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5
我和餘淮的媽媽沒什麼話可聊,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看一看,除了同在一所醫院的客氣和對長輩的尊重以外,也許因為最後的一點兒好奇吧。
餘淮媽媽似乎很高興有人來看望她,問了我很多關於我的工作的事情,一直拉著我的手說:“真好,真好,都有出息了。”
於是,我更加想不起來家長會上那個兇巴巴的阿姨的本來樣貌。
“阿姨,祝您早日康復,”我有點兒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我也沒帶什麼鮮花水果的來看看您,我……”
“阿姨記得,當初我還不樂意讓你和餘淮坐一桌呢,是不是?”
我沒想到她主動提起,以為她早忘了耿耿是誰呢。
是不是人生病了都喜歡回憶?餘淮的媽媽拍著我的手,也不等我的回應,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
“那時候是真怕他不走正道,我也沒時間管他,他爺爺奶奶身體都不好,爸爸常年在國外回不來,我當然要替他盡孝道。所以對餘淮就特別沒耐心,做事情不考慮他的感受。這一生病生了六七年,很多事情都看開了,我耽誤他兩次了,這次不如死了算了,搶救不過來就搶救不過來吧。誰知道,還沒死成。”
“您別這麼說……”
我說過,我根本不適合安慰人。
“他都考上清華了,怎麼我就不爭氣了。家裡缺錢,他爸要是那個時候硬調回來,家裡就沒錢給我治病。你不知道,這個病是無底洞,每個星期都要透析,支撐不了。餘淮那時候非要把他的腎給我,我怎麼能為了我這條老命,賠了他的下半輩子?換腎之後就是半個廢人了呀。後來也算天無絕人之路,等到了腎源,終於花光積蓄做了手術。”
我聽得心酸,只能緊緊地拉著她的手。
“他爸不能回來,換完腎排異反應嚴重,要一直吃藥,結果比透析還貴,身邊兒離不了人。餘淮跟我說,他不去北京了。”
餘淮的媽媽忽然哭了出來。
“他考上清華了,跟我說他不去了。”
我怔怔地看著這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她的哭聲在我耳中忽然變得很遙遠,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