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白上前一揖道:“二位老人家受傷極重,誤會既已解釋開,還是少說話多養神,待傷勢復原有什麼話再說不遲……”
神驢董千里雙眼一瞪道:“你以為我們兩個老不死還會活嗎?”
展白聞言一愕。
神猴鐵凌卻慘笑道:
“你這小娃兒心意不壞,可是,我兩個真力使用過劇,震傷心腑,已經活不了多久啦,不趁此時談談,等到一伸腿一瞪眼,想談也談不成啦!”
展白又是一怔,憂傷之情,溢於言表道:“難道二位老人家就無藥可救了嗎?我展白年輕識淺,不知道哪裡有神醫聖藥,如果二位老前輩知道,告訴晚輩一聲,晚輩一定為二位老前輩奔跑一趟,無論如何也要救……”
婉兒也搶著說道:“對呀!我爹存了很多靈藥,什麼千年何首烏啦,成形參王啦,靈芝仙液啦……好多好多,只要我們回家去向我爹要,便可以拿來救活兩位老人家,而且,還有‘諸稽神醫’梁老伯也住在我家中……”
神猴鐵凌插言道:“女娃娃,你父親是誰?”
未等婉兒說出,董千里卻代她答道:“摘星手慕容涵!”
神猴鐵凌奇道:“可是當年‘江南七俠’的老三?”
董千里道:“不是他還有誰?”
婉兒睜大了眼睛說道:“你認識我爹?”
董千里哈哈大笑道:“當今武林大豪門,你父親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中原武林又有哪一個不知道你父的大名!”
神猴鐵凌卻感慨萬千地道:“老朽十數年不履江湖,想不到當年的後起之秀,今日已儼然稱豪稱霸了,但不知另外三大豪門是誰?”
神驢董千里道:“你老猴兒可真是孤陋寡聞,如今不但是當年的後起之秀俱已成了氣候,就是後起之秀的兒子,也都成了了不起的人物,目前江湖上流傳著四句歌詞:‘安樂風流,凌風無情,飄零端方,祥麟熱腸。’這四句歌詞代表著武林四大公子,這四大公子卻是當年那些後起之秀的第二代了,可惜你老猴兒就要駕返西天,無緣會見高人了……”
神猴鐵凌瞪眼急道:“老叫驢!你先不要追今撫昔,四大豪門還未交代清楚,怎麼又出來四大公子了,你說說明白行不行?別讓我老人家死了也落個糊塗鬼!”
“四大豪門四大公子兩碼事是一檔子事。”董千里笑道:“凌風公子就是眼前這位姑娘的哥哥,也就是摘星手慕容涵的兒子,安樂公子是‘乾坤掌’雲宗龍的兒子,端方公子是‘混元指’司空晉的兒子,祥麟公子是‘青蚨神’金九的兒子,這四大公子的父親,便是四大豪門,此外,尚有定居在鎮江的‘霸王鞭’樊非,雖然不及四大豪門勢大,但也是一方的霸主了,這一說,你老猴兒該知道當今武林是誰家天下了嗎?”
神猴鐵凌點頭道:“你提起的這五人,都是當年‘江南七俠’之中的人物,但是那江南七俠中的首領,‘霹靂劍’展雲天,卻沒見你提起呢?莫非說展雲天的副手都成了氣候,他本人反而遁世潛隱了不成?”
展白聽二位老人談起父親昔年舊事,雙目圓睜,睚眥欲裂,臉上的激動之情已流露無遺。董千里卻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展雲天已死在數十個武林高手圍攻之下……”
展白聽至此處,悲憤莫名,雙眼淚落如雨,撲倒在神驢鐵膽董千里面前,哭道:“尚請老前輩明示晚輩,殺死先父的仇人姓名,也好讓晚輩為先父報仇……”
神猴鐵凌也自火眼圓睜,怒叫道:“展雲天當真死了嗎?”
神驢鐵膽董千里道:“我還騙你不成,眼前就有展雲天的後人為證!”
