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關,郭解一眼就看見了,他微一怔!不是別人,是精壯小夥子。
郭解這裡微一怔,精壯小夥子那裡一步跨進了屋,還隨手關上了門。
郭解站了起來。
精壯小夥子道:“還記得我麼?”
郭解道:“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本來是,才多久,那那麼壞的記性?
“我姓石,叫石天,牧場上下都叫我虎子。”
“石兄弟,!”
“你對我用不著這麼客氣!”
郭解沒說話。
“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麼?”
“不知道!”
“不久之前,小霞要趕你走,是不是?”
“是的。”
“我來告訴你一聲,那是我叫她去的。”
“那已經過去了。”
“你不怪我?”
“怎麼會?”
“真的?”
“當然是真的。”
“你不怪我,可是事情沒有過去,場主不要我了。”
郭解微一怔:“怎麼說?”
“你沒聽清楚?”
“我……”
“我自小在牧場長大,如今場主竟不要我了,只因為你!”
“石兄弟……”
“不要我不要緊,我走!不信我會餓死;可是我也要你知道,別打小霞的主意,不然我會拿命跟你拼!”
“雲姑娘?”
“對,小霞就是雲姑娘,雲姑娘就是小霞;我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她是我的,你沒來之前她跟我好。”
“石兄弟,你誤會了。”
“誤會,她剛乾什麼來了?你當她真是來給你送茶水?牧場人多了,幹嗎非她來?我來了半天了,她在這兒,我沒進來。”
“石兄弟,我只是來找碗飯吃。”
“你只是來找碗飯吃?”
“是的。”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牧場。”
“誰還能不知道這是牧場,那是表面,我是說骨子裡。”
“骨子裡?”
“可不,骨子裡。”
“你是說……”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讀過書沒有?”
“讀過。”
“知道這家牧場叫什麼名字麼?”
“知道,‘漢威’!”
“這就是了,什麼意思?”
郭解呆了一呆:“真的?”
顯然,他明白了。
“不然宮老怎麼會讓你上這兒來,這兒又怎麼會這麼看重你?”
郭解雙履微揚:“石兄弟,你不用走!”
“我不用走?”
“我走!”
石天一怔:“你走?”
“不錯,我走!”
“真的?”
“我這就去見雲場主。”
“你怎麼會……”
“我不願意沾這種事。”
“這麼說,你真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郭解邁步行向門,開門走了出去。
石天站在那兒看著,沒動,也沒說話。
郭解到了雲鶴屋前:“場主在麼?”
屋裡傳出雲鶴話聲:“誰呀?”
“郭解。”
“哎呀!郭老弟,快請進,快請進!”
屋裡迎出了雲鶴,他把郭解迎進屋:“老弟怎麼不在屋裡歇著?”
“有事來見場主。”
“請坐,坐下說!”雲鶴抬手讓。
郭解沒動:“不坐了,說兩句話就走。”
雲鶴看了郭解一眼:“什麼事,老弟……”
“我來跟場主辭行。”
雲鶴一怔:“辭行?”
“是的。”
雲鶴臉色微變:“是不是小霞……”
“不,跟霞姑娘無關。”
“那是……”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該到內地去。”
“內地?”
“不錯。”
“老弟來自‘漠北’,在我這牧場討生活,不是很好麼?”
“真要那樣,我就不會離開‘漠北’了。”
倒也是!“老弟……”
“多謝場主厚愛。”郭解一抱拳,要走。
雲鶴忙攔:“老弟不能走!”
郭解道:“場主……”
“老弟走了,我怎麼跟官老交待?”
“我說過,宮老那兒自有我說話。”
“不,老弟……”
“告辭!”
郭解又要走,雲鶴卻攔著不放。
郭解道:“請場主讓我走!”
“請老弟留下,不要到內地去。”雲鶴還是攔著不放。
“場主……”
“老弟,‘漢威牧場’好不容易有了你。”
“那是場主抬愛。”
“不……”
“場主,再怎麼說,我總是牧場一名工人,工人的活兒,誰都能幹。”
不錯,並不一定非他郭解不可。
“不,老弟惹‘沙匪’,殺鬼、狐,無論到那兒,都能給那兒增名聲。”
“說不定也招災惹禍!”
還真是!
“有老弟在,就沒有災禍。”
“那何如根本不招災惹禍?”
“不……”
“場主,牧場要什麼名聲?”
