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海命派船,姜明要去派船。
關山月攔住了,請姜四海給他一條船,讓他自己操舟,他能操舟。
這是實情,他在“南海”都操過舟,在“鄱陽湖”操舟,又算得了什麼?
姜四海卻怎麼說都不肯,堅持要派船送關山月去,而且指定姜明操舟。
這件事怎麼說有一半是他姜家的事,怎麼能任由關山月一個人伸援手、出鼎力,他姜家三口在家閒著?
關山月能體會姜四海這種心,他答應了。但他也有他的堅持,那就是姜明可以架船送他去,也可以在湖裡等著接他,但是除了送他上“小孤山”,在“小孤山”靠岸接他,就是不準近“小孤山”。否則他就自己駕船去。
姜四海答應了,因為他明知道他這個兒子幫不了關山月的忙,反而是關山月的累贅,讓關山月分心。
說完了,姜明駕船送關山月去“小孤山”。
明知道關大哥不礙事,可是高梅還是在關山月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
雖然芸姑到如今還下認這門親,她倒也謝了關山月一聲,而且也請關大哥小心。
不過她說她是因為關山月要救的是“鄱陽縣”縣尊的兒子,她是“鄱陽縣”的百姓。
“小孤山”在“鄱陽湖口”,近“長江”,水流急,浪也大了些,不過,由姜明操舟,船平穩得很。
姜明把關山月送到了“小孤山”,靠了岸、所謂岸,只不過是處容易靠船,容易登上“小孤山”的地方。
“小孤山”四周只這麼-處,姜明知道,而幾他說以前有人來“小孤山”,都是從這兒上去的。
雖然見過關山月的所學,自己也領教過,姜明也請關山月要小心。
關山月謝過姜明,催著他趕快把船駛離,一直看著姜明划船走遠了,關山月才轉身打量眼前這座“小孤山”。
剛才在湖裡看,“小孤山”不算高,也不算大;如今來到“小孤山”再看,“小孤山”卻不低,也不小。
滿眼的林木,滿眼的山石,看不見路。
可是,既是以前有人來“小孤山”,都是從這裡舍舟登岸,就一定有容易走,以前來人走過的路。
關山月很快就看出來了,找到了,那不是路,沒有路,只是以前來的人一定走過,因為只這麼一個地方容易走。
關山月走了過去。
“小孤山”既住了那麼一個女豪強,又帶了那麼多名侍婢,或許會在“小孤山”上散佈禁衛,也或許認為沒人敢再來,沒有散佈禁衛。
不管有沒有,關山月沒有掩護自己,他像個探幽攬勝客似的走,往上走。
走沒多遠,忽然看見路了,原來不是沒路,只是路藏在草叢中,羊腸小徑,盤旋而上。
關山月從這條羊腸小徑往上瞳,一路不見人跡,不聞人聲,也沒有阻攔。
快到山腰的時候,小路旁一塊石壁上刻著十六個巴掌大小的字跡,說刻的,卻不像刻的,倒像是指力寫的,寫的是:“孤山仙境,凡人莫入,膽敢擅入,必遭天譴。”
寫這十六個字的手指,還不是粗大的手指,應該是十指尖的纖纖五指。
纖纖玉指能在如此堅硬的山石上寫下這麼十六個字,字跡圓潤,整齊,寫字人的修為可想而知。
仙境,那住的當然就是仙家,寫這十六個字的就是仙女,仙家還有什麼不能的,以五指在山石上寫下這麼十六個的警語,也就不足為奇了,是麼?
以前來的人當然是凡人,凡人擅入,褻瀆仙境,有來無回,定然是遭了天譴。
只是,仙家仗著自己的神通,如此對待凡人,似乎不是為仙之道,這樣的仙家,又如何成了仙?
關山月也是凡人,只是他停下來看了看之後,又邁步繼續住上走。
他膽敢擅入,不知道會不會也遭天譴了。
繼續往上走,仍不見人跡,不聞人聲,也沒有阻攔。
往上是仙境,住的是仙家,沒有不知道凡人擅入的道理,既然知道而沒有任何行動,那就是等著要施“天譴”了。
再往上沒幾步,關山月聞見了香味;香味從上飄下,關山月知道,這香味就是那“百里香”的花香了。
越往上香味越濃,約莫盞茶工夫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到了山頂了,一片“百里香”林就在眼前,濃濃的“百里香”花香撲鼻沁心,這片“百里香”林果然是長在一片紅土地上,一片白花似雪,一片紅土似丹,紅白相映,煞是好看。
都到了山頂了,“百里香”林已經近在眼前了,仍然不見人跡,不聞人聲,沒有阻攔。
是麼?