神猴鐵凌,怒視著展白,咬牙切齒地把右掌舉起,作勢欲擊,但等他運集功力時,感到內腑真氣散而不聚,才想起自己身負重傷的事來,不由頹然嘆了一口氣,又把舉起的右掌無力地垂下,道:“唉!想不到老夫跟姓展的一段舊賬,也無力清算了……”
說罷兀自悲嘆恨恨不已。
展白並沒有看到神猴鐵凌的神情變化,只一味地跪拜在地,央求神驢鐵膽董千里告訴他殺父仇人是誰……
婉兒這才知道展白真是當年“霹靂劍”展雲天展大俠的後人,心中說不出是驚是喜,驚的是展哥哥落魄窮途,看不出他是名門之後,喜的是自己的父親與展哥哥的父親同稱“江南七俠”,必也是通家之好,無形中與展哥哥的關係近了一層,但她又見展白悲哭零涕,卻止不住慌了手腳,一邊去挽扶展白,一邊不住地安慰她的展哥哥……
神驢鐵膽看到神猴鐵凌怨毒的神色,不由一怔,先叫展白起來站在一邊,又對神猴說道:“莫非你老猴兒與展雲天,還有什麼過節?”
神猴鐵凌長嘆一聲,欲言又止,竟訥訥地說不出口來。
董千里又問道:“展雲天已死,你我也活不了多久啦,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神猴又是一聲長笑道:“說起來老哥哥你也許不會相信,我平生自認為天下無敵,卻輸給展雲天無情碧劍之下一招。”
神驢董千里道:“這話我倒相信,假如展雲天活到現在,連我不一定打得過他……”
這一句話又激怒了神猴鐵凌,只見他怒叱道:“騎驢老鬼!你的意思說你武功比我老人家高了?”
董千里想不到他如此好勝,苦笑一聲道:“我要比你高,也不會跟你落個兩敗俱傷了!都是快死的人了還那麼大的火氣,快接著說下去吧!”
神猴火氣略平,接下去說道:“十數年前,展雲天找到黎貢山老夫潛修之所,聲言要借老夫鎮山之寶‘避水神珠’一用,雖然他言辭客氣,但‘避水神珠’乃我黎貢山鎮山之寶,怎肯輕易借給外人?而且,他又不說明理由,只說用後一定歸還,並提出以‘江南七俠’的名譽保證。”
“當時,老夫聽他自報字號,才知他便是武林中新崛起的後起之秀,心中便更不肯借給他了,因為我若借給他避水神珠,江湖上傳言出去,一定以為老夫被他‘江南七俠’的名頭震嚇住了,於是提出比武較量的條件,他如能勝過老夫,避水神珠便由他拿去,還不還都悉聽尊便。他如敗在老夫手下,那他也就不用想活著離開黎貢山了!”
神驢鐵膽董千里插嘴道:“結果你老猴兒敗給展雲天了。”
“你老鬼聽我說嘛!”神猴稍帶怒意地道:“當時我倆在黎貢山九曲洞前,苦戰三天三夜,也就像現在,我和你一樣,不過他卻沒有負傷,激戰至最後,他用無情碧劍在我前胸劃了一道口子,卻只劃破外衣而未傷到肌肉,我知道是他手下留情,但當時這卻比殺了我還難受,當時我暴叫道:‘展雲天!你為什麼不殺我?你殺了我吧!’”
董千里又插嘴道:“結果,展雲天沒殺你!”
“廢話!”神猴鐵凌怒道:“當時他要殺了我,今天也不會在此跟你老不死的落個兩敗俱傷了。正因為他沒殺我,才使我受了更大的痛苦,當時我依約將避水神珠交給他,並約他三年後原地再行比武決鬥,他走後我即閉關修煉幾門絕世神功,沒想到正在我練功緊要關頭,我的兩個孽徒覬覦我的‘神功秘笈’,擾得我走火入魔,自斷雙腿,我的兩個孽徒卻帶著神功秘笈逃出黎貢山,臨走之前,並以巨石封塞洞口,下毒手想把我這授業恩師活葬荒洞之中!”
