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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郭解道:“我二人是死者的朋友。”

    老儒生道:“原來是朋友,你二人找過江萬山了?”

    “找過了。”郭解道。

    老儒生道:“‘鐵血會’都不知道殺人的是江萬山,你二人是怎麼知道的?”

    江珊道:“我是江萬山的女兒。”

    老儒生一怔:“怎麼說,你是江萬山的女兒?”

    江珊道:“不錯!”

    老儒生道:“你是說江萬山告訴你了?”

    江珊道:“這種事他怎麼會告訴我?”

    老儒生道:“我想江萬山是不會說的,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珊道:“百密總有一疏!”

    “你是說江萬山露了破綻?”

    “不錯!”

    “什麼破綻?”

    “這已經無關緊要了。”

    老儒生深深看了江珊一眼:“我明白了,是你告訴這個年輕人的?”

    江珊毅然點頭:“不錯!”

    “你出賣了你的爹!”

    “不能說是出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江萬山一定很傷心、很生氣?”

    “那是在所難免!”

    老儒生冷冷一笑:“年頭變了,這是什麼世道人心?”

    江珊道:“世人不見得都會這麼認為。”

    老儒生道:“如今呢?江萬山還活著麼?”

    江珊道:“我還不至於會對他怎麼樣。”

    老儒生道:“‘鐵血會’那個女人的這個朋友呢?”

    江珊道:“我爹只是奉命行事,他要找的是下令的人。”

    老儒生道:“你二人雖然沒對江萬山怎麼樣,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

    江珊道:“我爹知道,我也知道,你會殺他。”

    老儒生冷然搖頭:“你錯了,如今已經不用我動手了。”

    江珊道:“那是……?”

    老儒生道:“江萬山他會活活氣死!”

    原來如此!江珊道:“我說一句遭天打雷劈的話,他要是真能氣死,倒是個可敬的爹了。”

    老儒生仰天大笑,回聲如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真是知父莫若女,江萬山那麼一個人,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江珊沒說話。

    老儒生又道:“你說你二人找的是下令的人?”

    江珊說了話:“不錯!”

    “那就是我了?”老儒生道。

    江珊道:“應該錯不了。”

    老儒生道:“你二人來找那下令之人,是否衡量過自己?”

    江珊道:“你是說掂掂自己的斤兩?”

    老儒生道:“這話太粗俗,不是我這個讀書人說的。”

    江珊道:“我二人已經找到‘西山書院’來了。”

    這是說,已經衡量過自己了。

    老儒生道:“你二人可知道‘西山書院’是什麼地方?”

    江珊道:“我爹已經告訴我了。”

    “江萬山也告訴你,我是什麼身份了?”

    “他既然告訴我‘西山書院’是個什麼地方,焉有不告訴我你是什麼身份的道理?”

    “說得是!”老儒生微點頭:“只是,我還有另一個身份……”

    江珊道:“當今七大高人之一,佛、道、儒、神、仙、鬼、狐裡的儒。”

    老儒生道:“這江萬山也告訴你了?”

    江珊道:“不錯!”

    老儒生道:“那你二人還敢來找我?”

    江珊道:“事實上,我二人已經來了。”

    老儒生深深一眼:“我不能不佩服你二人的膽大。”

    江珊道:“沒什麼,只是做該做的。”

    老儒生道:“為朋友,義勇可嘉,只是年輕輕的,太可惜了!”

    江珊道:“等你讓我二人躺在這兒之後,再說不遲。”

    老儒生臉色一變,兩眼精芒暴閃。

    郭解適時道:“請告訴我,夫子是奉命行事,還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

    老儒生兩眼精芒斂去:“你何作此問?”

    郭解道:“夫子若是奉命行事,那怪不得夫子,我找那下令之人。”

    老儒生道:“若是我揣摩上意,擅自做主呢?”

    郭解道:“那我就只有找夫子了。”

    老儒生道:“你又何來這奉命行事?”

    郭解道:“夫子一定有上司。”

    老儒生道:“那當然!”

    “夫子的上司……”

    “怎麼見得就是我的上司下令殺人?”

    “那就是夫子自己的意思,夫子有什麼理由殺這個人?”

    “你又何來這揣摩上意,擅自做主?”

