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衛天翔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覺,他從古叔叔交給自己那個黃布小包的鄭重情形,和說起自己爹孃時黯然神色。
覺得古叔叔每一句話,都好像有一種難言之隱包含在裡面,不是嗎?譬如:
“如果換一個人,只要學到咱們六人中任何一個的本領,在江湖上也足夠揚名立萬,但是孩子你是不夠的,咱們六個人,只能說給你打個底子,你還要再接再勵,訪求名師,苦練武功才行……”
“記住孩子,這包東西,對你,對整個武林關係太大了……古叔叔有句最為重要的話,你必須牢記在心,就是你武功不到自認為比目前精進到十倍以上,決不準輕易啟視,也不准你向旁人吐露……”
“到目前為止,連古叔叔還有許多地方不大明白……不過事情發展,也許會提前,這就要看重九雁蕩之會了……”
“有你和我同行,容易引起人家注意……”
為什麼換一個人,只要得到六個叔叔中任何一人的武功,就可揚名立萬,自己卻要另訪名師?
為什麼這小小一個包裹,又會對整個武林,有很大的關係?
為什麼一定要自己武功比現在強上十倍才能開啟?
為什麼自己身世會和重九雁蕩之會有關?
為什麼自己和古叔叔同行,會引起人家注意?
為什麼……
為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太多了,他從幼年開始,離開爹孃,離開了家之後,如今回想起來,覺得處處地方,都好像有許多無可解釋的疑問。
這些疑問,也可以勉強地連貫起來,所得到的徵結,只有一個,那就是身世之謎。只要自己身世揭開了,這些疑問,大概都可迎刃而解!
想到這裡,不由霍地翻身坐起,他決定坐以待旦,無論如何,也要在下山之前,向古叔叔問個清楚!
東方逐漸透出魚白色了,這是自己第一次一個人單獨行動開始的一天!
衛天翔悄悄下榻,在廚房裡胡亂洗了把臉,就一陣風往古叔叔臥室走去!
房門敞開著,古叔叔敢情也起來了,他不禁心情一陣波動,口中叫著“古叔叔”,人已跨了進去!
噫!古叔叔人呢?衛天翔目光掠過,心頭微微一怔!
古叔叔平日起身之後,照例還要在房中閉著眼睛,靜坐上一會,今天,恁地早……
啊!他突然瞧到木榻上面,端端正正放著一張紙條,他好像有什麼預感似的,慌忙走近榻前,低頭一瞧,他只覺腦袋上轟的一聲,再也忍不住心頭一酸,兩行淚珠,奪眶而出!
耳邊依稀響起古叔叔溫和的聲音:“孩子,相會非遙,路上好自珍重!”
他老人家已經走了,敢情是昨晚走的,他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四周景物,好似全變了樣,一陣寂寞淒涼,登時襲上心頭!
自己昨晚想好了,如今已經落了空,身世前途兩茫然,他拭乾淚漬,拖著沉重步伐,回到自己房中,收拾好衣衫鞋襪,和一包古叔叔給自己的碎銀子,一起包了一個包裹,把那張到雁蕩去的路徑圖,揣入懷裡,然後背上包裹,拿起松紋劍,心頭一酸,眼淚又湧了出來。
他走出臥室,關好房門,又在屋內巡視了一遍,無限留念地走出石屋,再扣上板門,轉身望著群峰起伏的山峰,不禁又躊躇出神。
兩年來,入眼群峰,可以說瞧得熟悉不過,但現在自己要從這些山嶺中走出山去,又顯得非常陌生!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這兩句詩,如果把“廬”字改為“衡”,字,對自己倒是十分恰當!
在山上住了兩年,到昨天才知道這是衡山!
他想起“爾雅釋山”和“風俗通”有關衡山的記載,霍山為“南嶽”和衡山一名霍山,山有七十二峰,迥雁為目,獄嶽為尾。其中以祝融,紫雲,天柱,芙蓉,石廩五峰最著,祝融為山之極頂,氣勢磅礴,挺拔雄秀……
他瞧著那座最高的山峰,暗想那該是祝融峰了。
唔!這是紫雲,天柱,自己這邊叫芙蓉峰,那邊的一座就是石廩,他打量山勢,默默計算出山方向,然後緊了緊背上包裹,開始往沒有路徑的山石上走去。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拖著沉重的腳步,雖然人隨峰轉,邊走邊想,心中卻一直縈迥著古叔叔每一句話,他要從閃爍的口氣中,探求出一點有關自己身世的線索!
