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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歷劫人間 一代宗師留絕藝 習武寒床 五載獲劍使出山

    前面說到黃小龍被困寒烈寺內烈火坑,看到十餘丈的洞底,不知是什麼油質,經火苗一點就暴燃起來,那五六尺高的火焰,相當嚇人。

    驀然,一聲“吱吱”傳來,腳下鐵板,已逐漸往下降去,且速度還真快,這下可把黃小龍嚇得魂散魄丟,膽戰心寒。

    小龍低頭下瞧,看著那紅紅的火焰,逐漸地往上移,接著身子也慢慢熱了起來。

    瞧著那火苗,逐漸的接近,八丈……六丈……三丈……二丈,眼看著就要點到火苗了,只要再下去數尺,這條小命,就得往火龍神處報到了,不想就這眨眼工夫,鐵板倏然煞住了,小龍驚魂甫定。

    忽聽洞口一人說道:“楊大人,鎻僧可只是愛命行事,在楊大人沒返回之前,只能把他先行困住,因為貧僧自知功力薄弱,方丈又和楊大人一起去了,如若稍疏忽時,讓他逃掉,貧僧可擔待不起……如今楊大人要親自動手,那太簡單了,貧僧負責馬上將他送到洞口。”

    小龍自服過“千年玉靈芝”後,耳口均靈敏異常,一聽此言,隨想到楊大人即是師伯千手觀音楊士桐,心頭不禁暗中叫苦,憑目前的功力,實難與之為敵,一落其手,“人皮寶衣”絕難保存,小命亦難倖免。

    鐵板離火焰雖說還有丈餘高下,但那鐵板就這一瞬間已被燒紅了起來,棉被只一會就著了火,小龍一踢,將棉被踢下火坑,這一下可更不得了,棉絮著火,隨著火苗四處亂飛,眨眼間就在小龍前胸後背,燒了三四個拳頭大的洞,小龍更急,顧得了身上,又顧不了腳下,因鐵板被那升起的火苗,燃燒得快要紅透了,疼得他在鐵板上再也留不住腳。

    小龍一蹦蹦地,在鐵板上跳著,足尖一點即起,盡在空中停身,驀的小龍瞧見洞壁上有—兩處,高低凸凹不平的石塊,可以借力停身,遂等二次縱起時,連忙伸手搭住,臂彎稍用點力,不想突出之處,竟然承受不了這點力量,“嘩啦”一聲,隨著力量已墜下火坑。

    此刻鐵板已“吱吱”的往上升起,小龍隨著山石一道墜下,因鐵板已紅透,實無法停身,再者洞口有千手觀音楊士桐在,這對頭冤家,自已情願與“人皮寶衣”同葬火坑,也不能兩手捧著送他。

    當小龍再度縱起身形時,倏見方才山石松落後面,敢情還有一個小洞穴,倉猝間左手一搭已扣住了沿口,再用右手三抓兩抓的,竟抓出個尺許方圓的洞,大喜過望,臂彎使勁,只一下就鑽進洞去了。

    這會,升起的鐵板也剛到壁洞口,小龍心中暗道:“時運不佳,全靠福大命大,今天是腹背受敵,上下一般大,走那頭也別想活,總算福祿湊巧,無意中發現這個洞,這是天意,還是師父朋靈保佑,使我不至落在他師兄的手中呢?”

    因洞實在太小,小龍在洞中,只能頭前腳後的橫躺著,忽聽洞外“噫”聲大作,“奇怪呀!他真有勇氣投身火坑嗎?”緊接著傳來爭吵之聲,陣陣斥罵喝罵之聲,小龍不暇細聽,抬眼打量洞中情景,見洞象個長長的圓筒,直往下傾斜著,洞中沒法存身,後退跟本無路,只得提氣貫勁,斜著慢慢往下爬,洞中左彎右轉,慢慢的傾斜便為上升。一會兒又復斜下。費了好半天的勁,總算給爬到底了,下面竟然是間寬大明亮的石室,且有石床石凳等物。

    黃小龍剛站起身形,忽又“哎喲”一聲坐倒地下,原因是小龍的鞋底早已燒穿了,腳底也燙起了一個個的水泡,這他哪裡還能站得起來。

    將破鞋脫了摔掉,地下坐下一會,感到冰冷冷的,心生一計,只見他一式“倒豎蜻蜒”,以手代腳,在洞中行走了一圈,隨又半跳半走的縱出洞外。

    小龍出洞後,即選一山石坐下,這一抬頭,乖乖,不得了,依然是死路一條,難道真的註定要送命嗎?

