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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虎落平原

    年輕人他入鎮沒多遠,便拐進了一家賣吃賣喝的酒肆裏,這家酒肆不大,座頭十幾個,可挺乾淨,也許過路的人沒多少,這家酒肆只賣了個三四成座。

    年輕人似乎沒心情多看,走進去隨便揀了一副座頭坐了下去,也許是年輕人太以不凡,他沒心情多看,可有人對他留了意,多看了他兩眼。

    那是跟他隔一副座頭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另一女,赫然竟是“白骨三煞”中的岑東陽跟苗芳香。

    年輕人隨便叫了點吃喝低頭只顧吃喝,卻看得那苗芳香一雙桃花眼異采閃漾,目難轉睛。

    岑東陽拿筷子點了她一下,咧嘴一笑道:“怎麼,三妹,盯上了?”

    苗芳香沒收回目光,嘴裏卻道:“沒想到這條路上會有這種人物。”

    岑東陽微笑道:“三妹八成又見獵心喜,食指大動了。”

    苗芳香霍然轉過臉來,高揚着一雙柳眉道:“你心裏不舒服麼?”

    岑東陽道忙道:“我怎麼敢……”

    苗芳香道:“諒你也不敢,別忘了,我可對你大方過。”

    岑東陽賠笑説道:“是,是,是,三妹的好處我不會忘的,又怎麼敢哪,沒吃到嘴裏那是我福薄,咱們有來有往,我不管,行了吧。”

    苗芳香瑤鼻微皺,輕哼一聲道:“你也敢管。”

    岑東陽道:“讓我閉着眼,行,只是,三妹,你眼睛可要睜大點兒,這位怕不是個能揉的軟人物。”

    苗芳香倏然一笑道:“硬人物不更好麼。”

    岑東陽微微一笑道:“好是好,只怕扎手。”

    苗芳香道:“別人不知道你知道,我碰上過不少扎手人物,可是幾時讓他們扎過我的手?”

    “那是,”岑東陽一點頭笑道:“三妹一布那銷魂陣仗,就是根鋼針也化為了繞指柔,就是個鐵打的人他也得乖乖在三妹裙下低頭,只是咱們這一陣子運氣不大好……”

    苗芳香道:“那是你,不是我,凡是被我看上的,有幾個能脱出我這雙手掌心兒的?”

    岑東陽突然嘴一努,道:“留神,三妹,魚要漏網啦。”

    年輕人他站了起來,丟下一些碎銀向外行去。

    苗芳香微微一笑道:“這桌酒等你付帳了,沒你的事兒,別跟着我礙手礙腳的。”

    她站起來擰着那蛇一般的腰肢跟了出去。

    年輕人出灑肆走沒多遠便拐進一家小客棧裏,苗芳香自然也跟着走了進去。

    她進了這家小客棧,街上有個人看見了她的背影,怔了一怔之後立即放步走了過來,連猶豫都沒猶豫地也進了這家小客棧。

    這看在了剛出酒肆的岑東陽眼裏,他臉色陡然一變,閃身沒入了左近一條小衚衕裏。

    這前後四個人剛不見,鎮口方向又走進三個人來,一色黑衣,是那以厲魄為首的“寒星四使”之三。熱鬧了,今晚上這淳樸而安寧的小鎮上有戲看了……

    苗芳香跟着那年輕人,進客棧往後走,小鎮上的客棧不比縣城裏,有這麼個住當街是店面,過了一門到了後頭,一個小院子,北東西三間房子,那就是客房,夠簡陋的。

    苗芳香眼見那年輕人在夥什的帶領下,迸了正北那間屋,她看了看東西兩間屋都住的有人,她桃花眼略一轉動,擰着她那水蛇腰走向了正北那間屋。

    屋裏,那年輕人揹着手站在一旁,那夥計正在收拾房子,苗芳香往門口一站,俏生生地開了口:“噯,夥什呀,出來一下行麼?”