“老弟呀!名聲就是生意。”
雲鶴他就是不說實話,他也知道,不能說實話,因為他聽郭解說,郭解告訴過那位宮老,兩邊都不願沾,只想找碗飯吃,所以那位宮老才讓他郭解到“漢威牧場”來。
“我不敢認為,我對牧場的生意會有助益。”
郭解也一直沒說實話,他不願連累石天。
“老弟你忒謙,別忘了,我做的是這個生意。”
“可是……”
“老弟,你到那兒都是吃飯,何不幫幫雲鶴?”
“場主,我不能永遠跟馬匹、羊群為伍。”
“我知道,可是老弟至少幫‘漢威牧場’打響名聲,請老弟看在宮老的份上。”
不提那位宮老還好,已經告訴那位宮老,他兩邊都不願沾了,那位宮老還繞著圈子把他薦介到這個“漢威牧場”來,這不是騙了他麼?真說起來,他並不欠那位宮老什麼;所謂救他,那只是那位宮老怕他被拉到那一邊,想把他拉到這一邊,並不真是為他。
這,郭解並沒有說出來。
其實,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郭解應該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當然,事實上並不是這麼回事,所以郭解他還要說話。
他道:“場主,恕我不能幫這個忙,不能從命。”
雲鶴急了:“老弟,究竟為什麼?”
“我想過了……”郭解只能這麼說。
“不,一定有別的原因,一直好好的。”
雲鶴不是糊塗人。
其實,只要不糊塗,誰都會懷疑。
郭解要說話。
雲鶴又一句:“真不是因為小霞?”
他知道,他那個女兒離開這兒以後,去見過郭解了,他懷疑他那個女兒某些地方太露骨。
“不,絕不是因為霞姑娘!”
“那究竟是……”
“爹!”
只聽雲霞一聲叫,她推著一個人進來,她推的不是別人,竟是石天。
郭解心頭為之一霞!雲鶴道:“小霞,你這是……”
雲霞道:“郭大哥要走,是不是?”
她爹叫郭解老弟,她卻叫郭解大哥。
雲鶴道:“不錯!”
“您知道為什麼?”
“我正在問。”
“不用問了,我知道。”
“你知道?”
雲霞指石天:“我去過郭大哥屋之後,他也去了,問他都跟郭大哥說了什麼?”
雲鶴霍地轉望石天:“虎子!”
石天毫無怯意:“我已經告訴小霞了,讓她說吧!”
“我讓你說!”
石天沒說話。
“虎子!”
雲霞道:“虎子,你說呀!”
石天仍不說話。
“你敢跟我說,為什麼不敢跟我爹說!”
“不是不敢,我既然說了,跟誰都敢說!”
“那你說呀!”
“我不想說!”
“你……”
雲鶴臉色一變,揚掌就摑。
郭解眼明手快,伸手攔住:“場主手下留情。”
“老弟……”
只聽雲霞道:“好吧,我說!”
雲鶴轉過臉來。
“他把咱們是幹什麼的,都告訴郭大哥了。”
雲鶴臉色大變,霍地轉向郭解:“是麼?老弟!”
郭解沒有說話。
雲鶴轉過臉去怒吼:“虎子!”
石天很平靜:“場主,我是實話實說,並不是無中生有。”
的確!
“你該死!”雲鶴揚掌又要打。
郭解又攔住。
“老弟……”
“場主,正如石兄弟所說,他說的是實話,並不是無中生有,他沒有錯。”
“他錯了,這不能說!”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說了,老弟不會在牧場待下去,一旦傳揚出去,就是牧場的災禍!”
“可是對我來說,他沒有錯。”
雲鶴轉過臉去:“虎子,為什麼呀!”
石天道:“我自小在牧場長大,他只是個外人,為了他,你就不要我了!”
“你為什麼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犯了錯難道不該罰麼?”
“我沒有犯錯。”
“你還不承認錯?不是你讓小霞……”
“我只把事情告訴小霞而已,並沒有讓她怎麼做,她也不會聽我的。”
恐怕還是真的!
“你還嘴強牙硬?”
“我沒有嘴強牙硬,不信你問小霞,她就在這兒。”
雲鶴沒有問,他知道,雲霞在這兒,石天既然敢這麼說,應該。
不假,他道:“不管怎麼說,你不該對郭爺無禮在先,然後又告訴小霞,讓她差點把郭爺鬧走……”
“差點把人鬧走的是小霞,不是我,你為什麼不罰小霞?”
