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與海貝勒剛到前院,只見查爾神色驚慌,匆匆地自紀貝勒身邊走開了,再看紀貝勒的神色,陰沉得很。
兩個人一遞眼色,雙雙走了過去,郭璞近前一禮,海貝勒則含笑說道:“紀剛,什麼事查爾鬼鬼祟祟?”
紀貝勒一驚忙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查爾剛才告訴我,唱武生的張燕飛不見了,東院廚房的三個打雜的也不見了!”
海貝勒“哦”的一聲,道:“有這回事兒?派人找找去,馬上就要上戲了……”
“對了,紀剛!”海貝勒道:“莫非這幾個是行刺的叛逆,畏罪跑了吧!”
紀貝勒臉色一變,輕擊一拳,道:“對“有此可能,好厲害,竟敢混進戲班子裡跟廚房裡去。”
郭璞笑道:“跟去年那一手大同小異,我看他們是黔驢技窮了!”
海貝勒笑道:“沒錯兒,他們真是黔驢技窮了!”
紀貝勒強笑了笑,道:“我看這件事得讓王爺知道一下。”
郭璞道:“不錯,紀爺,這樣一方面可以讓王爺安安心,另一方面也好請示王爺,是不是要派人去追。”
海貝勒道:“追?上哪兒追去?只怕人家早出了內城了。”
郭璞皺眉說道:“這些叛逆委實機警得很,風聲稍微不對,馬上就跑了。”
紀貝勒一旁說道:“二位在這兒談談,我到後院走走去。”
不等海貝勒與郭璞二人有任何反應,立即掉頭走去。
望著那倉皇背影,海貝勒笑了。
等到紀貝勒走遠了,他才低低說道:“老弟,那三個也逮住了麼?”
郭璞含笑點頭,沒說話。
海貝勒笑著挑起拇指,道:“老弟,有你的……”
郭璞突然開口說道:“海爺,您找梅姑娘聊聊去,我得去瞧瞧。”
海貝勒擺手說道:“老弟,你去吧,去吧!”
郭璞瀟灑一禮,轉身行去。
郭璞揹著手東逛逛,西走走,片刻不到,他已找到了一名“血滴子”,那“血滴子”向著他剛一施禮,他立即問道:“唐領班呢?”
那名“血滴子”忙道:“回郭總管,唐領班在西前院。”
郭璞愕然問道:“西前院?”
那名“血滴子”道:“就跟西院隔道牆,這院子多年沒用了,我帶您……”
郭璞知道他指的是哪兒了,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自己找他去好了。”說著,邁步往西院行去。
尚未到西院門兒,他由那西院門中窺見一人疾步走向那所謂西前院,他看的清楚,那是紀貝勒。
當即,他眉梢兒一挑,飛步趕了過去。
甫轉一處屋角,只聽紀貝勒話聲由那被屋角擋住、看不見的西前院門口傳了過來:“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隨聽一人說道:“我們奉命在這兒防範叛逆。”
紀貝勒道:“奉誰的命?”
那人說道:“奉唐領班之命。”
紀貝勒道:“他人呢?”
那人道:“不知道。”
紀貝勒道:“你帶我找他去。”
那人道:“對不起,我走不開。”
如果郭璞沒料錯,那就是這些“血滴子”尚不知紀貝勒的真正身分,要不然絕不敢不把他放在眼裡!
果然,紀貝勒發了火兒,沉聲叱道:“好大的膽子,我……”
適時,郭璞輕咳一聲,轉過那處屋角,走了過去!
眼前,那西前院門兒緊閉,門口站著兩名“血滴子”。
紀貝勒剛揚起手,聞聲一驚四顧,連忙收手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弟,你我可真有緣。”
郭璞走到近前,淡淡道:“紀爺不是到後院去了麼?”
紀貝勒臉一紅,道:“去過後院了,王爺要我先在府裡到處查查。”
郭璞道:“這時候王爺是該借重紀爺了。”
他望了那兩名“血滴子”一眼,道:“怎麼,紀爺,這兩位冒犯了您?”
紀貝勒忙道:“沒什麼,老弟,小事兒,小事兒……”
郭璞臉一沉,向那名“血滴子”叱道:“你們有幾顆腦袋敢冒犯紀爺,還不向紀爺賠罪!”
誰不知道郭璞與宮裡的那位伴駕侍讀什麼關係?再說還有個海貝勒在背後,那左邊一名“血滴子”立即囁嚅說道:“郭總管,我兩個奉命在此禁衛,紀貝勒卻要我帶他去找唐領班,您說……”
郭璞叱道:“少廢話,快向紀爺賠罪!”