想著!想著!腳下不知不覺繞過幾重山嶺!
驀地,他暗暗罵了一聲:“自己好不糊塗?”
古叔叔交給自己的那個黃布小包,分明和自己身世,關連極大,自己何不……
啊!不!古叔叔鄭重叮囑,自己武功不到自認為比目前精進到十倍以上,不準輕易啟視,自己才一離開他老人家,就違背起他老人家的話來了。
衛天翔眼前,頓時浮起古叔叔一付凝重而嚴肅的臉色,似乎正在責備自己,心頭悚然一驚,趕緊低頭走路。
但心念一轉,又想起假如自己武功,一輩子不能比目前精進十倍,難道一輩子就不能啟視?那麼自己的身世,難道一輩子都無法弄明白嗎?
一輩子!他急出一身微微汗意!
爹!娘!難道自己聽了古叔叔的話,一輩子不找生身父母,一輩子做不孝之子?
他額上開始綻出汗珠,身世之謎,爹孃的下落,和古叔叔的鄭重囑咐,在他心頭不停地交戰!
“不!”他猛地帶著哭聲,仰天吐出一個“不!”字。
似乎下了決心,寧可背棄古叔叔的叮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自己身世,弄個明白,找到爹孃,決不能做不孝之事。
他突然感到心胸一暢,抬頭瞧去,原來自己已走近一座瀑布前面,如雷瀑聲,轟然入耳!
那長約一二十丈,寬達五丈的大瀑布,從一處山崖上,直滾而下!
瀑布下面,是一個圓形深潭,四周團著嶙峋白石,水花兇湧,發出一片澎湃喧騰之聲!
敢情自己一路想著心思,不知不覺走到石崖對面,連這大的水聲,也居然並沒聽到!他找到了崖邊一塊大石,坐下身去,下臨白沫翻騰,水氣迷濛的深澗,面對宛如黃河天來的飛瀑,在這兒賞觀奇景,倒恰是最好所在。
但他卻並不是為了賞觀奇景而來,坐下之後,再向四處略一打量,此處空山寂寂,群峰如屏,根本是平日人跡罕至之處,當下伸手入懷,取出那個黃布小包裹!
心頭忽然一陣緊張,雙手也不禁微微發顫,好像自己在做什麼虧心事似的!打開黃布,裡面又是一個白布小包!
面臨揭開自己身世之謎,他心頭的跳動,和雙手的顫抖,越來越厲害,可是這白布小包,卻煞是古怪,一層包看一層,敢情這裡面,是一件十分珍貴的東西!
他雖然焦急,可也十分仔細,一層又一層的把白布解去,當他解開最後一層白布,裡面是一支三寸多長,雕刻精緻的檀木小盒,盒面中間,貼著一張泥金紅籤,上書“正義之劍”
四個楷書。
“正義之劍!”
衛天翔不知“正義之劍”是什麼東西?口中低低沉吟,手指一按,盒蓋忽然自動開啟。
盒底襯著大紅緞子,中間平放著一柄三寸來長的純金小劍,劍柄上精工鑲嵌著無數粒寶石,五彩奪目,映目生光!
衛天翔瞧得愕然怔愣,取在手中反覆端詳了一會,他實在想不出這支小小金劍,和自己身世,有什麼關連之處,正當他微微出神之際,只覺手上,驀然輕震,那支金劍,竟然掙脫自己手心,嗖的往對崖飛瀑中電射而去!
這下,可把衛天翔驚得不知所云,小小金劍,居然會飛!
古叔叔曾說這包東西,對自己,對整個武林,關係極大,他老人家一再叮囑,要自己武功比現在高過十倍,才能啟視,原來這支劍會飛,自己功不到相當火候,控制不住它!
唉!古叔叔何不對自己說清楚呢,要是說清楚了,自己就不會偷偷的開啟了!
