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照年輕要飯花子說的,在過“揚州”往大江去不遠的運河邊上,找到了一戶人家,還真只孤零零的一戶,遠近看不見別的人家。
這戶人家不是一般的茅草房子,而是磚瓦房,一明兩暗,還有一圈竹籬,兩扇柴扉,頗為精雅。
磚瓦房而不是茅草房,這戶打漁的不同於一般打漁的。
一般漁村的漁民,十家有十家都是住茅草房,蓋不起磚瓦房。
打漁的靠雙手,憑勞力,頂著風吹雨打太陽曬,養活一家老小,辛苦度日,能三餐溫飽,有間茅草房子供一家棲身,已經算不錯了,哪裡來的磚瓦房住?
怎麼這家打漁的與眾不同?不但住的是三間磚瓦房,還有一圈竹籬、兩扇柴扉,日子過得比別人好?
難道,他每天打的魚比別人多,價錢賣的比別人好?
如果不是竹籬外,柴扉前曬著魚網,關山月還不敢確認,這戶人家就是年輕要飯花子說的那戶漁民。
也就因為看見竹籬外,柴扉前曬著魚網,關山月才認為這個打漁的此刻在家,沒出去打漁。
兩扇柴扉關著,關山月上前輕敲。
柴扉剛響兩聲,裡頭有人說了話,是個低沉話聲:“誰呀?”
話聲雖然低沉,可是聽得出來,中氣足,有勁道。
本來嘛,要是連說話都沒勁道,中氣不足,那種身子骨還能打漁?還能吃這碗辛苦飯?
關山月應道:“我,找人的。”
步履聲響動,有人從屋裡出來開門了,相當輕捷的步履聲。
也不足為奇,長年打漁,撒網收網,不但得兩膀有勁,兩腿也得有力,走起路來當然輕捷。
柴扉響動,兩扇打開,一個人當門而立。
這個人,近五十年紀,一身漁民打扮,中等身材,人黑,有點瘦,鷂眼鷹鼻,看上去像個深沉人,他上下一打量關山月,說了話:“找誰?”
只這麼兩個字,臉上沒表情,也不夠和氣。
關山月道:“聽說此地有人打上來一條人魚……”
那漁人沒等關山月把話說完:“你找錯地方了。”
說完話,就要關柴扉。
“請等一等!”關山月拾手抵住柴扉。
那漁人道:“我說過了,你找錯了地方。”
仍是面無表情,話聲冷冷的。
若是照那年輕要飯花子的說法,漁人應該是不堪其擾。
關山月道:“怎麼見得我找錯了地方?”
那漁人道:“因為我不知道有這回事。”
關山月還待再說。
那漁人已經又說了話:“你上別處打聽吧!不要擋門,我要關上了。”
他又要關柴扉。
關山月沒收手,道:“請告訴我,我該上哪裡去打聽?”
那漁人道:“我不知道,沒法告訴你,你愛上哪裡打聽上哪裡打聽。”
真夠和氣。
他再次要關柴扉,這次用了力,用的力還下小,也顯示他的力氣不小。
關山月就是不收手,漁人關不上,甚至連動都動不了,他臉色變了:“你……”
關山月道:“我既然到這裡來找你打聽,就是知道我來的地方沒有錯,該找你打聽。”
那漁人道:“可是我已經告訴你了!”
關山月道:“那是你說的,我聽不進。”
那漁人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你已經知道了。”
那漁人道:“我已經告訴你了!”
關山月道:“我也已經告訴你了。”
那漁人道:“你再下讓我關門,我可要叫了。”
關山月道:“你在這裡叫,有人聽得見麼?”
那漁人道:“附近雖沒人家,運河裡可有來往的大小船隻。”
還真是,此地就在運河邊上,運河來往的大小船隻絡繹不絕,只要漁人嚷嚷一聲,來往的大小船隻一定聽得見。
關山月道:“那你就叫吧!知道你打上一條人魚的人就更多了,而且很快就傳到了運河上下游。”
還真是。
那漁人沒大叫,可卻怒叫:“你這個人講理不講理?”
關山月道:“我有個小兄弟,人黑,一雙圓眼,好水性,昨天在這一帶水裡不見了,他要是惹了什麼事,我願意承擔,願意賠不是。”
那漁人道:“你跟我說這幹什麼?”
關山月道:“這打上來的人魚要是他,請把他交還給我,我也願意重謝。”
那漁人道:“你這個人是……我不是說了麼?我不知道,你找錯了地方!”
關山月道:“我也說了,我不認為我找錯了地方。”
那漁人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聽誰說的?”
關山月道:“這無關緊要。”
那漁人道:“自然要緊,你不能空口說白話,總要有憑有據。”
關山月道:“你把我聽誰說的,當做憑據。”
那漁人道:“你不是憑他說的,找到我這兒來的麼?”
關山月道:“自是有人跟我說,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找到你這兒來?”
