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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元惡伏誅 凱歌賦歸

    大涼,邱道嶺這兩日不知怎的性情變得異常暴燥,坐卧不寧,六神無主。

    阿修羅魔陣雖已擺全,但缺乏足夠的人手主持,除了峨嵋棲雲禪師金頂上人來此問候毒龍之敗,稍作逗留外,竟無一人來大涼相助。

    他離開大涼赴苗嶺之前,即派遣多人赴各處邀請同道前來共商大計,如今逾期多日,仍不見一個來到。

    他心想:江湖中盡多勢利之輩,自己毒龍谷慘敗,名望大損,但也不見得個個都望而卻步呀。

    邱道嶺雖然毒狠陰險,但究竟不失為聰明人。他知道正派高手處心積慮已久,必欲除去大涼而後快,不怨天,不怨地,今日這種局面,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無人可託心腹,即是棲雲禪師金頂上人也不例外,不由想起何樂遷來。

    何樂遷迄至如今,尚未回山,莫非他也瞧出我並未對他推心置腹,嫉才妒能,以致使他借出山之便,不告而去?

    邱道嶺越想越心煩,突然他倏地立起,掠出屋外,疾向峻嶺壑巖奔去,他要巡視阿修羅大陣有無殘缺之處,好預為之計。

    這時,只見他身後悄無聲地跟着一隻翠碧茸毛小猿,在草叢中時隱時現。

    邱道嶺身法何等之快,疾逾飄風,宛如星馳。但,這隻小猿卻不即不離,僅距邱道嶺身後丈許,以邱道嶺眼目之鋭敏,尚茫然無所察覺,小猿身法之快,也可想而知。

    邱道嶺往清音庵撲去。

    清音庵外翠竹萬竿,迎風拂搖。

    邱道嶺發現自己所立禁牌已然不見,料知事有差錯,疾掠入竹林朗聲道:“庵主可在麼?”

    清音庵中幽然無聲,寂靜得出奇。

    此時的十方閻羅驚急多於震怒,他疾步掠入庵門,豈料人去庵空,一應什物俱已毀壞。只見塵網密結,鼠羣橫行,庵堂上卻還懸着那幅對聯:

    “捫心自問,是否行事有愧,

    抬頭觀看,幾曾報應無常。”

    此景此情,邱道嶺忽然覺得,此聯似是專為隱諷自己而作。

    短短二十字似是對十方閻羅的當頭棒喝。

    可惜邱道嶺陷溺已深,不可自拔,獰笑一聲躍出庵外,回身一掌。只聽嘩啦一聲巨響,清音庵已被震塌。

    邱道嶺在塵土迷漫中,身形穿空騰起,向正南方向掠去,身後緊隨一線碧影。

    日薄西山,四面雲起。

    邱道嶺已巡視阿修羅大陣返回,森冷的面孔泛出一絲笑意。雖然清音庵禁牌有失,人去庵空,但他仍覺得大涼步步暗伏殺機,萬無一失,倘若對方侵入,只有死路一條。

    大涼總壇響起噹噹鐘聲,隨夜風傳播開去,四山鳴應不止。

    議事大廳中燈光輝煌,八個錦衣華服大漢及四個青衣小童引十方閻羅入座,氣氛非常肅穆。

    鐘聲傳開之際,迎賓館中黑道高手紛紛趕往總壇。

    議事廳內聚集着無數高手,邱道嶺與他們商討攻防大計,分派任務。

    最後邱道嶺目光落在峨嵋棲雲金頂二僧身上,説道:“如果老朽所料不差,鼠輩三兩日內定大舉侵襲。老朽雖有萬全之計,卻嫌人力單薄,金頂掌門可否調派貴派高手前來相助?此乃存亡勝敗之戰,利害大師自明,當不致見拒。”

    金頂上人微笑道:“峨嵋、大涼相依為鄰,結盟連防,唇亡齒寒,無可推諉,但老衲近日來默察形勢,只覺大涼已受包圍,飛鳥難越,已斷難安然到達峨嵋。”

    邱道嶺知是實情,但堅請一試。

    金頂上人迫於無奈,沉吟良久,道:“老衲臨行之前,已將掌門信符交於三才閣主師弟,準其便宜行事,老衲現修下書信四封,請邱山主分遣高手,前往峨嵋,只要有一封到達就可。”

    邱道嶺只得表示贊同。

    金頂上人立即揮毫修書,須臾立就。

    邱道嶺指派十二人,三人一撥,並一一吩咐切忌勿恃強頑拼。

    十二人接過書信,出廳飛奔而去。

    約莫一個更次後,邱道嶺得到接二連三飛報,四撥人手盡遭毒手,死屍紛陳南山口外。

    一個青衣小童在廳後閃出,神色倉惶,近前與邱道嶺耳語一陣。邱道嶺面色大變,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光芒,向廳後掠出。

    青衣小童緊跟邱道嶺而去。

    邱道嶺翻山越嶺,奔出老遠,回身問青衣小童道:“你不曾看着他們往此去麼?”

    青衣小童道:“一點不錯。四條人影偷去山主‘干將’‘莫邪’雙劍後,匆匆逃去。”

    邱道嶺沉聲道:“你回去,卻不可泄露此事於別人知道。”説完,騰身一躍而去。

    邱道嶺原以為大涼佈置得金城湯地一般,極難侵入。

    “於將”“莫邪”雙劍藏在居室暗壁之後,任誰均不知情,此榻劍人顯然不是外來,而且潛入大涼已久。

    他想到此處,心神不禁一震,自己一番佈置,如被他們探悉,大有可慮。

    今晚天空似於邱道嶺為難,月黑無光,烏雲撲面,視界看不出多遠,卻見四條黑影在前飛奔。

    邱道嶺大喝道:“來人止步。不然,莫怨老夫施毒了。”

    四條黑影似置若罔聞,愈自加疾步伐。

    邱道嶺大怒,急疾追去。他只覺所經之處在一片崇山峻嶺之間,沿途卻又無設伏,暗驚道:“怎麼我竟疏忽,此處原可通往山外。”

    他哪知大涼廣袤千里,雖久居的上著山民,終其一生也不能遍知大涼全貌。

    邱道嶺漸漸迫近四條黑影,他伸臂蓄勢,吐氣開聲,劈了出去。

    誰知前面正是一片山坡,呼的一聲四條人影身形一塌,滑了下去,頓時掌力擊在山石上,碎石橫空,濺射如雨再落下。只聽“格格”一聲嬌笑傳來,道:“一個殿閻羅逞什麼威風,只怕無常一到,魂歸地府,王殿閻羣要治你假冒之罪。”

    邱道嶺辨明這笑聲是何人,不由暴喝道:“原來是你這賤婢,老夫悔不該一念之仁,留下今日禍患。”説着身形騰空,循聲撲下。

    又聽“格格”嬌笑道:“大錯已鑄,悔又何用?”

