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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飄零弱女 痴情匹馬入京華 雪地拐風 妙語殘俠寄深心

    前面說到侯麗珠見到黃小龍留下的信後,心情大為激動,悽苦萬分,然而她不相信黃小龍的話,只認為他是一種推托之詞。

    因為小龍要到京城去復仇,這是她知道的事,遂也買了馬匹隨後追去,而且,他本心也是要到天子腳下去玩玩的,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等到京城後,找到了黃小龍,她想,我再和你當面談判。

    侯麗珠雖是女孩,卻有男兒風,除了刁鑽聰明外,性情也十分豁達,—路行來,沿途無事,順帶遊覽遊覽,心情為之在大開,將對小龍感情上的一點不如意,也給沖淡了不少。

    這一日,她已越過了石家莊,忽見迎頭數匹長程健馬,飛快的擦身而過,可是隨風飄來“人皮寶衣”四字,卻深深的灌入了侯麗珠的耳鼓,打入了她的心房,她早就知道“人皮寶衣”乃是黃小龍之物,也知道“人皮寶衣”在棋神家中被竊,她心想,黃小龍也不知過去了沒有,橫豎沒事,不如隨著他們去,碰碰運氣,或許能幸運的將“人皮寶衣”弄到手來,屆時不怕黃小龍不來向自己求討,遂掉轉馬頭回馳。

    當夜,就被她聽出了,“人皮寶衣”確實在這一帶重現,且有黑道魔頭多人亦欲參與搶奪,幾個人一商議,結果又派人快馬回京搬兵。

    從這些人口氣中,侯麗珠早就涼了半截,可是她仍然不死心,依舊若即若離的隨著這一批人。

    這日來到順德,這一批人一古腦兒全進了縣衙門,侯麗珠這可傻眼了,只得就近找了個客店,日以繼夜的監視著,然而,—連七八天,就沒有一點人動靜,其中只有一個人,跑出跑進,似乎專為傳送消息的。

    就在侯麗珠疲睏得無法再守那夜,仙人劍來了,仙人劍一到立即領著幾人出發,待侯麗珠醒來時,他們早已走得遠了。

    可是就在第三天午時,兩匹馬馱著兩個廢人進城來了,這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雙眼珠被挖,女的左手齊腕斬折,不用筆者多說,諸位讀者也會知道來的這一男一女是誰。

    當侯麗珠得知後,真把她給嚇了一跳,這—男一女是她所追蹤一批人的首領,想不到會被弄成殘廢而回。

    看見這個人的情況,侯麗珠的心早就冷了,“人皮寶衣”也不想它會僥倖了,連忙打消這念頭,再次趕馬上京。

    可是在高家莊上,飯館裡,“人皮寶衣”四個字義被她聽見了,她驚奇的打量那說話的人,是個年青的小夥子,而且口口聲聲提到黃小龍的名字,這不能不使侯麗珠感到驚奇了,連忙藉故上前打招呼,意欲一探黃小龍去向。

    這年青小夥子原來是高家莊土霸高球高員外之三子,高巨,生得也十分英俊,正與兩位好友在酒棺裡飲酒作樂,一見侯麗珠長得俊秀,口齒伶俐,三言數語,也就談得十分相投,立即相邀回家,作整日相聚。

    侯麗珠聽說他兩位哥哥都在宮中任侍衛,知道從這些人口中,定能得知小龍下落,遂也並不推辭。

    可是事實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們一夥四人回家不久,禍事接撞而來,是仙人劍兄弟,與雷氏三位大喇嘛,被高員外之長子高尊、次子高遠給接回家中來了,高尊高遠在宮中在任二等侍衛之職,能接到這種大喇嘛及一等侍衛等到自己家中來,他們真是感到無上的光榮。

    為了仙人劍兄弟的腿傷,高巨及侯麗珠等都假意上前慰問,不對面還則罷了,這一對面,侯麗珠臉上倏然變色,驚得連忙後退,然而仙人劍也早看到她了,但聽他哈哈的一聲奸笑說道:“侯麗珠,何必害怕呢?我仙人劍雖然沒這味口,可是我們的大喇嘛卻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的……哈哈……你還走嗎?多此一舉……哎呀!當心她的金針……這丫頭金針十分厲害……”

    仙人劍口中一聲侯姑娘,早就將她的魂給驚得飛上了半天雲,待她猝然間準備逃走時已然遲了,只得拚吧!想到拚得一個算一個的時候,兩手已扣了兩把金針,可是她仍然遲了,竟沒傷得半個人。

