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踏實地,落在通往其他廳堂的寬敞廊道處,尋歡作樂的男女穿梭各場,此來彼往,非常熱鬧。離開金指環共八個出口,最近的出口在百步許外的位置,只要我展開身法,三下心跳後可脫離險境。在外面不用綁手綁腳,不用怕殃及旁人又或毀壞公物,已受創的拜廷邦高手更難截下我。
此實為明智之舉,追丟我後黑男和白女只好回去助秀麗收拾比爾,去我一個勁敵。但我是不會這樣做的,這是道義的問題,沒有比爾,剛才我便沒法脫身,雖說比爾另有居心,且心懷不軌,但這個情是必須還的,此為我們人類的情操。
思索間,我足下不停,在行人間的空位疾掠,過出口而不出。剎那間沿著環繞整個金指環的主廊道走了近八分之一個圈。黑白男女回覆人形,從後方追來,愈逼愈近。他們並不明白我,若掉頭回去,是可以引我回去助比爾的。
心中一動。
一直以來,我的戰鬥經驗均來自習慣了的場地,例如無盡的太空、荒蕪的星球,可放手而為,毫無忌憚。現在置身於墮落城此等人口密集的繁華大都會,加上甜心定下來的遊戲規則,以前那套肯定是行不通的,新的形勢下自需不同的手段配合。尤其現在用的是最後一副鋒原的軀殼,想不現出真身就得好好保護珍惜,亦可趁此機會研玩出一套更精緻細膩的功夫。想到這裡,雙手探越肩頭朝後拍擊,兩個磁元雷應掌從手心吐出。
磁元雷是經精心炮製、暗藏玄機。它們離手後,仍在我的控制下,與漠壁當年遙控一舉摧毀思想改造儀的能量箭均基於同樣的原理。遙控磁元雷是精神的力量,其運作的空間既是這個空間,也非這個空間,是介乎空間之間,又能貫穿所有空間的異空。故此芙紀瑤說過,空間蘊藏著宇宙的最大秘密。但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殺死奇連克侖後,我晉級為有神遊力量的生物,躋身宇宙頂級高手之林,如此以精神異力操控磁元雷,只屬牛刀小試。秀麗以神遊力規限力場的大小形狀和攻擊到目標,才算是高明。
磁元雷忽快忽慢,在行人群中左穿右插,像有眼睛般不會和任何人碰撞,眨眼功夫已進入適當的埋伏位置。它們是無形無狀的能量體,能量處於靜態時,不會驚動任何人。正是這種人來人往的環境,令我可以進行突擊的手段。我深切地感受著戰鬥的樂趣和刺激。
“蓬!蓬!”兩聲,暗算成功,黑男和白女被從人隙間忽然鑽出來的磁元雷轟個正著,往後拋跌,撞倒了好幾個人。
磁元雷暗含黑暗與光明力量,到撞上他們的一刻,被我點燃引爆,以他們的強大,亦禁受不起,登時著了這兒。
我掉轉頭一陣風般往他們移去,大嚷道:“這對黑白男女是拜廷邦的奸細,千萬不可以放過。”四周群眾立即起鬨。黑男首先彈起來,胸膛被爆處盔甲碎裂,現出一個窟窿,裡面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烏黑泛白點半液態礦體似的物質,雖然迅速癒合,回覆先前狀態,但附近各人均看在眼裡,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黑男尚未站穩,我已欺身而上,趁他的能量細胞仍未回覆狀態前一刻,舉腳狠踢在他的小腹處。
黑男應腳拋飛,仍在凌空之際,人影一閃,白女已攔腰摟著他,往出口方向逃去,撞得廊道上的行人束歪西倒。
情況一時混亂至極點,數十人敵愾同仇的追著去了。
我哈哈一笑,心忖此事必定轟動全城,嚴重打擊秀麗的行動,我對比爾算是仁至義盡。再不理會黑男白女,朝另一個出口掠去。
我下一步該怎麼走?