的確。
關山月就是不說是“北丐幫”年輕要飯花子告訴他的。因為“北丐幫”“揚州分舵”很快就會發現弟子遭人懲處,一旦下令緝兇,傳話四處,那漁人會想起他跟他的小兄弟,想起他倒還好,想起他的小兒弟,他小兄弟一家三口就會有大禍。
那漁人道:“你不說你是聽誰說的,就是空口說白話。”
關山月道:“我不妨告訴你,我空口說白話也好,有憑有據也好,要是照江湖人的做法,根本不用跟你羅唆這麼多。”
那漁人道:“照江湖人的做法?你想怎麼樣?我說的你不信,我的家就在你眼前,就這一畝三分地,你自己找好了,只要找著了,你儘管帶定。”
關山月道:“我自己找,這不是江湖人的做法?”
那漁人道:“江湖人是怎麼做法?”
關山月道:“江湖人的做法,是要你自己把人交出來。”
那漁人冷怒而笑:“那恐怕辦不到,說不得我只好也用江湖人的做法來料理這件事了!”
話落,他那關柴扉的右手突然遞出,直向關山月當胸拍到。
不威不猛,可卻相當快,也出人不意,攻人無備,算得上是讓人相當難躲的一掌。
關山月沒有躲,抬掌當胸,漁人那一掌正拍在關山月掌上,這一掌不威不猛,所以沒有大聲響,只聽見輕微一聲“砰!”,關山月沒動,那漁人卻站立不穩,退向後去。
關山月邁步進了柴扉,道:“我就懷疑你是個練家,果然,我沒有找錯地方、找錯人,是麼?”
那漁人退了兩步後站穩,臉上變色:“你不但是個練家,還是個相當不錯的練家。”
關山月道:“承蒙誇獎,你不是一般漁人,什麼來歷?”
那漁人道:“正如你所說,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怪不得那跟你說的人會跟你說,你把那跟你說的人怎麼了?”
關山月道:“看來你知道誰跟我說的。”
那漁人道:“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跟那一夥。”
關山月道:“‘北丐幫’就是‘北丐幫’,為什麼不說?”
那漁人道:“你知道‘北丐幫’?”
關山月道:“當然知道。”
那漁人臉色又一變:“你敢傷‘北丐幫’的弟子?”
關山月道:“怎麼見得我傷了‘北丐幫’的弟於?”
那漁人道:“你若不是以江湖手法相逼,‘北丐幫’的弟子不會讓你來找我。”
關山月道:“恐怕你沒有想到,‘北丐幫’的弟子讓我來找你,他也別有用心。”
那漁人道:“他別有什麼用心?”
關山月道:“他自知在劫難逃,可以不說,他跟我說了,讓我來找你,是指望你能除掉我。”
那漁人一雙鷂眼閃現厲芒:;的是,這一點我沒有想到,恐怕我得謝謝你……”
關山月道:“不用客氣,你得能除掉我,才值得謝我。”
那漁人像沒聽見,道:“你怎麼會找上‘北丐幫’弟子?”
關山月道:“誰都知道‘丐幫’耳目廣佈,消息靈通,是不?”
那漁人一聲獰笑:“你找對了人了。”
跨步欺進,雙掌並出,一上一下,上取關山月咽喉,下襲關山月胸腹之間。
都是要害,而且這一招兩式頗見威-,是想一擊奏效,置關山月於死地。
但是,關山月不是他一擊能奏效的對象。
容得一招兩式遞到,關山月腳下微退半步,那漁人的雙掌立時落空,他忙收招疾退。
關山月讓他後退,道:“看來你跟‘北丐幫’關係不淺。”
那漁人道:“那是我的事。”
閃身二次欺進,仍是那一招兩式。
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為關山月只躲沒出手,那一招兩式有用。
關山月這回卻出了手,也是一招兩式,上下兩指,都是點向那漁人雙掌掌心。
那漁人一驚,再次撤招疾退。
關山月道:“我看那‘北丐幫’弟子盤算錯了,你除不了我,你是自己交出我那小兄弟,還是等我逼你?”
那漁人驚容未退,道:“後生,你年紀輕輕,竟……你又是什麼來歷?”
關山月道:“我還是那句話,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問你的那句話。”
那漁人再次獰笑:“恐怕得你逼我了。”
閃身猛撲,雙掌翻飛,立即罩住了關山月。
這一次恐怕是全力施為,兩三丈方圓,都在他威猛掌力的範圍之內。
照這次施為看,漁人的武功是列一流高手,但是,指望假他之手除掉關山月,卻還是高估了他,低估了關山月。
關山月道:“好吧!我聽你的。”
不躲不閃,容得翻飛的掌影罩住了他,他又一次雙掌並出,一閃而回。
只聽一聲大叫,翻飛的掌影,威猛的掌力一時俱斂,再看時,關山月神情冷肅,垂手凝立,那漁人則面無人色,雖也是垂著一雙手,但是全身發抖,籟籟作響。
關山月說了話:“這次只斷你的雙腕,下次就沒這麼便宜,還等我動手逼你麼?”
