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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娘

    縈損柔腸,困酣嬌眼,

    欲開還閉,

    夢隨風萬里,

    尋郎去處,

    又還被鶯呼起——

    蘇軾-水龍吟

    在金陵的東北城牆外,臺城之北,紫金山之西,有一片綠柳紅花明媚寧靜的菱形湖水,三面環山,一面臨城,此即玄武湖。

    漾著湛藍的顏色,這一大片波平似鏡的清澈湖水,光亮如玉人的凝脂肌膚,偶爾興起微風一陣,那淡淡的圈圈漣漪,彷佛深閨哀怨少婦的呢喃,那麼心酸,如此無奈。

    沿湖岸則是一排排丰姿纖雅的垂柳,清風拂過,翩翩飛舞,空中的白雲映在水中,彷佛一幅幅難以捉摸的幻夢。而夏秋兩季,湖內更是漫遍荷花,水面一片碧綠,粉紅荷花掩映其中,平添幽幽滿湖清香。

    就在這片澄靜的湖水之畔,遙遙對著玄武門,有座佔地寬廣,恢弘氣派的府邸,十二級寬闊的石階順展而上,左右各有一隻昂首雄踞的石麒麟,沉厚的黑門上掛著銀色的碩大獸環,門楣頂上則以黑底金字鑲嵌著三個鐵劃銀鉤的蒼勁字體:黑衛府!

    環繞著白雲石砌造成的高大院牆內則是樓閣如雲、迴廊連綿,屋頂上全鋪設著半透明的玻璃瓦,有飛揚的簷角和精雕的畫梁,飛榴相對、深沉無邊,華貴高雅、肅穆威武。

    光是這等豪門氣勢就足以將一般人嚇個半死了,更別提府邸主人翁的赫赫威名,那更是教人聞之噤若寒蟬。

    此時,正是午前一刻,蔚藍澄碧的天空,幾抹雲彩淡淡的飄浮,二月難得的陽光時而從白絮也似的雲朵間趕出半抹臉來,為寒冷乾澀的空氣帶來些許溫暖。

    一向靜幽的玄武湖畔在震天價響的鑼鼓喧天中破壞了原有的安寧,黑衛府懸紅掛彩,結燈貼聯,不可勝數的賀禮堆集得裡外都是,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鼓樂哨吶依然在哇啦哇啦的吹打著,一片好奇興奮的氣氛籠罩在每個角落,也流露在每張圍觀的百姓臉上。

    黑衛府的主人娶老婆,怎能不來看看熱鬧呢?說不定這回就可以瞧見黑衛府主人的真面目了!

    雖說是皇上身邊的四大紅人之一,可那四人卻都神秘得很,即使是住在附近的人,最多也只能看到一閃而逝的背影,因為黑衛府主人出入很少走大門,大部分都是飛來高去的。

    而府裡的小廝奴僕那張嘴也生得比蚌殼還緊,一聲不吭、啥也不說,因為他們知道,要是不小心透露出個蛛絲馬跡,後果可不是普通的慘!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

    「怎麼搞的,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讓新娘下轎呢?」

    「對啊、對啊!好奇怪喔!花轎剛到時,新娘就要下轎了說,可是裡面突然跑出個人說不準下轎,然後就耗到現在了。」

    「不會是要退婚了吧?」

    「哪可能現在才退婚,那多難看呀!」

    「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再拖下去不就過了拜堂的吉時嗎?」

    「我哪知啊!」

    不過奇怪歸奇怪,大家還是覺得這種戲碼好象比順順利利地娶親來得有趣、有看頭,搞不好會在京裡成為流行也說不定!

    沒錯,花轎已經到了快半個時辰,新娘卻還「不準」下轎,圍觀群眾不由得議論紛紛,各自忖度著最後新娘究竟能不能下轎?還是得坐原轎回去,羞愧的上吊自殺?