當然不是到天堂島呆等比爾回來會合,而是該設法去找變身大師,看看他是不是大黑球那傢伙變的,如真的是他,一切好辦,進攻退守,主動權落在手裡。高興時可以和秀麗大斗一場,如能生擒活捉她,送往隆達美亞,不是有再見伊人的機會嗎?且憑大黑球尋寶王的身分,沒理由不曉得涅尼迦南之星是什麼東東,與其有關的疑團可迎刃而解。
我找尋大黑球的方法比比爾高明得多,只要張揚其事,弄得人人曉得涅尼迦南之星在我身上,大黑球尋寶的天性會驅使他自發地來找我。尋寶永遠先到者得,大黑球絕不會延誤錯過。
想得入迷時,我從出口飛進迷茫的大雪中,忽感有異,一張能量網從上方高空處鋪天蓋地的疾撒下來,我醒覺的一刻,已變成網中之魚、籠中之鳥。
能量網朝我急速收緊。
剎那間,我決定放棄反抗,不是我沒有破網的能力,問題出在我的假軀殼,它只是一個複製出來的物質肉身,我支援它的方式是間接的,就像操縱一個玩偶傀儡,當然遠為複雜微妙,但大致上可以這樣去形容。它不像我的真身般心即身、身即心,身心合一,曾經歷千錘百鏈。所以不論是我、比爾又或黑白拜廷邦雙身高手,若全力以赴,必原形畢露。如我反擊能量網,激起的能量衝擊,會摧毀我這最後一副鋒原軀殼。
“蓬!”能量光花四濺,我給罩個結實,被扯得朝上升起,在封閉的能量罩裡,我軀殼的感官不起作用,陷在黑暗中。
是誰出手暗算我呢?雖說現在我成了眾矢之的,墮落城任何一個人都有此可能,但如此精確地掌握我的行縱,認人認得這麼準,肯定是勢力龐大非等閒之輩。
驀地一股冰冷的能量從頭頂直貫而人,在震盪整個腦神經的劇痛下,能量延伸至整道脊骨神經,令我失去了鋒原肉身動作神經的控制權。如此深入骨髓、侵佔整個神經的能量鎖,真令我大開眼界。對阿米佩斯人的科技,我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唉!為了保著鋒原這副軀殼,受點閒氣是難免的了。
能量網撤走。
入目是壯觀的星夜,造成天頂的透明罩子令我視野廣闊。我坐在圓形廳堂的正中處,若我不能破解加諸假軀殼的能量鎖,我將沒法憑自己的意志站起來。去他的!我有點惱火了,直想現出真身,大打一場。又知小不忍亂大謀,這口烏氣只好嚥下去。
椅子轉動起來,到轉抵相反方向,椅子停下,一個大胖子悠然自得的站在前方五步許處,以帶點嘲弄的神情在打量我。他的厚唇叨著一根雪茄,正吞雲吐霧,雨手負後,令他鼓脹的肚腩更為突起。龐大的體型,卻有一個細小得不成比例的頭,長滿捲曲亂草般的銀髮,整個面相最突出的是個短而大的鼻子,令他窄長的眼睛更像兩把利刃,眸珠是血紅色的,有些陰森可怕,像居於體內的靈魂,早出賣給魔鬼了。
他肯定不是善男信女,卻將自己打扮為衣冠楚楚的紳士,穿的是深藍色的套裝服,白色襯衣打上個特大的蝴蝶結,圓盤領,襟頭還插了枝彩光閃閃的別針。
“歡迎駕臨墮落號!”他的聲音低沉雄渾,像從地下深層傳上來的震波,叨著的雪茄隨他唇片的動作上搖下襬,令人擔心隨時會掉下來。
我最討厭就是這種口是心非的人,對我這個階下之囚大說風涼話。我處身的圓堂該是墮落號宇航艦的頂部,飛艦正繞星球飛行。唉!軀殼受制,我連思感網也沒法透過神經撒出去。軀殼被囚,我的心核也受困。我太大意了。
