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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龍為虎倀

    首先由暗影中出來的,是-個矮胖如桶的身子;那是個五官細小,卻紅光滿面的奇突人物,他-現身,便笑呵呵的朝著金申無痕抱拳:“大嫂子,久不相見啦,只是今晚上這個場合得謁大嫂子芳顏,卻不免令兄弟好生遺憾,這叫形勢所逼,呃,不錯,形勢所逼哪……”

    那個人,竟是遼北“三龍會”的會首……“長山三龍”的老二“卷地龍”上官卓才!

    金申無痕忽然笑了,她語氣相當柔和的道:“上官老二,原來是你啊,我們之間,似是命裡沖剋,老在不該見面的地方碰上啦……”

    上官卓才搓著手,似乎頗為尷尬的道;“扛湖海,江湖海啊,大嫂子,捲進來便只有在裡頭湊合著隨波浮蕩,要是逆著它,遲早便沉了底啦,大嫂子你多包涵則個。”

    金申無痕笑吟吟的道:“貴會的‘長山三龍’約莫都到齊了吧?這個熱鬧,只怕你拜兄拜弟他們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來樂合……”

    上官卓才咧著嘴道:“大嫂子可別見怪.我們兄弟也是情非得已,不由自主啊……”

    又有兩條人影閃了出來,一個是位看上去頗見蒼老的清癯白髮老者,一個是位缺了條左腿,休魄卻十分修偉的中年人物;他們兩人分向上官卓才上下首一站,那老者已沉勁有力的先開了腔:“金大嫂,相信你已經明白了我們今晚的來意——”

    金申無痕談淡的道:“不錯,我非常明白。”

    老者的臉色有點難堪,他乾咳一聲,又接著道:“我只能說——我們很遺憾;金大嫂,這是一種形勢,形勢的轉易,並非人力可資杭衡,尤其是江湖道上權力與局面的交替,乃是最現實又冷酷的,我們僅有兩種選擇,斥拒或是依附,我們必須在地頭上支撐下去,‘三龍會’還有上千口子的人等著張口吃飯……”

    金申無痕僵冷的道:“看樣子,是你們選擇了依附這條路?”

    閃避開金申無痕尖銳的視線,老者艱澀的道:“金大嫂,我們想活下去,不願使這塊地頭上的新統治者在開始就對我們產生惡感,‘金家樓’的潛力我們明白,我們得罪不起,至於誰來接管‘金家樓’倒不關緊要,總之,我們只有順著‘金家樓’的意思走!”

    金申無痕尖峭的道:“大概不止這點理由吧?賈長川?單老二許了你們多少好處?!”

    那老者——“三龍會”的首領“摩雲龍”賈長川,面頰的肉往上扯了扯,他窘迫的道:“你知道,金大嫂,這原是對於一個新統治者的支持所慣有的附帶條件,不足為奇……”

    輕蔑的一笑,金申無痕道:“賈長川,很可能你們錯了,你們表達你們的屈服——對一個叛逆來說,未免稍稍早了一點,因為直到目前,仍沒有確定準才是‘金家樓’的統治者,最後的結果尚不曾分曉,很可能不是我或單老二,是你們‘長山三龍’也說不定!”

    單慎獨哈哈大笑:“大嫂,你這攻心之計,卻用得太晚了,道上混的朋友們,哪個不是招子雪亮,心竅透明?勝負存亡,一眼看到底,形勢優劣,更乃擺得一清二白,你我之間,誰被逐出了‘金家樓’堂口?誰又在東藏西躲?誰在發號施令,誰在捶胸頓足?大嫂啊,勝者為王敗為寇,這麼點道理,還值得上一提麼?”

    扭轉頭,他又衝著賈長川道:“賈老哥,我說得對不對呀?”

    賈長川苦苦的一笑:“二爺,‘長山三龍’這不是全來供二爺差遣了麼?”

    單慎獨傲然道:“江山不是白搭的,基業不是空揀的,一場接著一場的拼殺,一波連著一波的豁鬥,賠人命,舍血肉,經過多少時日的策劃與佈署,絞盡腦汁,費煞心機,方才堪堪成了局面,賈老哥.你睜大兩眼看著,這一畝三分地究竟會是誰的?”

    缺了一條左腿的中年人——“長山三龍”的老么“缺爪龍”霍剛冷冷的接了口:“我們知道這一畝三分地將是誰的,二爺,所以我們已經用行動表達了我們依附的傾向!”