    而門內,筆直的一條青石道通向大廳,兩傍植滿了繁花異草,尚有亭臺山石三兩,荷葉漂浮的小湖一泓點綴其間,越見其清雅幽靜。大廳之後,又有曲廊兩道分左右通往後面,後頭則是連綿的宅第與花團錦簇的庭院了。

    但同樣的,府內往日的寧靜也早已被來來往往忙碌的婢女傭僕們,和迎親的裝潢佈置破壞殆盡了。從偏廳內更是傳出陣陣低吼爭執聲,守在廳外的奴僕們猛吞口水,並不安地面面相覷,個個都想請臨時請假落跑了。

    「我拒絕!」非常低沉又堅決的嗓音。

    說話的是一個擁有非常獨特氣質的男人,過二十五不到三十的年歲,一身灑逸的綴竹黑袍,頭髮挽頂以烏玉束髮冠相綰,垂以與發冠同色的飄帶,高雅深沉中帶著剽悍煞氣,既冷漠又堅毅,眉宇間更是孤傲無比。

    「怎麼可以現在才拒絕?花轎都已到了府門口了耶!」

    男人無動於衷地哼了哼。「一開始我就拒絕了,既是娘您私自派人去迎親的,那可與我無關!」

    「咦?你這混蛋小子,這可是你爹生前為你訂下的親事,你敢不遵從?」

    與男人對話的則是一個看似約三、四十,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人,墨紫色的衣裳、淡紫色的百花裙,顧盼之間嫵媚無比,一舉手一投足更是千嬌百媚、儀態萬千,說她是男人的孃親實在是教人難以置信,但兩人眉目之間的確有著幾分相似,教人無法否認雙方的血緣親情。

    男人慍怒地抿了抿唇。「我現在沒空成親,等過兩年再說吧!」

    「開什麼玩笑?你是個大男人可以慢慢拖,拖到背駝了、鬍子白了都沒問題,可人家大閨女不能拖呀!」

    冷哼。「想嫁進咱們家,這就是她頭一樁要忍受的,要是受不住,我也可以退婚!」

    「想都甭想!」中年美婦脫口怒吼。「我要你立刻給我成親拜堂!」

    男人冷冷地睨著中年美婦。「娘,皇上親征要我隨侍,沒有個一年半載我是回不來的,您偏選在這時候要我成親,我可沒這閒暇,也沒那興致放個老婆在家裡發黴!」

    「聽你鬼扯!」中年美婦似乎更憤怒了。「從三年前我就叫你成親了,可你總是拿同樣的理由用力的給我拖、拚命的給我拖,拖到現在你娘我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今兒個你要是不成親,就別想走人!」

    男人雙眉一挑。「娘,您明知道我今兒個午時不進宮不行,您還是堅持非要我成親不可嗎?要是誤了時辰,皇上怪罪下來誰擔待?」

    「少來唬我!」中年美婦嗤之以鼻地訕笑一聲。「你不去挑他雞蛋裡的骨頭他就阿彌陀佛了,誰還敢來怪你的罪?他的皇帝寶座已經坐膩了嗎?」

    男人鳳眼一眯。「敢說這種話,娘,您才真的是活膩了吧?」

    「我又沒說錯。」中年美婦低低咕噥,隨即又態度強硬地交叉起雙手。「反正只要不會誤了你的時辰就好了對不對?我保證,頂多一炷香時間,拜完堂再走人恰恰好來得及!」

    牙根一咬。「如果我還是說不呢?」

    中年美婦神情驀地沉斂。「你試試看!」

    目光倏冷,男人不再多作贅言,袍袖一揮,掉頭就走。他知道孃親不會這麼輕易放他走,但是,他也很有自信以孃親那一身功夫,想阻攔他根本是痴人在作夢,只要他袍袖多扇兩下,就可以直接把她扇回房裡去睡回籠覺了!

    不料,他才剛踏出兩步,一陣香風微拂後,他即不敢置信地站住了腳。

    「娘,請問您在做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問。

    中年美婦竟然從他背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又不是他老子,她抱他做什麼?

    「沒幹嘛,麻煩你先拜堂再走人!」中年美婦若無其事地說,好象此刻她抱的只不過是一棵大蘿蔔頭。

    「我說過我不要!」男人終於忍不住低吼了起來。

    「那也沒關係,」嘴裡說沒關係,中年美婦兩臂卻鎖得更緊了。「那就麻煩你帶我一道上宮裡輪值去羅!」當她是搭褳或包袱就可以羅!

    「你!」男人頓時氣結。

    真是不敢相信,明著來、暗著來他都不怕,沒想到她竟然來這一招,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居然好意思用這種幼稚的耍賴招式,實在是太可笑了!

    這要是其它人,他早就當場把她給拆成手腳眼耳鼻,丟給府裡的狼犬去啃了!