“是你告訴她的……”
“剛說了,我只是告訴她事情,並沒有讓她做什麼。”
“你對郭爺無禮,也沒有錯?”
“那要看怎麼看,你要認為我錯,我只有承認……”
“這不就是了麼?”
“可是那也不至於不要我。”
“虎子,就算我罰你重了,我養你這麼多年,你也不該臨走壞我的事!”
“我走了,不能讓他留在這兒!”
“為什麼?”
“我走丁,他在這兒,小霞就是他的了。”
雲霞叫:“虎子!”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你上他屋幹什麼去了?”
“你給我住嘴,我上郭大哥屋,是去跟他說話,難道不行?”
“就是不行!”
“你憑什麼,你管得著麼?”
“我就管得著,他沒來之前,你一直跟我好……”
“誰跟你好!”
“小霞,你不承認?”
“根本就沒有的事,你叫我怎麼承認?”
“小霞,你變了,你真變了……”
“虎子,你再胡說……”
“小霞,摸摸你的良心,我有沒有胡說!”
雲霞既急又氣,臉都氣白了,還待再說。
雲鶴說了話:“虎子,怕是你誤會了。”
石天道:“誤會?”
“你從小跟小霞一起長大,你比她大兩歲,她拿你當兄長……”
“不,你不知道,我們倆的事兒,你怎麼會知道?”
“她是我的女兒,她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
“別看她是你的女兒,這種事她也不會讓你知道。”
雲霞叫道:“那種事?我從沒有事瞞我爹,我的事也從不怕我爹知道,你再敢胡說,別怪我抽你!”
“小霞,你變了,你變心了,你一概不承認了,好!要抽你就抽,要打你就打吧!”
雲霞真急真氣,揚手就要打。
郭解出了聲:“霞姑娘!”
雲霞停了手。
石天怒視郭解:“都是你,你還做什麼好人?”
雲鶴大喝:“虎子!”
他揚手又要打。
郭解三度攔住:“石兄弟,你跟霞姑娘之間的事,我不清楚,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到牧場來只為找碗飯吃,別無所求,也不會跟誰爭什麼、奪什麼……”
雲霞叫道:“郭大哥,你跟他說這個幹什麼?”
“霞姑娘,我必須要跟他說清楚。”
石天道:“說也沒有用,你或許沒那意思,可是她……你不來什麼事都沒有,事實上你看見了,她已經變了心了。”
“好在我就要走了。”
“來不及了,她已經變了心了,‘漢威牧場’也不要我了。”
雲鶴連連跺腳:“虎子,你氣死我了,你氣死我了!你給我滾,滾!”
石天道:“滾就滾,我本來就是要走的,是你女兒硬拉我來見你!”
話落,他轉身就走,頭都沒回就出了屋。
郭解道:“雲場主,我很不安。”
雲鶴忙道:“老弟千萬別這麼說,這跟你無關。”
“事實上,是因為我……”
“老弟要再這麼說,那就該我不安了。”
“那我就什麼也不說了,告辭!”
郭解要走。
“老弟!”雲鶴伸手攔住。
“雲場主。”
“老弟,能不能容我說兩句話?”
“雲場主請說。”
“老弟已經知道,我們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了?”
“是的。”
“老弟當真兩邊都不願沾?”
“是的。”
“老弟,你總是漢人!”
“我知道。”
“那……”
“雲場主,我不願意沾這種事。”
“難道你能任令韃子奪我河山,殺我族類。”
“雲場主,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朝代的子民,不知道改朝換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漢人,我只知道老爺爺,我只知道我的羊。”
“老弟,真要是這樣,恐怕你很難找到飯吃。”
“雲場主是說……”
“老弟,如今不管你走到那兒,不是韃子,就是漢人。”
“雲場主是說,我必得沾一邊?”
“不錯。”
“不管韃子或漢人,總會有像我這樣的。”
“那就要老弟去碰了。”
“告辭。”
郭解沒再多說,他又要走。
只聽雲霞叫:“郭大哥,你不能走!”
郭解停住:“霞姑娘!”
“郭大哥走了,我怎麼辦?”
郭解微怔:“霞姑娘你?”
“郭大哥要是走了,可就害死我了?”
“我走了會害死霞姑娘?”