    因為正在這時,突然一條紅影出,侯麗珠所發金針,全被那紅影大袖,不是將金針震飛,就是給收在大袖裡。

    侯麗珠一見氣得肝火直冒,知道今日凶多吉少,一旦被擒,要命不過是一條,假若要遭受侮辱,那真不堪設想,連忙拔劍正準備白刎,這柄劍,侯麗珠在石家莊掉馬回馳時,在石家莊上買的,當時她想買一條鋼拐,因為鋼拐才是她的趁手兵器,不想鋼拐一時沒有,卻讓她看見了這把劍,所以她就買下來了。

    今天,她萬萬想不到這把劍,卻是買來給她送終,是她傷身的武器,然而,她更遲了,劍剛拔出即感手肘處一麻,寶劍“叮鐺”掉在地下,隨著暈穴上一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待地醒來時,第一個感覺是四肢受縛,不能動盪,可是當她雙眼睜開,發現了自己赤身露體時,禁不住又被嚇昏了過去。

    二次醒來,已過了良久良久,室中燃起二對大紅燭,照得室中亮如白晝,侯麗珠本以為已經遭辱,誰想在她細心體會下,敢情周身毫無異樣,至此她心中略定,以為仙人劍要履行他的狂言,在自己身上尋求報復。

    侯麗珠心方稍安,門簾揭處,進來個盛裝少婦,乃高尊之妻,她向侯麗珠下說詞來了,要侯麗珠好好的侍侯紅衣大喇嘛雷文,這真是晴天霹靂,你想候麗珠冰清玉潔之身,她又那裡肯。

    明知多言無益,她只求急死,誰會想到黃小龍從天飛降,將她給救了,這真大大的出乎她意料之外。

    黃小龍閉目將她繩索斬斷,侯麗珠沒有立即穿衣,因為她四肢被縛,麻木得早已失去知覺,她只迅速的用被子將身體蓋住,慢慢的活動四肢,去掉縛繩,才匆匆的找到自已衣物穿戴起來,找回了自已的劍。

    拾掇好,前堂的人也進來了,侯麗珠她是恨透了這般賊子,既有黃小龍在,她膽子也大得多了,三不管掩在小龍身後拋出一把金針,隨又用大紅燭將床被點燃,方始躍出窗去……

    如今,人雖然平安的脫離了險境,腿上受點傷,算得了什麼?然而決想不到黃小龍在這種情況之下,仍說得如此絕訣,傷心之餘活著還有什麼意味,還是死了的好,死了一了百了,乾脆得多。

    想到這,抽出了隨身的劍,她想:終於還是死在這把劍下,忽的,手上一輕,寶劍脫手飛出,“錚”的一聲,停留在橫樑之上,劍柄還在不停的搖晃著,侯麗珠心知,這定然是小龍所為,可也不免一怔。

    然而,比她更驚的卻是黃小龍,因為侯麗珠在氣憤之下拔劍,小龍當然知道她意欲何為,可是沒等他上前勸阻,驀見侯姑娘後人影一閃,侯姑娘手中長劍,立即呼的飛上樑去,勁道還真不小。

    隨著侯麗珠身後出現個衣服華麗,獨臂撐著一根龍頭柺杖的老太婆,侯麗珠仍半點也不知道,還撒嬌撒賴的叫道:“你為什麼救我?你為什麼干涉我?不要你管?我用不著你再煩心,你走!走!走!你別再管我!走!走!”

    “走!走!走到那走去?我來了誰也不許走!”這聲音陰冷冷,冷得侯麗珠汗毛直豎,渾身皆顫,一蹦就往黃小龍懷中撲去。

    黃小龍因侯麗珠傷了大腿,剛敷上藥,不願使她傷口再裂開,連忙伸出手,將她接住。

    侯麗珠這會可真是得巧賣乖,見黃小龍伸出雙手,連忙再一墊腳,整個身子撲在黃小龍懷中,而且還張開玉臂也將黃小龍脖子緊緊擁住。

    這短短一會兒的溫馨享受,我相信侯麗珠她這一輩子再也忘不掉了,因為這時她渾身仍在索索的顫抖著。

    這顫抖證明了她的驚嚇與心慌,黃小龍摟著她的身子,也自能體會出來,他不便在這時將她強力推開,他只能更加緊的摟抱著她,一方面是使她早點定下心來,再一方面他則防備著對面而立的獨臂老太婆,若有什麼不測,可以隨時趨避。