    邱道嶺身形落地,發覺正處在一片亂林山峽中,四條黑影已是隱匿不見。

    邱道嶺急於殺掉四人,追回雙劍,以免禍患,他想四人,必還隱藏暗處,便躡手躡足四處搜尋。

    驀地——

    山風隱隱傳來朗朗歌聲,但歌聲飄忽不定,連個人影均未發現。邱道嶺撲向一株古樹,目光落處,不禁一怔。

    原來古樹上被颳去一片樹皮,樹幹上邊刻有字跡。

    邱道嶺凝目望去,只見上邊刻有一聯:

    “舉念時明明白白,勿欺了自己;

    到頭處是是非非,曾放過誰人。”

    他不禁冷笑道:“朋友,你這是枉費心機,老夫孽根深重,陷溺已深,恐怕由不得你了。”

    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哈哈大笑道:“山主,須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説到最後一字,已杳不可聞。

    邱道嶺知道人已去遠,追也無用,不由恨恨不已,懷中取出一支旗花,兩指一捏擲於空中。立時,天際爆出白色焰火,如灑下漫天寒星一般,旗花一出,四角頓起了嘯聲,人影閃閃,相繼趕來。

    邱道嶺厲聲道:“此處怎無設下埋伏?”

    一個大漢囁嚅道:“稟山主,此處並非出入要途,千切峭壁,飛鳥難越,如果處處設防,只恐全山防不勝防。”

    邱道嶺知道這是實話,只哼了聲道:“你們出去,辨明地勢,只怕未必如你所説。”

    羣匪聞言立即如飛而去。

    邱道嶺張望黑漆漆的夜空,腦中不由泛起惆悵之感,一代梟雄巨擘,為重重打擊所擾,意念信心未免消沉動搖。

    他想到眼前大涼已成孤壘,事前邀約隱世已久諸邪能手,竟然一個未到,不言而知諒為對方所阻或擊敗。

    如今所憑藉的僅為阿修羅魔陣,他已將伽葉劍譜全部貫通,更有雙劍之助;不啻如虎添翼,豈知雙劍竟被清音庵老尼帶走。

    他悵然良久,疾奔而回。

    一連三日過去,大涼山濃雲籠罩,氣氛肅殺,隱隱望去,草木皆兵。

    邱道嶺佈置已妥,所有高手均分派隱匿於阿修羅四十九陣內,自己則在議事大廳坐鎮指揮。

    時已向暮,山風嘯掠,天色瞑暗欲雨。

    忽地,只見一個黃衣彪形大漢疾奔議事大廳,稟道:“何壇主已返回……”

    邱道嶺聞言不由一振;不等他説完,霍然起立,宏聲問道:“何壇主現在何處?”

    黃衣大漢道:“現在南山口與武林羣雄浴血苦戰,何壇主武功神勇,連斃十數人,現陷入圍中,是否須派人接應?”

    邱道嶺眉頭一皺,道:“待老夫前去看明情勢,再作道理。”説完,邁步走出大廳。

    大涼缺點在於幅員太大,指揮有欠靈活,如邱道嶺事無鉅細,務必躬親,必疲於奔命,無法應付,所以阿修羅大陣十之九佈於大涼核心險峻地區,其餘除了自己必須預防外,皆有當地舵主自行裁決。

    未行四五里,接獲飛報,何樂遷已衝進山口,邱道嶺心中一喜。

    未行一半,又一個黑衣漢子來報:“何壇主已脱出武林高手合擊之下,進入山口內,無奈身受極重內傷,現何壇主業已服下自身攜帶靈藥,調息行功。”

    邱道嶺沉聲道:“知道了。”不由步伐更自加快,疾逾飄風奔去。

    南山口不遠一座茅棚內,盤膝坐着何樂遷,面色慘白,一件葛黃長衫破成片片絲絲,全身血跡斑斑。

    須知這面色慘白是以人皮面具混淆眼目,一身殘傷也是有意偽裝,與武林高手普拼,連斃數十人更是一條計策,意在使邱道嶺深信不疑,誘其出洞迎接。

    茅棚外屹立七個大涼手下守護着。何樂遷正氣運十二重樓。只聽棚外一陣颯颯微風,挾着一條人影悄無聲息飄來,何樂遷心説:“老賊雖冷靜細密,但分析事理,顯然有遜智狐常柏呈老師一籌,果然不出所料,他終於來了。”

    但聽邱道嶺道:“老弟,別來無恙,你傷勢如何?”

    何樂遷緩緩搖頭,一笑道:“不礙事了,再有兩個時辰,便可復元。”

    説時立起拱手為禮道:“在下奉命趕往灞橋途中,路經巫山神女峯,發現山主還有疑忌在下處,不禁灰心遠遊南海,到得雷州突又轉念返回……”

    邱道嶺老臉不禁一紅,張口結舌,欲言又止。

    何樂遷又道:“山主雄才大略,面臨無數強敵,自然須處處小心,凡事未免生疑,自是無可厚非,易地而處,在下亦未嘗不如山主所為。”

    邱道嶺哈哈撫須大笑道:“患難見交情。羊左之交亦不過如是,老弟仁慈忠厚,老朽未免愧對。”

    説着面容一肅,接道:“老弟,你還可以行動麼?你我且去議事廳共商大計。”

    何樂遷搖頭苦笑道:“在下此來用意,志在與自命正派高人一拼武功,參與機密並非所願。山主明智沉穩,在下不及,萬一兩人意見相左,非大涼之福。”

    邱道嶺目光視着何樂遷道:“老弟言出於衷麼?”