    可無論他對她的觀感如何,她總是生他的娘,要是他一個不小心傷了她,還是會讓他後悔莫及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一句話,拜完堂再走人!」

    男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兩手抓著孃親的手臂猶豫好半天后,終於暗暗嘆了口氣放開手,再咬緊牙根猛一跺腳。

    「我拜堂!」

    話剛落,中年美婦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並鬆開了雙臂,隨即衝到廳口去大聲命令,「快把新娘帶進來,爺要拜堂啦!」

    不過片刻後,就見大廳高堂座上,中年美婦笑得合不攏嘴,眉梢眼角淨是得意的神情。相反的,新郎那張臉卻彷佛可以刮下一層寒霜來,說不定拌上一些綠豆沙,還能吃上兩碗綠豆冰呢!

    「一拜天地……升……二拜高堂……升……夫妻交拜……」

    司儀在那邊廂滿頭大汗地嘶吼,中年美婦卻在這邊廂興高采烈地小小聲咕噥著,「終於成了!終於成了!」

    「……百年好合,鸞鳳和鳴,送入洞房……」

    最後一個字的尾韻猶在空氣中飄揚,新郎便輕靈地一晃,飛身出廳去了。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豈料中年美婦卻滿不在乎地揮著手絹兒呵呵笑說:「沒關係、沒關係,拜過堂就好了,拜過堂就好了!」

    也就是說,她的責任已了,也可以蹺頭啦!

    ☆☆☆

    夜,沒有月光,只有幾許星辰,白日間的熱鬧早已煙消雲散,只剩下寂寞的冷清,和新房裡迅速更衣收拾的假新娘——董樂樂。

    「好了,二堂姊,我幫你坐過花轎,也替你拜過堂了,剩下的麻煩你自己負責,我就不再等你了,」她邊喃喃自語,邊忙著換上黑色夜行衣。「所以,你最好按照大伯所說的黎明前即到,否則穿幫了可與我無關喔!」真是有夠不負責任的假新娘!

    不過話說到底,這事本來就跟她毫無干係的嘛!

    糊里糊塗地被披上了嫁裳,扯上了花轎,一場趕場似的婚禮就好象說書的簡略了某些情節似的亂七八糟,要不是想乘機溜到北方去看熱鬧,她才不想淌這池渾水呢!

    如今該做的她都做到了,臨時冒出來的問題也不是她該負責的,剩下的爛攤子……嘿嘿!就讓二堂姊自個兒去傷腦筋吧!

    拎起了包袱一轉身,樂樂吹熄了大紅喜燭,隨即推窗飛身上了屋頂,正打算縱身他去,沒想到屋瓦上驀地又飛上來另一條黑影,同樣著黑色夜行衣的黑影,嚇得她低呼一聲險些摔下屋頂去。

    起初她還以為行蹤被發現了,心臟差點跳出去先逃走,可下一刻,她就發現對方同樣滿臉驚嚇地猛拍胸脯,似乎雙方都被彼此嚇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兩邊更是錯愕地同時脫口指著對方驚呼。

    「耶?婆婆?!」

    「耶?媳婦兒?!」

    隨即又不約而同驚覺地捂住了嘴,並緊張兮兮地轉首四處張望,直到確定沒有驚醒任何人之後,另一個夜行人——中年美婦才悄悄地朝樂樂招了招手,然後先行飛身落到府內陰暗角落處,樂樂只好隨之飄然而下。

    「你想到哪裡去?」中年美婦壓低了嗓音質問,有疑惑,也有緊張。

    廢話,當然是要逃之夭夭呀!

    可是她能這麼回答嗎?

    樂樂不由得嚥了一下口水,眼神直往兩旁閃爍。「呃!那個嘛……嘿嘿,我是想說堂……呃、不……相公他又不在,婆婆也說他至少要一年半載以後才會回來,因此……因此我想先回家去看看羅!嘿嘿,婆婆,你是知道的嘛!人家是突然間嫁過來的,心理上多少有些不太能適應,所以想先回家去暫住些日子,我想這應該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這個婆婆不但看起來年輕漂亮,而且總是笑咪咪的似乎很好騙……呃、不,很好說話的樣子,應該不會為難她吧?樂樂很樂觀地這麼想著。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這兩天意外好象特別多,中年美婦一聽,不但不能體諒她,甚至還臉色大變地神情一沉。

    「那怎麼可以?我急著讓他娶親還不就是為了要把這個家交給你,你要是走人了我怎麼辦?不成!你絕對不能走!」她敢打包票,這個媳婦兒一走,兒子絕對不會主動去把人給找回來,搞不好還會藉機隨便掰個理由休妻也說不定!