那漁人也說了話,話聲都帶著顫抖:“縱橫江湖幾十年,沒想到竟栽在你這個後生手裡,我認了!你不必動手相逼,我承認,你找對了地方,找對了人,你要的人是落在了我手裡。”
關山月道:“他惹了什麼事,闖了什麼禍?”
那漁人道:“他既沒有惹事,也沒有闖禍。”
關山月道:“那是怎麼了?”
那漁人道:“‘北丐幫’‘揚州’分舵弟子無意中看見他在運河裡跟在一條雙桅大船之後,時浮時沉,魚都比不了他,‘揚州’分舵弟子稱奇,要他,知會我駕船截他,下網逮住了他——”
關山月道:“怎麼說?是‘北丐幫’‘揚州’分舵要他?”
那漁人道:“不錯,我只是下網逮了他。”
關山月道::這麼說,人已不在你手裡了?”
那漁人道:“不錯,船一靠岸,‘北丐幫’‘揚州’分舵的人就把他帶走了。”
關山月道:“我不必動手相逼,這話是你說的。”
那漁人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你要是不信,那就只有隨你了。”
看來是真不假。
關山月道:“你這麼聽‘北丐幫’的,看來你跟‘北丐幫’的關係真是不淺。”
那漁人沒說話。
這就是承認,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能不承認。
關山月轉了話鋒:“‘北丐幫’‘揚州’分舵要這麼一個孩子幹什麼?”
那漁人說話了:“我不知道。”
關山月道:“你不知道?”
那漁人道:“‘揚州’分舵的人沒說,我也沒問。”
關山月道:“以你跟‘北丐幫’‘揚州’分舵的關係,會只讓你下網逮人,而不告訴你為什麼要這麼一個孩子?”
那漁人道:“‘揚州’分舵的人真沒說。”
關山月道:“你也會不問?”
那漁人道:“你既是江湖人,不會不知道江湖事,江湖事本就如此,人家不說,不能問。”
何止江湖事如此!只是在江湖上,這種事的後果較為嚴重罷了!
關山月道:“你跟‘北丐幫’‘揚州’分舵的關係不淺,‘揚州’分舵不會不讓你知道,你也沒什麼不好問的。”
那漁人道:“說什麼關係不淺,在人家的地盤上討生活,人家的事我不能不盡心盡力,也就因為我能做事,也無不盡心盡力,‘北丐幫’‘揚川’分舵才讓我在此安家落戶討生活,對我也頗照顧,如此而已,魚幫水,水幫魚。”
關山月道:“哪裡都能討生活,何必非在此地?要是為吃這碗打漁飯,過江往南去,到處是水,到處有魚。”
那漁人道:“要是能過江往南去,我不就……”
倏地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關山月目光一凝,道:“你為什麼不能過江往南去?”
那漁人道:“沒什麼,不想去。”
關山月道:“‘江南’有你不想見、不能見的人?還是你做了不能見容於‘江南’的事,不敢到‘江南’去?”
那漁人臉上變色,道:“你不要亂猜胡說,我……”
關山月道:“看來你是非等我逼你不可。”
他抬手要點。
那漁人急叫:“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也跟眼前事無關。”
關山月道:“奈何我想多知多曉,既跟我無關,跟眼前事無關,你又何必怕我知道?”
那漁人一嘆道:“既然栽在了你手裡,還有什麼好說的?誰讓我自己一時不小心說漏了嘴?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怕誰知道?就因為我一直跟‘北丐幫’走得近,不能見容於‘南丐幫’,所以我不能過江往南去。”
這還是不算明說,不過,對明白人來說,已經很夠了。
關山月道:“這麼說,在‘江北’安家落戶討生活,你是自願的,不是被迫無奈?”
那漁人承認了:“不錯。”
關山月道:“你剛說‘北丐幫’‘揚州’分舵的事,你都盡心盡力,這是說……”
那漁人道:“‘北丐幫’‘揚州’分舵在‘揚州’一帶勢力大,但是,在水路卻施展不開使不上力,我幫著看顧水路。”
“北丐幫”究竟做些什麼?又幫著在水路上看顧什麼?漁人仍然沒明說,可是對明白人來說,還是夠了。
關山月道:“看你的家,可以知道你日子過得比一般打漁人好,你不是白幫‘北丐幫’‘揚州’分舵看顧水路吧?”
那漁人道:“你已經看出來了,還問什麼?”
也承認了。
關山月道:“我就想是這麼回事,果然。”一頓,問:“你在‘江北’安家落戶討生活,難道就可保無虞,不怕找你的人找到這裡來?”
