一挺手中披風刀,立時全力向他攻去。他們武力本已不弱,此刻一經聯手合搏,彼此之間,互相救應,更見佳妙!
吊眼塌鼻青年空著雙手,竟然被兩人搶盡先機。
一時間,但見刀光如雪,縱橫交叉,幻起重重刀影,綿密得有如一片刀網,把吊限塌鼻青年裹入其中。
巫婆子站在酒館門口,鳩臉上露出緊張之色!
賀氏兄弟一輪急攻之後,吊眼塌界青年突然展開反擊,只見他身形俯仰之間,雙臂揚起,劃出一片錯落指影,勁風絲絲,透指而出!
賀氏兄弟沒想到眼前這吊眼塌鼻青年武功之高,大出意料,勁急指風竟然形同有物,銳不可當,自己兩人手上枉自執著利器,依然抵擋不住對方凌厲功勢。
吊眼塌鼻青年一連幾招,扳回劣勢,他絲毫不顧賀氏兄弟雙刀凌厲,雙臂連續揚起,指影漫天,絕招頻出!
隴右雙刀賀氏兄弟武功雖高,但如何擋得往吊眼塌鼻青年這一陣指法的攻勢。片刻功夫,就被拂上穴道,跌倒地上,吊眼塌鼻青年也自住手。
巫婆子卻在此時一閃而出,俯下身去,在兩人身上拍了一掌,陰笑道:“老婆子也不趕盡殺絕,你們去吧!”
賀氏兄弟從地上一躍而起,抬起被風刀,滿面羞愧,掉頭就走。
巫婆子望著兩人,嘴角間噙著陰森笑意,回頭柔聲道:“乖孩子,咱們也走吧!”
母子兩人,也相繼離去。
圍著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了,只剩下一個瘦小的灰衣老人,還怔怔的站在當地,口中喃喃中道:“千佛指,這楞小子從哪裡學來的千佛指呢?唉!好歹毒的手法,我既然遇上了,豈能不管?”
說到這裡,忽然展開腳程,朝馬當山方向追了下去。
一會功夫,便追上了隴右雙刀,這就叫道:“兩位老弟,請留步。”
隴右雙刀正在疾奔之間,忽聽身後有人叫喊,停步瞧去,認出正是剛才酒館中獨酌的發衣老人,不由一怔!
那次農老人在這一瞬之間,業已到了面前。賀老二一手緊握刀柄,迅即挪開幾步,和老大斜斜相對而立。
賀老大慌忙朝兄弟使了個眼色,一面抱拳道:“老丈一路跟了下來,不知有何見教!”
灰衣老人瞧了兩人一眼,徐徐說道:“方才巫婆子替兩位解開穴道之時,暗下毒手,拍了兩位死穴,這是湘西排教一脈的五陰散手,拍中人身,七日必死。”
賀老二怒容滿面,咬牙切齒的道:“老大,咱們回去和老虔婆拚了!”
賀老大臉上閃過一絲陰影,接著長嘆一聲,搖頭道:“巫婆子同行的那個青年,心志雖失,武功極高,咱們兄弟和地差的太遠,技不如人,趕去了也徒自招辱。”
賀老二道:“難道咱們就此罷了不成?”
賀老大道:“五陰手拍中人身,七日必死,咱們除了認命,又有何用?”說到這裡,朝灰衣老人拱拱手道:“多蒙老丈趕來相告,在下兄弟感激不盡。”
灰衣老人雙目炯炯,盯著賀氏兄弟,呵呵笑道:“五陰散手雖然歹毒,但如能十二個時辰施救,還不算太難,不然,老朽也不會跟蹤賢昆仲上來了。”
賀老大喜道:“老丈救命之恩,在下兄弟必有以報,不知老丈名號,如何稱呼?”
灰衣老人道:“老朽從不在江湖走動,說了兩位也不會知道,目前時間無多,賢昆仲快請盤膝坐下,老朽好替你們施救。”
賀氏兄弟知道他不肯多說,不再好問,當下依言在路邊林下盤膝坐好。
灰衣老人偏頭問道:“兩位想是知道巫婆子來歷的了?”
賀老大聽的不由怔了一怔,暗想:“江湖上只要提到湘陰老巫娘,也可說是無人不知的人物,這樣看來,他倒真是從沒在江湖走動之人!”一面回道:“巫婆子人稱老巫娘,在拍花黨一行之中,輩份極高,尤精迷魂,易容之術。”
灰衣老人沉吟道:“難道那楞小子真會是地?”
他只是自言自語的說著,賀氏兄弟自然不好相問。
灰衣老人也不再說話,雙目微闔倏張,揚手一掌,擊在賀老大背後“命門穴”上。
賀老大驟不及防,應手倒地,“哇”的一聲,張口噴出一口黑血!