    可聽她這麼一說,樂樂不由得也狐疑起來了。「是嗎?那……請問婆婆你又是要上哪兒去呢?」

    中年美婦愣了愣,雙眸有些赧然地往上飄去。「呃,我……我要去訪友。」

    「哦!」樂樂瞪大雙眼。「三更半夜?還帶著包袱?」

    中年美婦咳了咳。「呃、呃!我現在趕路,明兒個一大早剛好趕到,而且我打算在那兒住兩天,怎麼,不可以嗎?」

    樂樂白眼一翻。「當然不可以!」

    耶?這個媳婦兒很囂張喔!

    中年美婦忍不住稍稍大聲了起來。「為什麼不可以?」現在到底誰是婆婆,誰是媳婦兒呀?

    「就算婆婆打算把這個家交給我,可也不能一下子全扔給我呀!」樂樂挺著胸脯理直氣壯地說。「連這府裡東西南北我都還沒搞清楚呢!搞不好一齣房門我就迷路了也說不定,而且下人們肯不肯聽我的又是另一回事,作這黑衛府的主母要幹些啥我也全然不知,婆婆是打譜讓我三天就將這府裡給搞垮是不是?」

    中年美婦呆了呆。「說的也是喔!」

    「是吧、是吧!」樂樂更猖狂了。「所以說婆婆絕對不能走,就算要訪友,改天不行嗎?」

    中年美婦想了想。「那……好吧!我就先教會你該怎麼處理這府裡的瑣碎事,之後我再出門好了。」

    好,好,孺子可教也!

    樂樂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本來就應該這樣的嘛!」

    中年美婦雙目一凝。「那你也該打消回家去的主意了吧?」

    樂樂聳聳肩。「既然婆婆都說要特地留下來幫我了,我當然沒理由回去羅!」這叫睜眼說瞎話,反正正牌媳婦兒遲早會趕到,至於她嘛!嘿嘿,抱歉得很,這場戲她的戲分已經到此結束啦!

    「那……」中年美婦眨了眨美目。「我們就各自回房,明兒個一大早再見羅?」

    「沒問題,婆婆!」

    於是,兩條黑影左右一分,各自規規矩矩的飛向慈苑和雅苑。

    可是不過兩炷香後,同樣的兩條黑影再次賊兮兮地從黑衛府裡前後飛身而出,只不過這回一是向東、一是向西,兩條黑影根本沒機會碰上頭,所以……

    ☆☆☆

    翌日,一個陰霾的暗雲天,空氣沉重得彷佛要壓死人,可一大清早,黑衛府裡就嘈嘈嚷嚷地鬧翻了天,沒別的,只因為老夫人開溜了,而新科夫人也蹺頭了,府裡的主人居然跑得一個也不見,在黑衛府待了多少年也沒見過這種情形的老總管愣呵呵的哭笑不得,正想差人去通知主人,沒想到主人卻先行回來了。

    然而,黑衛府的主人一進府就自顧自急匆匆地往後苑去,一邊低沉迅速地吩咐道:「立刻叫人去替我把飆風準備好,我待會兒就要騎走;還有,告訴老夫人一聲,這回我可能要過個大半年、一年後才能回來。」

    幾乎跟不上主人的腳步,老總管踉踉蹌蹌地隨在後頭,想說話卻插不上嘴,眼看著主人進書房取了一盒東西后,就轉出來直接往馬房走去,看樣子,他連喝杯熱茶的時間都沒有了。老總管急忙拉高嗓門叫了一聲,「爺,請等等!」

    或許是聽出老總管聲音裡的無措與為難,黑衛府的主人終於停下腳步狐疑地轉過身來。

    「又是什麼事了?」

    「這個……」老總管苦著臉嚥了口唾沫,「老……老夫人昨兒個夜裡走了。」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書信恭恭敬敬地呈交給主人。「這是老夫人留給您的書信。」

    「什麼?!」黑衛府的主人不敢置信地暴睜雙目,隨即搶過書信去觀看,而後憤怒地撕碎信紙。「可惡!知道我會阻止你,你就趁夜開溜!看樣子,你那麼急著要我成親,目的為的就是這一樁!」