    “因為我知道,我這個‘鐵血會’的朋友,招夫子的上司嫉恨。”

    老儒生目光一凝:“我不知道你何指?”

    郭解道:“夫子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夫子要是真不知道的話,那就是奉命行事。”

    “何以見得?”

    “因為夫子無從揣摩上意。”

    不錯,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如何揣摩上意?老儒生微一怔:“不,我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

    “夫子剛說……?”

    “那是我沒說實話。”

    江珊冷冷一笑:“你太自負、太傲了。”

    老儒生道:“你何來此言?”

    江珊道:“就因為我這個朋友剛才說過,你若是奉命行事,他不怪你,他要找那下令之人;可是你若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他就要找你了。你眼裡根本沒有我二人,所以你把這件事攬在身上,看我二人能把你怎麼辦。”

    老儒生又一陣大笑:“想不到江萬山有這麼玲瓏心竅的女兒。”

    郭解道:“夫子不必如此!”

    老儒生道:“怎麼?”

    郭解道:“人命關天,冤有頭,債有主。”

    老儒生冷冷一笑:“你要找冤頭、債主,是麼?”

    郭解道:“不錯!”

    老儒生道:“你是個是非分明的人,很不錯。只是,想聽我的實話,你得有聽我實話的本事。”

    郭解道:“我知道夫子是當世七大高人之一,我還是來了,是不是?”

    老儒生道:“年輕人,血氣方剛,都有這份匹夫之勇。”

    江珊道:“你認為他是血氣方剛的匹夫之勇?”

    老儒生道:“但願我錯了。”

    江珊道:“他姓郭!”

    “姓郭如何?”

    “他叫郭解,聽說過麼?”

    老儒生目光一凝:“誅沙匪,殺鬼、狐的郭解?”

    “不錯!”

    “他就是那個郭解?”

    “沒有第二個郭解。”

    “看不出來!”

    “多看看!”

    “再多看也是一樣。”

    江珊微微揚了揚眉梢兒:“看來你是不信!”

    老儒生道:“只要他拿得出來,還怕我不信麼?”

    江珊道:“說得倒也是!”

    老儒生道:“我就在這兒坐著,那就過來吧!”

    江珊道:“你就在那兒坐著?”

    老儒生道:“他要聽我的實話,不是麼?”

    不錯,是郭解要聽他的實話,郭解就得逼他說。

    江珊望郭解。

    郭解道:“你在這兒等,不要跟過來。”

    他邁步行向老儒生。

    他走得不快不慢,一步一步的!老儒生仍坐著沒動。

    離老儒生不到十步了,老儒生仍坐著沒動,郭解停住,道:“夫子仍坐著麼?”

    老儒生道:“不錯!”

    郭解道:“我看夫子還是站起來的好。”

    老儒生道:“你不必替我操心,只要你能讓我站起來,我不會再坐著。”

    郭解微一點頭:“好吧!”

    他拍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是輕飄飄的一掌,既沒有掌風,也沒有勁氣。

    老儒生冷冷一笑:“你就憑這誅沙匪、殺鬼狐麼?”

    他抬掌立胸,然後往外輕輕一拍。

    也是輕輕一掌,也是既不見掌風,也不見勁氣。

    兩人好像隔空比著玩似的!可是轉眼工夫之後,就知道那不是比著玩兒了!郭解仍那麼站著,人沒動,衣裳沒動。

    老儒生的椅子卻突然往後一仰,鬚髮、衣袂為之一陣狂飄,老儒生忙站了起來,“砰”地一聲,椅子倒了。

    老儒生滿臉驚容:“你……?”

    郭解道:“我不說夫子還是站起來的好麼?”

    老儒生道:“是我輕敵!”

    “我知道。”

    “所以你不要得意。”

    “我沒有得意。”

    “我再試試!”

    這回老儒生先拍出一掌,跟前一掌一樣,輕,不見掌風沒有勁風。

    唯一跟前一掌不同的,是老儒生沒再冷笑。

    郭解也拍出一掌,跟前一掌一樣。

    轉眼工夫之後……老儒生仍是須發、衣袂一陣狂飄,身子往後一仰。

    郭解也頭髮、衣袂狂飄,身子往後一仰。

    也就是說,兩人秋色平分,未見高下。

    老儒生臉色變了:“你確實不錯!”