那漁人道:“‘北丐幫’‘揚州’分舵耳目遍佈,消息靈通,一有可疑人進了‘揚州’地面,‘揚州’分舵立即就會知曉,在‘北丐幫’的勢力範圍內,還沒有人敢來找我,事實上這麼久了,也沒有任何動靜。”
關山月所以沒被“北丐幫”“揚州”分舵發現,或許因為他不出名,不可疑。
關山月又轉了話鋒:“照你跟‘北丐幫’‘揚州’分舵的這種關係,‘揚州’分舵不會不跟你說,要這麼一個孩子何用,你也不會不知道。”
那漁人一怔,道:“我……”
關山月道:“你自己說的,已經認栽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也就因為這,我一直沒有動手逼你,還望你不要逼我動手。”
那漁人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道:“你以為我跟‘揚州’分舵既是這種開系,‘揚州’分舵就真把我當自己人,肝膽相照,開誠佈公,事事部下隱瞞,都讓我知道?”
關山月道:“難道你不以為?”
漁人道:“年輕人哪!你不像涉世未深,也不像初入江湖,我不該這麼說,可是我得這麼說,連祖宗都不要的人,會拿誰當自己人?我也一樣!”
關山月為之心頭震動,這是他碰上的頭一個,他道:“那你為什麼還……”
那漁人道:“不得不呀,年輕人!”
關山月目光一凝:“你後悔?”
那漁人道:“不後悔!”
毅然決然,斬釘截鐵。
關山月為之一怔:“你不後悔?”
那漁人道:“年輕人,賣身投靠的人都不傻,誰都明白,可是你見過、聽過哪個改變心意走回頭路的?當初吳三桂,要不是朝廷要撤藩、削藩,他還是不會起兵抗旨。人,有幾個會跟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過不去?也回不了頭了,何必後悔?”
是實情!
也是一番道理?
關山月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就相信‘揚州’分舵沒跟你說要一個孩子何用,你不知道。”
那漁人道:“謝謝你。”
他竟然謝關山月。
關山月道:“‘揚州’分舵把人帶到哪裡去了,你總該知道。”
那漁人道:“來人還是沒說,我還是沒問,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上‘北丐幫’‘揚州’分舵找,上‘北丐幫’‘揚州’分舵要人,就錯不了。”
這話也不會錯。
關山月道:“‘北丐幫’‘揚州’分舵在什麼地方?”
那漁人道:“‘瘦西湖’盡頭,‘觀音山’上一座古剎裡。”
關山月又沉默了一下,道:“你不後侮,我不得已。”
一指點了出去。
那漁人倒了下去。
關山月不見了。
關山月站在“觀音山”上這座古剎前。
這座古剎年久失修,有點殘破。
或許因為年久失修,或許因為有點殘破,似乎沒有香火。
如今,古剎兩扇油漆剝落的大門開著,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人聲。
既是“北丐幫”“揚州”分舵的所在地,怎麼會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關山月邁步就往裡走,直到“大雄寶殿”前的院子裡,聽見人聲了,一個喝聲傳了過來:“站住!”
關山月站住了。
“大雄寶毆”裡出來個人,不是和尚,是個要飯花子,年輕要飯花子。
看來“北丐幫”跟“南丐幫”一樣,年輕弟子不少。
只是,“北丐幫’的年輕弟子,跟“南丐幫”年輕弟子不一樣,個個神情驃悍,說話不是一臉冰冷,就是橫眉豎目,毫不客氣,一點也不像求人施捨、賙濟的要飯花子,或許“北丐幫”有朝廷養,下愁沒飯吃。
看剛從“大雄寶殿”出來的這年輕要飯花子,不就是這樣一付盛氣凌人的模樣。
一付惡花子模樣:“不要再往裡走了,這裡已經久絕香火,不能再禮佛參禪了。”
關山月淡然道:“我是來……”
年輕要飯花子截了口:“這裡也不是探幽攬勝的地方,這裡無幽可採,無勝可攬。”
他不讓關山月說話,用意是把不能到這兒來的理由都說了,讓關山月知道,不管是為什麼來的,都不能來。
關山月不在意,依然淡然道:“我是來找人的。”
年輕要飯花子微一怔,凝目:“找人?”
關山月道:“不錯。”
年輕要飯花子道:“這裡也沒有你要找的人。”
關山月道:“誰說的?你不就是麼?”
年輕要飯花子臉上變色,怒目沉聲:“你……”
關山月道:“不要動氣,我沒有別的意思,說的是實情實話,我是來找‘北丐幫’‘揚州’分舵的,難道你不是‘北丐幫’‘揚州’分舵的人?”
年輕要飯花子又一怔:“怎麼說?你是來找‘北丐幫’‘揚州’分舵的?”
關山月道:“不錯,你是不是‘北丐幫’‘揚州’分舵的人?”
年輕要飯花子道:“當然是!”
關山月道:“那麼,我並沒有找錯地方,這裡我能來,是不是?”
年輕要飯花子道:“你既是來找‘北丐幫’‘揚州’分舵的,你是沒有找錯地方,這裡你當然能來。”
關山月道:“那就好。”
年輕要飯花子道:“只是,你是……”
關山月道:“江湖生意人。”
年輕要飯花子道:“江湖生意人?”
關山月道:“不錯。”
年輕要飯花子一雙犀利目光逼視關山月:“總該有名有姓!”