    他咬牙切齒地說完,繼而瞥老總管一眼。「走了就走了,不必管她,我想,她應該都交代過夫人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就去找夫人,她應該……」

    「爺!」老總管忙打斷他的話。「老夫人是另外留下了一封書信要給夫人,裡面也詳細交代了夫人該負責的事項,可是……」他瑟縮著住了嘴,猶豫地望著主人,不曉得該不該再說下去。

    一看就知道有什麼更不對勁的事了,黑衛府的主人深吸了口氣,按捺下即將爆發的怒氣。

    「說!」

    老總管覷著主人黑漆漆的臉色,本能地先倒退了兩大步,才囁囁嚅嚅地說:「那個夫人她……咳咳,呃……她也不見了!」

    黑衛府主人憤怒的神情驟然消失,變得面無表情、一臉漠然,只有眼神冷酷凌厲得似乎可以直接置人於死地。

    彷佛天上突然壓下了一座山似的,周遭的空氣突然緊繃得教人差點窒息,有那麼一瞬間,老總管真的很想掉頭就跑,可是深知主人習性的他很明白,這種懦夫的舉動只會讓自己更悽慘而已,所以,他用盡了全身的意志力讓自己保持在原地不動……呃,只敢發抖。

    「她也跑了?」黑衛府的主人輕輕地問,輕得若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他在問什麼呢,

    「這個……」老總管低著腦袋不敢抬頭。「老奴派人前前後後找了兩遍,一遍比一遍仔細,可就是尋不著夫人的蹤影,後來我聽打更的老福說,他昨兒個夜裡瞧見咱們府裡先後飛出去兩條黑影,我想那應該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了,可是老奴不確定夫人是溜出去玩兒找不到路回來,還是……還是……」

    烏漆抹黑的夜裡溜出去能玩什麼?

    「是嗎?」黑衛府的主人冷冷一哼。「很好!」

    很好?!

    老總管忍不住詫異地偷覷了主人一眼,卻見主人突然拔下印戒扔給他,再掏出一塊令牌丟進他懷裡,而後轉身繼續向馬房走去。

    「以後府裡的事全交給你決定,就算夫人回頭也不准她插手,若是有麻煩,就用那塊令牌擋著,擋不住的話就去找七王爺,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可以叫你兒子來幫忙。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了!」就算有也不敢講了!

    直到恭送主人騎著飆風像怒矢般地離去後,老總管才敢又愁眉苦臉、又嘆氣地喃喃嘮叨著。

    「真是苦命呀我,原以為有了夫人會更輕鬆的說,哪想得到卻更累了,早知如此……」念著念著,沒想到更令人頭大的事馬上又找上門來了。

    「總管、總管,府門外有位姑娘說……說……」

    自己的嘮叨都還沒說夠呢!一肚子委屈的老總管看下人說得吞吞吐吐,好似存心要試驗他的耐心似的,他終於忍不住飆了出來。

    「怎麼連句話都不會講嗎?什麼姑娘姑娘的,真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在老夫人跟爺面前,他是得必恭必敬地低頭哈腰,可除此之外,這黑衛府裡可就屬他最老大,他愛飆誰就飆誰,誰能奈他何?不過,從另一個著眼點來看,這不也就表示他是最得他們兩位寵信的嗎?瞧!爺不連印戒都交給他了!

    一想到這裡,老總管免不了又得意了起來,語氣自然也緩和多了。

    「若是來找人的不會先問問人家找誰嗎?」

    下人卻一臉為難地欲言又止半天后,才毅然道:「總管,還是麻煩您老人家自己去聽聽那位姑娘說什麼吧!」

    好吧!既然爺把整座府邸都交給了他,而他又是那麼忠心的人,累死他也是活該的。

    於是,老總管跟隨下人來到了府門口,一眼就瞧見門前站著一位風塵僕僕的美豔大姑娘,正是雙十年華的花樣年齡,然而,美是夠美矣,卻有些狡詐傲慢的感覺。

    「請問這位姑娘是……」

    大姑娘傲然地抬了抬下巴。「我是你們的夫人!」

    嗄?

    「昨兒個嫁進來的那位是代替我拜堂的……」

    咦?

    「所以,我今兒個趕來換回她了……」

    耶?

    「懂了嗎,老蒼頭?」

    老……老蒼頭?!

    天哪!爺!您成的這到底是什麼葡萄親呀?怎麼麻煩一大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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