    單慎獨陰森的道:“不錯,霍兄,不錯,你們很受抬舉,也很識趣——但千萬別想岔了,你們‘三龍會’仍然是‘三龍會’,在我答允你們的條件之外,‘金家樓’的地盤及基業除了我誰也沾不上邊!”

    賈長川兩道灰白的眉毛糾結了,他沉沉的道:“我們不敢有這個妄想,二爺,我們一向很知足。”

    上官卓才也打著哈哈道:“你這是說到哪裡去啦?二爺,你吃麵,賞我們一口湯喝,我們兄弟業已是感恩不盡了,這江山一朝到手,我們兄弟不求別的,只巴盼你二爺稍給幾分顏色,能仰仗你的臉面在地頭上混混也就得了……”

    金申無痕嘆了口氣:“真沒想到,‘長山三龍’竟是像這個樣子混起家的……”

    單慎獨忽然又和煦的笑了:“大嫂,你該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長山伯仲,自有其選擇!”

    上官卓才腔調軟塌塌的:“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冷冷瞥了上官卓才一眼,單慎獨嚴厲的道:“上官老兒,打點起精神來吧,霸業與權力的爭奪,原本就是寡絕和酷烈的,只講手段,求其目的,論不到那些七情六慾的存在,如今人已站上了船頭,涇渭早劃,壁壘分明,再要表什麼暖昧含糊的意思,就不但無聊,更且無知了!”

    上官卓才不由面紅耳赤的道:“你可別誤會,二爺,我決沒有其他什麼想法,只是順口溜了兩句話……”

    哼了哼,單慎獨道:“即使你有什麼八面玲瓏的騎牆之念,到了眼下短兵白刃的地步,也拔腿不及,對方亦斷不會容你再有回頭苟且的機會!”

    上官卓才忙道:“我明白,我明白,二爺,就算我再糊塗也不會到這個程度,你放心吧,好歹,我們兄弟全陪你搭下也就是了!”

    微微昂臉,單慎獨的語音高拔:“叫你們‘三龍會’的‘六大順子’列陣吧!”

    賈長川的右手舉了起來——

    非常沉重地舉了起來,於是,六條人影立即閃現,佔據在六個可以連成半圈的點上,寒亮的兵刃,也同時出鞘。

    金中無痕笑了笑,道:“賈長川,你還真個記得和我那死鬼的交情,居然連你‘三龍會’撐檯面的幾把好手都一遭搬出來,盛意可感,委實盛意可感!”

    賈長川臉色透青,他的雙目垂注向下,嗓音喑啞無力:“很對不起,金大嫂,金大哥往日待我的好處我不敢忘,但是,為了我整個組合的生存延續,也只好請大嫂寬諒;自此事發生,我曾不止-次向歸天的金大哥暗禱告罪,我虧了他的,便等我到陰曹地府叩頭領罰吧……”

    金申無痕漠然道:“若真到那個時候,也記得把今天對我講過的這套說詞再重複一遍給他聽,那死鬼耳軟心慈,很可能對你大表讚揚之外,另再給我扣上一頂‘婦人誤事’的帽子亦未可定!”

    幾句話有如針刺錐鑽,賈長川不禁大感難堪:原是舊交相識,卻變得兵戎以見,而兵戎之起又是這麼一個自私貪圖,站不住一腳的原因,是受脅迫也好,遭誘騙亦罷,怎生論起來,都防不住向所標榜的“道義”兩個字啊!

    “缺爪龍”霍剛硬繃繃的接上道:

    “金大嫂,前一陣子我們二哥幫他幾個朋友找場,到末了卻被你半路上殺出來,大包大攪的硬把我們二哥碰了回去,弄得他灰頭土臉幾乎見不得人,大嫂你的這種行徑,可也曾顧慮到金大哥和我們哥幾個的交情?!”

    金申無痕的臉色寒了下來,她臉一沉道:“你扯到題外去了,霍剛,殊不論那檔子事的是非孰屬,就算我在那個場合中抹灰了上官老二的臉,你們‘三龍會’就該為虎作倀,幫著‘金家樓’的叛逆來刨‘金家樓’的根?”

    窒了窒,霍剛抗聲道:“我們有著不得不為的理由……”

    金申無痕鄙夷的道:“圖存苟安,仰人鼻息的奴才生活,倒也不如早死了強!”

    霍剛面上變色.羞怒交集:“金大嫂,你豈可如此侮辱我‘長山三龍’?!”