關山月道:“知道我是個江湖生意人就夠了,姓什麼,叫什麼,無關緊要。”
年輕要飯花子要說話,但突然臉色一變,急道:“你是怎麼上來的?”
這是問怎麼上“觀音山”來的?
顯然剛想起。
關山月道:“當然是走上來的。”
年輕要飯花子一雙犀利目光逼視得關山月更緊:“我‘揚州’分舵在山下布有樁卡,不管從哪個方向,只要有人近,絕逃不過樁卡耳目,你……”
關山月道:“這你不該問我,該問你‘揚州’分舵那些樁卡。”
還真是。
年輕要飯花子沒說話,倏地發出一聲短促哨聲。
“大雄寶殿”裡,院子四面八方,立時閃現十幾名要飯花子,個個身手矯捷,顯然都是不錯的好手。
除了“大雄寶殿”那三個之外,都是臉色冰冷、神情驃悍的年輕花子。
“大雄寶殿”裡那三個,二型一後,都是中年花子,三個人都神情冷肅,氣勢沉穩,兩眼精光閃動,顯然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尤其前頭那一個,身軀粗壯,濃眉大眼,一頭亂髮,一臉刺帽似的絡腮鬍,看上去更有點懍人。一現身,他那一雙環目中的精光便盯上了關山月,冷然發話,話聲低沉:“這是怎麼回事?這人哪裡來的?幹什麼的?”
這當然是問他眼前,站在“大雄寶殿”門口的那年輕花子。
那年輕要飯花子恭謹欠身:“稟分舵主——”
他把從發現關山月進院子,一直到剛才的經過說了,記性還真好,一點也不缺。
一點也不漏。
聽畢,那懍人的分舵主一雙環目中精光暴閃,沉聲道:“聯絡山下樁卡!”
那年輕要飯花子立刻又撮口發出哨聲,這回哨聲長,而且高而尖。這聲哨聲一落,山下方向隨也響起一陣哨聲,遙遙傳來。
那位分舵工環目中精光微斂,道:“朋友好身手,居然能瞞過我‘揚州’分舵的山下樁卡,這一著已經先聲奪人了,算得上給‘揚州’分舵一個下馬威了。”
當然,這是跟關山月說話。
關山月淡然道:“分舵主好說,分舵主言重。”
那位分舵工話轉正題:“朋友說,朋友是個江湖生意人?”
關山月道:“不錯。”
那位分舵主道:“這麼說,朋友找上我‘揚州’分舵來,應該是來做生意的?”
關山月道:“分舵主是個明白人。”
那位分舵主道:“我想不出朋友找上‘揚州’分舵,有什麼生意可做。”
關山月道:“我剛說分舵主是個明白人。”
那位分舵主道:“難道如今我又算不得明白人了?”
關山月道:“生意人是不白冒風險,不白費工夫的,我既然找上了貴分舵,自是有生意可做。”
那位分舵主仰天一個哈哈,剌蝟般的絡腮鬍為之一陣抖動:“朋友好一個生意人不白冒風險,不白費工夫,我倒要聽聽朋友找上我‘揚州’分舵,有什麼生意可做。”
關山月道:“自是要奉知分舵主。”
那位分舵主道:“朋友請說,我洗耳恭聽。”
分舵主就是不一樣,和氣、客氣。
關山月道:“不敢,我昨天定水路經‘江南’來,船入運河,快到‘揚州’時,見一條人魚跟在一條大船之後;這是個百年難過的稀奇東西,倘能捕獲,一旦出售,今生今世就不愁吃穿。我進艙找漁家下網,哪知等我從艙裡出來時,人魚卻已經不見了,從昨天到今日,費盡工夫,幾經打聽,才知道那條人魚讓貴分舵下手搶了去,話說到這裡,分舵主是個明白人,應該已經明白了。”
那位分舵主道:“我是已經明白了,只是,朋友是從哪裡打聽得這說法的?”
關山月道:“分舵主是說……”
那位分舵王道:“朋友打聽得的這說法不可靠。”
關山月道:“分舵主,我剛說過,生意人是不白冒風險,不白費工夫的。”
那位分舵主道:“這是說,朋友不信我說的?”
關山月道:“我相信,只是,住磚瓦房的那個打漁的,指貴分舵,不敢無中生有。”
那位分舵主環目精光一閃:“看來朋友真是不白冒風險,不白費工夫。”
關山月道:“分舵主知道了?”
那位分舵主道:“我卻不知道朋友是怎麼找到那個老漁人的?”
關山月道:“要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還能在江湖上做生意麼?”
那位分舵主道:“說得好!朋友既是從那個老漁人口中打聽得這說法,就應該知道,下手的不是我‘揚州’分舵。”
關山月道:“分舵主,我想下出有什麼不一樣。”
那位分舵主道:“看來那老漁人跟朋友說的還真不少。”
關山月道:“分舵主應該想得到,不然我怎麼會找上貴分舵?”
