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轎中人道:“唯有這一點我不能順你,依你,從晌午到現在,那麼久都耽誤了,就不能再多耽誤一會兒麼?我不來你也不走,我剛來你就要走……”
白衣客急忙說道:“姑娘誤會了,我本來剛才就要走的。”
轎中人道:“我知道,那是因為你聽見小翠說話,知道我來了,我一直盼望著再見你,我人雖然跟別人在一起,心卻……你忍心麼?”
白衣客沒說話,他不安地低了頭。
轎中人又道:“我不管,說什麼你都得多留一會兒,我求你,這是我生平頭一回求人……”
白衣客突然抬頭,道:“姑娘,我遵命就是。”
轎中人幽幽地道:“跟我說什麼遵命,只要你說聲不走,我就……”
突然住口不言,而旋即她又開口說道:“溫少主怎麼也在這兒呀?”
這聲“溫少主”聽得銀衫客似乎很難受,他強笑說道:“校好……”
轎中人冷冷說道:“我可不敢當溫少主這個稱呼。”
銀衫客苦笑說道:“校好,你這是……”
轎中人冷冷說道:“溫少主,你可知道我的脾氣?”
銀衫客臉色一變,住口不言。
轎中人又道:“溫少主還沒有答我問話。”
銀衫客忙道:“我在這兒碰見了你這位朋友……”
“巧啊,”轎中人冷冷一笑道:“我想見他都見不著,溫少主竟然能在這兒跟他不期而遇,看來溫少主跟他比我跟他還有緣分。”
白衣客心想:這位冷月姑娘怎麼是這麼個人,當著自己的未婚夫,居然這般隨便,說話毫無顧忌……”
只聽銀衫客道:“小……我說的是實話,你要是不信,儘可問問你這位朋友。”
白衣客心念一轉,暗忖道:“這位溫少主人也夠卑鄙的。”
他沒等問,當即說道:“姑娘,這位溫少主說的是實情。”
轎中人道:“你既然也這麼說,我就相信他一次,溫少主,我再問你,你好好的跑到這城牆根兒,荒郊墟野裡來幹什麼?”
銀衫客目光掃過地上那黑衣壯漢屍首,道:“這名‘黑衣使’在外行為不檢,有損溫家聲名,我特地到這兒來追殺他……”
轎中人“哦”地一聲道:“堂堂的溫少主,什麼時候又親自追殺起人來。”
銀衫客目光一轉,道:“你怎麼這麼不肯相信人,你這位朋友就是因為看見我在這兒殺人,跟我發生了誤會,所以耽誤到現在還沒有出城……”
轉眼望向白衣客,道:“是麼?閣下。”
白衣客對這位溫少主大為厭惡,沒看他一眼,也沒答是否,徑目望著軟轎發話說道:
“溫少主既然不怕人知道,我也就不必再為他隱瞞什麼了,我要出城的時候,看見這位溫少主在這兒殺人,我只當是惡徒行兇,下九流的宵小乘夜殺人,所以……”
轎中人嬌笑說道:“堂堂的溫家少主可既不是惡徒,又不是下九流的宵小,好吧,既然你也這麼說,那就算了,溫少主,你沒事了,帶著你的‘黑衣使’請吧。”
銀衫客好不高興,好不得意,忙不迭地應聲說道:“是,是,我這就走,你……”
轎中人道:“你走你的,管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你溫少主的下人,你走到哪兒我就得跟到哪兒麼,我還不想走,要跟我這位朋友在這小亭子裡一邊欣賞月色,一邊談談心,說不定還要請他到我那兒去盤桓幾天……”
銀衫客臉色大變,方待說話,忽地臉上掠過一絲喜色,住口不言。
夜空裡一點銀光如流星般劃空而至,產數十丈外一瀉而下,這點銀光瀉下處,兩條黑影隨風飄動,快捷如電,轉眼間已近十丈內,只聽一人揚聲說道:“老主人有令,溫少主跟姑娘即刻返回‘龍庭’……”
白衣客看清了來人,微微一愕,目中飛閃寒芒,很快地低下頭去。
只聽轎中人冷冷說道:“怪不得你不說話了,原來你看見他們來了……”
兩條黑影飛射落在轎前,赫然是‘寒星四使’中那瘦高黑袍人跟那矮胖黑袍人,他兩個落地先向銀衫客躬下身去:“見過少主。”
銀衫客一揮手,那兩個靈巧地立即轉向軟轎,深深一躬身,道:“見過姑娘。”
銀衫客沒等轎中人說話便道:“老主人怎麼說?”
那瘦高黑袍人道:“回少主,老主人命少主跟姑娘即刻返回‘龍庭’會見一位貴客。”
銀衫客道:“貴客,誰?”
那瘦高黑袍人道:“回少主,是柳家少主。”
銀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柳王麟,他來幹什麼?”
那瘦高黑袍人道:“回少主,屬下不清楚。”
銀衫客沒再問,立即轉望軟轎道:“校好,你可聽見了?”