    一拂衣袖——是一種極度不屑又輕蔑的表示,金申無痕道:“棄仁義復舍忠信,冷血無恥之尤,這類人的心性,如非麻木,便已瘋妄,‘長山三龍’何幸,竟在這片地頭上頂著-塊天活到如今?!”

    賈長川不禁全身震顫,雙目圓睜,他激動的叫:你……

    金大嫂,你的唇舌也未免太利了啊,你把我們幾個看成了什麼人?”

    金申無痕重重的,毫不猶豫的道:“小人,一群唯利是圖,無心無肝更加膽小的小人!”

    上官卓才憤怒的咆哮:“大嫂子,我們尊你一聲叫你句大嫂子,你可要識抬舉,曉利害,犯不上紅口白牙把人當孫子來罵,事情到了眼下的光景,你還仍以為像當年你金家樓主般的八面威風法?”

    金申無痕沒有表情的道:“約莫是單慎獨借了幾分勇氣給你,上官老二,你正可拿著來試,我金寡婦的鋒頭比諸當年頹鈍了多少!”

    把心一橫,上官卓才臉紅脖子粗的吼:“我就是要試試,今天晚上原為了要試試而來!”

    哧哧一笑,單慎獨微微眯著兩隻眼:“早就該見見真章下.把式上爭上個高下!三位是何為來著,憑白受了這頓窩囊氣,連我都覺得太也不值……”

    賈長川僵木的,沉重的道:“是不值,因為二爺你不是我們。”

    唇角的那抹笑意凝結了,單慎獨凜烈的道:“那麼,三位賢伯仲是否又有了什麼其他打算呢?”

    賈長川的一股心火似乎有些抑壓不住了,但他深深的,又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目光平視向前,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事到如今,正如騎虎,我們還能有什麼其他打算?”

    單慎獨冰寒的道:“很好,那就不再磨蹭下去了;長山伯仲,單某不才,便先行踢陣,還請三位做個接應!”

    上官卓才忙道:“二爺,不等等其餘的人?”

    單慎獨陰沉的道:“他們會適時趕來的,夜長夢多,我們不妨提前一步;我這位大嫂厲害是厲害,但相處多年,她有些什麼玩藝我全清楚,這一仗,篤定就是她今生的最後一仗了!”

    金申無痕安詳柔和得就似在和一位摯交好友娓娓清談:“單慎獨,我並不否認有這種可能的存在,然則,對諸君而言,往後亦不見得就有多少現世的機會,眼下的形勢,對我固是悲哀,對列位,只怕也有趣不了!”

    眼角一挑,單慎獨道:“你把自己估得太高了,大嫂,別人不知道你吃幾碗乾飯,莫非我還不明白?‘金家樓’的老主幹,放著你那點玄虛唬些二愣子去吧,在我們面前擺譜,沒有誰吃你這一套!”

    金申無痕袖擺輕拂,又是那一種淡淡然與不值一顧的高傲神色,她似是把什麼都看穿透了,把一切全認做空幻得無以眷念了:“那麼,單慎獨,你還在等待什麼呢?”

    一側,阮二驚慮的叫:“老夫人……”

    金申無痕靜靜的道:“別為我擔憂,阮二,我還看不到那麼開,若是我要走,也不會空著一雙手走,多少總該帶點什麼做綴頭,你說是嗎?”

    單慎獨突然暴叱:“老寡婦,你任什麼也帶不走!”

    “閻王令”自單慎獨的肩後交叉飛起,晃動著炫目又顫漾的光華,它原先只凝成令牌的影象,而剎那間,這影象便幻化做一蓬流燦又繁密的寒彩,摟頭蓋面罩向了金申無痕!金申無痕半步都不移動,就在漫天縱橫的熠熠冷電向她交合罩落的瞬息,她的整個身軀快得不可言喻的貼地極閃……

    只是雙腳釘地不動——

    白色的裳影宛似雲湧般猝然飄舞,看不清她的任何動作,但聞空氣的進裂聲與激騰聲,彷彿一盆冷水澆在火紅的烙鐵上那般刺耳的尖響著,於是,單慎獨迅速後退。

    “三龍會”的瓢把子“摩雲龍”賈長川旋風也似的捲到,隨著他身形一起卷至的,還有一抹冰澈雪瑩的燦燦冷芒。

    金申無痕仍然沒有閃避,她雙手輕揮,恁股自然的-片勁氣便託開了賈長川那吞吐凌厲的劍勢。

    單慎獨大笑道:“好個老夜叉,好一手‘乾坤三旋掌’,你可是一天也沒把功夫擱下!”