那位分舵工道:“我是已經想到了,只是朋友也應該想到,朋友找上我‘揚州’分舵有兩不妥。”
關山月道:“分舵主明教。”
那位分舵主道:“江河中的魚是無主之物,人人得而捕之,誰能捕獲,各憑本事;一旦捕獲,便成了捕獲人所有,朋友怎可找上我‘揚州’分舵?”
關山月道:“分舵主說的是理,但分舵主總算承認了。”
那位分舵土道:“事既至今,再不承認顯得小家子氣,是不?‘北丐幫’不小家子氣,也從不讓人說小家子氣。”
關山月道:“佩眼,分舵主那第二個不妥,是……”
那位分舵主道:“我‘揚州’分舵僱那老漁人捕獲的,是個水性奇佳的人,並不是一條人魚,朋友要人魚,找不著我‘揚州’分舵。”
關山月道:“分舵主說的好,如今該我答覆分舵主這兩不妥了。分舵主剛說江河中的魚是無主之物,人人得而捕之,沒有錯,絕對沒有錯,只是,要是人,而不是人魚,那就不是無主之物了,任何人都不能捕之了,是不是?分舵主?”
那位分舵主為之一怔,是人,不是人魚,話是他剛說的,不能不承認,剛還引為得意的一句話,如今卻成了把柄,他為之語塞,一時沒能說出話來,也為之懊惱。隨即,他有點惱羞成怒:“我明白了,你是那孩子的家人,找上我‘揚州’分舵,來要人的。”
關山月道:“分舵王錯了,我不是那孩子的家人,我也不是來要人的,我是江湖生意人,找貴分舵來談生意的。”
那位分舵主道:“買那個孩子這筆生意?”
關山月道:“不錯。”
那位分舵王道:“那個孩子是筆生意?”
關山月道:“不錯,不但是筆生意,還是筆大生意。”
那位分舵主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關山月道:“我要跟貴分舵買這個孩子,分舵主明白了麼?”
那位分舵主怔了一怔,環目炯炯,目光一凝:“我明白了,只是我又有一個不明白了。”
關山月道:“分舵王這又一個不明白是……”
那位分舵主道:“朋友你要這麼一個孩子何用?”
關山月道:“分舵主,那就是我的事了,就像貴分舵,費這麼大事,找那老漁人下網捕捉那麼一個孩子,一定有貴分舵的道理,只是,貴分舵的道理未必願意讓人知道,是麼?”
那位分舵王道:“不錯,朋友說得好,只是,倘若我‘揚州’分舵不賣呢?”
關山月道:“分舵主就不先聽聽我出的代價?”
那位分舵主道:“不必,任何代價,我‘揚州’分舵都不賣這個孩子。”
關山月道:“分舵主何妨聽聽,我擔保我出的這個代價,讓貴分舵心動。”
那位分舵主道:“我說過了,不必!”
關山月道:“分舵主,我是以貴分舵為代價。”
那位分舵主環目精光一閃:“你怎麼說?”
關山月道:“分舵主,我拿你‘揚州’分舵換那個孩子。”
那位分舵主臉色一變:“這是說……”
關山月道:“分舵主是個明白人,是麼?”
就在這時候,一條矯捷人影如飛射落,影空人現,是個健壯年輕要飯花子,有點氣急敗壞:“稟分舵主……”
一見有外人在,立即住口不言。
那位分舵主卻怒聲喝問:“什麼事?”
那健壯年輕要飯花子立即上前,附耳低低數語。
那位分舵主臉色大變,一擺手,那健壯年輕要飯花十又騰身如飛而去,那位分舵主霍地轉臉向關山月,剎時間環目暴睜,剌媚般的絡腮鬍怒張,神態嚇人,冰冷說話:“朋友,我要問你一次,你是怎麼找上那老漁人的?誰讓你去找他的?”
關山月淡然道:“想必適才那位貴分舵弟子,對分舵主有什麼驚人稟報。”
那位分舵主突然厲聲:“別是你逼問我‘揚州’分舵一名弟子,問出來的吧?”
關山月可不在乎,平靜的很:“我也不願落個小家子氣。”
那位分舵主像一頭要吃人的惡獸:“你殺了我‘揚州’分舵那名弟子,還讓他跪在‘梅花嶺’史可法衣冠冢前,分明是個叛逆!”
關山月道:“我說過,我不願落個小家子氣。”
既然讓人發現了,也讓人想到了他,他不能不承認了。
那位分舵主道:“還說要拿我‘揚州’分舵換那個孩子,我看你還是先救自己吧!”
他抬手一揮!
只這麼一揮手,周圍的年輕要飯花子齊動,一起閃身撲向了關山月。
關山月不止背腹,而是四面受敵,他不閃不躲,容得四面撲到,他突然身軀一個飛旋。
悶哼聲聲,周圍那些年輕要飯花子又退了回去,個個神情驚怒。
關山月泰然從容,跟剎那之前沒什麼兩樣。
這麼多“揚州”分舵年輕好手齊動,顯然是驚怒之下想一擊奏效,置關山月於死地,報這個仇、雪這個恨。
也難怪,“北丐幫”受朝廷豢養,直接聽命於大內欽差的-名和碩親王,一向氣焰囂張,連北方各地官府都得讓他三分,一般江湖人更不敢輕易招惹,幾曾受過這個?