那兩名“血滴子”未敢多說,立即向紀貝勒低了頭。
紀貝勒臉色好不難看,嘿嘿笑道:“老弟,看來你比我這個貝勒行。”
郭璞淡淡笑道:“那是您開玩笑,其實,對他們就得兇一點……”
轉註那左邊一名“血滴子”,喝道:“快帶紀爺去找唐領班去。”
那名“血滴子”哪分得出真假,囁嚅說道:“郭總管,唐領班就在,就在……”
紀貝勒一笑說道:“唐領班就在這院子裡是麼,那好,不用你帶路了,我自己進去找他去!”說著,邁步便要走。
那兩名“血滴子”要攔
郭璞目中異采一閃,喝道:“閃路,讓紀爺進去!”
那兩名“血滴子”剛一怔,紀貝勒已然由他兩個中間走過,伸手推開了那兩房緊閉著的門兒走進去。
郭璞低低一句:“看好了,不許再放人進來!”
立即舉步跟了進去,隨手掩上了門。
前面,紀貝勒停了步,只因為他看見了那樹下的唐子冀與另兩名“血滴子”,還有那昏迷不醒的三個打雜漢子。
郭璞淡然輕喝,道:“唐領班過來見過紀爺。”
唐子冀應聲走了過來,哈腰說道:“大內侍衛二等領班唐子冀,見過紀爺。”
紀貝勒一擺手,道:“我只當這三個打雜的跑了,原來在這兒,唐領班,是你把他們截住的麼?”
郭璞忙向唐子冀遞過一個眼色。
唐子冀點頭直認,道:“是的,紀爺!”
紀貝勒點頭笑道:“很好,唐領班,拿住了叛逆,少不了是你的大功一件,唐領班,你打算把他們怎麼辦?”
唐子冀道:“這個……自然是報請王爺處置。”
紀貝勒一搖頭,道:“不必,他們交給我好了。”
唐子冀一怔,猶豫說道:“這個,這個……”
他一眼瞥見郭璞眼色,雙肩一揚,接道:“這個事關重大,唐子冀等是王爺向宮裡調借來的,唐子冀不敢擅將人犯他交,紀爺原諒。”
紀貝勒笑了笑,道:“你是奉命拿叛逆,我也是奉命拿叛逆,唐領班,恐怕你還不知我是誰,請看看這個!”說著,他便要探手入懷。
郭璞及時前跨,伸手按住了他,道:“紀爺,您請原諒,這是我的意思。”
紀貝勒垂下了手,“哦”的一聲,道:“原來是老弟的意思,那我沒想到,只是,老弟,別忘了你的身分,你只是個貝勒府的總管。”
郭璞沒在意,道:“可是,紀爺,我有這個。”翻腕托出那方欽賜玉佩。
紀貝勒臉色一變,退了一步,隨即笑道:“怪不得,原來老弟身懷欽賜玉佩,可是,老弟,我也……”
郭璞不容他往下說,臉色微沈,道:“紀爺,不管你有什麼,但你仍慢了一步,以一個賦閒貝勒身分擅提人犯,我要先弄清楚紀爺是何居心,唐領班,拿人!”
顯然,郭璞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唐子冀應了一聲,略一遲疑,便待要動。
紀貝勒嗔目大喝:“唐子冀,大膽,你知道我是……”
郭璞道:“你只是個賦閒的貝勒。唐領班!”
唐子冀二次欲動,紀貝勒目中寒芒暴射,冷笑說道:“這還得了,我看看你們誰敢動我!”
唐子冀被嚇住了,郭璞卻及時說道:“他不敢我敢!”翻腕藏好玉佩,左掌疾探攫向紀貝勒右肩並。
紀貝勒怒笑說道:“郭璞,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你撐的腰。”
右肩一塌,右掌上翹,突出一指划向郭璞左腕脈。
郭璞一笑說道:“深藏不露,紀爺,你不錯嘛!”
左掌一沉橫掃,硬向紀貝勒右腕撞去。
這下要被撞中,紀貝勒那隻右腕非斷不可,這厲害紀貝勒焉會不知道?當即避開郭璞一勢,飛起左掌猛拍郭璞胸口大穴,這一下既快又狠。
郭璞雙眉一皺,抖起右掌迎了上去。
兩掌接實,砰然輕震,郭璞未動,紀貝勒卻被震得身形晃動,一連退出了三步,他勃然色變,剛一聲道:“唐子冀,我是……”
郭璞一聲輕笑,道:“紀爺,能接我四招,你比海爺高明。”
他閃身欺了上去,左掌一撩,引得紀貝勒眼神往右一偏,右手一指飛點而出,正中紀貝勒昏穴。
郭璞沒容他倒下去,一把抄起了他,然後用獨門點穴手法連點紀貝勒啞穴及四肢穴道,這才把他放下,轉望唐子冀,道:“唐領班,我把他交給你了。”
唐子冀有點驚慌地道:“郭總管,這是……”
郭璞淡然截口說道:“唐領班,你以為他是誰?”