現在可怎麼辦?難道就讓它飛去不成?他心中後悔不迭,迅速把木盒揣入懷中,站起身子,極目向瀑布望去。
金劍,早已穿瀑而入,連一點影子也沒有了,但他卻在瀑布邊上,發現了三個擘窠大字:
“水簾洞”
原來瀑布後面,還有一個石洞,這道瀑布,就宛如一幅天然的水簾,剛好把洞口遮住,那麼金劍一定飛進洞裡去了!
啊!那崖腰之間,果然有一條極仄的磴道,可惜到了瀑布邊緣,便被一塊突出的巨石堵住,不然也許可以通到洞裡!他瞬息之間,心中已轉過許多念頭,但沒有一個妥善方法,可以穿瀑而入!
“記住!孩子,這包東西,對你,對整個武林,關係太大了,所以十三年來,一直由叔叔們代為收存,如今明天就要下山,古叔叔不得不交給你自己保管……”古叔叔的聲音,恍惚又在自己耳邊響起!
“我非把它找回來不可!”衛天翔緊握拳頭,在左掌心狠命的拍了一下,倏地俯身從地上撿了三塊石子,走近崖邊,猛吸一口氣,使出打“蝴蝶金錢”的手法,左臂倏揚,石子呼的一聲,直向瀑布水簾,電射而去。
不!他第二塊石子,緊接著第一塊,第三塊緊接著第二塊,銜尾追去!
在他想來,第一塊石子,射入瀑布之後,勢必和衝激的力量,相互抵消,那麼自己第二塊石子,定可乘隙射入。
假如第二塊依然力量不足,第三塊跟著一二兩塊,定然可以射入石室、那麼這道瀑布,有多少衝力,也定可測出一個大概。
是以三塊石子出手之後,他運足目力,向瀑布中瞧去!
那知自己運上十成功力的第一塊石子,才和瀑布一接,便爾跟著匹練般飛瀑,墮落深潭,第二第三塊雖然激起了一些水花,也受不住水力沖瀉,一下就落得無影無蹤。
衛天翔像一個洩氣的皮球,怔怔的望著飛瀑,暗想連體積細小的石塊,尚且不能衝破水簾,自己這麼大一個人,那能穿瀑而入?
啊!如果自己施展古叔叔快速絕倫的“七煞劍法”,利用劍鋒,破水而入,中途只要運氣護身,化解瀑布衝力,就不難穿過水去。
心念轉動,不由眼前一亮,迅即從背上掣出松紋劍,在崖上臨風劈了兩下,功運全身,一聲長嘯,雙足頓處,身形破空飛起,手中長劍,也使出“七煞劍法”中威力最大,衝力最強的一招“龍門三擊”,破瀑而入。
一到狂瀉猛衝的水力之中,突化“白虹貫日”,劍先人後,奮力一掙,只覺壓力驟然一輕,自己居然掙出瀑布的阻力,雙腳落在實地之上。
不!他收腳不住,一連往前猛衝了五步之多,此時一身衣服,裡外全溼,眼睛也被滿頭大水,淋得睜不開來,當下趕緊收住勢子,同時用手抹了把臉,睜目一瞧,自己已立身在瀑布後面一座石洞口外。
瀑布反映著天光,有若水晶,照得十分明亮,目光一瞥,只見金光閃動,那柄從自己手中突然掙脫,穿入瀑布的小金劍,竟然就靜靜地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上。
衛天翔這一發現,不由心頭狂喜,他為了怕它再次飛走,連四周形勢都來不及再瞧,立即一個箭步,往前掠近。
伸手拾起金劍,突覺一股無形吸力,緊緊吸住自己,身不自主,往洞裡走去!
衛天翔連掙脫的餘地也沒有,由明入暗,只覺眼前驟然一黑,發覺自己已站在一張石榻之前!
黑暗之中,只見一對綠陰陰的眼睛,注視著自己。不!那是一個鬚髮長垂的老人,盤膝坐在石榻之上,同時,他左手五支奇長的指甲,正扣在自己右腕,那柄小金劍,也已落到老人手上!
衛天翔心頭大驚,本能的右手一掙,身子正待往橫裡閃出!
那知他不掙,怪老人的指甲,落在脈門之上,一點感覺也沒有,這一掙,對方雖然並沒用力,但好像生鐵澆了一般,饒你平日極是熟練“沾衣十八跌”,這會那想掙得動分毫?