    話是對夥計説的,苗芳香那雙桃花眼兩道勾魂秋波卻西向着那年輕人送了過去,正巧年輕人聞聲外顧,四目交投,苗芳香又送過媚笑,年輕人像個木頭人兒,把臉轉了過去。

    涼了,這頭一着沒生效。

    夥計快步起了出來,哈腰欠身陪上一臉笑:“這位姑娘,有什麼事兒麼?”

    苗芳香眼角兒往房裏掃了一下道:“你們這兒,就剩下這一間了麼?”

    夥計道:“姑娘也要住店?”

    苗芳香道:“是呀,能給我找一間麼。”

    夥計道:“對不起,姑娘,小號太小,只得這麼三間……”

    苗芳香道:“夥計呀,我一個單身女子,出門在外,你行個方便嘛。”

    夥計還沒有接口,後院裏走進了一個人,一副頎長身材,一身黑衣,長眉細自蒼白臉,模樣兒有點懾人。

    苗芳香臉色陡然一變,一句話沒話,也沒等那夥什開口,擰身扭腰便進了房。

    夥計一怔,忙跟了進去,道:“姑娘,這一間這位公子住下了。”

    苗芳香道:“我知道,我不是搶房子住的,男女有別,要不是不得已我不會進來的,我是進來躲一躲的。”

    夥計怔了一怔道:“躲?姑娘躲什麼?”

    苗芳香眼角餘光外掃,道:“院子裏站着那個穿黑衣的,看見了麼?”

    夥計往外看了一眼道:“看見了,怎麼?”

    苗芳香道:“這個人不是個好東西,一定是登徒子一流,打從鎮外到這兒,跟了我好幾裏地了,真嚇死我了。”

    一雙手兒撫上了心口,媚眼兒向着那年輕人望去。

    可惜,年輕人面向裏,背向外,恨地苗芳香牙癢癢的,後窗外有什麼好瞧的,有花兒不成?

    就算是有花兒,這兒有比花還嬌的人兒,奴面要比花面好,放着比花還好的人兒不看,看什麼撈什子花?

    夥計一挺胸,道:“我去問問他去。”

    轉身就要往外走。

    壽星公公上吊,耗子舔貓的鼻樑骨。

    苗芳香手快,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手兒一探,抓住了夥計的胳膊,未語媚意先送:

    “不行呀,夥計,這人是個有功夫的,招不得,惹不得,他會殺了你。”

    夥計的一身骨頭剛為之一酥,聞言又是一驚,他猶豫了。

    不出去不好,出去更不好。

    苗芳香又開了口道:“你的好意我感激,可是我不能連累你,我就在這兒躲一躲,他見這兒有人,諒必不會……”

    夥計兩眼外看,發了直,只聽他道:“姑娘,他過來了?”

    的確,那黑衣人剛才在院子裏站了半天,也許是等得不耐煩了,邁步向這房子裏走了過來。

    苗芳香向外掃了一眼,道:“真的,他真的過來了,好大的膽子,這兒有人他競敢……

    唉,是我糊塗,他既然敢跟進客棧來,還怕有人麼……”

    説話間,那黑衣客已到了門口,在門口一站,目中兩道寒芒直逼苗芳香,苗芳香閃身靠近了那年輕人一步。

    夥計從心裏打哆噴,他硬起頭皮衝那黑衣客哈個腰,陪上一臉強笑:“這位客官是……”

    他等着那黑衣客答話,豈料那黑衣客像沒聽見,一雙森冷目光仍逼視苗芳香,看也沒看他一下。

    就在這當兒,那穿白衣的年輕人轉臉向外,他把一雙目光投向那站在門口的黑衣客,淡淡然開了口:“閣下有什麼事?”

    苗芳香目閃異采,暗暗地吁了一口氣,腳下移動,已往年輕人身邊靠了一步,這下很近了,近得可聽見對方的鼻息,年輕人沒動,卻也沒看她一眼,這,使得苗芳香又暗暗地咬了咬牙!