賀老二瞧得大驚,要待躍起,已是不及,只覺“命門穴”上同樣被老人一掌拍中,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黑血,心頭登時清楚。
一時只當中了老人狡計,咬緊牙關,奮力躍起,眼看灰衣老人臉含微笑,站在一邊,口中大喝一聲,正待舉刀劈去!
只聽賀老大低喝一聲:“老二不可魯莽!”
灰衣老人含笑道:“兩位瘀血已去,只須靜養數日,即可無事。”
說完,轉身朝來路奔去。
賀老二低頭一瞧,果見地上有著兩口黑血,心知不假。
賀老大忙道:“老丈請留步。”
灰衣老人回頭道:“老朽還有事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他腳下極快,話聲傳來,人已漸漸走遠。
賀老大望著灰衣老人後影,半晌沒有作聲,忽然一拍巴掌,回頭道:“老二,你覺得如何了?”
賀老二道:“小弟適才運氣檢查全身,內脈血脈流暢,只是精神稍感疲乏。”
賀老大點點頭道:“這就是了,咱們這條命,算是白撿來的,大丈夫受人淚滴之惠,必當湧泉以報,走,咱們跟著他去。”
賀老二訝道:“咱們要到哪裡去?”
賀老大道:“如果我推想不錯,這位老立可能和巫婆子身邊那個青年有關。”
賀老二道:“人家武功高出咱們不知多少,咱們兄弟跟去了,又有何用?”
賀老大道:“這位老大武功雖高,但他說的不假,很少在江湖走動,咱們暗中跟去,也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賀老二點頭道:“既然如此,咱們快走!”
兩人收起被風刀,匆匆朝來路趕去。
前面灰衣老人走的極快,兩人用盡全力,這隻能遙遙跟著,落後甚遠,但他們只想暗中尾隨,倒也不急。
灰衣老人一路只是抄行小路,繞出流澌橋,還是絲毫沒停,隴有雙刀不禁暗暗納罕,他到底要趕到什麼地方去?難道他不是追巫婆子來的?
天色漸近黃昏,這一趟路程少說也趕了五六十里,灰衣老人忽然又從小路轉入官道。
這是通往湖口的要道,但見他縱身掠起,修地隱入路旁樹林之中。
賀老大瞧得暗“哦’一聲,心想:薑是老的辣,儘管灰衣老人很少在江湖走動,但心思卻是十分縝密。
敢請他算定巫婆子兩人,必然會趕來湖口打尖,因此他抄小路趕在前面,在此等候。心念轉動,也立即和賀老二打了個手式,一起閃入林中,緩緩朝前移去。
天色漸漸昏黑下來,來路上果然有兩條人影,逐漸走近,那正是一身黑衣,形同鬼魅的巫婆子,和那個吊眼塌鼻青年。
賀老二仇人相見,忍不住伸手朝刀柄上抓去。
賀老大急忙低聲道:“老二,別忙!”
說話之間,巫婆子業已走近灰衣老人隱身之處,喜地疾風颯然,一條人影疾如閃電,從林間閃出。
巫婆子方自一驚,但覺右碗一麻,已被人家刁位脫脈,一身勁力全失,急忙抬目瞧去。
看清來人正是彭澤酒館中那個灰衣老人,此刻雙目炯炯,注視自己,沉聲道:“巫婆子,老朽只有幾句話,問完便走,若敢違拗,莫怪老朽手下無情。”
吊眼塌鼻青年雖然眼看巫婆子被人擒住,但他因沒有巫婆子發令,只是怔怔的瞧著,並不出手。
巫婆子冷冷的道:“老婆子行走江湖,自問並無開罪朋友之處,咱們素不相識,你要問我老婆子什麼?”
灰衣老人一指吊眼塌鼻青年,說道:“老實說,這人是誰?”
巫婆子暗暗吃了一驚,但她臉上神色不變,冷笑道:“朋友這話問得好不奇怪?他是我老婆子的親生兒子,難道還有假的?”
灰衣老人大笑道:“巫婆子……嘿……”
話聲出口,陡覺自己五個指頭微感一絲寒意,不禁臉色一沉,嘿然笑道:“五陰氣功,如何能傷得了我?你想在老朽面前搗鬼,不嫌自討苦吃嗎?”
巫婆子正在潛運五陰氣功,話聲入耳,便覺對方五指,一瞬之間,有如燒紅了的鐵條,炙熱如火。心頭不禁大感凜駭,對方使的極似乾陽真氣,正是自己五陰氣功的剋星,不禁白髮飄動,色厲內荏道:“有話只管問吧!”
灰衣老人冷笑道:“他是你親生兒子,你倒說說他方才使的是什麼指法?”
巫婆子理直氣壯的道:“那是老婆子師門武學,朋友巴……”
灰衣老人仰天笑道:“千拂指居然成了你巫婆子的師門武功,豈不可笑?”
吊眼塌鼻青年一直呆若水雞,站在邊上,不聲不響,此刻聽到“千佛指’三字,臉上登時露出惘然之色,大聲道:“千佛……指?千……佛……指這名字好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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