心中一急,說時遲,那時快,左掌直豎,呼的一掌,往怪老人胸口劈去!
怪老人的身形動也不動,但衛天翔卻好像擊在一團棉絮之上,柔軟得無處著力!
他幾曾遇上過這等怪事?自己十二年苦練,內功雖淺,但這一掌所發的內力,碗口粗的樹身不難應手而折,他……
怪老人似乎毫不在意的道:“小天星掌”,倒也有了四五成火候!噫,小小年紀,瞧不出還練過六種不同功力,倒是老夫平生少見,只可惜博而不純……”
衛天翔聽得心頭又是一驚,他只憑五根指甲,輕輕的扣了一會自己脈門,居然就知道自己練過六種內功。啊!他還說自己博而不純,不由望著怪老人怔怔木立。
怪老人手指一放,那五道奇長指甲,立即自動捲了回去,於中執著那柄小金劍,問道:
“小娃兒,這金劍令,你從何處得來?”
衛天翔見他突然問到金劍,暗想雖然語氣之間,好像並無惡意,但他從自己手上奪了過去,分明覬覦此劍。
心中盤算著如何把它奪回,一面又因方才出手,已試出對方武功奇高,一時又不敢魯莽,這就脫口道:“這劍就是我的。”
怪老頭聽得一怔,接著呵呵笑道:“誰不知道金劍令是武林盟主衛維峻的信物,娃兒你想欺騙老夫,老夫又去騙誰?”
衛天翔聽怪老人說自己騙他,不禁臉上一紅,正色道:“老伯伯,衛天翔雖然初走江湖,但豈敢騙長者,這劍明明就是我的。”
怪老人突然雙目一睜,兩道精光熠熠的眼神,逼視著衛天翔道:“什麼?小娃兒,你姓什麼?姓衛?”
衛天翔點了點頭。
怪老人沉呤著自言自語的道:“這娃兒果然不像有假,姓衛?難道真是你的?老夫雖有所需,但豈能要一個小輩手裡的東西?”
說到這裡,遞還金劍問道:“娃兒,那麼這是你家傳之物了,你是衛維峻何人?”
衛天翔伸手接過,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
怪老人臉露驚奇,又道:“那麼你且說說從何來的?”
衛天翔想起古叔叔叮囑,叫自己不準向任何人道及心中一動,立即搖頭道:“老伯伯,這個恕我不能奉告。哦!你老人家說的衛維峻是誰?”
怪老人瞪目道:“你……哦……”他長眉聳動了下問道:“小娃兒,你父親什麼名字?”
衛天翔神色一黯,搖頭道:“晚……輩不知道。”
“唔!”怪老人好像證實了什麼似的,重重唔了一聲,嘆息道:“武林之所以稱做江湖,就是因為武林中的風浪,像江湖一樣,永遠不會平息的!”
衛天翔似懂非懂,一面問道:“老伯伯,你方才說需要這支金劍,不知有什麼用處?”
怪老人奇道:“你沒聽你師傅說過?”
衛天翔道:“晚輩沒有師傅。”
怪老人道:“那你跟誰練的武功?”
衛天翔道:“晚輩是跟叔叔們練的。”
怪老人點頭道:“唔!跟六個叔叔?”
衛天翔驚奇的點著頭。
怪老人道:“是六丁甲?”
衛天翔喜道:“老伯伯,你原來認識他們,所以你老人家知道金劍的來歷。”
怪老人搖著頭,又點頭道:“老夫聽人說過,和他們並不認識,不過老夫知道金劍的來歷。”
衛天翔驚喜得跳了起來,道:“啊!老伯伯,快告訴我!”
怪老人含笑道:“這金劍令的主人,就是江南大俠衛維峻,他以一柄吳鉤劍縱橫天下,無人能敵,而且為人正派,行俠仗義,替江湖上排解了許多糾紛,久而久之,黑白兩道,無論多大的事情,只要江南大俠一言,立可化干戈為玉帛,因此由各大門派公推他擔任武林盟主,同時用黃金鑄了一柄‘正義之劍’,送給江南大俠,作為號令武林的信物,只要金劍所到之處,就代表盟主親臨……”
衛天翔瞧著手上金劍,由衷的欽慕著江南大俠的為人,一面又沉思江南大俠衛維峻,不知是不是自己爹爹?這就緊張的問道:“老伯伯,後來呢?”