    那黑衣客不但沒答腔,也沒看那年輕人一眼,逼視苗芳香,冷然開了口:“你出來。”

    苗芳香柳眉一揚,道:“你這人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地方,難道你還敢當眾把我怎麼樣不成?”

    黑衣客冷然説道:“我是什麼意思。你明白,我敢不敢拿你怎麼樣,你也明白,最好別讓我再説第三聲,出來!”

    苗芳香道:“不出去,我為什麼要出去?這兒雖然地方小,可是也是個有王法的地方……”

    黑衣客森冷目光轉動,掃了夥計跟年輕人一眼,道:“倆個出去一下。”

    夥計沒敢説話,看了看年輕人,那年輕先看看他,再看看苗芳香,苗芳香也沒説話,他腳下移動,從那黑衣客身邊擦過溜了出去。

    黑衣客目光凝注了年輕人:“你沒聽見麼?”

    年輕人道:“聽見了。”

    黑衣客道:“聽見了就給我出去!”

    年輕人道:“我為什麼要出去?”

    黑衣客道:“我要借這間房用一用。”

    這話該説清楚,困為它太容易引人誤會。

    年輕人雙眉微揚,道:“這間房我住下了,借與不借那還在我。”

    黑衣客道:“你借不借?”

    年輕人道:“抱歉得很,不借。”

    黑衣客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平靜,道:“我本不原讓你看這種事,既然你願意那就由您了。”

    邁步進房,順手關上門。

    苗芳香閃身退向年輕人身後,她現在不知道年輕人是否管得了這件事,一半兒真怕,一半兒裝作,顫聲説道:“你……你想千什麼……”

    邁步逼了過來。

    年輕人卓立未動,倏然一笑道:“閣下的膽子的確是夠大的,王法你或許不伯,可是武林中還有那仗義之人……”

    黑衣客目光一凝,望着年輕人道:“誰是那武林中的仗義之人”

    年輕人道:“眼前就是。”

    黑衣客倏然一聲冷笑道:“你閃開,別惹了我。”

    抬掌一拂,五指向年輕人左肩掃去。

    年輕人沒動,左掌翻起,五指如鈎,攫向黑衣客脈腕。

    黑衣人一怔,旋即又是一聲冷笑,沉腕疾抖五指電一般地向年輕人左脅掃去,這一式“琵琶手”遠較前一式為快,也遠較前一式具威力。

    年輕人兩眼微睜,道:“難怪你這麼大膽,原來你有這副身手做仗恃。”

    沉腕挺掌迎了上去。

    兩掌相接,只聽砰然一聲,黑衣客震得五指生痛,腳下微退一步,年輕人一個身軀也為之一晃。

    苗芳香略略鬆了一口氣,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笑意。

    黑衣客直了眼,道:“你不軟了,難怪你敢伸手管我的閒事,報個姓名。”

    年輕人道:“我看沒這個必要。”

    黑衣客轉身望向年輕人身後,道:“我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個幫手。”

    苗芳香揚眉一笑道:“是又怎麼樣,你能夠奈何我麼?”

    黑衣客臉色一寒;道:“你看着。”

    移步欺上,一抖腕,掌影滿天,罩向年輕人身前大穴。

    年輕人一凝神,抬右掌,出食指,凝力一指向那滿天掌影之中點了過去。

    黑衣客神情一震,澈招收掌,閃身飄退,冷然説道:“你居然具此身手,報名。”

    年輕人道:“我説過了,無此必要。”

    黑衣客上下打量了年輕人一眼,突然冷笑一聲道:“我再試試你的能耐。”

    閃身就要欺上。

    只聽院子裏傳來一個清郎話聲:“楚兄,可以歇手了。”

    黑衣客聞聲一怔,收身退後,轉眼在院子裏一看,只見院子裏並肩站着兩個人,一個身着黃衫,長眉細目,自淨臉兒,飄逸灑脱;一個是文士裝束,俊美,卻帶着一身脂粉氣的白衣客。

    黑衣客沒理那俊美白衣客,只望着那黃衫客道:“是你!”