董千里聽神猴鐵凌說完經過,不禁無限感慨道:“之後霹靂劍展雲天,也沒有再去還你的避水神珠,對不對?”
神猴鐵凌咬牙切齒道:“當然展雲天沒再去,老夫神功功敗垂成,雖然自斷雙腿,全身武功並未失去,我被埋在荒洞中,運功療傷,飭愈後破洞而出,重下江湖,第一就是要找兩個孽徒,以清理門戶,第二便是要找展雲天,以報當年一劍之辱及奪寶之恨!沒想到卻碰到你這老不死,使老夫兩樣心願都成了泡影!可見……”
董千里截住他不讓他再說下去,道:“老朽攔住你,沒有讓你老猴兒殺死兩個孽徒,的確抱歉,但事已至此,抱歉也無濟於事。倒是展雲天未能依約還你的避水神珠,實在不是他失信,因為展雲天向你借避水神珠,是準備在洞庭湖底撈取一筆沉寶,沉寶出水,展雲天卻被武林十數高手圍殺而死,當然他也沒有辦法去還你的神珠了。常言道:‘死了,死了!’人死不記仇,恩怨一筆消。不過,我們兩個人的事,你老猴兒若是不服氣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比鬥下去!”
神猴鐵凌一愣道:“你我內功真力已潰,如今已與常人無異,再者,內腑受創也活不了幾天啦,還有什麼好比?”
婉兒卻一邊插嘴道:“只要我回家找父親,拿來靈藥,必可救活二位老人家!”
婉兒一無心機,雖然二老說了半天真象,不見得對她或對展白有利,但她只覺得見死不能不救,完全沒有想到其他。說完之後還真要拉著展白跟她回家找父親去拿藥……
神猴鐵凌卻是個有恩必報,有仇必消的江湖怪傑,見婉兒容顏俏麗,心性善良,一味地想救他,不由激動地說道:“你這女娃兒,這份心情實在可感!看來我老人家以為世上無好人的觀念,又要改變一下了。……”
董千里卻向婉兒笑道:“姑娘,你不用費心了!你爹雖有珍貴靈藥,但也比不上神猴兒剛才服下的‘續命散’和老朽服下的‘大還丹’,想當年江湖道上有‘南猴北驢’之稱,也有‘南散北丹’之譽,‘南散北丹’都不能保住我二人的性命,那就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了!”
董千里說完,神猴黯然點頭,婉兒見二人不似哄她,滿臉悽惶道:“這樣說來,二位老人家沒有救了?……”
“姑娘,不用悲傷!”董千里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二人活將近百歲了,死而不算夭,連我們自己都不傷心,你替我們傷什麼心?”
神猴張嘴欲言,董千里卻接著說下去道:“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倆老不死的死後既有人收拾我倆這幾根老骨頭,又可繼續比較我倆未分出的勝負來!”
神猴眼珠一轉道:“老鬼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了,你想憑我倆老不死傳給兩個娃兒幾招武功,叫兩個娃兒為我倆收屍不難,但要想叫他們二人比武決鬥,那卻是無法辦到的一件事。”
“老猴子,有你的!”董千里興高采烈地叫道:“人人都說猴聰明猴聰明,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但你老猴子聰明反被聰明誤,只想到前一半沒想到後一半!”
神猴鐵凌冷然道:“願聞其詳。”
神驢董千里道:“看兩個娃兒的親熱勁,想叫他倆拼個你死我活,當然是辦不到,但要我們分別傳給他們武功,叫他倆比一比高下,卻是做得到的,誰的傳人高強,那就是誰贏了。老猴子,你看這辦法怎麼樣?”
神猴鐵凌眼放奇光道:“這麼說,你是挑男的了?”