關山月雙目之中忽然閃過冷電似的寒芒,他邁步就要踏上這片紅土地,進入“百里香”林。
就在這時候,人跡、人聲、阻攔都有了,先有人聲,出聲阻攔,再現人跡。
人聲,脆生生,冷冰冰:“站住!”
關山月收勢停住。
人跡,青衣女子,二十上下,杏眼桃腮,眉目如畫,真像神仙中人,只是,玉手裡拿的不是仙家之物,卻是一把劍。
這一刻,她冷若冰霜:“你是什麼人,敢擅入‘小孤山’仙境?”
關山月道:“不想‘小孤山’上真有仙人!”
青衣女子冷叱:“答我問話!”
關山月道:“我是個探仙攬勝客。”
青衣女子道:“以前有人來過,都沒能回去,你不知道?”
關山月道:“我不知道。”
青衣女子道:“來山石壁上寫有警語,你也沒看見?”
關山月道:“我看見了。”
青衣女子道:“看見了你還敢擅入仙境?”
關山月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原不信。”
原不信,那就是說如今信了。
所以青衣女子問:“你如今信了?”
關山月道:“地如仙境,人似仙人,由不得我不信。”
青衣女子道:“但你都已經擅入了,凡夫俗子,褻瀆仙境,該遭天譴。”
關山月道:“我是不是也要有來無回?”
青衣女子道:“不錯!”
關山月道:“我願意!”
青衣女子霜刀似的兩道目光一凝:“你願意?”
關山月道:“既然來到了仙境,遇到了仙人,那有不願意留下的?這是凡人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可得的!”
青衣女子道:“我說你有來無回,是說你要遭受天譴,落個身首異處,浮屍‘鄱陽湖’!”
關山月道:“這是說仙家要殺我?”
青衣女子道:“你明白了!”
關山月道:“只伯這不是為仙之道。”
青衣女子道:“怎麼說?”
關山月道:“要成仙道,必得修練,修的是什麼?練的是什麼?若是違犯天條,遭天譴的恐怕是自己。”
青衣女子柳眉高揚,杏眼圓睜:“你……”
關山月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芳駕既自稱仙家,應該清楚.”
青衣女子冷叱:“我清楚你這是自我加速遭受天譴!”
她另一隻手撫上了劍柄。
這是要拔劍。
關山月像沒看見,道:“若是假冒仙家為惡,動輒殺人,遭天譴的恐怕也是自己。”
青衣女子驚怒:“你說誰假冒仙家?”
關山月道:“誰假冒仙家誰知道。”
青衣女子驚怒冷叱:“你找死!”
錚然一聲,長劍出鞘,寒光一閃疾襲關山月咽喉,快、很、準劍法足列一流。
關山月道:“怪下得敢假冒仙家,殺人為惡,芳駕很不錯,只可惜碰上了我,還不夠!”
容得那道寒光襲到,他側身讓過,揚掌拍擊。
又是錚然一聲,寒光倏欽,那柄長劍斜斜飛了開去,帶得青衣女於嬌軀一歪。
青衣女子花容失色,沉腕收勢,沒再出第二劍,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侵入‘小孤山’意欲為何?”
關山月道:“芳駕這‘侵入’二字問得不妥,‘小孤山’不是什麼人的私產,人人來得。”
青衣女子道:“你來得,我讓你來得去不得!”
她要再次出劍。
關山月道:“就憑芳駕?”
青衣女子厲喝:“你再試試!”
長劍揮出,這一劍更快、更很、更準,劍尖帶著寒光點向關山月眉心,分毫不差。
關山月道:“你我都再試試!”