    江珊道:“相信他就是那個郭解了吧!”

    老儒生沒答江珊的話,仍望郭解:“你是多少年來唯一能接我一掌的人。”

    郭解道:“夫子也是我自入江湖以來,所遇見的唯一勁敵。”

    老儒生道:“你是那門那派的弟子?”

    郭解道:“許久沒有人問過我了,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老儒生道:“應該不假,只有修為比我等七大高人還要高的人,才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據我所知,各門各派沒有這種人。”

    郭解沒說話。

    老儒生又道:“我等已是當世公認的七大高人,各門各派以外,有這種人麼?”

    郭解仍沒有說話。

    老儒生又道:“郭解,你的師承?”

    郭解道:“這無關緊要!”

    顯然,他已經不願意再說了。

    老儒生道:“你不願說?”

    郭解又沒說話。

    老儒生話鋒轉了:“你雖然不錯,但卻還沒有到讓我說實話的地步。”

    不錯,平分秋色,郭解並沒有勝過他。

    郭解說了話:“我知道。”

    老儒生道:“好在你我都不打算就此罷手,是不?”

    郭解道:“不錯!”

    老儒生道:“我要出手了。”

    郭解道:“請!”

    “希望你能拿出讓我說實話的本事。”

    “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好!”

    老儒生一聲“好”,沒見他作勢,他已然撲向郭解,像一陣風,像一縷輕煙!郭解兩眼炯炯,神色肅穆,迎了上去,他也夠快,剎時間不見了蹤影。

    都不見蹤影了,只見一團霧在眼前飄動,忽近忽遠,忽左忽右。

    江珊大為震驚,她算是個老江湖,但是像這樣的搏鬥,她還是生平頭一回看見,她一臉驚容,為之目瞪口呆,她被勁風吹得頭髮、衣袂狂飄,被勁風吹得立足不穩,連連後退都不知道。

    看不出誰是誰。

    甚至看不出人影。

    自是不知道過了多少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突然一聲裂帛異響,那團灰霧倏地散開,郭解跟老儒生現身了,分別站立在原站立處。

    老儒生臉色發白,頭髮凌亂,只聽他喃喃道:“沒想到你能勝過我,沒想到你能勝過我……”

    郭解的臉色也有點白,不過他頭髮、衣裳並不亂,他道:“夫子是我所碰見的唯一勁敵!”

    江珊定過了神,一聲喜呼:“郭解!”

    只聽老儒生道:“如今可以告訴我,你的師承了吧!”

    郭解道:“我說過,這無關緊要。”

    “不!”老儒生道:“我要知道除了七大高人之外,當今還有那位高人,也要知道,誰教出來的徒弟能勝過我。”

    郭解道:“說了夫子也不會知道。”

    “那是一定的!”老儒生道:“我本來就不知道,我等七大高人之外,還有高人!”

    郭解遲疑了一下:“我老爺爺!”

    老儒生一怔:“怎麼說?”

    郭解道:“我老爺爺。”

    老儒生道:“原來是……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在我等七大高人之外,當今世上還有位姓郭的高人?”

    老爺爺並不姓郭,老爺爺也不是郭解真的爺爺,他只是個老和尚,郭解並不知道他姓什麼。

    郭解並沒有解釋,他不想解釋,他認為那無關緊要。

    只聽江珊道:“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吧?”

    老儒生像沒聽見。

    郭解叫道:“夫子……”

    老儒生一聲長嘆:“南宮遠修為數十年,列名當世七大高人之中,如今竟敗在一個年輕人手裡,夫復何言!好吧!”話鋒一頓,接道:“年輕人,我是奉命行事。”

    郭解道:“夫子是奉誰之命?”

    老儒生道:“你要去找那下令之人?”

    郭解道:“不錯!”

    “我勸你不要問,也不要去找。”

    “為什麼?”

    “因為這個人你碰不得!”

    “夫子是說……”

    “你見不著他,縱然你能見著他,你也奈何不了他。”

    “何妨讓我試試?”

    “年輕人,你是自找殺身之禍……”

    “是麼?”