    原來洞外四面,都是千百尺的削崖絕壁,寸草不生,樹木全無,跟本無路可走,再一打量崖底,也是寸草不生,有的全是峻峭的怪石和石筍。小龍這下可就呆住了,—看這環境定是絕少人煙之處,叫也不會叫出名堂來,弄不好,把寒烈寺的和尚叫來,再跑也就沒路了。

    怔怔地坐了好半天工夫,晚霞已然升起,山風獵獵的吹得遍體生寒,原因是他的衣服都自然的開了天窗,小龍垂頭喪氣的,用手半跳半爬的返進石室,在石凳上坐下,倏的被他想起,室中石床石凳,微塵不染,清潔異常,隨怎麼說也不像沒人住的地方。

    這還真被他料中了,就在這個時侯,石洞口突然出現了一頭毛叢叢的黑猩猩,兩顆火睛閃閃,血嘴白牙森森,好一付嚇人的樣子。

    小龍正對石門坐著,倏然一見這毛叢叢的黑猩猩,本也微顯驚駭,可是當他想到朝陽穀中的金毛狒狒,可就一點也不怕了,反朝著黑猩猩微微的笑了一下,說道:“晶晶,這是你的家嗎?”

    這頭黑猩猩也彷彿懂得他的意思,裂嘴“哇哇”的叫了兩聲,這樣子若是換了常人,不把你靈魂兒嚇出了竅才怪,可是小龍毫無懼怕之色,因為他是見慣了金毛狒狒歡欣時的笑臉,象這種狒狒猩猩之類的面象,大概相差有限。

    小龍一個尚未滿十三歲的小孩,能懂什麼?一見黑猩猩狂叫雀躍,心頭一寬,什麼都忘了,可是肚裡在唱歌,這現實的民生問題,他就沒法忘,隨聽他說道:“晶晶,我肚子餓了,可有什麼東西給我吃一點。”

    黑猩猩真不象是野猩猩,它象是受過嚴厲的訓練,對小龍的說話,竟能完全體會,只見它毛叢叢的黑頭連點,又比劃著手式,最後裂嘴低吼了兩聲,一蹦蹦的躍出洞外去了。

    小龍對它的表示,能體會一點,對這比劃的手式,可以說一竅不通,但是這一刻他實在是又累又餓,腳底又痛,當前唯一的目的是趕緊填飽肚皮,好好睡上一覺,因為腳底的水泡,有一兩處已經破了皮,在流水,更討厭的是因為腳底的火傷痛,使得他連盤膝打坐行功都不方便。

    只等了一會兒工夫,就像過了一整天那麼久,小龍兩眼盯住石門,焦急的情緒可以想象得到,這肚子裡唱歌的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呀!

    忽然,洞外颳起了一陣疾風,風聲過處,黑猩猩兩手抱著好些山果,停身洞中,嗨!好快迅的身法,小龍敢情連它怎麼進來的都沒看見,這真把小龍給怔住了。可是當他兩眼觸到黑猩猩懷抱中那些山果時,立刻又把什麼都忘了,歡欣的跳下地來,腳一沾地,只聽一聲尖呼“哎喲”跌翻在地,臉上的神色,顯出異常的痛苦。

    黑猩猩一見小龍跌翻在地,兩手一鬆,山果滾了一地,黑猩猩一躍就到了小龍身前,兩隻黑毛長手一伸,把小龍從地下叉了起來,懸空舉著,兩隻火眼在小龍身上,前後左右的打量,毛臉上也似乎流露出一種關心情急的神色,兩眼最後卻停在小龍滴著血水的雙腳上。