    何樂遷正色道:“在下之言,句句實在,此非常時機,宜斷然獨行,倘臨事倘徨,問計於人,恐時機一失,全盤皆輸。”

    邱道嶺微微一笑,道:“老弟話雖然不錯……唉,此事慢慢再説,你我闊別已久,老朽理應接風洗塵。”

    兩人行雲流水般離了南山口而去。

    途中邱道嶺問道:“老弟,依你所料,此役勝負如何?”

    何樂遷道:“山主一切佈置,在下均屬茫然,不敢妄斷,但在下所料此役勝負各佔半數,大涼之患不在外而在內。”

    邱道嶺不禁一怔,道:“老朽所用之人,無一不是忠誠,這個老弟無須過慮。”

    何樂遷搖頭道:“在下是説強敵已派人潛伏在本山之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邱道嶺宏聲大笑道:“即使如此,他們只要陷入阿修羅陣中,就是死路。”

    邱道嶺看來意得志滿,其實心中暗暗地感到勢孤力單。

    何樂遷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天色深黑如墨,風勁林嘯,松濤如潮不絕於耳。

    兩人一返議事廳,即見一體瘦如竹,面目陰沉的黃衣中年漢子,步人廳內稟道:

    “西山卧獅嶺有強敵來犯。”

    “是何派人物?”

    “少林、青城兩派高手。”

    邱道嶺陰森笑道:“打出信號,誘往血污陣中。”

    黃衣漢子躬身領命之際,望了何樂遷一眼,目光中隱含敵意。

    何樂遷裝作未見,只聽邱道嶺大笑道:“阿修羅陣四十有九,幻變莫測,主陣有三,來犯人須破四十六副陣,武林精英當喪失大半,然後三主陣發動,對方縱然武功蓋世,亦當全軍覆沒。”説着,擊掌三下。

    只見廳外飛奔入內三人。

    邱道嶺沉聲道:“速通知各陣主發動陣式,將通往總壇各路全部封閉。”三人領命而出。

    何樂遷目露詫容道:“這些黃衣人,看來均是內外雙修身藏絕學的高手,怎麼在下往昔來曾見過?”

    邱道嶺笑道:“此是老朽一手訓練而成,最近方調出派用,共有二十八人,按天上二十八宿之數。”説着霍然起立,又道:“他們已發動攻勢,轉眼就是一場驚濤駭浪,大涼存亡絕續,全賴此仗而定,老弟與老朽共進退,不可不明阿修羅陣變化及出入途徑。”説時,由懷中掏出一方摺疊羊皮紙張,展開於案面,指點各陣妙用。

    正説之際,忽聞有人喊道:“老賊,滾出來答話。”只聽數聲大喝,隱聞金刃之聲,雙方已然交手。

    邱道嶺面色一變,目中兇芒逼射,將羊皮紙匆匆疊起,收入懷中。

    何樂遷已自疾射出廳,只見門前土坪上四個黑衣蒙面人手執寒光閃閃長劍與八個黃衣漢子猛拼。四黑衣蒙面人步法如風,靈巧絕倫,以一敵二,從容若定,劍招分寸,恰到好處,招抬指向要害重穴。

    大涼這面八人,亦均武功極高,以二對一,配合無間,一時之間,難分高下。

    何樂遷毫不遲疑,疾撲黑衣蒙面人,揮掌攻去,以三敵一,攻勢凌厲。

    這黑衣蒙面人冷笑道:“無恥之尤。”説着,劍法一變,一招“斗轉星移”,揮起漫天劍影,寒氣如山,逼得何樂遷與三個黃衣人各退三步。

    此時,邱道嶺已掠出廳外,冷笑一聲,撲向另一黑衣蒙面人,右臂疾伸,兩指如剪,向蒙面人雙眼點去,大喝道:“與我躺下。”

    那黑衣蒙面人目睹老賊指勢,心神一震,口中應道:“只怕未必!”只見他不退還進,突然塌腰斜身,轉至邱道嶺身後,騰空遁去。

    邱道嶺指勢一空,知蒙面人是一武功極高的人物,不然焉能避開他這一招,心中一驚,旋身整足,穿空追向那人。

    場中除了與何樂遷三人相搏一黑衣蒙面人外,尚有兩個黑衣蒙面人,只見此二人劍招疾變,竟是玄奧莫測,四黃衣漢子不由得大感吃力。

    一黑衣蒙面人使出一招“長風萬里”,劍光電奔,划向兩個黃衣漢子。

    兩黃衣人竟是閃避不開,有股登時被劃破一條血槽,雙雙嗥叫,翻跌於地,迅疾形銷骨化,化為一灘血水。

    那邊黑衣蒙面人刺傷一雙黃衣大漢後,與同伴疾向東方遁去。

    總壇屋面紛紛如雨墜下十數黃衣人,同時向一雙黑衣蒙面人疾追。

    這時場中只有何樂遷三人與一個黑衣蒙面人物激搏。

    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為虎作悵之輩,暫容爾等活命片刻,老夫稍時再取爾等性命。”説畢,急起一劍,逼開三人,一鶴沖天躍起,杳入夜空之中。

    何樂遷三人立即穿空騰起,窮追不捨。

    體瘦如竹,面目深沉的黃衣漢子忽覺何樂還捱得太近,他本心中有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斜身止步不追。怎料何樂遷存心要他性命,如影隨形般而至。

    那黃衣人似知不妙,揚掌欲出,但覺腰間一冷,利刃穿脅,俯身倒下,身化血水而亡。

    何樂遷用的是賀束蘭所贈化血毒劍,不言而知,四黑衣蒙面人均是廬山山主赫連燕候手下。

    十方閻羅邱道嶺與兩名黃衣手下緊追這黑衣蒙面人,但此蒙面人無疑是武林高手,身法奇快,飄忽奠定,前後相距,總是保持在十丈開外。看看追出十數里,前奔黑影突然無蹤。

    天邊突然騰起刺耳長嘯,接着,四面遙遠夜空,開出道道五色旗花。

    邱道嶺目光四顧,自知武林羣豪已進撲大涼,不由心情沉重。

    他暫時放棄了搜捕蒙面人企圖,轉身望去,只見二十八宿手下紛紛趕至,唯獨不見何樂遷,問道:“何樂遷壇主呢?”