他腳下不-,身軀不動,容得劍尖帶著寒光襲到,突然仰臉,劍尖帶著寒光刺過,差一分落了空。
青衣女子一劍落空,招式用老,練家子都知道,這時候最危險,她驚急就要變招下劈。
奈何來不及了,只覺腕子痠疼,不由她不玉手一鬆,又覺長劍脫手飛了,忙凝目看,可不,長劍已經落進了眼前人手中,她大驚失色,抽身飄退,驚急厲-:“你究竟是什麼人,意欲為何?”
關山月像個沒事人兒,也像沒聽見,曲指輕彈掌中長劍,道:“你我都再試過了,如何?”
青衣女子臉色剎白,道:“我明白了,你的來意跟以前來過的那些人一樣。那你得先殺了我。”
關山月道:“我若是要殺你,你已經死了兩次了……”
青衣女子仰天悲呼:“姑娘,婢女無力衛護,為免遭辱,就此拜別!”
她曲膝下跪,同時揚玉手拍向天靈。
她要自絕,夠剛烈,臨死之前還不忘拜別姑娘,也可見多麼忠義。
這麼一個姑娘,怎麼能讓她死?
她覺出來了,一片無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身子,讓她跪不下去,手肘“少海穴”一陣痠麻,也讓粉臂無力,倏然垂下,一時拾不起來。
她明白是怎麼回事,淒厲-道:“你……”
關山月道:“芳駕輕看我丁,我的來意跟以前來過的那些人不一樣。”
青衣女子瞪大子一雙杏眼:“怎麼說?你的來意跟以前來過的那些人不一樣?”
顯然還不相信,不放心。
關山月道:“是的,我的來意跟以前來過的那些人不一樣。”
青衣女子道:“真的。”
關山月道:“我的來意若是跟以前來過的那些人一樣,芳駕還能站在這裡說話麼?”
青衣女子道:“那你的來意是……”
相信了,放心了。
關山月道:“芳駕做不了主,讓我見貴主人。”
青衣女子道:“你沒說你的來意,怎麼知道我做不了主?”
倒也是。
關山月道:“我要找‘鄱陽縣’城那座紅樓裡,假扮青樓妓的那位姑娘,芳駕做得了主麼?”
青衣女子臉色一變:“你說什麼,既是紅樓,又是青樓……”
關山月道:“我說我要找‘鄱陽縣’城那座紅樓裡,假扮青樓妓的那位姑娘。”
青衣女子道:“我聽明白了,你說‘鄱陽縣’城那座紅樓?”
關山月道:“不錯。”
青衣女子道:“那你該到‘鄱陽縣’城找,怎麼來了離‘鄱陽縣’城這麼遠的“小孤山”?”
關山月道:“只因為那位姑娘離開了氣鄱陽縣’城那座紅樓,回了‘小孤山’。”
青衣女子道:“怎麼說,你找的那位姑娘,離開了‘鄱陽縣’城那座紅樓,回了‘小孤山’?”
關山月道:“不錯。”
青衣女子道:“你弄錯了,你一定弄錯了,‘小孤山’沒有你說的那位姑娘。”
關山月道:“我沒弄錯。”
青衣女子道:“你是聽誰說……
關山月道:“我沒有聽誰說,也不必聽誰說:一枝‘百里香’,一條車馬道,就是明證。”
青衣女子道:“一枝“百里香”?”
關山月道:“那座紅樓,人去樓空,卻忘了拿走案上瓶內插的那枝‘百里香’。”
青衣女子道:“一條車馬道?”
關山月道:“紅樓前那條車馬道,由一色紅土鋪成。”
青衣女子道:“你還是弄錯了,‘百里香’、紅土地,不只‘小孤山’才有……”
關山月道:“芳駕恐怕弄錯了,據我所知,‘百里香’、紅土地,都是隻‘小孤山’才有,也只有紅土地,才能養活‘百里香’。”
青衣女子道:“可是,‘小孤山’上並沒有你所說的那個姑娘。”
關山月道:“還是讓我見貴主人吧!寶劍奉還。”
他抬手扔出長劍,長劍“篤!”地一聲插在青衣女子腳前地上,然後,他要動。
青衣女子忙拔起長劍,挪身攔住關山月:“你不能見我家姑娘。”
關山月收勢停住:“為什麼?”
青衣女子道:“我家姑娘從不見外人。”
關山月道:“我這個外人一定要見貴主人,貴主人也必得見我這個外人。”
他又要動。
青衣女子又攔:“你……”
關山月道:“芳駕自問攔得住我?”