    小龍腳底的水泡,被這一壓之勢,全給擠破了,兩腳血水淋淋,疼痛萬分。但是當他看到—頭山野黑猩猩,竟然也有這等快迅如電的手法,心中也不禁頻感驚奇,假如這黑猩猩是自已敵人的話,他這條小命早就報銷了。

    隨見黑猩猩將他平放石床上,小龍身子剛觸到石床時,渾身不禁駭然抖戰,石床寒如冰塊,冷澈心肺,但那被火灼傷的雙腳,卻因此疼痛立止,舒爽異常,只得強運功力,抗拒這澈骨冰寒。

    黑猩猩已將山果拾起,堆放床頭,小龍見到山果,又復將一切忘去,抓起山果就屹,也不知吃了幾枚,也不知什麼時侯睡去,總之正他第二次睜眼時,已是陽光滿室,手裡仍拿著咬了一半的果子。

    小龍丟了手中果子,閃眼見黑猩猩站在床前,手裡拿著五六尾樹葉,葉大如掌,毛絨絨的,小龍不明其意,只得坐了起來,雙腳一搬動,依然感到微有疼痛,知道—兩天內仍然好不了,遂仔細的將腳掌朝天盤起疊坐,正欲向黑猩猩招呼時。

    驀聽“吱嚓”“吱嚓”聲響,小龍連忙抬頭,見黑猩猩正在咬著那毛絨絨的葉子,心中不解,這種葉子也能吃?有什麼好吃呢?到底是人獸有別。

    可是一瞬息後,黑猩猩從口中吐出一堆綠綠的葉渣,然後低低地叫了一聲,謹慎萬分地敷在小龍腳掌上,一層薄薄的,將雙掌傷處全部敷住。

    這東西一敷到腳上,小龍立覺清涼舒泰,心中感激非常,說道:“晶晶,你真好!小龍謝謝您!”

    黑猩猩真似完全懂得人言般,聽小龍說完,立即歡騰雀躍,哇哇怪叫,顯現出獸類無知的本性。

    小龍這一刻,腳沒痛苦,腹中可又唱歌了,遂將晶晶喚住,說道:“晶晶,我肚子又餓了,這果子可填不了飢,你還有別的東西吃嗎?”小龍說是說了,可真沒十分把握,黑猩猩可弄什麼別的東西給他吃。

    可是,黑猩猩聽了立刻點頭,一躍就出了石室。

    黑猩猩走後,小龍打量石室,四面方滑平整,似經過人工修墾,心想:“這不知道是哪位前輩高人修道之所,為什麼一點可資辨認的痕跡也沒給留下呢?”最後雙眼落在床頭昨夜吃剩的兩枚山果上。

    小龍腹飢想吃,伸手拿過,不想入手心涼,果子竟然重了兩倍,且冷冰冰硬如鐵石,心中大奇,假如是這石床的緣故,怎的找這人沒被凍僵凍死呢?

    小龍他哪知道,如不是他曾服過天下至寶“千年玉靈芝”又怎能抵受得了這種澈骨冰心的嚴凍呢?

    小龍將果子拋掉,看看腳上的綠葉渣,已然乾裂。驀然想起身上也曾燒著數處,怎的不見傷痛,連忙把衣服脫下,“哎呀”連叫,因為看到衣服上幾個掌大的洞,立刻想到“人皮寶衣”不要也毀在這上面了。

    趕緊動手脫除,可是,心越急,越慌亂越難脫下,費了好大勁才脫了下來,放眼一看之下,立刻雙眼一睜,仰身倒在床上。

    諸位別急,他可沒暈過去,他只是在喘息,小龍他這一刻可太興奮了,原因是他注目細察之下,“人皮寶衣”非但沒受灼傷殘破,反在遇火之處,隱隱匿匿的現出些許細小繩頭楷字,這怎能不使他歡喜欲狂,躺在石床上,深深喘了口氣兩手緊擁著溜滑的“人皮寶衣”,暗忖:“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竟然會因禍得福,終於發現了“人皮寶衣”的秘密。怪道爺爺與爹爹鑽究數十年,得不到些微要領,所謂水火不留情,他們又怎敢將這種武林至寶作這種冒險的嘗試呢?或許他們也沒敢往這方面想一想……”