怪老人道:“這是三十年以前的事,老夫風聞其盛,就興了中原之思,跨劍東來……”
衛天翔打又道:“啊!老伯伯,你不是中原人?”
怪老人並沒理會,繼道:“老夫師門,素以劍術馳譽武林,老夫也極為自負,到了中原之後,幾次往訪,都因江南大俠有事出門,並沒遇上,有一次老夫到九宮訪友,恰巧與江南大俠相遇,當時老夫就要求和他印證劍術,兩人在九宮絕頂,拆了將近千招之時,江南大俠便忽然收住劍式……”
衛天翔失望的道:“他輸了?”
怪老人搖了搖頭。
衛天翔道:“那麼一定老伯伯輸了。”
怪老人搖頭道:“當時老夫也並沒輸,只不過老夫心裡明白,打到千招左右,已不像他那麼神定氣閒,那知道停手之後,老夫低頭一瞧,不由大吃一驚……”
衛天翔聽得十分緊張,急道:“老伯伯,你快說呀。”
怪老人嘆息道:“老夫對劍術一道,自認為抗手無輩,那知敗在比老夫年輕了二十歲的江南大俠手下!”
衛天翔不知怎的,聽到江南大俠贏了,好像自己贏了一樣,暗暗高興,一面道:“老伯伯,你怎麼輸的?”
怪老人搖頭道:“老夫就輸在不知不覺之間,咳!老夫不是低頭一瞧,就大吃一驚嗎?
原來老夫瞧到長袍前胸,對正‘心坎’穴上,有一點米粒大小的破洞,那正是天山絕技‘劍尖打穴’要練到這一步,當真已到收發由心之境!”
衛天翔從沒聽過還有“劍尖打穴”,這種功夫,覺得十分新奇,兩隻眼睛,緊盯著怪老人,一霎不霎。
怪老人又道:“那段時間,真是金劍令主的全盛時代,中原武林,可以說承平無事,此後十年,老夫從沒有碰到過武功高過他的人,據說,只有黔靈山的南宮老兒,差可和他走出千招,那也只是傳聞罷!”
衛天翔聽得十分神往,急著問道:“後來呢?”
怪老人嘆息道:“二十年前,老夫突然走火入魔,雙腿全廢,就一直住在這裡,二十年來,老夫天天盼望著江南大俠,會從這裡經過。”
衛天翔道:“老伯伯,江南大俠可以醫治好你走火入魔?”
怪老人搖頭道:“老夫只要借他金劍令一用。”
衛天翔恍然的道:“原來這支小金劍能夠醫好你的雙腿!”
怪老人微微一笑,搖頭道:“走火入魔,普天之下,只有黔靈神翁南宮紇的‘百盈丹’可以治療,這‘百盈丹’據說是用一百種罕見靈藥,和黔靈山特有的百盈泉配製而成,因為那一百種靈藥,極為難得,配製不易,黔靈神翁一生只煉了一爐,一爐只有一百粒,是不易求取的靈丹,和天山‘雪參丸’,同為武林珍寶,它的名貴,就可想而知。天山無垢禪師,四十年前,不知足跡,那麼‘百盈丹’,就成了武林唯一的靈藥,只要有江南大俠的‘金劍令’,向南宮紇討取三粒‘百盈丹’,他礙於面子,自無不允之理。”
“啊!”衛天翔這會聽懂了,怪老人方才搶自己的小金劍,原來為了向黔靈神翁討取“百盈丹”,他爽朗地笑了!“你老人家怎不早說?這金劍晚輩留著無用,老伯伯,你拿去好了。”說著把金劍往老人遞去。
怪老人驀地一怔,望著衛天翔,激動的道:“真有點像他!”
說到這裡,忽然笑道:“小娃兒,老夫在沒弄清楚你此劍如何得來的之前,老夫如何能要?”
衛天翔愕了一愕,不由大感為難,暗想他也說得不錯,在他沒弄清楚自己如何得來,怎肯貿然收下,其實自己可也不清楚!