只聽那位分舵主暴喝:“颳了他,剁了他!”
這回下的令更狠!
周圍那些年輕要飯花子又齊動,人人疾快翻腕,人人手裡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再次撲向關山月;那麼多把明晃晃的匕首排成了一張光亮的網,立即罩住了關山月。
匕首也不知這是哪兒的”
要飯花子有打拘棒,有破碗,沒想到還隨身帶著匕首,而且個個都有。
總不會是為要飯一旦要來六塊肉,切割肉用的。
分舵主命刮,命剁,當然得亮利刃,不然怎麼刮?怎麼剮?
那張多把明晃晃匕首組成的光網,罩住了關山月,住下落,往裡縮,而且疾快無比。
這是——
突然,錚然一聲龍吟,一道寒光從那張光網中沖天而起,一閃斂去。
一陣金鐵交鳴聲,多道寒光又沖天起,像一連篷煙火般的上衝,散開,點點流星似響的落向四周。
那些年輕要飯花子又急退開,這回神情不是驚悠,而是驚駭,個個手裡已空空如也。
匕首呢?
點點流星散落周圍,落地錚然有聲,正是那一把把的匕首。
關山月仍泰然從容站在原地,跟剎那前不同的是,這回手裡多了把寒光閃動的軟劍!
下的令是那麼狠,結果不但沒能刮成關山月,也沒能剁成關山月,反而讓關山月——
那位分舵主大為驚怒,叫道:“怪不得你敢殺我‘北丐幫’‘揚州’分舵弟子,又找到我‘揚州’分舵來,原來你……”
餘話沒說出口,一頓又暴喝:“拿下這叛徒,死活不論!”
那麼多弟子,人人一把匕首,刮既刮不成,剁也沒剁了,這又是命誰動手?
他背後那兩名神情冷漠的中年花子閃身越前。
是這兩個。
似乎也只剩這兩個了!
關山月見兩名中年花子空著手,當然也把軟劍收回腰裡。
就在他把軟劍收回腰裡這當兒,兩名中年花子動了,雙雙閃身撲擊,默契十足。
一左一右,四掌分襲關山月兩肋。
別看兩名中年花子都沒用兵刀,練家子都看得出來,兩人這四掌,都能裂石開碑,照樣能殺人,能置人於死地。
關山月不動,不出和,容得四掌掌力即將沾衣才動,但仍不出手,他突然收氣飄退。
兩名中年花子的四隻手掌立時落空,但兩名中年花子比那些年輕好手強得多,他倆腳下又多跨半步,四隻手掌如影隨形,仍分襲關山月兩肋。
關山月似乎感到意外,未再退,他身軀倏然後仰,硬演“鐵板橋”。
這絕對是奇險,也絕對是兩名中年花子的大好時機,但兩名中年花子卻沒有想到關山月會在這時候弄險,等到想到這是大好時機,二次落空的四隻手掌,要沉腕變招,雙雙下插時,關山月已飛起一隻腳,閃電般分別踹向他兩個的膝蓋,逼得他兩個非往後退不可。
兩名中年花子只得先顧自己,放棄這大好時機,雙雙-步後退。
只是,他二人剛退,關山月已挺腰而起,雙掌電出,各在兩名中年花子胸膛上印了一下。
兩名中年花子悶哼聲中各噴出一口鮮血,暴退,退出四、五步去才拿樁站穩,各自臉色如白紙,沒有再動。
那位分舵主心膽欲裂,可也怒不可遏,戟指關山月,連叫:“你好大膽,你好大膽!”
他似乎要動。
關山月道:“怎麼?貴分舵沒有別的人?”
那位分舵主道:“我‘揚州’分舵有的是人。”
關山月道:“那何勞分舵主親自出手?”
那位分舵主還沒有說話。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從外頭傳了進來:“不必我家分舵主親自出手。”
隨著這句話,從大門,撲進來十幾個,落地圍住了關山月。
也都是一流的好身手,剛才報完信後又走了的那健壯年輕花子也在其中。
此刻夥同十幾個又來分舵,適才八成是叫人一起回分舵來增加人手,助威來了。
一落地圍上關山月,那健壯年輕花子立即發話:“啟稟分舵主,打漁的也遭了毒手。”
也發現了。
那位分舵主目眥欲裂,又戟指關山月:“你……”
關山月問他別的:“你‘揚州’分舵的人,都在這裡了麼?”
那位分舵主咬牙切齒:“我‘揚州’分舵的人都在這裡如何?沒有都在這裡又如何?”