青衣女子-仰天一聲嘯。
嘯聲中,只見條條青影閃動,嘯聲方落,青衣女子身旁已多了九名青衣女子,長得一樣好,也個個手提一把長劍!
先前青衣女子輕-:“擺劍陣!”
另九名青衣女子嬌軀疾閃,腳下連動,轉眼工夫之後,倏然停住,同時手中長劍也都已出鞘,個個粉頰布寒霜,目光如霜刀,威勢檁人,冷意更是令人不寒而慄。
九名青衣女子,加上先前青衣女子,共十名青衣女子;除了先前青衣女子冷立沒動之外,其他九名青衣女子的站立處已經不是原來位置。看得出是個陣式,也看得出是照九宮八卦挪列,更看得出這陣式變化無窮,相當具威力。
陣式只一發動,無論攻守,十把長劍便合而為一。當然,十把長劍的威力也合而為一,那當是雷霆萬鈞之勢。
十把長劍也可以個別出擊、迎敵,只是,當一把長劍個別出擊、迎敵時,另九把長劍則蓄勢待發,準備隨時作奧援;所以,對一把長劍也如同對十把長劍,這就是這劍陣奧妙、無窮的變化及其威力。
入目這劍陣,關山月淡然說話:“這劍陣一定傷過不少人,以前登臨‘小孤山’的人,恐怕都是傷在這劍陣之下。”
先前青衣女子冰冷道:“你知道就好,要是不想傷在這劍陣之下,此刻束手就縛還來得及。”
關山月道:“我要是不再非見貴主人不可,就此回去呢?”
先前青衣女子道:“恐怕沒這麼便宜,劍陣既已擺出,向來不見血不撤。”
這就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我既不想不再非見貴主人不可,也不想就此回去……”
先前青衣女子道:“那你只有兩條路,一是束手就縛,一是傷在劍陣之下。”
關山月道:“我要是二者都不想呢?”
先前青衣女子話不但冰冷,而且斬釘截鐵:“不可能!”
關山月道:“容我問一句,一般對敵,都只給人一條路,姑娘你怎麼給我兩條路。”
還真是!
先前青衣女子道:“那是因為我還不覺得,你的來意跟先前那些人的來意不一樣,先前那些人的來意該殺,該萬死!”
關山月道:“姑娘讓我知道,‘小孤山’上的人雖不是神仙,可也不是害人、殺人的妖魔。既然寬以待我,多給了我一條路,我也該表示一些善意。眼前這劍陣極具威力,變化無窮,而且奧妙,先前來到‘小孤山’的那些人,都是傷在這劍陣之下,這劍陣一經擺出,也向來不見血不撤。可是,這劍陣一旦遭破,組這劍陣的劍手,傷亡也不輕。”
先前青衣女子杏眼猛睜:“你怎麼知道?”
顯然,關山月說對了!
關山月道:“為了我不流血,劍陣也不要有任何傷亡,我不願動手,願意以口代手破陣;這劍陣名喚‘十面埋伏’,從‘死門’進擊,逼‘中宮’,出‘生門’,輕易可破。”
先前青衣女子道:“說跟做不一樣,說來容易,做來艱難。”
關山月道:“姑娘這是非要我動手不可。”
先前青衣女子道:“我剛說過,這劍陣一經擺出,不見血是不會撤的。”
關山月雙眉微揚:“我有寧人之心,所以表示善意,奈何‘小孤山’非見血不可!不得已,只好如此了!。”
抬手探腰,就要掣出軟劍。
一個冰冷,但不失甜美的話聲傳了過來:“撤劍陣!”
只這麼一句,十名青衣女子臉色立轉恭謹,先前青衣女子高聲恭應:“是!”
青影一陣連閃,那九名青衣女子又各回原站立處,長劍也俱皆入鞘。
隨聽那冰冷,但不失甜美的話聲又道:“劍陣已破,還擺什麼劍陣?”
先前青衣女子忙躬身:“婢子無能,婢子該死!”
那冰冷而不失甜美的話聲道:“來客非常人,不怪你。”
先前青衣女子道:“謝姑娘恩典。”
那冰冷而不失甜美的話聲道:“請來客‘香舍’見。”
先前青衣女子恭應一聲,向著關山月抬皓腕,擺玉手:“請!”