    “你雖然修為高絕,但是他身邊人多,個個都是不俗的高手。”

    “夫子,我不是不知道是誰,我只是想從夫子口中認定一下。”

    “你知道是誰?”

    “不錯!”

    “年輕人,我這是愛惜你,不可使詐。”

    “夫子,我不是使詐。”

    “年輕人……”

    “夫子是蒙格,還是美娃?”

    老儒生猛一怔:“你……”

    “難道夫子不知道,他兄妹是我的好友?”

    “你的好友……?”

    “難道他兄妹沒告訴你?”

    “王爺下令給我的時候,什麼都沒說……”

    這就夠了!郭解道:“這麼說,是蒙格了?”

    老儒生一驚:“不……”

    江珊道:“已經來不及了。”

    老儒生驚聲道:“你,你們害死我了……”

    江珊道:“你怎麼好這麼說?”

    老儒生道:“你們非問我……”

    江珊道:“你的實話是他贏來的,並不是你自動告訴他的。”

    這是實情!老儒生道:“可是你們要是不來找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也是實情!江珊道:“你想想看,我們怎麼能不來找你。”

    老儒生道:“你們既然知道是王爺下的令,直接去找王爺就好了,何必害我?”

    江珊道:“不來找你問問,怎知你是奉命行事,還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郭解他冤有頭,債有主,是非分明,你就該知足,不然他乾脆找你算這筆帳了。”

    老儒生道:“可是眼下情形沒什麼兩樣。”

    的確,一定蒙格知道他露了口風,他一樣倒黴。

    郭解道:“夫子是怕遭蒙格懲處?”

    老儒生點頭道:“不錯!”

    如今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

    郭解道:“我跟夫子談了條件。”

    老儒生道:“你要跟我談條件?”

    顯然,他一時還不明白郭解是什麼意思。

    郭解道:“是的!”

    “你是說……?”老儒生問。

    郭解道:“夫子不動江財神,我也不讓蒙格動夫子。”

    老儒生忙道:“你能不讓王爺動我?”

    郭解道:“我若是不能讓蒙格不動夫子,夫子儘管去找江財神。”

    老儒生目光一凝:“你真要跟我談這個條件?”

    郭解道:“要不然我可以任由蒙格懲處夫子,夫子又怎麼去找江財神?”

    不錯,是理。

    老儒生道:“我可以答應,萬一王爺要懲處江萬山,那就不是我所能阻攔的了。”

    郭解道:“夫子不該這麼說。”

    “怎麼?”老儒生道。

    “蒙格下令給夫子的時候,可曾指明要江財神去執行殺人任務?”

    老儒生道:“沒有,王爺只下令給我,要誰去執行,那是我的事。”

    郭解道:“那麼,夫子交由江財神執行殺人任務,可曾稟報蒙格知道?”

    老儒生道:“也沒有,不用稟報王爺知道。”

    郭解道:“那蒙格怎麼會懲處江財神?”

    還真是!老儒生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郭解道:“我要直說一句,正如江姑娘所說,我不怪夫子,夫子就該知足!”

    老儒生一點頭:“好吧!我答應就是。”

    雖然名列當世七大高人之中,但是敗軍之將,攸關生死,還管什麼面子?江珊深深看了郭解一眼,但是沒說話,雖然沒說話,她心裡的感受,可都在眼神里了。

    郭解沒看見江珊的目光,向著老儒生道:“我相信夫子能夠信守承諾,最好不要讓我再找夫子。”

    老儒生道:“到底我總是列名當世七大高人的人物,是不是?”

    郭解道:“那就好,告辭!”

    他跟江珊要走。

    只聽老儒生道:“能否暫留一步?”

    郭解收勢停住:“夫子還有什麼事?”

    老儒生道:“我能不能問一問,你怎麼會跟王爺、郡主是朋友?”

    郭解道:“我來自漠北,早年他們兄妹跟我是玩伴。”

    老儒生道:“你是說小時候?”

    郭解道:“是的!”

    “‘鐵血會’那個女子,也是你的朋友?”

    “是的!”

    “王爺知道麼?”

    “知道!”

    “那麼王爺怎麼會下令殺她?”

    “蒙格下令給你的時候,當真什麼都沒說?”