“可不!”
“我不明白。”
“郭大哥這一走,不就是承認虎子說的了麼?”
“霞姑娘,我更不願沾這種事。”
“那郭大哥就別走。”
雲鶴道:“對,老弟……”
郭解道:“雲場主、霞姑娘,賢父女應該明白,我所以要走,主要還是因為兩邊都不願沾。”
雲霞道:“可是別人不知道呀!別人還留郭大哥你躲我呢!”
雲鶴道:“老弟……”
郭解道:“真要是如此,我也只有說聲對不住了。”
他轉身往外行去。
雲鶴叫:“老弟……”
雲霞也叫:“郭大哥……”
只聽郭解說了聲:“多謝雲場主跟霞姑娘的好意。”
他人已經出了屋。
雲鶴跟雲霞沒再說,雲霞的臉色變得冰冷:“都是這個該死的虎子!”
雲鶴的臉色也很難看;“我知道,今天他能對郭解說,明天他能對任何人說!”
雲霞臉色一變,點頭:“對!”
郭解走出了“漢威牧場”,他沒回頭,只往前看。
前頭已經夠他看的了!一大片草原,看不見邊,只有一條車輪壓出來、馬蹄踩出來的路,延伸到老遠老遠。
人生地不熟,往那兒走?只有順著這條路走了。
來的時候不就是順著這條路來的麼?不錯,只是那是來的時候;如今要走,還順著這條路,不就又回到來的地方了麼?應該是,可是現在沒辦法想那麼多。
郭解走了,順著這條來的路走了。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住了,因為他聽見了一種聲音,是隨風飄送過來的。
這種聲音,他太熟了!那是狼叫,群狼咆哮!他一聽就知道,那是狼群在爭食時候的咆哮!他最不能忍受狼群侵襲羊只,他循聲飛身撲了過去。
他認為群狼爭的二定是羊只。
這兒近牧場,不是羊只是什麼?他身法何等高絕,轉眼間就看見了,一口窪地,十幾只鐵背青狼正在爭食。
這種景象他常見,也最不能忍受。
他大喝騰撲,人在半空中揮掌下劈。
慘嗥聲中,四隻狼狼頭盡碎,狼屍滾翻,飛去老遠,其餘的狼夾著尾巴跑了。
他落地,看那隻羊。看見了,看得他心頭猛一震!那不是羊,那是個人!腦袋已經沒了,肢體也殘缺不全,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衣裳也都快撕碎了,衣裳怎麼這麼眼熟?突然,他心頭再次猛震!石天不就是穿這麼一身衣裳麼?沒錯,石天是穿這麼一身衣裳。
難道是……
恐怕是了,不會這麼巧,有人穿同樣的衣裳,而且石天剛離開牧場。
石天遭狼群侵襲,讓狼吃了!不久之前還活生生的一個小夥子!郭解心裡不由一陣難過。
總算認識!郭解蹲下身,就在站立處挖土,憑雙手挖,他的一雙手比器具還好府。
很快的挖好了一個坑。
郭解走過去,打算托起石天那殘缺不全的屍體,他看見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段匕首把兒!血肉模糊,又讓破碎的衣裳擋著,不細看還很難看出來。
石天身上帶有匕首?為什麼不拿出來用?沒來得及麼?郭解伸手去拿那把匕首,拿不動!用力拔,他才發現匕首是插在身上的,而且是心口要害部位。
郭解心神再次震動!這麼看,石天不是遭狼群侵襲致死,然後才讓狼群吃了的;而是他死了以後,才讓吃了的!心口要害部位,絕對是一刀斃命。
誰殺了石天?他剛離開牧場不久!郭解高揚雙眉,他從石天殘缺不全的屍體上,撕了塊稍微乾淨一點的衣裳,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汙,然後把匕首放在一旁,埋了石天的屍體;埋好了,他拿起了匕首,站起來走了。
片刻之後,他又進了“漢威牧場”,直往裡走。
一個人掠過來落在眼前,是巴振東;他一臉驚喜:“郭爺!”
郭解沒答理,腳下也沒停。
“郭爺又回來了?”
郭解仍沒答理,腳下仍沒停。
“我去通報場主!”