董千里道:“那是當然!展雲天與你有仇,當然你不會再傳給展雲天之子武功。”
神猴鐵凌鼓起兩隻猴眼,狠狠注視了展白與婉兒一會道:“那你騎驢老兒又佔便宜了,顯然男的要比女的內功深厚!”
董千里道:“但女的輕身功夫卻比男的要好,各有長短,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神猴想了一下道:“好!就這樣決定了。但你騎驢老鬼尚能活多久?我們也得定個期限呀!”
董千里道:“大約不會超過百天。”
神猴鐵凌默算了一會,豪氣干雲地道:“我也差不多,就這樣吧,我們三個月為期,也好留下一點壽命,親眼看看我們兩個老不死到底是誰行誰不行!”
董千里道:“一言為定,來!我們三擊掌吧!”
說著,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擺擺地走近神猴鐵凌面前,兩個老人啪!啪!啪!連著互擊三掌,果然掌風已失,二人雙手拍在一起與常人無異。
展白與婉兒先聽到神驢鐵膽說他們兩個人親熱,雙雙面孔一紅;又見兩個老人如此好強,臨死之前,仍不放過比斗的機會,一時瞧得愣了……
待兩個老人三擊掌已畢,回頭叫他們兩人時,二人才互相對望了一眼,竟身不由自主地,各自走向一個老人身邊。
董千里對展白道:“小夥子,隨我來吧!”
說罷搖搖擺擺向前走去,走到石臺邊上,由於他內腑受傷,真氣潰散,竟無法縱下兩丈餘高的石臺,圍著石臺轉了半天,看實在下不去,竟嘆了一口氣道:“小夥子,還是由你把我背下去吧!”
展白此時才知神驢鐵膽,這一代奇俠,果真是武功已失,不知他還怎樣傳給自己武功?由於自己還要向他探詢殺父仇人的底蘊,遂毫不遲疑,當即背起董千里飄身躍下石臺。董千里卻一直領他轉過一個山兜,進入一座隱秘石洞之中……
婉兒怔怔地望著二人背影消失了卻仍在發呆……神猴鐵凌卻坐在地下說道:“女娃兒,我們怎麼走?”
原來他下肢木樁及雙柺均已折斷,又不好意思出口叫婉兒揹他,所以反問婉兒應如何走法?
誰知婉兒僅面孔微紅一下,竟大大方方地道:“看樣子你也無法走路了,由我揹你吧!可是,我們上哪兒去呢?”
婉兒說話沒有展白客氣,但卻正對了神猴鐵凌的脾胃,聞言笑道:“此地山洞多的是,隨便找一個山洞就是了,但不要離開太遠,三月之後,我老人家還要親自看你把老驢兒的傳人打敗!……”
婉兒皺眉道:“我不要!在又黑又髒的洞裡住三個月,我可不幹!”
神猴鐵凌一怔道:“那麼,你不要學絕世武功了?”
婉兒道:“就在這石臺上不也是很好嗎?”
神猴鐵凌道:“練武功一定要隱秘,一是怕外人偷窺,再者也怕外物干擾,我老人家傳你幾門連我自己也沒有練會的武功,包你能勝過那老驢兒的傳人。”
說罷還詭秘一笑。婉兒不信道:“連你自己都不會,還怎能傳給我?何況你的武功已失,又負傷……”
神猴鐵凌眼一瞪,怒道:“你願不願學?……”
婉兒道:“我不學了!”
說罷回身就走……
“呃!呃!”神猴急叫住婉兒,竟滿臉哀求之色道:“我已經跟老驢兒三擊掌過了,怎能說了不算?無論如何我要把身負絕世武功傳給你……”
婉兒見他說得懇切,又轉回身來道:“那麼就要依我,就在這石臺上……”
神猴鐵凌面有難色,思索了一會道:“絕世武功的秘訣,不入兩耳,而且也最怕外魔侵擾,我老人家斷去兩腿就是個例子,我既要傳你武功,能勝過老驢兒的傳人,卻絕不能害你。現在你揹我到一個隱秘洞府,我傳你武功秘訣,除了你練功時在洞府之中,以外的時間,隨你自由行功,你看這可好了吧?”