    “砰”的一聲,將小龍思潮打斷,小龍—挺身坐起,見黑猩猩站在洞中,地下躺著一條“梅花鹿”,似是剛死去不久,依然有微弱的抽搐。

    黑猩猩毛手指著“梅花鹿”,低聲吼叫了兩聲,接著又走過來,將小龍腳掌的乾裂葉渣揭掉。

    小龍一看腳掌,疙落皮光,用手微拍,點不覺痛,已是完好如初,大喜過望,腰腿使勁一挺,已縱身撲到黑猩猩懷裡,雙臂一擁,緊抱著毛叢叢的黑猩猩,親熱了好一會功夫,才躍下地來。

    小龍看看那梅花鹿可又躊躇了,但是當他閃眼看到洞外不知何時,已堆了許多幹柴時,又高興得笑了。

    他隨著金燕學過取火之法,自制火摺子打石取火,黑猩猩一見有火,立時用利爪將鹿裂開,它似乎對什麼都內行,開膛破肚做得甚見伶俐。

    小龍一見鹿血隨肉滴流,立刻用口承接,以解口渴,誰想鹿血乃是至補之品,日久天長,無意中使黃小龍在內功修為上,大有進展。

    火燃起後,小龍首先從石床上將“人皮寶衣”取來用火烘烤,“人皮寶衣”真是也太稀奇,只一沾火,字畫立現,小龍越看越高興,越烘越喜愛。

    添了三四次乾柴,烘烤了近一個時辰之久,才將“人皮寶衣”全部烤遍,有字有畫,密密麻麻的數也數不清,原有沿邊的山水人物字畫,卻完全隱沒,再也看不見了。

    此刻,黑猩猩也將鹿內烤熟了,小龍啃著鹿肉,將“人皮寶衣”鋪在地上,直到吃完兩塊鹿脯,填飽了肚皮,才找到一點頭緒。

    “武當派絕藝秘寶”小龍看到這七個字,心情已然浮動,可是當他再接下去看時,又不禁驚駭得跳了起來。

    因為其中的意義是:

    武當絕藝,蓋世欺天,因門徒資質欠佳,不堪造就,特將精華摘錄,以贈有緣,經故友賓同先生賜贈“人皮衣”一件,並用藥物代為復錄,遇火即現,但只有一年光景,即會全部湮沒,盼於一年之內,能將全部默記後,克苦勤練五年,再外出行走江湖,定必一鳴驚人等語。最後注著武當派創立人張三丰述留。賓同先生敬錄。

    小龍大略一看,可不簡單,總有好幾萬字,但小龍敏惠過人,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豈會將這小事放在心上。

    自此小龍日夜默讀勤練,只一月工夫就將“人皮寶衣”上所記載諸般武學,背誦得滾瓜爛熟,但他依然未曾停輟,每日清晨,練完內功後,即低頭閉眼,心中默唸一遍,從不問斷。

    起始數日,小龍一上石床,即感到冷寒透心,稍稍運功後,寒凍全消,可是半月後,這種感覺就漸漸消退,甚至淡忘了。

    這其間,小龍也曾因此問過黑猩猩什麼原因?黑猩猩即將石床揭起,原來在石床底下,有一個水桶般的大洞,石床一揭起,立從洞中冒起陣陣寒風,小龍與黑猩猩同時打了一個寒戰,更且連連顫抖不休,黑猩猩連忙把石床放下,但洞中寒風依然冷得怕人。

    至此小龍方始明白,寒烈寺名之來由,要不是前輩高人想法將洞封住,寒風定必從自己鑽出來的圓洞中,灌入寒烈寺中。

    這山中,大概盛產梅花鹿,黑猩猩十天有八天是整條整條的鹿揹回,黑猩猩看到小龍喝鹿血解渴,以為他好愛鹿肉,特別找來一塊大石,用它那碎石如粉的利爪,從中挖了個洞,象個大石碗般的,每殺鹿兒必傾血其中,讓小龍喝飲。