胖子終伸出一手,取下雪茄,夾在兩指之間,意興飛揚的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猜到我是誰。對!人人稱我為墮落大亨。我這個人最好相處,這次請你回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只要你從實回答,立即放你走,還任你免費享用我旗下的眾多設施一個宇宙年,保證你滿意。”提起雪茄猛吸數口,“咕嚕咕嚕”噴出來的煙,直噴上我的臉。忽又拿開雪茄,滿瞼歉意的道:“是我糊塗,忘了你被下了『魂鎖』,哈!你現在可以說話了!”我回復控制說話動作機能的能力,反冷靜下來,心忖只要我成功破解什麼魂鎖,包管他後悔這個貓玩耗子的遊戲。不過魂鎖確是了不起的玩意,能量雖只是明子的級數,但結構嚴謹複雜,破解需時。
暗歎一口氣,道:“問吧!”墮落大亨欣然道:“鬼諜鋒原果然是聰明人。告訴我!寶瓶為何要對你頒佈懸賞,下生擒令?”我若無其事的答道:“恐怕是因為她認為涅尼迦南之星在我手上吧!”他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微一錯愕,哈哈乾笑起來,卻是皮笑肉不笑,大肚腩則不住起伏,笑相難看,完全失去笑的意義。停下來時喘息道:“又是涅尼迦南,想不到這個鬼傳說還有捧場客,且是寶瓶這婊子。”我大感驚訝,不是為了涅尼迦南之星,這胖子找我幹嘛?
墮落大亨道:“你相信嗎?”我有感而發的道:“我連涅尼迦南是什麼都弄不清楚,有什麼好相信的?”墮落大亨呆了起來,神情古怪的瞪著我,大訝道:“你竟是真的不知道——魂鎖的量流是百分之百的正量流,顯示你沒有說謊。堂堂鬼諜,竟然不曉得涅尼迦南,怎麼可能呢?”我心中一震,魂鎖競有測謊的能力?道:“既然知道我沒有涅尼迦南之星,可以放我走了嗎?”他肯和氣收場,是他的好運道。
墮落大亨的紅眼珠轉了幾轉,道:“且慢!還有幾個問題。與你一起到金指環去的那個高瘦小子是誰?你們談了些什麼?”我謹慎起來,只說真話,但卻是選擇性的真話,道:“他是第一個找上我的人,慫恿我以變身的方法避過寶瓶的懸賞,我們到金指環是要找變身大師。你認識變身大師嗎?”墮落大亨沒有答我,接下去問道:“跟著來和你們打鬥的女人是誰?”我故作驚訝的道:“你的手下簡直是廢物,竟認不出秀麗大公。”墮落大亨變色失聲嚷起來道:“秀麗大公!你在胡謅。”我很欣賞他的反應,心涼的道:“我像在說謊嗎?讓我給你一個忠告,立即放我走,然後徹底忘記這件事,那你還可以關起門來繼續當你的大亨。否則如遭牽連,恐怕你承擔不起後果。”墮落大亨轉過身去,拿起雪茄狠狠抽呼幾口,緩緩放下雪茄。
我終於看到收在他背後的左手,比他的右手大上一倍,戴上血紅色的能量手套。
墮落大亨揹著我,似是自言自語的道:“你當我是膽小鬼嗎?”我道:“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而是聰明和愚蠢的分別。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為的不是涅尼迦南之星,我又有問必答,大家何必糾纏下去,你還有其他問題嗎?”墮落大亨陀螺般轉過身來,雙目紅光劇盛,怒道:“閉嘴!哪輪得到你來敦我怎樣做。魂鎖是我珍藏裡的極品,只能用一次,這一天我等了足有五千年,籌備的時間超過十萬年,終給我盼到,你以為我肯白白讓機會溜掉?”又大喝道:“來人!”不片刻,兩個穿著白色能量盔甲的人出現在我左右雨旁,我又失去說話的機能。
墮落大亨轉過身去,仰望星夜,冷然道:“給他改裝上路,一切依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