這回轎中人並沒有不讓他叫,冷冷說道:“我聽見了,柳玉麟嘛,是你家的客人,不是我家的,你應該去見見他,我管不著。”
銀衫客忙道:“校好,你聽見了,不是我叫你回‘龍庭’去,是爹……”
轎中人道:“我知道是伯父的意思,可是我不想再回‘龍庭’去了,你代我在伯父面前說明一聲好了。”
銀衫客著急道:“這怎麼行,爹的脾氣你知道……”
轎中人冷然說道:“我知道又怎麼樣,我又不是你溫家的人,不想回去不行麼?”
銀衫客呆了一呆道:“校好,你怎麼能說這話……”
轎中人道;“我就是這個脾氣,就是這麼個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銀衫客還待再說,轎中人忽然沉聲又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絕不會再到‘龍庭’去了,你要是惹我動了真火,這輩子別想我再到你溫家來。”
銀衫客臉色好不難看,但他卻沒敢再說什麼,忙道:“好,好,校好,別生氣,你不回去我回去,行了吧。”
轉身狠毒地盯了那白衣客一眼,抖手一揮,喝道:“走。”
他這狠毒的一眼惹起了麻煩,那瘦高黑衣人,跟那矮胖黑袍人四目凝望著白衣人,滿臉訝異神色,竟是沒聽見銀衫客那聲輕喝。
銀衫客正在沒處發洩,雙眉一揚,怒聲喝道:“你兩個聾了麼?”
瘦高黑袍人跟矮胖黑袍人雙雙一震而醒,瘦高黑袍人忙踏前一步,在銀衫客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銀衫客“哦”地一聲,轉眼望向白衣客,道:“你兩個沒看錯,是他麼?”
瘦高黑袍人低低說道:“身材跟衣著都像,只是看不見臉。”
銀衫客忽然揚聲說道:“閣下在這兒陪我這位校好談談吧,我先走一步了。”
白衣客沒抬頭,道:“溫少主只管請便。”
銀衫客道:“閣下為什麼不抬頭,怕人認出來麼?”
白衣客道:“溫少主錯了,我是不願意再惹事端……”
緩緩抬起了頭。
瘦高黑袍人脫口說道:“少主,沒錯,就是他。”
那矮胖黑袍人只當少主在側,可以有恃無恐,厲笑一聲,閃身欲撲。
銀衫客忙抬手一攔,喝道:“慢點,你吃的虧還不夠麼?高人當面豈可如此大膽放肆。”
只聽轎中人詫聲說道:“怎麼回事啊?”
銀衫客冷笑說道:“校好,你可知道你這位朋友是誰麼?”
轎中人道:“你問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銀衫客冷笑說道:“校好,你走眼了,你這位朋友就是獨挫‘寒星四使’的那位高人。”
轎中人驚呼一聲道:“真的麼?”
銀衫客道:“真不真,校好可以當面問他。”
轎中人道:“在蓮塘邊上獨挫”寒裡四使’的就是你麼?”
白衣客不得不承認,當即微一點頭道:“是的,姑娘,就是我。”
轎中人道:“我真走眼了,我沒想到你有一身能獨挫‘寒星四使’的高絕武學。”
銀衫客冷笑說道:“看來你對朋友瞭解得還不夠。”
轎中人淡然一笑,說道:“那也沒什麼,剛認識沒多久嘛。”
銀衫客說道:“就是相交日深,我也不以為校好會知道……”
“溫少主,”轎中人話聲倏轉冰冷,道:“那是我的事,我可以告訴你,我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但是我並不計較。”
銀衫客道:“校好什麼時候變得這般……”
轎中人道:“變得怎麼樣了?”
銀衫客勉強一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校好,你現在知道他是淮了?”
轎中人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銀衫客道:“校好,他傷了‘寒墾四使’,你知道,放眼天下武林,從沒有人敢……”
轎中人道:“我知道,他如今人在這兒,你溫家可以問罪當面,討回來啊。”
銀衫客臉色一變,道:“校好還把他當朋友麼?”
轎中人道:“他永遠是我的朋友。”
銀衫客道:“既然校好還把他當朋友,衝著校好,這件事算了,校好跟他談談吧,我走了。”
騰身飛射而去。
那瘦高黑袍人踉矮胖黑袍人呆了一呆,也忙跟著騰身追去,那兩個黑衣壯漢自然也跟著走了。
只聽轎中人輕哼一聲道:“溫家少主什麼時候學得這般寬懷大度……”
頓了頓,話聲一轉柔婉,說道:“你走近來一點,好麼?”
白衣客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來,他在軟轎前幾尺處停步,然後靜靜地站在轎前。
轎中人道:“沒想到才分別不過半日,你就那麼生份了,怎麼不說話呀?”
白衣客道:“姑娘,我很不安,我是不知道姑娘跟‘寒星’主人有淵源……”
轎中人道:“你這是存心讓我難受,‘寒星’是‘寒星’,我是我,你打‘寒星四使’跟我絲毫沒有關係……”
白衣客道:“不管怎麼說,‘寒星’溫家跟姑娘家極是世交,而這位溫少主也是姑娘的……朋友。”
轎中人道:“我家跟溫家是世交是不錯,可是真要讓我說,我認為跟你要比跟溫家近,你明白麼?”
白衣客只覺心底泛起一種異樣感覺,接道:“謝謝姑娘。”
轎中人說道:“你怎麼動不動就謝,老是跟我這麼客氣。”
白衣客沉默著,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他認為在這時候以不說話最好。
只聽轎中人又道:“如今你知道他是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