唐子冀道:“不是紀貝勒麼?”
郭璞道:“你以前見過他麼?”
唐子冀搖頭說道:“沒有,聽說他剛由蒙古大內調入京畿。”
“是嘍!”郭璞道:“你怎知他是個真貝勒?”
唐子冀一怔大驚,道:“郭總管,難道說……”
郭璞冷笑截口說道:“九成九是叛逆一夥,唐領班,看好了他,快要上戲,我走後你馬上帶著人到後院去,這兒加派兩個人看守,小心再有人冒充,萬一有人硬闖,我說的,格殺無論!”
說著,提起地上紀貝勒向大樹走去。
到了樹下,他把紀貝勒跟那三個放在一處,當他揹著唐子冀的時候,飛快地在紀貝勒懷中摸出一物納入袖中,然後出指再點,又用他那獨門手法閉住了那三個人的穴道,向唐子冀交待了兩句,這才負手而去。
這一來,便是唐子冀有所懷疑,他也難以解開這地上四個人的穴道,既解不開穴道,自然就難問出什麼來。
郭璞臨走又把紀貝勒的身分證明掏了去,便是唐子冀再搜,也難搜出什麼了……
一陣鑼鼓響動,後院,那大廳前早就紮好的戲臺上開了鑼,瞧吧!戲臺前坐的、站的,全是人。
幾排椅子上,坐的全是大人物,再後面是那些貝勒、貝子、格格、王公大臣,還有他們的內眷。
兩旁邊站著的,有各府邸的親隨,左邊有郭璞、右邊有金玉樓、一個個的眼睛全盯在戲臺上。
聽的聽,說笑的說笑,喝茶的喝茶,嗑瓜子兒的嗑瓜子兒,手、眼、口都夠忙的。
郭璞沒有坐向怡親王跟他的-晉一處,他說,坐那兒不方便,站在旁側一有異動可以拿人。
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命才是真的,於是,怡親王答應讓郭璞站在了一邊。
郭璞站在了那兒,引得那些格格及王公大臣們生性風流的年輕內眷,不時地向他拋過一個媚眼。
當然,也有往金玉樓那邊兒拋的,不過那要比郭璞這邊兒少,因為郭璞灑脫俊俏,而金玉樓卻有點陰鷙栗人。
忽然間,戲臺兩旁臺口,多了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漢子,那是大內侍衛“血滴子”到了。
郭璞看的清楚,唐子冀帶著幾個掩近了後臺。
自然,按規矩頭一個亮相的是那賜-的天官。
“天官賜-”過後,獻壽戲就要上了。
郭璞向著傍依海貝勒坐的梅心,丟過一個眼色。
梅心向著海貝勒低低說了幾句,站了起來。
海貝勒跟著站起,兩個人一起向旁邊行去。
適時,臺上走出了“王母”,一番唱作之後落了座。
緊接著,來了拜壽的“終南八仙”。
郭璞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呂洞賓的那柄劍不是凡鐵,更不是假的,鐵柺李的那根拐也是貨真價實的。
另外,藍采和的花籃裡也有文章。
果然,這八臺口剛唸完那該唸的,呂純陽一聲叱喝,幾隻手揚處,暗器齊集怡親王與廉親王。
這一來,後面的都別出場了。
郭璞雙眉揚處,一聲冷叱:“叛逆大膽!”
身形騰起,直掠臺口,橫截那一片暗器,雙掌揮處,暗器倒射而回,卻單漏了一枚淬毒的“白虎釘”。
臺下大亂,呼叫四起,只聽海貝勒自遠處喝道:“別動,誰動誰倒楣!”
這一聲霹靂大喝,鎮壓下去了不少。
適時,騰身欲遁的呂純陽,碰上了“粉金剛玉霸王”金玉樓,單掌只一揮,那位呂純陽不靈了,慘呼一聲由半空中直摔到了臺上,同時,唐子冀所帶的幾名“血滴子”也制住了其他幾個。
郭璞偷眼斜瞥,只見怡親王的幾位-晉都混身顫抖,縮為一團地躲在他身邊,而怡親王低著頭毫無動靜。
倒是廉親王頗為鎮定,挺身站在那兒保護其他的“人”。
再看查爾,他正忙著照顧那個,照顧這個,煞有其事。
全場被控制住了,是時候了……
忽聽一聲尖叫:“哎呀,不好了,快來人,王爺他,他……”
是那位怡親王的-晉。
這一呼叫,立即引來了人,海貝勒、和親王、寶親王、廉親王,該跑過去的都跑過去了。
郭璞也跟著掠了過去。
剛近前,只聽海貝勒喝道:“兩位,請讓開一點!”