    黃衫客笑道:“不錯,正是小弟,楚兄別來無恙乎?”

    黑衣客掃了黃衫客身邊那位一眼,道“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黃衫客帶着笑説道:“小弟適才在門口路過,見得‘寒星四使’中的三個在這兒探頭探腦,一陣之後轉身如飛出鎮去了,又聽得岑東陽説楚兄住在這家客棧裏,所以特地進來給楚兄送個信兒。”

    黑衣客道:“你給我送什麼信兒?”

    黃衫客笑笑道:“如果小弟沒料錯,‘寒星門’那三個奴才該是去報信兒去了,那温少卿就在這兒左近。”

    黑衣客臉色陡然一變,道:“你要知道,那並不是我……”

    黃衫客郎笑説道:“小弟別的不知道什麼,只知道楚兄的豔福令人羨煞妒煞。”

    黑衣客臉色大變,目射厲芒,喝道:“岑東陽,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閃身撲了出去。

    岑東陽連忙躲向黃衫客身後。

    黃衫客沒動,笑着説道:“楚兄,温少卿就要到了,這件事,可不是單憑唇舌所能解釋得清楚的。”

    黑衣客身法奇快,這時候人已在滴水檐外,黃衫客話落,他一個身軀突然拔起,直上夜空。”

    黃衫客抬眼高望,道:“看來一個人是錯不得……”

    倏然一笑,邁步向北房走去,岑東陽緊走一步跟了上去。

    到了房門口,黃衫客舉手一拱,道:“請問,這位兄台可是姓李?”

    年輕人詫異地打量黃衫客一眼,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是姓李,閣下是……”

    黃衫客截口説道:“稍時我自當奉告,楚王軒已經走了,兄台還等什麼?”

    年輕人道:“閣下這話……”

    黃衫容道:“兄台剛才沒聽我説麼,‘寒星門’那三個奴才報信兒去了,温少卿即將來到,據我所知,‘寒星門’那三個奴才所以去報信,為的是兄台你,而不是那楚玉軒,温少卿這個人兒見不得,還是暫時避他一避的好。”

    年輕人揚了揚眉,一抱拳,道:“多謝閣下。”

    邁步往外行去。

    黃衫客退手讓路,抬手過:“兄台,請走後門。”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沒説話,轉身往後行去。

    年輕人剛出了客棧後門,只聽身後黃衫客説道:“兄台,請跟我來,我有個隱密安穩處。”

    黃影一閃,他已當先奔去。

    年輕人未假思索,邁步跟了上去。

    那岑東陽跟苗芳香二個緊緊跟在他身後。

    黃衫客在前帶路,步履若飛,轉眼間出小鎮,在夜色中奔馳,沒多大工夫,他一頭鑽進了一片矮樹林中,臨進樹林時還叫了一聲;“兄台情快進來。”

    年輕人沒答應,卻緊跟着進了那片矮樹林。

    人影連閃,岑東陽、苗芳香也跟着進來了,在客棧裏,苗芳香不住地往年輕人身邊挨,如今她卻離得年輕人遠遠的,眼望着年輕人,心裏卻恨着黃衫客。

    黃衫客從葉縫中外望,抬手一指道:“兄台請看,温少卿到了。”

    這片矮樹林就在那小鎮側的半里多處,年輕人放眼外望,儘管夜色黝黑,他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夜色裏,五條人影奔馳若電,先後撲進了那小鎮中。