    可是,他卻會錯意了,侯麗珠雖受驚也不能驚成這個程度,她身子的顫抖,只是一個少女,初次被人擁抱驚駭成的顫抖,雖說黃小龍是她心許的人,然心情的緊張,仍然不能例外。

    忽聽獨臂老太婆,陰聲又響,說道:“方才一個白髮老狗,是你們什麼人?你倆個小混蛋,深更半夜的在這鬼叫點什麼?……說呀……”

    這聲音語氣並不太兇,可是其陰冷冷的程度確實駭人,黃侯二人聽了都禁不住打從心底,驟升寒意。

    侯麗珠被這一股寒意,將那一身熱火火的綺念,全部擊得雲散煙消,猛然回頭,瞥了獨臂老太婆一眼,“哎呀!”一聲驚呼,並連聲叫道:“小龍哥!快放手!快放手!”

    小龍手尚未松,侯麗珠已掙扎著下了地,回身就朝獨臂老婆婆跪下了,並顫抖著嗓子,叫道:“祖母,徒孫侯麗珠給你老請安!”

    這動作倒出乎獨臂老婆婆的意料之外,也同時把黃小龍楞在一邊,忽的,破廟外傳來一聲吼叫:“狗子他媽,你看見什麼了?這老化子又給他跑了!”

    獨臂老太婆聞聲急叫道:“老不死的!快來,這大概是侯倫的女兒啦……哎呀!你說什麼?那個白髮老狗他原來是個要飯的嗎?”

    獨臂老婆子聲音未落,一陣勁風帶著一團雪花,從破廟門口闖了進來,黃小龍閃眼一瞥,無獨有偶,竟然又是一個斷臂老人,手上也是一根龍頭柺杖,其不同處是一男一女,一左一右,老婆婆斷了左臂,老公公卻斷了右臂。

    獨臂老公公身形未穩,就聽他叫道:“狗子他媽!你說是誰家的妞兒呀?”

    “老殺才,我問那白髮老狗可是窮家幫的?誰跟你說什麼牛兒牛兒的,你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狗子他媽,是我糊塗還是你糊塗,瞧人家小妞兒,在你面前跪了老半天了,你還沒叫人家起來,你才越老越不中用啦!”

    獨臂老婆婆聲音本是陰絲絲的,冷冰冰,寒意更濃,可是等到老頭子出現後,她的聲音立即變了,變得這麼快與突然,但是,當老頭子告訴她面前還有人跪著時,她的聲音可又回覆了原先的陰寒,但聽她說著說著,中途又變了。

    “小妞兒,怪書生侯倫可是你爸爸?倫兒他如今可好,五年沒見,他如今人在那裡?你……你叫什麼來著?啊!對了!我可想起來了!你是麗珠丫頭吧……好好好!起來吧!起來好說話!”

    侯麗珠叩了個頭,又朝那剛進來的獨臂老頭行過禮,方敢站起來,只是腰剛挺起,腿還沒立穩,身子不由一晃,搖搖欲倒,黃小龍被當前的情勢弄得有些茫然,見侯麗珠站立不穩,知她左腿傷重,尚未復原,正待上前攙扶,獨臂老婆子已先他一著,龍頭柺杖起處,已將侯麗珠身子支住,忽聽她叫道:“麗珠丫頭,可是他欺侮了你嗎?”

    侯麗珠尚未答言,忽聽一聲怒暍道:“好小子,你敢欺侮我的徒孫,吃我一杖!”

    語聲尾音未收,即聽杖風呼的朝黃小龍掃去,這真打從那裡說起的事,來得如此的突然,黃小龍連忙閃過一邊,正待開口分辯,口尚未開,一條拐影又已隨勢欺到,這次不是橫掃,龍頭柺杖變成了判官筆,症點前胸數處要穴,並聽他叫道:“好小子,怪道你敢欺侮人,原來你真有兩手,來來來,再接這招試試,這招叫做“冤鬼索魂”,下一招就是……”

    黃小龍又是肩頭微晃,旋身繞步,避了開去,可只是這間破廟裡,總共只有這麼一點大,除非你跑出廟去,要不獨臂老頭子只需柺杖一伸,四面八方他都可以夠得上位子,在這種情勢之下,黃小龍要想不還手只是閃避,當然困難,因為對方是侯麗珠的長輩,不便出手,再一點,這是誤會,只需誤會解除了,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黃小龍遂邊趨避,邊叫道:“侯姑娘,你就不能說說嗎?你再不說,我可要……”