敢情那兩位-晉猶緊緊地抱著怡親王,經海貝勒這一呼喝,她兩個忙讓了開去。
海貝勒勃然色變,大喝說道:“老弟!”
怡親王眉心上,插著一枚“白虎釘”。
郭璞一聲驚呼,探掌撫上怡親王腕脈,機伶一顫,臉上變色,立即楞住。
海貝勒又一聲大喝:“老弟!”
郭璞倏然而醒,顫聲說道:“海爺,王爺已經歸天了!”
此言一出,當場昏倒了好幾個,那是怡親王的-晉、兩位側-晉、五格格德玉。
廉親王是怡親王的八哥,手足畢竟是手足,雖未昏過去,卻也立即老淚縱橫,垂下了頭。
海貝勒目眥欲裂,大喝說道:“老弟,把紀剛抓來……”說著,他遊目四顧。
而郭璞卻又平靜地轉向廉親王,道:“王爺,人死不能復生,請王爺節哀,處理善後!”
廉親王不愧是位親王,他這位當年的八皇子,也經過不少大風大浪,見過不少流血場面,立即抬起了頭,道:“哥兒,有話你說吧!”
郭璞顫聲說道:“稟王爺,郭璞已擒得刺客首腦及幾名同黨,如今當著諸位親貴及諸位王公大臣,請王爺當場處置!”
廉親王悲憤地一點頭,道:“好,把他們押過來。”
郭璞應聲轉註唐子冀,喝道:“唐領班,帶人,樹上還有一個。”
唐子冀應聲帶著幾名“血滴子”掠去。
而,適時,郭璞一眼瞥見查爾要溜,他立即喝道:“查爾,站住!”
查爾大驚,騰身欲遁,卻被站在一旁的金玉樓一指點上穴道,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群情愕然,廉親王詫聲說道:“哥兒,這查爾……”
郭璞道:“請王爺聽聽刺客的招供後再說。”
廉親王如今對郭璞自是百依百順,立即住口不言。
說話間,唐子冀等帶著人已到。
郭璞喝道:“唐領班,先帶張燕飛,其他的放在一旁看好了。”
唐子冀應聲照辦,此際紀貝勒面向下趴伏著,沒有一個人知道刺客中有一個貝勒紀剛。
唐子冀提著張燕飛近前,郭璞伸手拍開了張燕飛的受制穴道。
張燕飛一震而醒,望見眼前情景,大驚失色,忙道:“郭總管……”
郭璞一擺手,道:“王爺在此,你只管有一句答一句,我負責饒你一命就是。”
郭璞轉向廉親王欠身說道:“王爺,人犯當面,您請審問吧!”
廉親王擺了擺手,道:“哥兒,我就坐在這兒,你替我問吧!”
郭璞欠身一禮,道:“郭璞遵命!”
他站直身形,道:“王爺,我先說明,此人是內廷供奉名角,武生張燕飛……”
此言一出,眾人轟然一聲騷動,議論四起。
廉親王臉色一變,道:“什麼,此人便是內廷供奉名角張燕飛?”
郭璞道:“回王爺,他是冒充張燕飛混進王府的!”
廉親王“哦”的一聲,拍著椅子怒道:“問他,問他!”
郭璞應了一聲,轉望張燕飛,道:“張燕飛,你的真名實姓叫什麼?”
張燕飛忙道:“姓白,叫白沖天!”
郭璞道:“為什麼冒充張燕飛混進王府?”
這位白沖天道:“奉命行刺兩位王爺及幾位王公大臣。”
郭璞道:“你原是幹什麼的?”
白沖天頭微低,道:“大內侍衛‘血滴子’!”
此言一出,驚呼四起,廉親王勃然色變,叱道:“胡說,你敢欺我?”
白沖天忙道:“稟王爺,我句句實言,我是長年派駐在外的,這次被暫調回來行刺,絕不敢欺騙王爺。”
郭璞揮手一把自他腰際扯下一物,雙手呈向廉親王:“王爺,這是他的腰牌,請王爺過目。”
何須細看?廉親王一眼便看出那是“血滴子”腰牌,一張臉色煞白,沒有說話。
郭璞立又問道:“白沖天你是奉誰之命行刺?”
白沖天道:“奉查領班之命。”
郭璞道:“誰是查領班?”
白沖天道:“就是王府總管查爾。”
這話一出口,群情大譁,廉親王怒喝說道:“好大膽的東西,提查爾,提查爾!”
郭璞剛應一聲,只聽金玉樓喝道:“郭璞,接住!”
只見他抓起地上查爾,一振腕把查爾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