婉兒一嘆道:“我真沒有什麼心思學習武功,但又不忍拒絕你,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說罷背轉臉來蹲下身去,神猴鐵凌大喜過望,忙伸手圍住婉兒脖頸,伏在婉兒背上,由婉兒揹著他竄下石臺,沿著山崖找去,誰知連找了數個石洞,均不合神猴鐵凌理想,最後又在一塊巨石旁找到一個洞口,婉兒氣起來道:“不管行不行,咱們就是這個洞了,我決不再揹著你東跑西跑,好像找不到窩的兔子一樣!……”
說到最後,婉兒自己也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並就勢一蹲身,把神猴鐵凌放在洞內地下。
神猴鐵凌睜著一對猴眼,四下打量一番皺眉道:“這個洞還比不上先前找到的那兩個,而且,洞口風這樣大,說不定是個漏底洞,我看……”
婉兒不耐煩地道:“不要你看了!說不找就不找了,既怕洞口風大,我就揹你,再到裡邊找背風的地方也就是了!”
說罷背臉蹲下身來。
神猴鐵凌長嘆道:“想不到我神猴鐵凌,縱橫一世,天不怕地不怕,臨死之前,卻要受你這女娃兒的閒氣……”
婉兒又站起來,柳眉一挑,怒道:“我還不願意呢!既是如此說,咱們算了!我也不想學你什麼絕世武功,你也用不到受我的閒氣,咱們是兩行其便!”
說罷回身就走。神猴鐵凌急道:“呃!呃!女娃兒!你不要那麼性急好不好?我老人家都依你的就是了。”
婉兒又停下身來道:“那以後也別老是女娃兒女娃兒的亂叫,我叫展婉兒,有什麼話,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一切遵命!”神猴連忙點頭道:“我今生算是第一次怕了一個人!……”
婉兒接口道:“不對!你最少怕了兩個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勝了你一劍的霹靂劍展雲天展大俠……”
神猴一瞪眼道:“我絕沒有怕過第二人,我現在的功力,就能勝過展雲天許多,如果假以時日。我另外幾手絕世神功練好,展雲天恐怕連我的一招也接不下……”
“得!得!”婉兒道:“不用吹了!現在你恐怕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壯漢都打不過!”
這句話說得神猴鐵凌啞口無言,但臉上卻閃過一抹狠毒的殺機,心中對神驢的仇恨更加深了幾分……
婉兒也覺得這句話說得過分了一點,看他痛苦的神情,心中不忍,又蹲下身形道:“好了,過去的不要說了,還是由我揹你到一個背風的地方吧!”
神猴鐵凌不再發言,伏在婉兒背上,任由婉兒揹著直向石洞深處走去。
奇怪的是這洞口進口處不大,卻相當深遠,婉兒揹著“神猴鐵凌”一直深入數十丈,不但連個略可背風的地方也沒有找到,而且洞內岐路錯綜複雜,每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之中,都有呼呼勁風吹出,風勢匯合,哨哨作響,竟比洞口處風勢更增大了數倍。
這情形二人心中都感到不妙,但是誰也不說出口來,神猴鐵凌從短短相聚之中,已約略知這揹著自己的美麗少女,心地雖然極為純潔善良,但性情卻是相當的任性,假如此時開口要她迴轉去,恐怕她不但不聽,反而又要丟下自己跑掉。
自己寸步不能移動,那可就慘了,所以雖看出情形不對,仍強忍住不說,任由展婉兒揹著向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婉兒因為話已說滿,一定要在這洞中練武,現在雖看出此洞實不理想,但一時改不過嘴來,所以仍然向石洞深處走去,而且腳下又加了幾成功力。
婉兒輕身功力本就好,再加上女孩子家先天的身軀嬌小玲瓏,又有她慕容涵家傳的絕世輕功身法“躡空幻影”,縱在光線不太明亮,石壁凹凸,地下崎嶇不平的山洞之中,仍能縱躍如飛,加速前進。
足足奔馳了一頓飯的時間,以婉兒的腳程計算,雖然洞中黑暗崎嶇路不好走,她未能全力施為,但最少估計深入山洞,也有數里之遙了,二人心中都已有了退意,不過還沒有說出口來,婉兒的腳步也漸漸慢下來。
忽然,婉兒驚呼了一聲:“哎呀!”