    黃小龍本是想說,我可要走了,可是他剛說到此,杖風又至,而且勁疾十分,並聽獨臂老頭叫道:“臭小子,你待怎的,老殘全給接住了,老殘這一招,名為“天羅地網”,有種能逃得了我這一招再說”獨臂老人他可是誤會了,他以為黃小龍要不客氣了,所以他在這招施出後,中途又加了兩成真力,逼使這招“天羅地網”,威猛十成,毫無一點點的漏洞可尋。

    這招“天羅地網”確實威猛無比,凌厲至極,但見杖影如虹。將黃小龍上下左右全給攏罩了,就好象有數十條的柺杖,從四面八方向黃小龍襲去一般的。

    在這種情勢之下,黃小龍躲無從躲,避無可避,只得將碧玉寶劍疾迅的拔出,在侯麗珠與獨臂老婆子的驚呼聲中,黃小龍一聲激怒厲嘯,但聽“叮叮叮叮,噹噹噹當”,連續八聲金鐵脆鳴,獨臂老人一聲長笑,人影倏分,隨著兩條人影,分別向獨臂老人與黃小龍撲去。

    朝黃小龍撲去的是侯麗珠,她的腿傷似乎較前好了,她一撲到,兩眼朝小龍身子上下來回打量,看到並沒有負傷的地方,方始寬心大放似的吐出了一口長氣?良久良久方始輕啟櫻唇,柔聲的問道:“小龍哥!你沒受傷嗎?可真把我嚇壞了!”

    侯麗珠說話時,臉上情愛關懷之心,全部抖露無餘,黃小龍再傻也不能說一點也看不出來,雖然起因是為的侯麗珠,可是事到如今,胸中氣火再高,也無從發洩,只得悽聲答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沒受傷,你的腿好了嗎?能站嗎?”

    侯麗珠一聞此言,真可說心花怒放,熱淚差一點為了這欣喜而爆出了眼眶,她絕想不到黃小龍在驚魂未定之餘,仍然關心這自己的傷勢,可見得他心中也存在有我侯麗珠的影子啦!遂連忙答道:“腿是好得多了,說起來,就是為了這條腿……這條腿……哎喲!……”說到一半,突然來一聲驚籲,“卟”聲又再度坐倒地下。

    侯麗珠她說得一點不錯,完全是為了這條腿,獨臂老頭因為聽到老婆子的叫喚,只道小龍是侯麗珠的敵人,將侯麗珠大腿傷了,所以三不管,揮杖就打,獨臂老人夫婦倆人用的一對柺杖,是唐朝一位名匠人所鑄,長八尺重四十斤,揮舞所帶風聲特別,似有一種先聲奪人之感。

    侯麗珠一見師爺爺去打黃小龍,立即出聲阻止,可是她叫得一個字,即聽祖師母出聲阻止道:“別叫別動,一動準又得大費其事!”

    侯麗珠聞聲回首,獨臂老婆婆已蹲在身前,將她的腿褲撕了開來,正在為她敷藥,這一驚誠然非輕,一條羊脂白玉般的大腿,整個袒露在外,雖然被刀傷了,流了滿腿鮮血,仍然有一種引人入勝的氣息。

    為此她沒再敢動,眼瞧著獨臂老婆子用一隻鵝毛,仔細的在一隻玉瓶裡,掃卷一點藥,為她抹在傷口上。

    這一刀傷得很重,長及三寸,深已見骨,她原先敷的藥,只將血止住了,卻沒法立即生效,使其好轉,而獨臂老婆子這藥末,真是外傷靈藥,效驗十分,一經抹上,立即止痛生痂,瞬息發癢生肌,怪道她珍貴異常,不肯浪費,只用鵝毛卷掃。

    就這眨眼工夫,黃小龍已避過了獨臂老人凌厲的兩招,侯麗珠在聽到小龍的呼聲時,她剛將大腿紮好,她扎大腿的原因,不是為的傷口,因為傷口已然痊癒了七八,她的目的只是遮掩那羊脂白玉的雪肌。

    然而,時已不及,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呼止,獨臂老人那“天羅地網”四字,已深深的打入她的耳鼓。

    這一招“天羅地網”,乃是獨臂老人最狠毒辛辣的一招,侯麗珠她父親練了十年,還常說沒練到家,侯麗珠又怎不聞聲驚心呢?