    他認得,為首那人一身銀衫,正是那‘寒星’少主温少卿,温少卿身後那四人,也正是煞威懾人的“寒星四使”。

    他沒説話。黃衫客卻接着説道:“這兒既隱密又安全,兄台只管放心,那温少卿絕不會找到這兒來的。咱們儘可以放心大膽地談談咱們的,容我先為兄台介紹一下……”

    他抬手一指岑東陽跟苗芳香,説道:“這是小弟的兩個朋友,岑東陽,苗芳香,人稱‘白骨雙煞’。”

    改得好,“白骨三煞”只剩下兩個了。

    年輕人一聽這名號便皺了眉,但誰叫他剛才橫裏伸手,如今又跟人家來到此處,他只得抱了抱拳道:“久仰。”

    黃衫客道:“至於小弟嘛,小弟叫侯玉昆,不知道兄合聽過小弟這個名字沒有?”

    兩眼一睜,道:“四塊玉中的一位?”

    侯玉昆倏然一笑道:“好説,那是武林中的好事之人胡亂叫的。”

    年輕人道:“剛才在客棧裏那個姓楚的,莫非也就是……”

    侯玉昆截口道:“剛才客棧裏那個姓楚的,就是楚玉軒。”

    年輕人軒了軒眉道:“頃刻之間連碰四塊玉中之兩塊,今夕何夕?”

    侯玉昆眼一眯,笑哈哈地道:“兄台誇獎了,兄台誇獎了,兄台前不久曾跟當世四大美人之一的‘寒星門’温二姑娘在一起,可是?”

    年輕人微一點頭,道:“不錯。”

    侯玉昆道:“兄台前不久曾踉一個姓賈的人一起離開了那位‘寒星門’的温二姑娘,也沒錯吧?”

    年輕人道:“閣下對我的行止相當清楚。”

    侯玉昆笑道:“當然,我曾經到那家客棧找過温二姑娘。”

    年輕人道:“這個我知道,當時我在病中,未能參仰侯公子的絕世丰神,正感遺憾。”

    侯玉昆笑道:“誇獎了,誇獎了,説什麼絕世丰神?當着兄台你,令我有自慚形穢之感,對了,我還沒有請教,兄台的大名是……”

    年輕人道:“存孝,李存孝。”

    侯玉昆“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存孝兄,存孝兄可知道我為什麼到那家客棧去找‘寒星門’那位温二姑娘麼?”

    李存孝搖頭説道:“這我就不清楚,温二始娘並沒有告訴我。”

    侯玉昆微微一笑道:“那位温姑娘是當世出名的女煞星,殺人不眨眼,存孝兄大概常見她笑吧,有時候她真是笑,可是有時候她一笑就要殺人,可怕吧?要是沒什麼緊要大事,我是不會去招惹這位女煞星的,我那趟去找她,是為向他要個人……”

    李存孝道:“但不知侯公子找那位温二姑娘要什麼人?”

    侯玉昆一指岑東陽跟苗芳香道:“不瞞存孝兄説,‘白骨雙煞’原來稱‘白骨三煞’,他兩位還有位大哥叫豐四海,他三位受我重託,踏破鐵鞋,到處尋覓,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我所要的人,誰知剛到手就被温二姑娘碰見,橫裏伸手給搶去了……”

    “咯登”一咬牙,又道:“而且還殺了豐四海,傷了這位苗姑娘,苗姑娘臉上的疤痕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温二姑娘的罪過,姑娘家那個不愛美,沒有一個姑娘家不珍視她那張臉的,尤其是花兒一般的姑娘,把她那張臉更看得重於性命,如今這位温二姑娘竟……這部是該殺剮的罪過麼。”

    苗芳香臉色發了白,低下頭,顯然她是怕李存孝盯她臉上的疤痕。

    誰知李存孝兩眼連轉部沒轉動一下,侯玉昆把話説完,他立即淡然接口説道:“這麼説,侯公子找那位温二姑娘,要的就是那被她橫裏伸手搶去的那個人。”

    侯玉昆點頭説道:“不錯。”

    李存孝道:“我並沒有看見那位温二姑娘還帶有別人。”

    侯玉昆搖搖頭,説道:“存孝兄不知道,温二姑娘從岑苗二位手中搶走了那人之後,卻又把他放了……”

    李存孝道:“怎麼,温二姑娘又把那人放了?”