神猴鐵凌因功力已失,目力大不如常,聽到婉兒驚呼,忙問道:“婉兒,什麼事?”
婉兒道:“這裡怎麼有死人?”
說著走近一副死屍跟前,神猴鐵凌這才看到倚壁立著一具血淋淋的死屍。
二人以為死屍是倚牆而立,所以未倒,誰知仔細一看,大謬不然,原來那死屍的心窩上插著一柄似鏢非鏢,似稜非稜的稜形暗器,錚藍瓦亮,一看便知蘊有奇毒,足有一尺餘長,直卓卓地由前胸貫入後心穿出,釘入堅硬的石壁數寸之深,是以這具死屍才能不倒。
婉兒愕然道:“看這樣子,此人是生前被人用暗器打死,一直站在這裡,身上的血跡未乾,死了恐怕沒有多久,可是這種暗器,卻從未見過,不知是什麼暗器?”
神猴看了一會,搖頭道:“連我老人家也沒有見過,不知是什麼暗器,不過,這使用暗器的人,手勁不小。而且這暗器上還蘊有奇毒,卻是不會錯的!”
婉兒又道:“這被暗器打死的人,老前輩認識嗎?”
神猴打量了一下,見那人身穿淡青縷金綢衫,頭抹鑲著一粒明珠的淡青武士巾,衣著異常華美,但臉上生相卻異常威猛,濃眉環目,滿臉于思,一看便知是一江湖豪客,雖已然死去多時,但獰眉立目,仍然虎虎有威。
神猴鐵凌搖頭道:“我少在中原走動,尤其最近十數年我老人家未履江湖,不知此人是誰。”
婉兒見那大漢死狀甚慘,胸前鮮血淋淋,頓覺這古怪石洞之中,隱伏著無限殺機,不由心生怯意,但她嘴中仍不肯示弱地說道:“我看這洞裡一定隱藏著兇人,老前輩,我們還要不要往裡走?”
神猴鐵凌一笑道:“這可要由姑娘拿主意了,我老人家本是不主張到這洞裡來的。”
婉兒聞言一氣,不再理他,拔步便往裡闖,走出十數丈,又遇到兩具死屍,這兩具死屍衣著與前著無異,不過這二人卻是後心被那稜形暗器打中,匍匐在地,臉形看不清楚,每人嘴邊地下淌著一堆血跡,其中一個頭上鑲珠的淡青武士巾,已滾落老遠,露出滿頭如蝟的亂髮。
婉兒雖然入目驚心,但由於正與神猴嘔氣,腳下毫不停留,仍然往裡走。
神猴雖然不說話,且已是將死之人,但見此情景,心中也不由直冒涼氣,暗思自己功力已失,這女娃兒江湖閱歷又差,只顧任性往洞內硬闖,假如有歹人隱身暗處,突施暗襲,那決無法應付,落個濺血石洞,與那三具死屍一樣的下場。因此,婉兒揹他往裡走時,他止不住掄目四處觀望。
又走出十數丈,前面一堵石壁,風勢略小,婉兒揹著神猴鐵凌,走近石壁前,旁側有一石門,似是一處石室,婉兒邁步向石室走進。
“小心!……”
神猴一語未畢,婉兒已邁步走進石室之中,突然暗影裡探出一隻黑手,悄無聲息地撲面抓至。
婉兒駭然驚呼:“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