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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夜夜狂吠的男人

    她早已看不過眼、聽不下去、忍無可忍了!

    她明知孤掌難鳴,不能出手,但她還是不管一切:

    她出了手!

    她明知道不宜打草驚蛇。

    她明知道這些人比猛獸更獸性。

    她明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明知道自己不可暴露行藏。

    她明知道敵眾我寡,她就算出手,也救不了那些人……

    但她還是要出手。

    不能不出手。

    不可不動手。

    因為她是人:

    是人就不可以忍受這等獸行!

    “哎喲”連聲,那些趴在姑娘身上的漢子立即有兩三人踣倒於地。

    他們都中了暗器。

    龍舌蘭用的是箭。

    小矢。

    她最恨的就是這些人。

    ──簡直是舊恨新仇。

    她一發出了暗器,人就趁暮色離開了原位。

    也就是說:暗器出手的一剎,她已離開了發射的地方,待目標著了暗器,場中的人紛紛戒備,而其中警覺性強的高手立即自暗器射來方向尋覓來源之時,她已完全離開了“危險地帶”。

    一時間,場中大亂,只聽七嘴七舌的在呼吆:

    “什麼人?!”

    “小心暗算!”

    “快把敵人翻出來。”

    “姑奶奶小心。”

    “先護著姑奶奶要緊。”

    “恐怕敵人不只一個。”

    “──他們是怎麼混進來的?!”

    “……會不會是自己人、窩裡反?!”

    在這些亂七雜八,房子珠鎮定、粗嘎的語音兀自傳來:

    “不要亂。”

    這是她第一句話:

    “打起火把。”

    一下子,至少有十七八支火炬同時燃著,把附近照個通亮。

    “把人找出來。”

    這是房子珠的命令。

    “不要驚動大當家,這是小事。”

    這一句是“洞房之珠”附加的。

    意簡言賅,在這時候很有力切要。

    龍舌蘭知道現在她得要一個人去面對這些如狼似虎的傢伙大搜索了。

    儘管她已出了手,至少阻止了那幹人的獸行,敗壞了他們的興頭,但她還是不可能以一人去面對這麼多可怕的敵人。

    她決定要避其鋒。

    不攖其銳。

    可是她可沒有後悔過自己的出手。

    ──那是一定要出手的。

    哪怕是殺一下風景,敗壞一下他們的淫興也好。

    她就是要搞破壞。

    她當然也聽說過:兩國開戰,有些“獸兵”,在攻佔別人國土的時候,居然公然姦淫燒殺,劫奪擄掠,而負責的將領主帥,竟然默許甚至下令他們部下橫行,無法無天,以強姦婦女為恣,還讓他們強迫無辜百姓互殺親子父母,甚至母子父女互奸,而又讓部屬毫無忌憚的作殺害無辜平民比賽為樂,並且可以此邀功。

    是有這樣的戰爭。

    是有這種事實。

    她身形掠動,已換了六七個隱蔽的位置。

    ──要是在平時,或許,她的形跡還是會給發現。

    但現在已暮深,深山多樹影,加上人多聲雜,加上受傷的人嚎叫、遭凌辱、折磨的人呻吟和一干獸性的人在大呼小叫,馬嘶驢嗥,遠處還隱約有狼吠月,龍舌蘭善於利用這些形勢,很快且無聲地躲進了月影之中。

    況且,房子珠的“命令”提省了她一個去向。

    插有“蜘蛛旗”的那間屋宇。

    ──“不要驚動大當家,這是小事。”

    既然如此,躲在那兒最“安全”。

    ──因為那是這兒最危險的地方。

    何況,房子珠正要進行“大陰謀”,她大可也趁此擒賊先擒王,萬一擒不住、鬥不過,她也可以把房子珠和查叫天的陰謀,通知詹奏文,先讓他們來個窩裡反、鬼打鬼。

    她馬上作了決定。

    她決定了這樣做。

    決定是人生裡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如果影響命運最大的是個人的性情,那麼,決定就是命運的關鍵。

    ──龍舌蘭已作了決定,下了抉擇,她要面對和將面對是什麼?

    是吠。

    黑黝黝的空間,陰森森的地方,暗漆漆的屋裡、溼漉漉的房中,暗得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黴味、腥味、臭味和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就像婦女經血帶長久沒清洗擱在那兒已一大段時間了,而且還不止一人、一次、一塊,而是一大堆黏在一起的汙穢,又悶又糗又攻鼻。

    龍舌蘭幾乎忍不住要作嘔。

    但她還沒嘔得出來,就聽到一種異聲:

    吠聲。

    ──這聲音原本就不該在這裡、這時候和這種情形下聽到的。

    因為這“蜘蛛房”裡住的應該是“蜘蛛”,而不是狗。

    狗才會吠。

    蜘蛛不吠。

    ──儘管那是隻窮兇極惡的“大蜘蛛”,也不會吠。

    可是,她現在聽到的,的確是吠聲。

    但不是狗吠。

    而是人。

    人吠。

    人在吠。

    什麼人在吠。

    ──一隻大蜘蛛在吠。

    狂吠。

    還吠得十分忘情,很是陶醉。

    當然,那不是一隻真的蜘蛛,而是一個很像“蜘蛛”的人。

    他的吠聲不算太大、太尖、太高拔,但的確在吠,而且,吠得來已十分習慣,相當嫻熟,就像是在呼吸一般的自然。

    甚至就像是在練一種奇功,必須要配合這種吠聲,這才可以吸收、培養、化解和成形。

    ──這是什麼人?

    ──他練的是什麼功?

    龍舌蘭偷偷地潛了進去,這才想起,剛才她在外面聽到的狼嗥狗吠聲,不一定是在深山裡有狼有犬,而是這人在吠。

    ──就像是在這兒已吠了多時,嗥了多年了。

    她做夢也沒想到竟會在這裡遇上了一個:夜夜狂吠的男人。

    這男人像一隻黑色的大蜘蛛,多於像一個人。

    龍舌蘭一進這屋子裡,又起了跟剛才目睹有人施暴有人施虐使她想嘔吐的情形。

    不是因為這屋子太暗。

    也不只是因為這房子太髒。

    而是在這黑暗暗的房子裡,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汙穢黴氣、齷齪感覺,使得龍舌蘭難以忍受。

    甚至連她的輕身功夫也幾乎打了個折扣。

    不過,她還是屏住了息,忍住了氣。

    她一“滑”進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找對了匿藏之地了。

    因為外面火把亂閃狂搖,但都不敢闖進這兒來。

    甚至也不敢往這房子裡照一照。

    ──想必,在這裡有個他們絕對惹不起的人吧?

    連房子珠的心腹、親信也惹不起的人物,當然就是“東方蜘蛛”詹奏文無疑了。

    她要找的正是這個人。

    她想見的也是這個人。

    她要抓這個人。

    ──這個聽說連四大名捕、七大寇、九大關刀都沒把他給逮著的大惡大奸的匪首。

    可是,而今,她滾入這裡,躲在黑得連心都給染黑了的地方,藏入了連鼻孔都給臭得失去了吸息能力之所在,卻見到了這樣的一個赤裸裸、乾癟癟的老男人,像狗一樣的仰天吠著,屋頂上有一個小小的破洞,那兒正升起一輪慘青色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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