    “追趕另一蒙面人去了。”

    此時,遠處忽傳來陰寒徹骨語聲道:“邱道嶺,今晚是你名登鬼錄,永離塵世之期!”

    十方閻羅目中兇芒暴射,循聲騰空撲去,厲喝道:“鼠輩納命來!”

    但,就在他身形一變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了數聲慘叫,不禁一怔,硬生生功撤兩臂,一個“雲龍大翻身”,回身猛撲,只見黃衣手下己倒下了將近一半,喪命氣絕。暗中卻冒起三條黑影,向四方逃散開去。

    邱道嶺目光怒火暴熾,疾追而出。

    這一晚,邱道嶺疲於奔命,連個對方影子也未抓着,手上二十八宿折喪大半,都是在不明不白的暗襲中喪了命。

    東方微現曦白,邱道嶺一臉懊喪疲憊之色,返回議事大廳。

    途中,接二連三獲報敵方業已退出山外,他們志在搔擾,並未存心攻陣。然而防守陣外本山各舵的弟兄卻已喪失十之六七。

    經此一來,邱道嶺信心幾乎動搖。返回議事廳後,立即詢間何樂遷下落。

    何樂遷迄今未返,吉凶難料,邱道嶺感覺到一種從未曾有過的孤獨之感,無人可與傾吐心腹。

    邱道嶺匆匆進了一點飲食,立即巡視各陣,指示機宜,查點傷亡。

    又是一天過去,夜暮深垂。

    邱道嶺卓立總壇之後山頂,凝目四望,肩上插着一柄緬鐵長劍,面色嚴肅。

    山谷遠處,忽送來搖曳長嘯之聲,四面應和此起彼落,武林羣雄攻擊又在開始。

    他暗歎一聲,目中泛出迷惑之色。

    驀地——

    身後忽傳來宏亮佛號聲:“阿彌陀佛,邱檀樾別來無恙?”

    邱道嶺不禁心神一震,轉身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白眉銀鬚老僧,合掌微笑立於一丈開外。

    他認不出這老僧是什麼人,厲聲喝道:“你是何人?”

    老僧微笑道:“老衲少林法一,四十年前曾與壇越晤面,難道壇越忘懷了嗎?”

    邱道嶺腦中搜索記憶,不曾記起這麼一回事,少林法一上人只聞其名,但未曾晤面,遂冷笑道:“老夫生平識人何止千萬,何曾一一記於腦中,大師此來,是何用意?”

    法一上人道:“老衲來此,謹贈檀樾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修羅陣並不可恃,老衲不是來去自如麼?”

    邱道嶺獰笑道:“痴迷已深,孽重難返。大師白費心機了!”

    他心中驚疑經過昨晚之事,他已再作佈置,將三主陣結成一體,不留一線縫隙,法一上人何以能進入總壇?正疑惑間,只聽法一上人慨嘆一聲,道:“大涼千萬生靈,皆葬送於檀樾手下。老衲告辭了。”轉身騰空而去。

    邱道嶺大喝道:“哪裏走?”聲出人起,撲向法一上人。

    法一上人頭也不回,疾飄而起。

    此時的邱道嶺已啓殺機,他只想殺掉一個就減少一分威脅,身在凌空,右手長劍出鞘,順勢一招“長虹釣影”。

    法一上人只覺後胸一縷寒氣射來,不由心神微震,暗道:“不好!”眼看劍勢就要點到法一上人胸後,邱道嶺突聞身後一聲喝道:“老賊,你敢妄起殺機麼?”只覺一股巨大無朋的潛勁山湧而來,顧不得再事傷敵,救命要緊,左掌反手劈出。“轟”的一聲巨震,氣流瀰漫,木石橫飛如雨。

    邱道嶺身形一陣撼震,急墜落地,四顧一望,不禁心神大震,只見人影紛紛由四面冒出,距身三丈開外,不下二三十人。

    一陣強烈天風,吹散天空濃雲,一鈎新月由雲隙露出,迷濛月色映射下,隱約可以辨識來人面目。

    來的是:廬山山主赫連燕侯、平兒、康風兵,丐幫長老竹杖叟常黃,大長老九指神龍蒼璽,喪門劍客靈飛,衡山派掌門玄陽子及兩儀劍客席棟平,崆峒耆宿飛霞子、飛雷子,岷山二毒滕清、滕衡,一元居士何剛,屠龍居士姜太席,高無爽、蓋多林,青城四傑黨水方、蔣方徐、史召先,少林八大護法首座及盤龍峽主莫雲,滇池釣叟,菊玉京率子媳菊籬子、張嫺真,矮伽藍曹玄、矮方朔荊方,妙手崑崙秦紅,武當掌門藍星羽士及黃星、紫星羽士、武當三老,玉山雲叟梁恆甫、索命八掌尚樂、葛雲月、蘇孫民、公羊春,乾坤手樂曉天等人。

    來人尚不止此,因站在遠處,面目不可辨識,但可分辨出其中身影娟細者,不言而知自是少女之流。

    赫連燕侯仰面宏聲大笑道:“邱道嶺,你那霸尊武林之念已然煙消雲散,阿修羅陣威力不過爾爾,四十九陣已破四十有六,還不俯首投降,難道非要老夫一聲令下?到那時你悔之晚矣!”