這是請關山月進入“百里香”林。
關山月邁了步,沒客氣,也什麼都沒說。
先前青衣女子在前帶路,另九名青衣女子則一邊各四的走在關山月左右,一名跟在關山月背後。
似乎是包圍了關山月。
關山月毫不在意,一路只顧觀賞“百里香”林美景,除了一株株的“百里香”,一片雪海也似的雪白花朵之外,卻也看不見別的。
一直到出了“百里香”林,才看見一棟精舍座落在眼前,精舍的左、右、後三方都是茂密的林木,除了精舍之外,仍然看不見別的。
先前青衣女子到了精舍前,停步回身,擺手再讓,然後她陪著關山月進精舍,其他九名青衣女子則留在了精舍外。
進精舍再看,雅緻、潔淨、寧靜,而且“百里香”之香撲鼻沁心,難怪精舍稱“香舍”。
一間精舍如此,主人如何可想而知。
其實,見過十名青衣侍婢,就已經知道主人如何了。
剛進精舍,靠裡那座大屏風後輕盈步履響動,隨即從屏風後轉出一位。
那是位白衣女子,雪白的一襲客裝,雲髻高挽,環佩低垂,有著一付無限美好的身材,讓人有玉骨冰肌之感,更透著絕代風華;只是,她臉上蒙著一層輕紗,雖然讓人無法看見她的面目,但任何人都會認為,她必然國色天香。
這才像神仙中人!
真的,就是月裡嫦娥,恐怕也不過如此。
陪關山月進來的青衣女子忙躬身:“姑娘!”
沒錯,是主人到了。
雖然輕紗覆面,讓人看不見,但可以感覺出,從屏風轉過來那一刻起,白衣女子那一雙目光就投向了關山月,然後緊緊盯著,深深凝住,那一雙目光,也必然是清澈,深邃的一雙。
來到近前,白衣女子輕抬皓腕,那是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一段:“請坐。”
關山月謝了一聲。
分客主落座,青衣女子侍立不動,這顯示並沒有香茗待客。
關山月沒在意,他本就不是來做客的。
白衣女子又說了話:“自先夫過世後,我就不再以面目示人,還請閣下不要在意。”
原來是位孀居之人。
這倒出乎關山月意料之外:“芳駕好說。”
他只能這麼說,能說的也只這麼一句。
白衣女子道:“自先夫過世,也就是來到‘小孤山’以後,我也從不見外人,閣不是頭一位……”
關山月又謝了一聲。
白衣女子道:“我為的是我十名侍婢,閣下手下留情,真說起來,該我謝謝閣下。”
關山月道:“我的來意不在侵犯,無意傷人。”
白衣女子道:“也因為閣下的來意跟先前那些人不同,而且閣下的所學與修為,也不同於先前那些人,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能知我‘十面埋伏’劍陣,破我‘十面埋伏’劍陣的人,所以我願意破例與閣下相見。”
關山月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該謝謝芳駕。”
白衣女子道:“閣下真不必謝我,因為我所以願意見閣下,全是因為閣下。”
關山月沒說話,他認為在這個話題上,他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白衣女子也適時換了話題:“閣下說,來意跟先前那些人不一樣,我也確信閣下的來意跟先前那些人不一樣,那麼,我請問,閣下的來意是……”關山月道:“我來‘小孤山’找個人……”
白衣女子道:“閣下來‘小孤山’找個人?”
關山月道:“一位姑娘。”
白衣女子道:“一位姑娘!”
關山月說了,說他找的是怎麼樣的一個姑娘。
聽畢,白衣女子立即道:“閣下上錯了‘小孤山’,找錯了地方,‘小孤山’沒有閣下要找的這麼一個姑娘。”
關山月道:“芳駕,那座‘紅樓’前,紅土鋪成的車馬道,‘紅樓’裡案上瓶中插的一枝‘百里香’,就是最好的明證。”
白衣女子道:“閣下,紅土、‘百里香’,並不是只有‘小孤山’才有……”
關山月道:“我認為,芳駕不該是說這種話的人。”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那麼,閣下上‘小孤山’來,找閣下所說的那麼一個姑娘,是……”
這是不是承認,關山月找對地方了?