關山月道:“你‘揚州’分舵的人要是都在這裡,就省得我再到處找了,要是沒有都在這裡,還得我一個一個到處找。”
那位分舵主道:“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遭你等視為叛逆的人,什麼時候會放過那些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敗類?”
那位分舵主道:“難道你真敢……”
關山月道:“我本不願,但我不得已,敢與不敢,分舵主你很快就知道了。”
那位分舵主振臂高呼:“弟兄們!這個人是該殺的叛逆,昨夜在‘梅花嶺’當值的弟兄,跟打漁的已經遭了他的毒手,有咱們就沒有他,有他就沒有咱們!”
他這一叫,所有的要飯花子,除了他,都動了,還有匕首的亮匕首,沒有匕首的出雙手,一起撲向了關山月。
這陣仗夠大的,二十多近三十個,“北丐幫”的年輕好手。
換個人別說拚鬥,別說打了,二、三十個好手的推擠,必能要他半條命!
關山月揚起雙眉,目閃懍人寒芒,軟劍三次掣出,振腕抖劍,劍尖上劍花朵朵。
“大羅劍法”展神威,關山月身軀疾旋,軟劍長虹一閃,倏然斂去不見,軟劍已回腰間,不在關山月之手。
那二、三十個花子撲勢倏然停住,個個眉心湧現血跡,然後一個接一個倒下,倒下後就沒再動,轉眼間全倒下了,周圍一圈。
那位分舵主魂飛魄散:“你!”
關山月一臉冷肅:“當你等眼中的叛逆,與你等這些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敗類相遇,這種結果是想得到的,正如你所說的,有你等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你等。”
那位分舵主道:“你以為‘北丐幫’饒得了你!”
關山月道:“那是以後的事,如今你得把我要的人交給我。”
那位分舵主道:“你要的人,已經不在我‘揚州’分舵了。”
關山月道:“你是江湖出身,應該知道江湖人逼人的手法。”
那位分舵主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關山月道:“我要的人哪裡去了?”
那位分舵工道:“就在‘揚州’,你自己去找。”
關山月道:“你也知道,你無法倖免,可是,你可以為自己掙一個全屍。”
那位分舵主道:“好!我就告訴你,你自己找上門去要……”
關山月道:“你以為我不敢?”
那位分舵主道:“我‘揚州’分舵把他賣給鹽商了。”
關山月目光一凝:“鹽商?”
那位分舵主道:“不錯。”
關山月道:“鹽商要那麼一個孩子何用?”
那位分舵主道:“是本分舵告訴那鹽商,論水性,那孩子就是一條人魚,極為希奇珍貴。候聖駕南巡,駐蹕‘揚州’擇吉獻上,必能-得天眷。”
關山月道:“你倒是想得周到,會出主意,有鹽商願意買麼?”
那位分舵主道:“當然有,聖駕每次南巡,‘揚州’鹽商無不絞盡腦汁,挖空心思邀寵;如今有這麼稀奇珍貴的一個,無不不惜重金,爭著買。”
關山月道:“那麼,落進哪一個鹽商之手了?”
那位分舵主道:“‘瘦西湖’畔白家。”
關山月道:“應該是‘揚州’首富,不然搶不過別家。”
那位分舵主道:“當然。”
關山月道:“既是‘揚州’首富,也一定養有不少江湖高手,不好碰,不好惹,不能近。”
那位分舵主道:“當然。”
關山月道:“所以你認為我不敢找上門去要?”
那位分舵主道:“不錯。”
關山月道:“其實你是巴不得我敢找上門去要,你所以這麼容易就告訴我,不就是巴望我找上門去要,傷在白家所養的那些江湖高手手裡麼?”
那位分舵主沒有說話。
關山月道:“救人如救火,我不再跟你說什麼了,這就如你所望,到‘瘦西湖’畔白家去要人了。”
那位分舵主道:“也就是說,你要殺我了?”
他真是個明白人。
關山月道:“我下得已,我要是不殺你等這些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敗類,無以對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無以對‘揚州十日’死難的無數‘揚州’百姓。其實,你分舵的這些人已經都死了,你身為分舵主,應該急著求死才對!”
那位分舵主說話了,厲喝:“我跟你拼了!”
閃身跨步撲向關山月,一雙毛茸茸的大手,當頭劈向關山月。
這是負隅頑抗,做致命一擊,也是抱著一線希望的生死之擊,因之他是全力施為,勁力、威勢,都相當驚人。
也難怪,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人都是這樣,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這明擺的不是好死,尤其是明知道即將要死?
哪還能不拼?不盡全力孤注一擲?
奈何他的武功差關山月太多?
關山月容得掌力及身,側身躲過,那位分舵主雙掌劈空,就要變招。
關山月比他快,已揚掌劈下,正中他雙腕,雙腕盡折,他大叫一聲暴退,雙臂下垂,再也抬不起來,他知道,時候到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渾身發抖,顫聲道:“就算你能要回人來,你也走不出‘揚州’!”
關山月道:“我不這麼認為!”
再次抬手,一指點出。
那位分舵主躲不了,也無力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