    邱道嶺卓立如山,橫劍凝式,目光投在赫連燕侯面上,冷笑道:“鹿死誰手,尚不可知,別説汝等僅數十人,即是千軍萬馬,老夫何懼?”説時突然振吭一嘯,聲遏行雲,聲傳四外,迴盪山谷。

    來人都是武林高手,邱道嶺嘯聲入耳,內力之強,震動耳膜,不由個個面色微變。

    邱道嶺吐出嘯聲預定之計,嘯聲相引主陣中半數能手由後抄襲,夾攻之下,必大獲全勝。

    乾坤手樂曉天大笑道:“老賊鬼叫什麼?可是有點害怕?”

    邱道嶺面色鐵青,獰笑道:“老夫生平不知一個怕字!”

    一條身影掠出,沉聲道:“邱道嶺,可認得老朽麼?”

    邱道嶺定睛一瞧,只見來人正是菊玉京,心神微微一震,隨即放聲大笑道:“菊老兒,你是嫌命太長,妄起奪回伽葉劍譜之念麼?”

    菊玉京面罩濃霜道:“不錯,老朽還要報酒中下毒之仇。”

    邱道嶺狂笑道:“菊老兒,你要報仇除非日由西起,水往上流!”

    菊玉京冷笑道:“你別以為悟徹伽葉劍法,便可天下無敵。你錯了,不施展伽葉劍法猶可,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邱道嶺劍尖一顫,震成一片寒星,嘯然龍吟,沉聲道:“老夫不信有人勝得伽葉劍法,誰人大膽,何妨一試?”

    然而武林羣雄無人出陣,菊玉京反而疾飄退後丈許。

    武林羣雄真懼怕伽葉劍法麼?

    非也。邱道嶺伽葉劍法固然辛辣,而且他還可能身懷許多極歹毒的暗器,人們不願冒然以身試死,但最重要的是主陣中尚有許多待救之人,在未救出他們之前,萬一邱道嶺被羣雄合毆竄入主陣中發動陣勢,玉石俱焚,反為不妥。

    但羣雄均蓄勢待發,數十百道目光凝注在邱道嶺臉上。

    邱道嶺方才嘯聲相傳,卻未見一人來援,目中頓時隱現驚駭之色。

    這阿修羅陣主陣有三,名謂“天毒”、“地殺”、“人絕”。

    先説“天毒”陣。此陣由天蠍宮主吳峯主持,陣內百毒皆具,任誰闖入,被噬一口,立時無救。還有甚多歹毒布伏,防不勝防,厲害己極。

    星月迷茫,嶽洋及智狐常柏呈疾落陣外,兩人各背得自於邱道嶺的春秋神物“干將”“莫邪”寶劍。

    嶽洋打量了陣內一眼,疾掠而入,陣內煙雲遮目,只見一條人影一閃,陰森森道:“何人敢來闖陣?通名受死!”

    嶽洋聽出這人是誰,微微一笑,道:“小小天毒陣,何能致在下死地,縱然將陣圖倒轉,也難不倒在下,尊駕何不引在下去見吳峯。”

    暗中那人怪笑道:“閣下太狂了……”不待他説完,嶽洋已自接道:“尊駕就是佟飛虹佟老師麼?”説時,五指循聲抓去,身隨臂出,一把扣着佟飛虹肩上.五指一緊。佟飛虹欲張口嗥叫,卻又不能出聲,疼痛難禁,額角汗水滾滾落下。佟飛虹張眼看那來人卻是一個俊美少年,但不知他何以知道自已是佟飛虹。

    嶽洋微笑道:“佟老師想是健忘,大渡河畔相遇,就是在下易容。”

    “你?”

    “不錯,正是在下。”

    “你就是何樂遷?”

    “那是身外化名!”

    佟飛虹面中頓現駭震之色。

    嶽洋冷笑道:“你毒手害死盟兄衞乘燕,今日有何話説?”

    佟飛虹自料必死,厲聲罵道:“死則死爾,何必多問?”

    嶽洋冷笑一聲,伸指點了佟飛虹前胸一死穴,佟飛虹悶哼一聲,歪身倒地氣絕。

    陣內喝叱連聲,人影紛紛撲來,掌勁、刃芒、暗器,如雨相繼而至。

    嶽洋冷笑一聲,肩上“干將”寶劍奪鞘而出,斜揮一震,滿天劍影中,萬點寒星,威猛駭人。連聲慘嗥中,五六匪邪屍橫在地,暗器悉數震飛。其餘羣邪大驚,立時倒躍而出。

    此刻,智狐常柏呈疾飄而至,低聲道:“陣內樞扭被常某削破,稍時,吳峯必現身出來,但吳姑娘請少俠保全。”

    嶽洋點頭道:“那是自然。”忽聞陣中傳來一聲刺耳厲嘯。羣邪不禁面泛喜容,精神一震。只見吳峯率着九幽羅剎孟慶,金臂人衞飛龍等人,如飛而至。吳峯大喝道:“老夫只道是蓋世高人,原來是兩個無名小卒!”

    智狐常柏呈微笑道:“豈不知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吳山主,天毒陣勢皆為在下削破,如今僅憑武功並不可恃,依在下相勸,還是早點束手為妙。”

    吳峯目中殺機畢露,大喝道:“你這是找死!”右肩一振,兩隻巨蠍張牙舞爪,噴出一股腥臭毒氣,分向嶽洋,常柏呈撲噬而來。

    豈料兩隻巨蠍約距嶽洋二人頭頂尺許,如中重擊,掉頭飛回。

    吳峯面色一變,跨步掠出,手中長劍離鞘而起。

    常柏呈大喝道:“且慢!”

    吳峯聞言止步,冷笑道:“你莫非知懼,棄劍束手?尚可饒你一死。”

    常柏呈淡淡一笑道:“在下並非懼怕吳山主,乃受令媛懇託,轉告山主休得為虎作悵。多年聲譽,豈可廢於一日!”

    吳峯聞言一震,張目問道:“老夫之女是你們擄去上?”

    常柏呈微笑道:“錯了,乃為在下所救,不然何能驅迴天蠍!”

    吳峯一想果然不錯,忙道:“那麼小女現在何處?”