    有這至補如火的鹿血,也有那其寒砭骨的石床,一正一反,恰好抵消,要不如此,小龍任何一方也吃不消,反受其害,這都是無意中不啻的福緣。

    半年瞬息過去了,小龍每日除了練招拆式,打坐行功,默誦寶衣記錄外,連洞門都不願出,所有飲食,均有黑猩猩一律供應,小龍除了幫助燃火外,任何事都不管。

    半年來,小龍早將一身破爛衣服丟掉,用一張鹿皮,將下身圍住,可是每當他疊坐練功或睡覺時,就連鹿皮,也被他拋在一邊。

    這一天,小龍正在洞中練習藝技,驀聽微響起自身後,小龍敏捷快迅的一旋身,原來是那被小龍褂在石壁上的“人皮寶衣”突然滑落地下,這微弱的聲音,已能驚覺正在凝神藝技的小龍,可見他目前的功力與警惕力已相當駭人。

    當小龍將“人皮寶衣”從地下拾起時,不卻觸目驚心,原來“人皮寶衣”字跡已完全不見了,質地也沒有以前光滑柔軟了,那沿邊的人物山水鳥獸又再度出現,小龍才想到日子在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一年。

    小龍唯恐遺漏,一而再地高聲朗誦了七八遍,才心滿意足地將“人皮寶衣”收回到那燻黃的錦囊中,因為“人皮寶衣”失去了光滑與柔軟,也同樣失去了伸縮性能,小龍已不能再把它當衣服穿在身上。

    打開錦囊時,看到錦囊中的小黑葫蘆與蓮花池的畫紙,另外一隻小小吹箭,不禁又一幕幕的人物出現腦際,但這隻一剎那的事,小龍立刻放好錦囊,收斂心神,怕因此而防害了他的學武,從這天以後,小龍開始隨黑猩猩爬上絕崖。

    頭幾次,小龍由黑猩猩背伏著上下,看到黑猩猩在絕壁上只腳掌一沾,即騰身飛起,那種驚險的縱躍,比金毛狒狒靈巧強之甚多。

    在那絕壁平滑如鏡之處,黑猩猩就用雙掌鐵指往石壁上一插,抓碎些石子慢慢爬行。

    最後,小龍也開始鍛鍊十指,奇怪的是,小龍根本不用練,只稍用內力往石上一插,應聲穿掌而入,把小龍驚駭得楞了大半天。

    他根本不會知道,在他專心一意的練功之下,一年來內力到底有多少進展,功力到了如何程度?他只覺得每次行功提氣,身子均飄飄欲飛,可也隨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的,意念所致,功力必現。

    一晃又是三年,小龍在這座洞中已住了整四個年頭,把武當派開山祖師所留絕藝練得滾瓜爛熟,內功火侯也似乎深厚得多了。

    最初日夕有新招奇式,或未曾純熟的招式來磨練時,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溜過,及至所有招式都能發在意念之先,日子就顯得不大好過了,可是他依然未敢輕離,因為“人皮寶衣”上明確地指示過,必須要在熟記後苦苦磨練五年,方準出山,如今時日前後只有四年,雖然沒人管束,但小龍依然遵守著,要等五年期滿才離此出山報仇。

    這數年中,小龍也抽空練著無影怪俠司馬再光及長耳哥哥所授的一點武藝,就連與金毛狒狒對拆的一套怪招也沒敢忘了。

    每一練到這掌時,(小龍他自已定名為狒狒掌),他就找黑猩猩對掌,黑猩猩也從不謙讓,揮開兩隻長掌便擊。

    對掌中,拆解出一套怪誕異常的掌招,取名為猩猩掌。起先,小龍被黑猩猩雄渾的掌力,逼得團團亂轉,可是兩年之後,當小龍參透了“人皮寶衣”裡的一套精華,“劍底游龍術”之後,小龍就能輕易的閃避黑猩猩快猛的攻擊,甚至很容易的就欺身去,將黑猩猩制住。

    這一日,太陽已然下山了,滿天彩霞,映放出萬道金蛇,小龍近數月來,已很少出洞,整天坐在石床之上,勤練內功,因為他感到技擊方面,拳掌方面,無形中自已都能體會到火候的精純,只內功一道,總好象永無止境。