    一沾即走的賈長川,他那柄鋒利雪亮拗窄舌劍微微輕蕩,劍端芒彩伸縮如電,再次攻來。

    “卷地龍”上官卓才的一對大板斧也早上了手,他吆喝著:“趕早上,我們這位大嫂子可不好侍候!”

    大吼一聲,阮二挺身向前,傢伙橫胸:“姓上官的,便讓我們親近親近吧,老夫人那裡,你連邊也別想沾!”

    上官卓才昂頭怪叫:“丁對丁,卯對卯,阮二有人來和你搭配,就憑你這不入流的東西,還犯不著勞動我上官二爺,我說,六大順子哪——”

    圍在四周的那六條大漢,聞聲之下齊齊應諾,卻不待他們嗓眼中的餘韻消散,“飛龍八衛”已經閃電般先發動攻勢,一個撲向了一個!

    阮二沒有動,古自昂也沒有動。

    上官卓才瞪著一雙眼,惡狠狠的道:“阮二,你他娘倒像真個和我‘憋’上啦?!!”

    阮二凜烈的道:“你說過,丁對丁,卯對卯,姓上官的,你也只配和我玩玩!”

    雙斧一揮,上官卓才怒火衝頂:“你他娘算是哪-等的貨色!竟想同我上官二當家的幹起乾坐,並秤斤兩?大膽奴才,你是叫鬼迷住心竅了,居然有這麼個瘢狂法!”

    半聲不吭,古自昂猛一踮步,“雙刃斧”斜劈橫揮,強勁無比的照著上官卓才的腦袋便砍!

    雙斧立起,“當”的一記火花四濺,上官卓才瞠日怪叫:“古自昂,你是找死!”

    阮二適時而動,身形側走,抖手十九斧朝著上官卓才的矮胖身子便招呼。

    連連挪騰中,上官卓才雙斧飛揮,人似螺旋。他口沫噴濺著咆哮:“來來來,我上官二爺一肩承擔,便超度了你這一雙抽冷子打暗算的狗奴才!”

    唯一沒有動手的,“缺爪龍”霍剛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冷眼默查形勢,他要決定加入哪個戰圈比較合宜——

    當然,他該支援的對象,必是那佔不了上風的同夥。

    用不著霍剛浪費多少時間.比他頂料中快得多,業已有人給他選擇——

    金申無痕在原地不動的幾式招法之下,已數次逼退了夾攻她的單慎獨及賈長川,而她在突然間動了——

    飛舞的白衣,宛若隱現不定的魂影,她是如此幽忽又幻異的旋掠著,雙掌帶起的削銳力道,融合著她那優美卻幾不見形的手與指,在兩個強敵的兵刃間穿走回繞,只是才開始,她便掌握了主動。

    咬咬牙,霍剛冷沉的道:“金大嫂,得罪了!”

    “了”字還在他舌尖上翻滾,人已電掣般射出……

    他的武器,竟然就是撐在他肋下的那柄黑拐,沉重的,生鐵打造的黑拐!

    金申無痕以一敵三,仍舊進退有據,揮灑自如;這位“金家樓”的女主人,在藝業的修為上,的確已到達了至高至善的境界,她不僅是在拼鬥,在格殺,更是展現著體姿在動態行為下的流暢同妙曼,把恁般粗魯狂悍的搏戰,昇華成一種悅目賞心的美感,絕無她的對手那等的野氣。

    表面上沉穩鎮定,單慎獨內心卻十分焦急緊張,他沒有料到——

    確實沒有料到,他這位大嫂子的功力竟已精湛圓熟到這個地步,他原以為他估得透對方的底細與能耐,即便相差亦是有限,但一待真正動手交鋒,他卻駭然發覺,對方的武學顯示綿綿不盡,深浩無際,招法來路中,有著大部分是他從未見聞過的!

    “閻王令”點劈穿刺,疾如石火,單慎獨冷冷笑道:“老夜叉,你好會藏鋒,想不到十多年的光蔭,還刨不完你的根底!”

    衣袖本來是虛軟飄蕩的,卻在來近的一剎那而硬如鐵板,沉渾的風力,同時迫得賈長川,霍剛退躍,金申無痕身形晃閃在單慎獨的雙令刀口間,淡漠的道:“我與人動手的場合不多,你更不會有機會看我練功,單老二,只憑傳聞與偶而得見我露的那幾下子,你所能知道的一些東西就未免有限了!”

    修忽攤移,單慎獨雙令電出,他大喝著:“看你還有多少玩意賣弄!”