他轉身又掠走了,飛快!郭解仍大步往裡走,他看見巴振東起落,他看見巴振東落在那間屋前,他看見巴振東匆匆進去,又看見巴振東跟雲鶴一起出來!“老弟!”雲鶴老遠就揚手叫,從話聲裡聽得出來,他很興奮。
郭解走近,雲鶴帶巴振東忙迎上夾:“老弟,聽巴總管說,你回來了!”
郭解這才說了話:“雲場主,是否可以屋裡說話?”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請,請,老弟請!”
雲鶴忙讓,三個人進了屋,雲鶴忙又讓:“老弟,請坐!”
郭解沒動:“不坐了,我說兩句話就走。”
雲鶴、巴振東雙雙一怔,雲鶴道:“怎麼說?老弟還要走?”
“不錯。”
“老弟不是……”
“我折回來給雲場主送個消息。”
“老弟給我送個消息?”
“不錯。”
“什麼消息?”
“關於石兄弟……”
“虎子怎麼了?”
郭解把他的所見說了。
巴振東一聽就叫:“虎子!”
雲鶴一臉驚容,卻抬手攔:“別忙,會是虎子麼?”
巴振東道:“場主……”
雲鶴道:“老弟,你說頭沒了?”
“是的。”
“你是從衣裳上認出來的?”
“是的。”
“或許有人穿的跟虎子一樣的衣裳。”
巴振東道:“場主……”
“不。!”雲鶴搖頭:“不是虎子,不會是他,絕不會。”
“場主,郭爺說得沒錯,不會那麼巧,虎子又是剛離開牧場。”
雲鶴臉色發白:“我害了虎子,我害了他,我要不趕他走,他又怎麼會……”
他沒說下去。
怪不得他不願意承認,原來他內疚。
巴振東道:“場主,不能怪您,誰也想不到。”
“天!”雲鶴悲叫一聲,砰然一聲坐了下去。
巴振東忙上前:“場主……”
雲鶴一臉悲容:“巴總管,別人不知道你清楚,虎子自小在牧場長大,我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
“場主就別難過了,這也是他的命……”
“不……”
“這兩天他太燥,我就知道要出事,可是沒想到……”
“虎子!”雲鶴一聲悲叫,竟流下了眼淚。
郭解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
這是誰殺了虎子石天?至少不該是眼前這兩個!巴振東向郭解抬了手:“郭爺,你請坐!”
雲鶴忙站了起來,舉袖拭淚:“老弟,我失態。”
“好說!”郭解道:“還有件事,該讓場主知道。”
“還有件事?”雲鶴目光一凝。
“是的。”
“什麼事?”
郭解從袖子裡抽出那把匕首:“場主可見過這把匕首?”
雲鶴微怔:“這是……”
“這是在石兄弟身上發現的。”
巴振東叫:“虎子的!”
雲鶴也叫:“這孩子,既然身上帶著匕首,怎麼還會讓那群畜生……”
“雲場主!”郭解道:“這把匕首插在石兄弟的心窩要害部位。”
雲鶴、巴振東臉色一變,雙雙叫出了聲:“老弟!”
“郭爺!”
“老弟,你……你怎麼說?”
郭解又說了一遍。
巴振東伸手一把抓住了郭解:“郭爺是說,虎子是死了以後才……”
郭解任他抓:“是的。”
雲鶴砰然坐下,大哭:“我害死了虎子,我害死了虎子……”
巴振東忙叫:“場主……”
雲鶴哭著道:“虎子,你怎麼這麼想不開,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呀……”
想不開?郭解呆了一呆!只聽巴振東道:“場主,您是看著虎子長大的,你還不知道麼,他就是這麼個人。”
“我要不趕他走,什麼事都沒有了,早知道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趕他走……”
“事情已經這樣了,人死不能復生,場主就別難過了。”
雲鶴直哭,直叫“虎子”!巴振東揚了眉:“場主,不是我說,都是他自己鬧的,沒事找災禍,他要不鬧,那會有這種事。”
雲鶴像沒聽見,還直哭,直叫“虎子”!郭解說了話:“雲場主跟巴總管,都認為石兄弟是自絕?”
雲鶴這回聽見了,忙抬頭:“難道不是?”
“兩位為什麼不認為,他是遭人殺害。”
巴振東道:“遭人殺害?”
雲鶴霍地站起:“誰?是誰?”
“我不知道。”郭解道:“所以我才問場主,見過這把匕首沒有?”
雲鶴道:“我沒有見過。”轉望巴振東:“巴總管,你見過麼?”