    可是這一天,黑猩猩自晨間出去,就沒再回來,這是四年多日了裡,從來沒有過的事,小龍心中不禁念掛,翻身披起鹿皮,將錦囊系在腰間鹿脛上,飄身出洞,用比黑猩猩還要快速的身法,爬上懸崖。

    滿天彩霞已慢慢地低矮消失了。黃小龍引吭一聲龍吟長嘯,聲震四野,山鳴谷應,這嘯聲是黑猩猩所熟識的,只要一聽到這聲音,黑猩猩即會狂叫回應,或者飛縱趕回。

    這次可恰恰相反,沒看見影子,也沒有迴音,黃小龍不禁大急,他追隨黑猩猩也曾在這亂山中,奔走了三年,對這一帶地勢撩如指掌,遂邊跑邊叫,身形真快如疾風,只眨眼工夫,已出去好幾十丈。

    小龍越找心越驚駭,數年相處,已與黑猩猩建立了非常濃厚的情感,一旦驟離,怎不使他掛牽傷情呢?

    驀然一點微弱特異的草聲,傳入小龍耳中,小龍敏覺而又快速的隨聲縱去,只橫出三丈餘,即發現下面是一小小山谷。

    這時月亮早巳升起,小龍疾奔狂找的也有—個時辰之久,可是當他發現這座小小山谷時,竟然驚覺到這座山谷是自己從來沒到過的地方,遂飄身沿壁直下,當他下到將近谷底時,眼前忽然現出一幕非常悽慘的鏡頭,使得小龍驚魂皆顫,雙足一點,凌空飛起身形,勁疾的斜飛十餘丈遠近,落在—個水池邊上。

    原來在水池邊上,黑猩猩巳七孔流血的死在草地上,但兩隻毛掌中依然緊夾住一條怪蛇,蛇頭咬在黑猩猩的血盆大口中,似乎是兩敗俱傷,同時死去,只是蛇性較長,那蛇身依然在草地上作臨死前的掙扎,但可以看得是那樣微弱無力。

    小龍兩眼滿慍淚光的瞧著這一對怪獸的死狀,不知所措,他忖度黑猩猩的功力,怎能敵不過這條怪蛇,可是當他仔細地打量怪蛇時,發現怪蛇身體扁平,烏光閃亮的映著麟甲,一頭在黑猩猩的口中看不見,另一項在小池裡也看不見,心中恨它,不自覺的對著蛇身揮出一掌。

    “砰”聲暴響後,蛇身帶著黑猩猩的龐大身體,被他憤怒中發出神功,震飛出兩三丈遠去。

    小龍掌發出後,也不由得大大的嚇了一跳,因為小龍已然試過自已神功的掌力,能在一丈五六之遙,將千斤巨掌震得粉碎,可是怪蛇已死的身體,卻能硬實的受了一掌,彷彿毫無損殘,這怎能不使小龍大為驚駭呢?

    可是,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就是緊跟著蛇身飛起的,是水中另一段蛇尾,被蛇身一震一帶之力,從水中鏢飛出來,尾部還緊緊的卷著一樣東西。

    小龍神目一瞥,即知是柄連鞘長劍,連忙跟蹤飛過,伸手使勁抽,竟然抽它不動。

    心中忖道:“怪道黑猩猩這功力,仍傷它不得,原來真有兩下呢?死了依然這等難弄。”

    小龍見寶劍實為古舊,心中喜愛,遂左手握劍鞘,右手一抽,“鏗鏘”一聲金石龍吟,寶劍隨手發出一道碧綠光芒,已然出鞘。

    這一陣驚喜,將方才的怨恨一掃而光,順手朝蛇身切下,寶劍過處,蛇身一分為二,黑血進射,連一點聲息全無,小龍這份高興,就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小龍一陣亂砍,將蛇尾斬了個七零八亂,取出劍鞘,又到前面將怪蛇與黑猩猩分開,隨選了一塊地,用劍挖了個坑,將黑猩猩埋好,正跪伏在黑猩猩面前,心裡做著默禱時。