關山月道:“我找她要個人。”
白衣女子道:“閣下找她要個人?”
關山月道:“正是!”
白衣女子道:“閣下找她要的是……”
關山月道:“‘鄱陽縣’正堂,董縣令之子,董少卿董孝廉。”
看不見白灰女子的表情,只聽她詫聲道:“怎麼說?閣下找她要的是……”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關山月道:“正是!”
白衣女子道:“我不明白,閣下怎麼會找她要……”
關山月道:“我認為她劫擄了董孝廉。”
白衣女子道:“怎麼說,閣下認為……”
關山月道:“正是。”
白衣女子道:“閣下上‘小孤山’來找閣下所說的那個姑娘,沒有錯,但是閣下認為她劫擄了‘鄱陽縣’令的兒子,找她要人,閣下錯了。”
關山月道:“芳駕這是說……”
白衣女子道:“她沒有‘劫擄’‘鄱陽縣’令的兒子,沒有劫擄任何人。”
關山月道:“芳駕知道?”
白灰女子道:“我當然知道,她是我的人,任何事都會對我有所稟報。”
關山月道:“是麼?”
“當然!”白衣女子道:“何況‘小孤山’與世無爭,更不沾官,更何況她跟‘鄱陽縣’令無冤無仇?”
關山月道:“芳駕應該知道,有些事不必因為爭鬥,也不必因為冤仇。”
白衣女子道:“我知道,也不可能,沒有我的話,我的人絕不敢,也絕不會擅自……”
關山月道:“我相信,我絕對相信,所以我直接見芳駕,我沒有找芳駕那名侍婢。”
白衣女子話聲-轉冰冷,話聲也提高了不少:“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芳駕明白。”
白衣女子話聲更冷,但並沒有再提高:“我是一個孀居之人,你指我指使侍婢劫擄男子,壞我名節……”
關山月道:“芳駕言之太重,指使侍婢劫擄董孝廉,必有原因,但不一定關係名節。”
白衣女子冷怒:“你……”
不是“閣下”,是“你”了。
關山月道:“我有證據。”
白衣女子道:“你有什麼證據?”
關山月道:“董孝廉臥房窗臺,後牆牆頭,都有鞋底掉落的紅泥。”
白衣女子道:“你說‘鄱陽縣’那座‘紅樓’前,紅土鋪成車馬道,青樓送往迎來,進出之人多而雜,難道就不許是那些人的哪一個?”
關山月道:“芳駕這話說得好,但我要請問,以芳駕這麼一位,怎麼會指派侍婢,遠赴‘鄱陽縣’購置‘紅樓’做為青樓,寄身風塵?而且就在董孝廉遭人劫擄的當夜,離開‘鄱陽’,返回‘小孤山’?”
白衣女子一時沒說話,但旋即又道:“誰說是我指派?”
關山月道:“芳駕自己說的,沒有芳駕的話,手下侍婢絕不敢,也絕不會擅作主張。”
白衣女子又不說話了,片刻之後才道:“不管怎麼說,我的侍婢沒有劫擄任何人……”
關山月道:“蒙芳駕容我問話,以芳駕這麼一位,怎麼會派侍婢,遠赴‘鄱陽縣’購置‘紅樓’,做為青樓,寄身風塵?”
白衣女子道:“我有我的道理,我有我的事,但跟什麼人遭人劫擄無關。”
關山月道:“芳駕的什麼道理,芳駕的什麼事?”
白衣女子道:“不能說,也不必說。”
關山月道:“芳駕,董縣令是位好宮……”
白衣女子道:“他是位好官,壞官,跟我無關。”真說起來,倒也是。
關山月道:“董孝廉也是位好子弟。”
白衣女子道:“同樣跟我無關。”
也是。
關山月道:“像芳駕這麼一位,不該傷好官、好子弟……”
白衣女子道:“誰說我傷好官、好子弟了?什麼人遭人劫擄的事,根本就跟我無關。”
就是不承認!
證據擺在眼前,讓關山月問的說不出話來,可就是咬緊牙關不承認。
關山月道:“芳駕是位婦道,又是位孀暑之人,我不願動手逼芳駕交出人來,說不得我只好自己闖,自己找了!”
他站了起來。
白衣女子也忙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