唉!自己就把經過情形,說給他聽罷,心念轉動,這就說道:“老伯伯,你走火入魔,急需‘百盈丹’治療,這劍,你老人家只管收下好了,因為……因為我也不知道這劍是如何得來的?不過,它目前真是我的,它已經跟了我十三年了!
怪老人雙目射光,愣道:“什麼?它跟了你十三年?”
衛天翔再不隱瞞,把自己小時候跟未老夫子出來,直到目前,一字不漏,詳細說了一遍。
怪老人聽完了之後,不住點頭,口中唔了幾聲,忽然神色一正,道:“小娃兒,你古叔叔說得對,這金劍令對你,對整個武林,關係太大了,尤其以你目前的武功,確實不應該開啟,因為你還沒有足夠保有它的能力,這金劍,老夫相信是你的,但你收起來罷,老夫不能要你娃兒的東西。”
衛天翔道:“老伯伯,你不是盼望了二十年,等著這金劍去要‘百盈丹’?晚輩借給你是出於至誠,它既是我的,我就作得了主咯!”
怪老人和藹的道:“娃兒,老夫知道你出於至誠,老夫三十年不出,也許江湖變了,總之這金劍令關係一件大事,你古叔叔一再叮囑,定有深意,可能還和你身世有著牽連……”
衛天翔神色驚奇的道:“老伯伯,我就是為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幾次問古叔叔,他又不肯說,老伯伯,你是從我說的那段話裡聽出來的,我怎會一點都不知道?我求求你老人家,你把心裡想到的告訴我罷!”
怪老人點頭道:“老夫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情形容有隔閡,但有一點,老夫可以告訴你的,就是……”
衛天翔迫不及待的道:“老伯伯,你快說呀。”
怪老人乾咳了幾聲,唔道:“如果老夫推想不錯,小娃兒,你就是江南大俠衛維峻的後人!”
衛天翔全身一震,猛地直跳起來,激動的道:“老伯伯,我想是的,一定是的,因為方才你老人家提到江南大俠的時候我就感到這個名字很熟,只是記不起來,老伯伯,你瞧瞧晚輩和江南大俠,可有相像之處?”
怪老人點頭笑道:“娃兒,老夫和衛大俠在九宮山比劍,雖然事隔三十寒暑,但衛大俠那種泱泱風度,對老夫印象極深,方才聽你說出姓衛,老夫就已料到大半,後來聽完你那段經過,更加證實老夫推測非虛,何況六丁甲,又是昔年衛大俠的左右手。”
衛天翔大喜道:“老伯伯,多謝你老人家指點,那麼晚輩該到那裡去找家父呢?”
怪老人望著衛天翔興奮的神態,忽然遲疑的道:“小娃兒,你六個叔叔都不肯告訴於你,也許……唔!唔!譬如衛大俠有一件非常機密之事,怕你年紀輕輕吐露口風。他們既然沒告訴你,也許還不到時間,老夫……老夫不過臆測罷了,哦!你古叔叔不是說叫你重陽到雁蕩山去嗎?到時你自會明白,你古叔叔叫你相信他,你應該相信他的。”
衛天翔見他說話吞吐,心中雖然起疑,但繼而一想,他說得也不錯,人家二十年沒出去了,憑著臆測,當然不能作真,不過這已經夠了,至少已經知道自己父親是江南大俠衛維峻,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只此一點,已夠自己驕傲了,他心中想著,臉上也時憂時喜,變化不定。
怪老人嘆息一聲,兩條綠陰陰的眼光,向衛天翔全身上下,不停打量,一面點頭道:
“好資質,尤其練過六種內功,更是難得!”
說到這裡,忽然問道:“娃兒,你古叔叔再三叮囑,要你再接再勵,訪求名師,苦練武功,等武功精進到比目前十倍以上,才準你開啟金劍令包裹,如果現在有人傳你武功,而且使你一下達到十倍,你是否願意?”
衛天翔遲疑的道:“古叔叔雖然這樣吩咐,但名師難求,晚輩又到那裡去訪求呢?”
怪老人呵呵笑道:“老夫因你資質甚佳,尤其難得的是你跟六個叔叔練過不同的內功,如果再由老夫打通六經,傳你本門中從無一人練成過的神功,雖不能天下無敵,但要達到十倍於目前,倒並非難事,你可願意?”