    “王爺下令給我的時候,只說那個女人招郡主嫉恨,我當時還詫異,一個‘鐵血會’的女人,怎麼會招郡主嫉恨?可是我沒敢問。”

    “人都死了,不提也罷,我只能告訴夫子,死者死得冤!”

    郭解說完了話,跟江珊轉身往外走。

    江珊一眼看見門關著,道:“門……”

    郭解已伸手抓住了門,一拉,沒見他用力,先是砰然一聲巨響,繼而隆隆如雷聲,門開了。

    老儒生先是臉色一變,繼而一臉恍悟神色,顯然他是先為郭解開門的功力吃驚,繼而想通郡主為什麼會嫉恨了,這時候郭解與江珊已雙雙走了出去。

    一路往外走,郭解臉上沒有表情,一點表情都沒有!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可是他的心裡如遭刀割!他幾乎不能相信,美娃會如此,蒙格會做這種事!幾乎不能相信,那就還是相信了,畢竟這是事實,鐵一般的事實!這就是他的朋友,這就是他小時候的玩伴!江珊看出來了,出了“西山書院”,走沒多遠,她道:“歇會兒再走!”

    郭解道:“我不要緊!”

    江珊道:“我有話跟你說。”

    郭解停住了,兩個人就在下山路邊樹下石頭上坐下,心疼的看看郭解,江珊柔聲道:“不要這樣!”

    郭解道:“我真不相信……”

    江珊道:“我知道!”

    郭解道:“這就是我的朋友!”

    江珊道:“我爹呢?”

    生身之父尚且如此,何況朋友?郭解道:“小時候,他們多純真,尤其是美娃……”

    江珊道:“人總會變的!”

    “怎麼變得這麼可怕?”

    “其實,那位郡主是因為你……”

    郭解道:“不能這樣,不該這樣,何況是根本沒有的事。”

    江珊道:“你不是女人,你不瞭解,情之一事,在女人心裡、眼裡,是容不下別人的,那怕是一丁點兒!”

    “可是這是一條人命……”

    “嫉恨本來就是一把無形的刀!”

    “可是這根本是沒有的事。”

    “那位郡主並不知道。”

    “美娃是個女人,可是蒙格不是。”

    “她是他的妹妹。”

    “並不是個個都這樣吧!”

    “當然!”江珊道:“不過十個總有九個,我恐怕也是那九個裡的一個。”

    郭解道:“不要再幫他兄妹說話了。”

    江珊沉默了一下:“你打算怎麼辦?”

    郭解道:“我要找他兄妹。”

    “我看……”

    “小珊,我一定要找他兄妹。”

    “你可不要跟他兄妹鬧翻。”

    郭解沒說話。

    “你兩邊都不沾,沒有必要為‘鐵血會’……”

    郭解說了話:“他們兄妹這麼做,對麼?”

    “在他們眼裡,死個人不算什麼,何況是‘鐵血會’的人。”

    “他兄妹並不是因為她是‘鐵血會’人殺她。”

    “我知道……”

    “你說,我能不管麼?”

    “沒人讓你不要管,只是,他兄妹總是你的朋友。”

    “這樣的好友……”

    郭解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江珊道:“不管怎麼說,你不能跟他兄妹鬧翻就對了。”

    “小珊……”

    “你能找他們兄妹為她報仇麼?”

    郭解欲言又止,一時沒說出話來。

    “的確,他不能,他怎麼辦?他為難,他也痛苦!”只聽江珊柔聲道:“聽我的?”

    郭解說了話:“小珊,人命關天,公理何在?”

    江珊道:“江湖生涯,本就刀口舐血,‘鐵血會’的人,死在官家人手裡,一點也不算什麼。”

    “我知道:”郭解道:“蒙格要是因為這捕殺她,我不怪他,可是如今為的只是他妹妹的嫉恨,而且這根本是沒有的事,卻謀害一條人命……”

    “我明白!”江珊道:“我都明白,只是你能怎麼辦,這就跟你我都得顧著我爹一樣。”

    郭解道:“那不一樣,生身之父……”

    江珊道:“那只是我的生身之父!”

    郭解道:“我是因為你。”

    “還是了!”江珊道:“人都會有這種牽連的,有幾個能真正做到鐵面無私的?”