    忽聽半空傳來一聲鶴唳,凌空飛下一隻長頸白鶴,兩翼展開,怕不有一丈五六,白鶴落在池邊,兩翅未合,又復向下一壓,這一壓之勢,掀起池水丈來高下,可見這一壓之勢,威力是如何的強猛。

    小龍何曾見過這種龐大靈禽,不由呆得一呆,復見其凌空直上時,雙爪似抓著兩節已然切斷的黑蛇,心想,原來你是來吃蛇的。

    他可就忽略了,象這種異獸靈禽,怎會得沒有主人,他更不知道,他為了取那劍鞘,揮劍亂斬,已將千年難見的鐵甲蛇,武林之寶給無意毀掉了。

    小龍將黑猩猩埋葬好後,尋路回返石室,才仔細的鑑賞手中的寶劍。

    見寶劍外表,只是古舊些,可沒什奇特處,但是一抽出後,那碧綠綠的幽光,真能奪人心魄,劍長三尺五六,劍葉特薄,且隱刻著片片麟甲,就是裡裡外外找不出半個字,說明劍的來歷。

    次日,小龍因黑猩猩之死,已不願再留洞中,計算時日,五年之期,相差也不過半年多一點,自己下山後,只要隨時勤加練習,恐怕也不會差到哪去,小龍在洞中,除一柄寶劍和一個錦囊外,別無長物,遂將寶劍及綿囊背繫好,又在洞中留戀了好一會,才出洞下山而去。

    小龍來時是個十三歲大的孩子,這一離去,卻變成一個十八歲的翩翩美少年,只是因為沒有衣穿,赤足光臂,圍著一快鹿皮,滿頭蓬髮,又亂又長,生象個野人般的。

    小龍剛放開腳步上路,就想回到寒烈寺去,將那陷害他的臭和尚,痛毆一頓,以消心頭怨恨。

    可是轉念一想,若不是因為這寒烈寺的烈焰,將“人皮寶衣”隱字燒現,自己還真不敢預算,哪年哪月才能澈透這寶衣的秘密,將功折罪,就饒他們一次吧!其實他跟本也不知道寒烈寺的方向與走法,他只是心中想著而已。

    小龍認定一個方向,往北直走,如今他的目的是直赴北京城,尋找仇人報仇,這天,他忽然放慢了腳步,因為他已看見山中經常有人行走的山道,他這一身裝束,已夠顯眼,他可不願被人認為妖魔鬼怪,而驚駭逃走。

    夜暮四合時,終於讓他遇到了一個釆樵歸家的樵夫,小龍已然四年餘沒見過一個人,一見到這中年樵夫,心頭感到十分親切,可就忘了身上的怪裝束,叫道:“前面這……位大叔……請你等……等一等。”多年沒開口和人說話,似乎連聲音也僵硬起來了。

    樵夫挑著擔柴,很困難的慢慢掉轉了頭,一看到小龍那蓬頭散發的怪樣,“哎喲”一聲,連人帶柴一起跌翻地下,-連連抖戰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你……你……你……”的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半句話來。

    小龍打量樵夫,原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連忙改口叫道:“老伯伯,你不要怕,我是人,而且是個好人,可是被困在山裡好幾年了,所以才弄成這個樣子。”說完把臉上的散發,用手全給攏到腦後去,露出一張白裡透紅,俊秀異常的臉來,給老樵夫看。

    這一說,再這麼一露臉,可把老頭驚嚇的心定下了,同時也把他怔住了,深山裡哪來這麼個俊拔的美少年,看那白中透紅的臉蛋,可又象個傾國傾城絕色美女,老樵夫同樣還講不出話來。

    小龍見老樵夫已停止抖戰,知道他已有八分相信,遂輕步上前,抱掌施了一禮道:“老伯伯,你家在哪裡,待我替你把柴挑回去。”

    老樵夫這會可說話了,只聽他道:“呵!呵!這可不敢當,路雖不遠可還有這麼一段,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是等老頭翻身爬起時,小龍已將擔子隻手挑起放在肩上了,老頭好象還要說什麼!可是一看到小龍挑起柴後那種輕鬆的樣子,也就閉口不說了,前行帶路,領著小龍直朝山下走去。