    常柏呈道:“邱道嶺伏誅之後,山主父女即可相見!”

    九幽羅剎盂慶等羣邪尖喝道:“吳山主,別聽他胡説!”

    身形紛紛搶去,兵刃疾攻。

    嶽洋冷笑一聲,長劍出手,三式“蓮花千垂”、“花雨繽紛”、“漫天絲影”接連展出。但聞慘降連續騰起,羣邪紛紛倒地。

    嶽洋三式攻出之後,躍身往金臂人衞飛龍撲去。

    衞飛龍見嶽洋撲來,不由大驚失色,身形疾動,足下移宮換位,右手呼地一掌劈向嶽洋而去。

    嶽洋手中“干將”劍反腕一挑,衞飛龍一支右臂迎刃削落,斷處血如泉湧。

    嶽洋左手兩指又疾點了衞飛龍七處陰穴,沉聲道:“非是在下心狠意毒,只因身受殘叟死前重託。殺師殺兄,天理難容,應該速報。”

    衞飛龍被點了七處陰穴,身受刺心之痛,慘嗥之聲不絕。

    吳峯見狀大喝道:“年輕人歹毒如此,饒你不得。”身形一振,九隻巨蠍同時飛出,雙掌緊握着,抬臂以待嶽洋。

    不言而知,吳峯掌中定藏有歹毒暗器。

    此時,半空中吳秀雲嬌呼道:“爹!”

    吳峯不禁一怔,疾收回九隻巨蠍。

    只見疾落下兩個嬌俏美貌少女,分着紅黑羅衣。

    那穿黑色羅衣的少女,正是隔別已久,朝夕思念的愛女吳秀雲。

    吳秀雲目露悽怨,幽幽説道:“爹,您何必同邱道嶺沆瀣一氣,你老人家還是聽我之言返山去吧!”

    吳峯聽出秀雲語氣不對,忙道:“雲兒你不隨為父返山麼?”

    吳秀雲嫣然一笑,笑意中流露出無限嬌羞,微微低頭道:“女兒麼……”説時,明澈秋波斜向着嶽洋,又是羞澀一笑。

    吳峯心下已是恍然,暗道:“有婿如此,也不辱沒了雲兒才貌,真可謂珠聯璧合,佳侶天成!”

    這時,衞英香目睹衞飛龍慘狀,不禁秀眉一皺,道:“洋弟,看在衞飛龍養育之情上,賜他痛快一死吧!”

    嶽洋望了衞飛龍一眼,長劍出手,劍尖沒入心窩。

    吳秀雲忙道:“爹,女兒少則半月,多則兼旬,定然趕返省視,您老人家請速遞離開這是非之地。”

    吳峯哈哈大笑,心情歡愉自不待言,大笑聲中穿空拔起,掠向陣外,眨眼無蹤。

    嶽洋道:“我等速去接應家師!”

    四人先後騰空而去。

    “地殺”陣中一片愁雲密霧,殺氣四下瀰漫。

    中心乃一丘亂石,嶙峋屹立,亂石中端坐着棲雲樣師、金頂上人、獨臂神龍、木龍子等人。

    陣內沉寂,落葉可聞。

    木龍子忽出聲道:“只怕今晚與往昔一樣,他們未必敢闖陣!”

    棲雲禪師太息一聲道:“老衲只覺心神怔忡不寧,只怕今晚有事!”

    木龍子不禁心神一震,立起道:“待我巡視一趟,看看有無異狀!”

    説着匆匆離去。

    他各處巡行一番,佈置依然如常,不禁暗笑道:“這老禿驢心虛膽怯,疑神疑鬼,阿修羅魔陣四十有九,外陣不破,何能侵人主陣!”心中不覺一寬,向呂用等人囚禁之處走去。

    他忽略了陣中布伏能手比往常少了一半,更不防此時正有一條人影,正貼着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一個手持七星鋼刀黑衣人迎向木龍子而來,道:“木龍道長……”

    正説之間,一眼瞥見木龍子身後一人,不禁目瞪口張,面現驚悸之色。

    木龍子見狀,不禁猛驚,道:“王老師,你是怎樣了?”

    那漢子仍是目瞪口張,久久不聲不語。

    木龍子發覺有異,伸手一摸王姓漢子氣息冰冷,顯然中了暗算。

    他想起王姓漢子目光有異,莫非自己身後有人尾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疾地旋身後望。

    但身後空無人影,猛感胸後命門穴上一冷,彷彿為人點了一指,接着只聽一個語聲道:“木龍子,如想活命,最好實話實説。”

    木龍子全身骨節發生一陣脆響,此乃功力散失之象,不禁魂飛魄散,苦笑道:“施主何人?”

    “在下嶽洋。”

    “施主既能安然進入陣內,還有什麼可問的?”

    “在下要問王聲平何在?”

    木龍子沉吟不答.

    嶽洋冷笑一聲,伸指如電,又向木龍子身後戮了三指。

    木龍子陡感全身蠶行蟻走,筋酸骨麻,先是額上冒出豆大汗珠,順頰流下,漸漸面部器官扭曲變形,身長陡縮五寸,喉間呃呃出聲。

    嶽洋忽又伸掌在木龍子胸後一拍,木龍子痛苦驟然消失。只聽嶽洋沉聲道:“木龍道長,在下此種獨門手法除了家師外,天下無人能解,酸筋麻骨,陽火焚身,每隔兩個時辰發作一次,道長請仔細衡量利害,在下決不勉強。”

    螻蟻尚且偷生,人能不惜殘命,木龍子雖是武林高人,亦不免貪生怕死,苦笑道:“貧道帶引施主與王聲平相見,但願施主能心口如一。”

    嶽洋朗聲道:“我輩行使仗義,一諾千金。”

    木龍子囁嚅道:“如此貧道領路,施主謹防王聲平‘五毒青砂’。”説罷轉身走出。但轉身之際,卻未見嶽洋身影,不禁一怔,疑惑間,背後傳來嶽洋語聲:“道長只管泰然自若,不可左顧右盼,反使王聲平生疑。”

    木龍子暗驚嶽洋身法太快,不禁打了個寒噤。他如今功力已失,行動之間無異於常人。走至一處危壁插天之峽口外,只見荊棘榛莽濃密森茂,人行其中,如入鬼域陰森恐怖。

    突聽榛莽叢中一聲大喝道:“來着何人?”