    郭解道:“難道就讓她這麼死了?”

    江珊道:“恐怕……”

    郭解道:“小珊,她是因為我才遭謀害的?”

    江珊道:“我知道,可是……真說起來,殺人的是我爹!”

    郭解道:“你爹是奉命行事。”

    江珊道:“你不怪他,完全是因為他是奉命行事麼?是不是也是因為他是我爹?”

    郭解道:“我不能否認……”

    “你已經循私了,是不是?”江珊道:“那麼,為什麼對你的朋友就不能麼?”

    郭解臉上閃過抽搐,沒有說話。

    江珊道:“我知道你心裡很難受,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人都會有這種牽連,最好是不要碰上這種牽連。”

    郭解仍然沒有說話。

    江珊又道:“就像我如今吧!我有那麼個爹,我還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

    郭解道:“為你所做的?”

    江珊道:“跟南宮遠條件交換,讓他不要找我爹。”

    郭解道:“你謝我?”

    江珊道:“你是因為我。”

    郭解道:“你為我又做了多少?”

    江珊深情的看了郭解一眼:“那我不謝你了,行麼?”

    郭解握住了江珊的手,沒有說話。

    江珊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好靜,只聽得見風聲、樹聲,靜得好美!過了一會兒,郭解才放開了江珊的手,道:“還是在‘漠北’的小時候好。”

    江珊道:“不好!”

    郭解道:“怎麼?”

    江珊道:“你要是老在‘漠北’,老不長大,我也碰不見你了。”

    郭解道:“小珊,能碰見你,是我離開‘漠北’以來,唯一的好事。”

    江珊又是深情一眼,伸手握了郭解的手。

    黃昏時候,王府前來了一個人,是郭解!只他一個人,沒見江珊!站門的忙把郭解迎了進去,到了裡頭,迎郭解的是那位大總管,問清楚蒙格已經回來了,在書房,郭解逕自往書房去了。

    護衛們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可是誰不認識郭解?紛紛躬身哈腰。

    進了書房,蒙格看見他頭一句就說:“今天是什麼風”

    郭解淡然道:“今天有空,來看看。”

    蒙格道:“你可來了,再不來美娃就要生氣了。”

    郭解道:“有空麼?”

    蒙格道:“你是說……”

    “陪我看看美娃去?”郭解道。

    “有空!”蒙格道:“這怎麼會沒空,再忙也得暫時擱下,走!”

    他拉著郭解就往外走。

    一路往外走,郭解沒說話,只有蒙格一個人說話,問這問那的!郭解只說了一句話:“見著美娃再說!”

    蒙格道:“怎麼?幹嗎見著她再說?”

    郭解道:“省得我再說一遍了。”

    蒙格笑了。

    到了小樓,侍婢出來恭應,要往上通報,蒙格攔住了,他拉著郭解上了小樓!上了樓,看不見人,美娃一定在裡間。

    蒙格揚聲叫:“妹妹,妹妹!”

    裡間傳出了美娃的話聲,有氣無力:“在這兒!”

    蒙格道:“我知道你在裡間,出來!”

    只聽美娃道:“我不想動!”

    “不想動也得動!”蒙格道:“看我給你帶來什麼了。”

    美娃道:“擱那兒吧!”

    蒙格道:“不能擱,把他一個人擱這兒怎麼行!”

    聽見了聲響,像是有人從床上起來,接著裡間垂簾微掀,從裡頭探出了個脂粉末施,烏雲蓬鬆的螓首:“哎呀!怎麼沒人來稟報!先坐會兒!”

    垂簾放下了,螓首不見了。

    蒙格笑了,向郭解道:“坐吧!姑娘得好好刀尺刀尺!”

    郭解沒笑,他跟著蒙格坐下了。

    約摸一盞茶式夫,裡間出來了美娃,薄施脂粉,頭髮也梳好了,想見得衣裳也換了。

    郭解站了起來。

    美娃沒看郭解,微慍向蒙格:“可惡,怎麼沒人先稟報?”

    蒙格道:“別怪她們,是我攔住了她們。”

    美娃道:“她們是我的人,怎麼聽你的?”

    這是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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