衛天翔福至心靈,撲地跪下道:“老伯伯,你是要我拜你為師?”
怪老人臉露藹笑道:“小娃兒你起來,老夫只是傳你武功,並無師徒之名。”
衛天翔迷惘的抬頭道:“老伯伯,那又為了什麼?”
怪老人左手輕抬,衛天翔身不由主,立被一股無形潛力托起,只聽怪老人緩緩道:“小娃兒,你將來也許另有繼承,何況入我門中,便有許多禁忌,對你來說。並不適宜,老夫也不耽擱你雁蕩之行,從現在起,大約有七天時間,就已足夠了。”
衛天翔疑惑的道:“老伯伯,難道武功也有速成的?”
怪老人呵呵笑道:“武功一道,講究火候,雖數十年不為功。”
衛天翔越聽越糊塗,心想既然講究火候,那麼你方才不是說大約有七天時間,便已足夠?
怪老人好像瞧到他的心思,莞爾笑道:“小娃兒,你懷疑老夫前後所說,有矛盾嗎?哈哈,要知道武功一道,一竅通,百竅通,你跟六個叔叔,練了十二年內功,可見內功已有相當根基。要知萬流歸宗,殊途同歸,你十二年苦練,只是各練各的,六種內功心法,不能相成相濟,化而為一,雖然各有火候,依然博而不純,這道理你知道嗎?”
衛天翔點頭道:“這話以前古叔叔也這樣說過,他說將來能否互相為用,就得靠我自己努力。”
怪老人笑道:“很多練武之人,就是為了這一點,化去他數十年時光,但老夫只要打通你十二經絡,再傳你本門口訣,依法練習,以你的天資,只要七天時間,就可抵得別人半甲子修為!”
衛天翔既感激又興奮,不由欣喜的道:“老伯伯,你真好!我雁蕩事了,一定替你老人家去一趟黔靈山,討取三粒‘百盈丹’,讓你老人家也好早日復原。”
怪老人突然臉色一沉,道:“小娃兒,你應該記著你古叔叔的話,在沒有見到衛大俠之前,你這金劍令暫時不宜在江湖露面,知道嗎?”
衛天翔真不懂怪老人何以也和古叔叔一樣?心中想著,一面只好唯唯應命。
怪老人才含笑說道:“老夫在尚未打通你經脈以前,先要傳你‘修羅七劍’和‘修羅神爪’的練法,這兩種功夫,你在短時內雖不能完全練成,但只要你功力精進,自可循序而進,老夫現在就開始傳你劍法,哈哈,小娃兒,不過在老夫傳授劍法之前,你該知道老夫是誰?”
衛天翔臉上一紅,嚅嚅的道:“老伯伯,翔兒早就想問了。”
怪老人道:“老夫修靈君,咳!這就夠了,其餘的用不著說,你日後行走江湖,自會知道,現在老夫傳你七劍口決,好生記著。”
說著就把“修羅七劍”的口決,逐句傳授。
衛天翔凝神澄慮,正心誠意,默默記住老人所傳口訣,和逐句解釋。
修靈君因雙腿僵盤,只用兩手比劃劍式,一面要衛天翔隨著他口傳手比的招式,當場練習,同時指點他步法如何進退,身形如何旋轉,不厭其詳,反覆演釋。
好在衛天翔已把古叔叔的“七煞劍法”練得極為純熟,對劍法一道,已有了門徑。
此時只覺老人所傳的這套劍法,雖然名為七劍,但一招出手,七劍同發,而且精微詭奧,變化之多,威力之強,當真妙奪造化,奇幻無倫,差不多練了一個時辰,才算勉強記住,大致不差。
老人卻大感驚奇,只是點頭微笑,一面說道:“小娃兒,你果然不負老夫所望,這套劍法,雖名修羅七劍,但最後兩招,失傳已有百年之久,所以只有五招,經老夫二十年潛心苦思,領悟了不少玄機,增入最後兩招,才成七劍,威力也隨之大增,天下能抵擋得住的,為數已是無多,不過,他年你如果遇到劍法相同,一發五劍的人,無論他們對你如何熊態,你都得善為視之。”
他說到這裡,語氣蒼涼,好像有著無限感慨——
peacockzhu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