    木龍子答道:“貧道木龍子,奉棲雲禪師之命,查視全陣,今晚可能有事。”

    “原來是木龍道長,待在下稟報,請稍候片刻。”

    須臾,只聽語聲傳來:“有請木龍道長。”王聲平到底小心謹慎。

    木龍子慢慢走向峽口而立,榛莽之中人影幢憧。

    突聽一聲大喝道:“道長身後何人?”

    木龍子不禁面色微變。

    只聽身後答道:“本座金龍壇主何樂遷,汝等各守其職,不得輕率從事。”

    走入峽口十丈為一瓶口狹道,兩側危壁千仞,只見王聲平率領五個掄刀大漢卓立迎候,目光落在木龍子身上。

    王聲平目光鋭利,着出木龍子身法虛浮,如同常人,心中生疑。又見何樂還緊隨本龍子身後,亦步亦趨,疑心更大。

    事有湊巧,山風強勁,峭壁上一方磨盤大小石塊,嘯空墜下,正落在木龍子頭頂,木龍子武功已失,雖本能地躍身躲開,卻為王聲平識穿。王聲平面目一變,掌中一把五毒青砂飛灑而出。

    何樂遷早發覺王聲平已動疑心,暗中蓄勢戒備。待王聲平一出手,立即彌勒神功“震”字訣推出.

    木龍子武功全失,驟為“五毒青砂”所中,一聲淒厲慘叫兩眼頓瞎,翻身倒地,一身道施冒出濃煙,痛的他滿地翻滾。

    王聲平只覺一片強勁罡風,將五毒青砂悉數震向四外,心中大驚,掉頭審去。

    豈料何樂遷比他更快,左手五指飛攝而出,夾頸一把抓住,厲聲大喝道:“你敢對本壇主猝施暗算。”

    五個掄刀大漢不明就理,先是一愣,繼聞何樂遷一聲斷喝,不由愣住。

    何樂遷喝道:“你等還不速去稟報山主,王聲平已生離叛之心,被本座擒住,聽候發落!”

    五個掄刀漢子應命如飛趨往山口外去。

    一聲大喝驚動峽內匪徒,紛至觀視。何樂遷從懷中取出閻王令,悉數調往峽口之外。

    王聲平苦於噤不能聲,無法道破其偽,被何樂遷抓着疾向囚禁呂用等人處奔去。

    呂用等人被囚在一座石洞內,何樂還將王聲平點了昏穴放下,懷抱着閻王令走入洞穴,防護的匪黨,輕易被何樂遷解決。

    被囚之人不獨丐幫門下,均是久不在江湖露面的武林能手,不下百數十人,蓬首垢面,衣不蔽體。

    何樂遷現出廬山真面目,將呂用等人一一解開穴道,並分贈靈藥。與呂用附耳密語了幾句。

    呂用目露驚喜之容,道:“大師兄回來了嗎?老朽立即趕去相見。”率眾人如飛而去。

    嶽洋心中激動不已,走向王聲平昏倒之處,解開他的昏穴。

    王聲平醒目睜開,猛見面前之人正是在武當趕得自己去投十方閻羅的少年,不禁咬牙切齒道:“老朽與施主何怨何仇?”

    嶽洋大喝道:“住口,少爺恨不得將你食肉寢皮,老賊你忘了殺害少爺全家之事麼?”

    王聲平猛然憶起前事,深海斬草留根,終成禍患,不由嘆息一聲,緩緩閉上雙目等死。

    嶽洋冷笑一聲,施出絕毒無比“七陰搜魂”手法點了王聲平七處穴道,任令王聲平歷盡痛苦七日七夜,口噴黑血而亡不顧。

    他正要離開之際,吳秀雲、衞英香雙雙來到。

    衞英香道:“你師父獨自前往拼鬥棲雲、金頂兩禿驢,其餘匪徒悉皆受殲,令師命我轉告你,速往羣雄處圍截邱道嶺老賊。”

    吳秀雲接道:“常大俠已領着呂長老等先行趕去!”

    嶽洋忙道:“我們走吧。”

    三人眨眼消失在蒼茫夜色之中。

    且説棲雲禪師、金頂上人、獨臂神魔關申三人默然無語靜坐着,萬籟俱寂,只聞風送林濤聲,陣陣入耳。

    棲雲禪師仰望了天空一眼,道:“時逾二更,今晚可能又是無事,老衲看來,武林羣雄已然深知阿修羅陣厲害。

    不敢貿然進攻,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獨臂神魔關申忽地立起道:“怎麼木龍道友去了許久,尚未見迴轉,待某去瞧瞧。”轉身一躍而出。只見一條身形向自身迎面撞來,只道是木龍子返回,斜身一閃,喝道:“木龍道長何事匆忙……”

    聲猶未了,那撞來人影右掌向關申胸前莊來,使關申無法閃避。關申只覺一股綿氣勁壓心坎,眼前一黑,心脈已是震斷,仰面翻倒,七竅噴出黑血。

    棲雲禪師、金頂上人雙雙大驚而起,人影如電而至。

    來人正是怪手書生蘇雨山。他望着二僧冷笑道:“武林名宿,一派掌門,落得寄人籬下,淪為邪惡,在下不勝惋惜!”

    棲雲禪師、金頂上人聞言羞愧無地自容,惱羞成怒,雙雙大喝道:“蘇檀樾不要欺人太甚,你我已成水火之勢,各以本身武功定生死,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蘇雨山太息道:“二位大師沉淪已深,恕在下得罪了!”