    侯玉昆倏然一笑道:“那是因為當時她不知道那人是誰,她要是知道的話,斷斷不會放走那人,因為她‘寒星門’也正在偵騎四出,找尋那個人。”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那個人究竟是何等樣人?”

    侯玉昆道:“提起此人,若論他如今,不值一提,只是一個跑江湖靠張嘴混飯吃的,若論他當年,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此人姓張名百巧,有個美號叫做‘千面空空’!”

    李存孝為之一怔,道:“閣下説的這個人,可是那在開封‘大相國寺’前説書,有“鐵片巧嘴’之稱的張遠亭?”

    侯玉昆微徽一愕,旋即笑道:“不錯,存孝兄也知道他,那我的推斷就沒料錯了。”

    李存孝愕然説道:“閣下這話怎麼説?”

    侯玉昆徽微一笑道:“不瞞存孝兄説,我原懷疑那跟存孝兄一起離開温二姑娘的那位姓賈的就是‘鐵片巧嘴’張遠亭。”

    李存孝淡然一笑,搖頭説道:“只怕閣下是弄錯了,據我所知,那張遠亭已然故世了。”

    侯玉昆怔了怔,旋即含笑問道:“存孝兄是聽誰説張遠亭已然故世了?可是聽那位姓賈的説的麼?”

    李存孝微一搖頭道:“閣下不要以為我是幫那位賈前輩隱瞞什麼,張遠亭的故世,是我親眼看見的。”

    侯玉昆臉上笑意不減,“哦”地一聲道:“是存孝兄親眼着見的?何時?何地?”

    李存孝道:“前不久,就在開封‘大相國寺’後張遠亭家裏。”

    侯玉昆道:“他是怎麼死的,無疾而終,還是得了什麼急病?”

    李存孝道:“他是遭人殺害……”

    “遭人殺害?”侯玉昆道,“遭誰殺害?那行兇之人是?”

    李存孝搖搖頭,説道:“這個我還不清楚,不過那張遠亭父女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腑而死,確是實情。”

    侯玉昆看了李存孝一眼,眉鋒微皺,目光略一轉動道:“存孝兄既然這麼説,小弟我不敢不信,只是存孝兄怎麼會到了張遠亭家裏?莫非跟張遠亭還是舊識不成?”

    李存孝微微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説,可以説是舊識。”

    侯玉昆兩眼微微一睜,道:“我沒想到存孝兄跟那張遠亭是舊識,有道是,‘人死一了百了’,算了……”

    李存孝目光一凝,截口説道:“閣下剛才説偵騎四出找尋那張遠亭……”

    侯玉昆點頭説道:“不錯,這是實情,存孝兄如若不信,日後碰見那位温二姑娘當面問上一問,就知道小弟我所言不虛了。”

    李存孝道:“閣下可知道,‘寒星門’為什麼尋找那張遠亭?”

    侯玉昆遲疑了一下,搖頭説道:“這個我不大清楚,據説好像是為向張遠亭要一樣東西,一個什麼‘紫檀木盤’……”

    李存孝面色微微一變道:“一個‘紫檀木盒’?閣下確知是為這麼?”

    侯玉昆看了李存孝一眼,眉鋒微皺,搖頭説道:“這個我不敢肯定,聽説好像是,大概不會錯吧。”

    李存孝日光一凝,道:“那麼閣下跟‘白骨三煞’找他又為了什麼,莫非也是為這個‘紫檀木盒’麼?”

    “不,不,不”侯玉昆搖頭笑道:“無論那‘紫檀木盒’裏裝的是什麼,我對它不感興趣,我所以找他,是為了要問他幾句話。”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只為問幾句話麼?”