    在路上,小龍花了不少唇舌,才算討得老樵夫的信任,他說:他被賊人捉去,困在山裡,足足三個多月方才逃了出來,老樵夫對小龍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可是他自家也很窮,到了家後,幫著小龍梳洗剪髮,給了小龍一套舊衣服一雙舊鞋穿上,留小龍住了一宿,第二天又給了小龍一點乾糧。

    小龍對這老樵夫的熱情,十分感激,可是自已身上分文無有。遂將那張鹿皮送給老樵夫,老樵夫得了鹿皮就象發了筆大財一樣的高興。

    小龍因古劍甚長,背在身上很是刺眼,隨又向老樵夫討了件破爛長衫,將古劍包紮得嚴密密的扛著走。

    小龍別過老樵夫,照著老樵夫指點的路程往東入滇。

    從老樵夫那得來的一些乾糧,小龍兩天就吃光了,忍飢挨餓可不是事。年青人有的是氣力,小龍尤甚遂沿途靠著替民家劈點柴,作些粗活換得一飽,莊稼百姓見小龍長得俊秀也樂意叫他做點事,給他吃一頓,夜裡小龍就露宿在深山或野廟裡。

    這一日來到清鎮,這是個不算小的縣城,離省城很近,小龍這一路上也經過很多大的縣城,可是他都沒有進城,大多從旁繞過去,因為小龍看到自家身上實在是又破又髒,十雙破鞋,早就讓他踢飛了,光著兩隻腳,形態也很滑稽。

    可是今天,正當他要折進小路繞道之際,驀聽一聲:“小哥兒,請等一等,車裡一位相公要找你說話呢?”

    小龍停足一瞧,原來大道旁停了一輛馬車,車把式正朝著自己微笑,心中不禁犯疑,真是招呼我嗎?

    但是這一刻,近身四處毫無人影,不由怔得一怔,又聽:“小夥子,你是不識抬舉嗎?相公爺找你說話,你擺什麼臭架子……。”

    小龍一聽立生反感,你是你的相公爺,我是我的窮小子,我可沒求你,犯不上招惹你……正欲回身不顧而去。

    驀然車簾一揭,跳下車來一位年歲與自已不相上下,長瘦臉兒,非常俊秀的公子哥兒,一見小龍就說:“趕車的人不會說話,請兄臺原宥海涵,小弟與兄臺本非舊識,只是敬重兄臺之為人,冒昧求見,若兄臺肯賞臉,就請同車—行,小弟榮幸萬分。”

    小龍見這相公,雖生得俊拔,但比自已卻要矮了半個頭,顯得弱不經風,只從那閃閃的眼光中也能看出是個練過武功的人,可是那輕裘緩帶,那種高潔雅緻的風標,與自已這滿臉風塵,一身破髒衣褲真有天淵之別,連忙抱拳拱手謝道:“這位兄臺,高姓大名,承蒙臺愛,銘感五內,只是小弟實不配與兄臺同車共道,日後有幸相逢,再圖一聚。”說完連連拱手,真有掉頭就走的意思。

    少年脆亮地笑了聲說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尤其我們俠義道中人,瞧你也是身懷絕藝之人,何以這等不爽快,今天小弟有幸,得遇兄臺,如不嫌棄,就請上車再談如何?請吧!請吧!”

    這一說,說得小龍沒了主意,但這種熱誠至為感人,小龍實無法推拒,只好厚著臉皮爬上車去,可是他卻沒敢俟著少年坐,因為他自己知道,身上有一股難聞的酸味,怕使少年作嘔。

    上車後互通姓名,小龍自改姓金名元龍,因為他在寒烈寺說了實話,上過一次當,如今學了乖,絕不把真實姓名輕易透露。

    少年自稱侯景陽,湘江人氏,三天前即遇上了小龍,見他在秋陽之下,健步如飛,身上卻無熱汗,或稍作憩息等情事,看出他定是身藏絕世武功之人,並且看到他即有這身武功,依然憑勞力換取一日三餐,而不去做那偷雞摸狗之事,使他深為感動,心生敬佩,故此冒昧求見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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