    二僧面色突變,四掌同擊,立時掌影如山,朝蘇雨山襲來。

    他們均是身負奇門絕學,武功登峯造極,身法奇快,配合得天衣無縫。

    蘇雨山兩手分展“彌勒神功”及“軒轅十八解”曠絕手法,足踏“玄天七星步”,飄忽如飛,一時之間,打得難分難解。

    蘇雨山“彌勒神功”十四式,交互施展,一式比一式沉重,約其一盞茶時分過去,蘇雨山改用“菩提貝葉神功”,竟使出十二成的功力來。

    兩僧漸感真力疲乏,氣血狂震,被逼得連忙退閃,身法亦漸滯緩,自知功力究竟稍遜蘇雨山一籌。暗想:與其被擒受辱,倒不如自絕,遂頓萌死念。

    棲雲禪師大喝道:“蘇檀樾且慢!”

    蘇雨山立時住手飄出丈外,道:“大師有何話説?”

    棲雲禪師長嘆一聲道:“我佛慈悲,寬恕弟子之罪!”迅疾一掌向天靈蓋壓下,仰面氣絕,倒地而亡。

    金頂上人見此情景,自知已無生還之望,也道:“師叔慢走一步,弟子隨後就到!”一掌疾壓百會穴,追隨棲雲禪師魂歸西方極樂。

    蘇雨山見兩僧先後自絕而死,慨嘆一聲,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電光穿此身。”身形向外飄然走去。

    此刻,天際忽起一聲激越長嘯,隨風四播.

    邱道嶺嘯聲相傳,未見一人來援,料知有異,不由面目大變。

    突然公羊春、蘇孫民掄刀揮起兩股寒光,大喝道:“邱道嶺,你還不束手就擒麼?”

    邱道嶺冷笑道:“匹夫先來受死。”説着,一招“慈航普渡”攻出,幻起點點寒星,金鐵交鳴聲中,公羊春、蘇孫民各各悶哼一聲,身形倒地,鋼刀震出手外,臂上各劃了一道血槽,鮮血涔涔滴下。

    羣雄不禁大驚失色.

    邱道嶺接着“飛虹猛瀉”一招向兩人劈下,菊玉京、菊籬子雙雙揮劍迎出,搶救公羊春、蘇孫民二人。

    雙方都是施展伽葉劍法,金鐵交鳴中,一接即分。

    忽然,空中十數條身影紛紛墜地,寒光亂閃,邱道嶺圍在當中。

    邱道嶺目光四巡,見是十數美絕人寰少女,每人手中各持一柄罕世難求的春秋神劍。

    樂曉天笑道:“兩代姑奶奶同堂,別開生面,有得好戲瞧了。”

    所來諸女正是趙婉君、周淑留、羅煥蘭、劉紅瑤、高水雲、過延雯、傅蘭婉、羅香美及賀束蘭、菊君茹、葛淑英、梅兒等十二女。之後續落吳秀雲、衞英香二女。

    邱道嶺不禁心神一震。只見諸女身形一動,穿插遊走不停,所出劍式均是伽葉劍法,起手一式“西天雷音”,更使邱道嶺心神大震。

    只見諸女愈走愈快,目眩神亂,立時大喝一聲,伽葉劍法施展開來,只見漫空寒星疾湧,亂虹經天。

    他一出手,諸女相繼攻出,此退彼近,每人均攻出不同劍招,寒氣襲人。

    究竟老賊功力精湛,諸女無法得逞。但邱道嶺施展出一招“天池龍飛”之際,忽覺氣血猛向喉頭攻去,大有真力虛脱之勢,趕緊收招,沖霄拔起。凌空之際,又運功壓平氣血,左掌打出一片無形毒粉,掠向“人絕”陣中而去。

    蒼璽大喝道:“你逃得了嗎?”與羣雄、諸女騰空追去。

    這時,羣雄同感撲鼻一股異香,不由神智昏迷一個個如斷線之鳶墜落於地。

    邱道嶺半空中一個猛龍翻身,長劍揮出一招“星河倒掛”劈向羣雄。

    老賊端的心狠手辣,下手毒絕。

    就在此時,忽聞空中一聲宏聲大喝道:“老賊好歹毒!”

    喝聲未落,一片如山無形罡勁,當頭壓向邱道嶺。

    邱道嶺心中一寒,順勢滑飄十丈開外落地,忙中側面一望,只見空中墜下三男一女。正是蘇雨山、嶽洋、常柏呈及黑衣玄女尹如蔚。

    嶽洋、常柏呈、尹如蔚急急前往察視羣雄諸女生死。

    蘇雨山面寒如冰,對着邱道嶺沉聲喝道:“邱道嶺,你惡貫滿盈,還不束手伏誅!”扔出一卷羊皮圖形喝道:“阿修羅陣圖被竊,你不知情,尚欲恃強呈兇麼?”

    邱道嶺聞言大驚,右手懷中一摸,圖形不知何時被竊。但他仍作困獸之鬥,獰笑道:“此圖未全,獨缺‘人絕陣’,尊駕還未有解破此陣之法,命老夫束手伏誅尚嫌過早。”説罷,立即騰空掠身朝人絕陣方向落去。

    蘇雨山緊追不捨,只見邱道嶺身形落入陣中,冷笑一聲,伸手入懷取出“廣成二寶”中六粒“乾坤霹靂雷火珠”投下。

    陣中立時火光冒出,霹靂之聲大作,山崩地裂,巨石霞飛騰空,硝煙瀰漫,震耳欲聾。隨着沖天火光,隱隱聞得陣中一聲淒厲大嗥騰出,隨即四野寂靜,顯然邱道嶺已被焚而死。

    蘇雨山疾返回原處,只見尹如蔚搖頭道:“非蠱蟲瘴毒,恕老身無能為力。”

    怪手書生忙取出胭脂紅玉蜥蜴,命嶽洋取來一袋山泉水浸入,一一喂服羣雄、諸女。

    轉瞬,羣雄、諸女相繼甦醒,聞知邱道嶺伏誅,嗟嘆不已。

    大涼山外清音庵老尼及玄慧、玄芬二徒守候羣雄出山,聯袂飄飛而去。

    晨光熹微,羣雄身形漸杳,消失於雲天飄渺遠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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