    侯玉昆笑道:“小弟説話是向來不打誑語的,我對存孝兄也沒有打誑語的必要。”

    李存孝道:“閣下要問他哪幾句話?”

    侯玉昆搖頭笑道:“這個小弟就不便明説了,抱歉,還請存孝兄原諒。”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好説,是我不該問,不該探人隱秘。”

    侯玉昆哈哈一陣笑,笑至中途,他突然住笑問道:“怎麼不見那姓賈的跟存孝兄在一起,他那裏去了?”

    李存孝微微遲疑了一下,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清楚,臨分手的時候賈前輩沒説,我也沒有多問。”

    侯玉昆倏然一笑道:“真的麼,存孝兄?”

    李存孝道:“我這個人説話也一向不打誑語……”

    侯玉昆哈哈一笑道:“六月裏的債,存孝兄還得可真快。”

    李存孝道:“我告訴過閣下,我親眼看見張遠亭父女已然遭人殺害故世了,而且我還親手草草埋葬了他父女……”

    侯玉昆笑道:“這個小弟我字字聽入耳中,只是,這姓賈的既不是張遠亭,他的去向,説説何妨?”

    李存孝道:“我剛才已然説過,我不清楚,臨分手時……”

    侯玉昆嘿嘿一笑,截口説道:“何必呢,存孝兄,在小弟我面前不必玩心眼,你存孝兄還差得遠呢。”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閣下,你我素昧平生,緣僅今夜一面,就是我知道,我也沒有必要告訴你,是不?”

    侯玉昆嘿嘿笑着點頭道:“説得是,説得是,存孝兄説得極是,交淺怎可言深?這樣好麼,存孝兄,小弟我拿你換你一句話。”

    李存孝道:“我不懂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侯玉昆抬手往小鎮一指,道:“存孝兄,那温少卿此刻還在小鎮中搜尋存孝兄的下落,小弟我能從他手下把存孝兄你救出來,也能原封不動地把存孝兄你送回他手裏去,存孝兄明白了麼?”

    李存孝雙眉一揚道:“我明白了,我若不説出那位賈前輩的去向,閣下就把我擒交那温少卿,可是?”

    侯玉昆笑道:“何須擒,那太麻煩了,也傷感情,小弟我站在此處只消引吭一嘯,或者是扯着喉嚨一喊,温少卿自己會過來的。”

    李存孝聽這話皺了眉,心想:自己要是在沒中柳玉麟那淬毒的暗器之前,別説是一塊玉,就是再多一塊玉也放不進眼裏。

    如今自己中過柳玉麟那淬了毒的暗器,體內之毒尚未去除盡淨,一身功力大打折扣,適才在那小客棧裏曾經跟四塊玉之一的楚玉軒動過手,自己不過是略佔上風而已,眼下這侯玉昆既然跟楚玉軒並稱,一身修為應該在伯仲之間,再加上他身邊還有這“白骨雙煞”,一旦翻臉動手,那吃虧是在所必然,好漢不吃眼前虧,看這情形自己只好忍了。

    侯玉昆見他沉默不語,只當他是心生怯意,嘿嘿笑道:“存孝兄,小弟我雖然不清楚你跟那温少卿有什麼過節,但由你跟着小弟我避來此處這一點看,可知存孝兄你是不願意跟這位‘寒星’少主見面,更不願意落在他手裏,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算高人’,小弟我看存孝兄你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所作所為都應該在這個‘智’字上轉一轉,存孝兄你不點頭還待何時?”

    李存孝一聽這話心裏又盤旋上了,心念一轉之後,他道:“這麼説閣下是不相信……”

    侯玉昆搖手説道:“現在咱們不談相信不相信,存孝兄既然認為那姓賈的不是張遠亭,那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李存孝道:“閣下憑哪一點認為那位賈前輩就是張遠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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