巴振東搖頭:“沒有,這一帶來往的人……”
雲鶴道:“不認識的人,誰見過他們的東西?”
“兩位認為是外人?”
雲鶴目光一凝:“老弟是說……”
“難道就不會是牧場的人?”
“牧場的人?”
“不錯。”
雲鶴連搖頭:“不會,絕不會……”
“場主這麼有把握?”
“當然,虎子自小在這兒長大,年紀大的視他如子侄,年紀差不多的視他如兄弟,一家人,誰會殺他?”
這倒也是!巴振東也道:“郭爺,假不了的,虎子是自絕,不是誰殺了他!”
“是麼?”
“郭爺,正如場主所說,他是我們一家人。”
“難道不會是有人殺他滅口?”
“滅口?”
“不錯。”
“為什麼會滅口?”
“我記得場主說的,石兄弟告訴我的,要是傳揚出去,那就是牧場的災禍。”
“原來老弟是說這,這是實情,不過,要說為這把虎子滅口,牧場的人還做不出來。”
“是麼?”
“老弟請想,誰會對一家人下這種毒手?”
這還真是!巴振東道:“郭爺,我再說一遍,錯不了的,虎子是自絕,不是誰殺了他。”
郭解道:“我想不出石兄弟自絕的理由。”
雲鶴立即一臉悲悽:“我害了他,我不要他了,再加上他認為小霞變了心,這理由足夠了。”
的確,這兩個理由是足夠了。
郭解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可是一時間他又找不到證據,證明石天確是遭人毒手,被人所殺。
只聽雲鶴道:“其實,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虎子雖是自絕,也就如同是我殺的一樣;謝謝老弟埋了虎子,還折回來告訴我,請再告訴我埋虎子的地方,我要把他遷回來厚葬。”
郭解告訴了雲鶴埋石天的地方。
“謝謝老弟。”雲鶴道:“稍時我會親自帶人去把他迂迴來。”
事情至此,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郭解告辭,轉身要走,但他忽又回過身來:“雲場主,石兄弟是牧場自己人,牧場不會有人殺他滅口……”
雲鶴沒讓郭解說完話便道:“當然。”
“那麼我呢?”
“老弟你……”
似乎雲鶴一時沒明白。
“我可是個外人!”
“老弟是說,老弟也可能把牧場的事告訴別人?”
“牧場的人會不會殺我滅口?”
“老弟這是說笑。”
“我不是說笑。”
“牧場的人,恐怕沒人殺得了老弟。”
“殺得了、殺不了是一回事,想不想又是一回事。”
雲鶴沉默了一下,正色道:“老弟,我還真沒想到這件事。”
“場主也沒想到牧場的安危?”
“牧場的安危怎麼會沒有想到?只是我很放心。”
“場主很放心?”
“老弟是個兩邊都不願沾的人,不是麼?”
不錯,一個兩邊都不願沾的人,是不會出賣那一邊的。
“要是我不是個兩邊都不願沾的人呢?”
“那我更放心了。”
“場主是說……”
“老弟就留在牧場了,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是不是?”
的確!郭解沒再說什麼,轉身外行。
雲鶴說的是理,但也可以說,雲鶴是個十足的老江湖,滴水不漏,郭解他還能說什麼?雲鶴帶著巴振東送到了外頭,道:“巴總管,代我送送郭老弟!”
巴振東答應了一聲!郭解沒回頭:“不用了,都請留步。”
他騰身而起,飛射而去。
望著郭解不見,巴振東道:“場主高明,令人佩服。”
雲鶴微一笑:“你幫腔幫得也不錯。”
“怎麼會讓他碰上?”
“再遲一會兒,什麼都沒有了,他就碰不上了。”
“他倒是提醒了咱們,場主真以為他不會給咱們說出去?”
“他兩邊都不願沾,應該不會。”
“萬一……”
“振東,咱們只有冒險!”
“場主是說……”
“咱們有誰動得了他?”
巴振東默然未語,但旋即又道:“我看他知道是咱們乾的。”
“知道沒有用,要有證據。”
“可是這總是不大好。”
雲鶴臉色一轉冰冷,冰冷得有些猙獰:“都是虎子,你說他該不該死?”
巴振東沒說話,可是旋即又道:“場主真要親自帶人去……”
“當然是真的,要演這出戏,我就要有始有終。”
“我又要說了,場主高明,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