    一直在翩掠中的金申無痕,就像一片雲絮般隨著單慎獨刺來的令尖飄起——不,不是飄起,而更似黏在那熠亮的令尖上。

    心頭猛震,單慎獨雙令立時迴帶,大偏身,旋風般往外撲出。

    “缺爪龍”霍剛獨腳點地,身形側轉,借這半轉之力,生鐵柺猛辣無比的橫掃金申無痕腰際!

    原是飄附在單慎獨閻王令端的金申無痕,便在這時翻彈騰起,當她白色的身影只在半空中映現,人已到了霍剛的背後。

    賈長川吐氣聞聲,雙手握劍,一抖前刺——劍芒燦亮如電,幻凝成晶瑩的扇形,就好似千百劍鋒在須臾間做成了這樣不可思議的排列,劍氣濛濛,發出刺耳的裂帛之聲,仿若要將金申無痕切為片片。

    往下蹲身,霍剛頭也不回的就地倒撐,生鐵柺挽起一個半弧,貼在左肋向後暴出。

    那張冷硬的面孔扯動了一下,金申無痕動作之快宛如要追回那流逝的辰光……她的面孔方在扯動,一雙手已難以解釋的抓住了霍剛回搗的生鐵柺杖,鐵柺力道極猛,震得她身形搖晃的慣力,但是,便借這搖晃的慣力,她拋臂搗出了鐵柺,以及,鐵柺另一端的霍剛。

    扇形的劍光弦月也似迎上,迎上的卻正好是霍剛的身體,芒彩森森,寒電閃閃,血與肉便那麼奇幻可怖的分揚四濺了……

    一條人影在這俄頃的間隙裡怒矢般穿射過來,金申無痕上身微仰,雙手十指虛空點戳,連串的“撲哧”密聲響,那射掠的人影凌空急速滾滾著似躲避金申無痕“陰魔指”’卻在其中的-度翻滾中驀然銀曄輝耀,通體光星迸現,形如一個圓柱光體般疾落而至——像是那條人影,融合進這道光柱中了!

    顯然,金申無痕是大出意外的,她一點也沒料到對方的陣營裡,竟擁有此等高手,此等藝業已臻“身劍合一”境界的頂尖高手!

    接觸是剎時的,變化更是剎時的,金申無痕全身驟縮,令人瞠目結舌的縮成了一個三尺侏儒般的形體,她的“白雲裳”隨風而起,銀輝過處,立化片絮飛舞!

    三尺侏儒般的形體,瞬息間膨脹復原,卻在復原的同時竄騰向天,一抹彎月也似的湛藍弧芒追旋向那道光柱,只在光柱衝撞弧芒的一剎,另一抹金色的彎刃便炫目奪魄的跟著閃現!

    是的,那是“上弦生”及“下弦死”!

    金煌煌的彎刃猝掠飛襲,銀色的光柱在空中打旋激盪,火花紛濺,撞響不絕,那一藍一金的兩片弧刃,全在斜揚微沉之下,彷彿帶有靈性般繞轉回身,恰到好處的落在金申無痕手上。

    金申無痕髮髻有些蓬亂,面色蒼白,“白雲裳”之內,是一襲白緞的緊身衣,現在,她的前襟上正有一點一滴的嫣紅在擴散,在印染一-她的額角上是一條細細的血口子,鮮血,正是從額角上滴落的。

    光柱搖晃不穩的著地,銀輝精電立斂,站在那裡的,是單慎獨,他的一對“閻王令”貼附兩臂之外,人在粗渾的喘息,灰衫橫胸裂綻,猩赤一片!

    緩緩的,金申無痕開門道:“很出我意外,單老二,你竟練就了這麼霸道的-樁功夫!”

    吁吁的喘著氣,單慎獨雙目圓睜:“你也有想不到的時候!老夜叉,剛才未能解決你,是我時運不濟,第二遭,你的氣數便到頭了!”

    金申無痕形色古怪的笑了笑:“單老二,我未估及你以‘閻王令’這種兵器,也能練到劍術上‘身劍合一’的修為,真叫不容易,但是,你該在第一次便用這手絕活放倒我,第一次你沒有成功,我已有了警惕,接著再來,恐怕就不會有多大希望了……”

    獰惡的笑著,單慎獨兇悍的道:“這只是第一個給你的意外,老夜叉,你將會發覺意外的變化還很多,而你,便終要埋葬在其中的一個意外裡!”

    金申無痕平靜的道:“那也要在於你還有時間表演這些意外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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