    如此一旦提起,她只有把一口怨氣,全部發洩在這條大腿上,所以她在說到一半時,就朝大腿猛力拍下一掌。

    大腿傷是好得多了,可也不能說好就好,又那能承受得了她盡力的一掌呢?以致她自己把自己打得痛坐地下。

    這時兩條人影疾迅衝到,黃小龍恐生誤會,連忙略退以防二老出手,一時措手不及,吃虧受傷。

    黃小龍他不退還好,這一退步,二老同聲厲喝,雙柺齊出,罵道:“臭小子,你真吃了熊心豹子膽,在我二老面前,仍敢傷人,豈不如同造反了嗎?”語聲中,兩條鐵柺分左右齊向黃小龍攻到。

    這時黃小龍真給氣得五內生煙,碧玉劍仍然在手,尚未回鞘,正待揮劍相抗,不再躲避。

    驀聽侯麗珠邊呼衝到身前,叫道:“師祖爺你們不要傷他,他沒打我,他是我的朋友。”

    這總算將二老及時阻住,侯麗珠並牽著小龍的手,為二老引見,侯麗珠吩咐小龍跪下行禮,小龍也沒反對,因為倆位老人家誠然夠老了,看樣子都在七八旬間,在敬老尊賢的大前題下,黃小龍也就行了大禮。

    他這樣想法,無可否認是對的,然而倆位老人家可不是這樣想,眼瞧著麗珠丫頭那滿臉情愛橫溢的神態,他們自以為什麼都想對了,所以他們只禮貌的客氣客氣,就大大方方的實受大禮。

    其實他倆全想歪了,獨臂老人想他倆人是情侶,而獨臂老婆子錯得更盛,她以為二人早已是小倆口子了。

    書中交待,來者二老乃是怪書生侯倫的師父,家住保定府,但卻非保定人氏,數十年前落足保定,買下了一間規模甚大的庭院,用了幾個家人僕婦,過著十分奢侈的生活,但卻無人得知二老的真實姓名與出身來歷。

    被僱用的一些僕婦家人,有些追隨他倆數十年的老家人,也只是稱呼他倆老爺與老夫人,甚至於根本就不知道二位殘廢的老人身懷絕世武功,因他二人從沒有江湖朋友來訪,也從不顯露武功,一雙鐵柺杖近十來年才用,可也沒離過手,他倆歇息的內室,僕婦們是規定不準進去的,當然,很多地方都顯示出二老的神秘,久而久之,家人們也就習慣得無以為奇了。

    二老收侯倫為徒,說起來也是緣份,就在二老保定府安居前一些時,路過湘省長沙,在嶽麓山上,見七八個牧童在山上牧牛。

    牧童在一起,常是打打鬧鬧,唱歌作樂,而這次也不例外,但卻是七個小孩按住一個小孩在地上打,你一拳我一拳,打得小孩哇哇鬼叫,忽然不知怎的,被打的小孩從地上爬起來了,瘋狂似的揮拳亂打,只是七個小孩十四隻手,他到底抵敵不住,終於放腿往山上跑,七個小孩一窩追了上去。

    被打的小孩知道跑不是辦法,遂從地上拾起了小石子往後就擲拋,意料阻止後面小孩的追趕,可是隻拋擲得幾顆,就聽得叫了幾聲“哎喲!”小孩都跑了。

    沒過一息工夫,山下來了一個家丁打扮的,一見先前被打的小孩,上去就是兩耳光,把小孩打翻地上罵道:“沒爹沒孃的小雜種,你竟敢欺侮大爺的兒子,拿石子把他頭打出血了,你的膽子可真不小”,說完又是兩記耳光,“噼拍!”音響脆亮。

    原來他剛才用石子,竟把一個小孩的頭給打出血了,可是他似乎倔強得很,那家丁兩耳光打得在地上翻滾,他不哭也不響,可是那家丁罵他小雜種可把他給氣火了,但聽他罵道:“狗奴才,你敢罵我!”說話未完就撲了過去。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又怎能打得過一個大人,被那家丁兩個耳光又打翻在地下,可是他卻不怕,打倒了爬起來又打,拳頭打出沒力就用嘴,那家丁—不小心,給小孩抱住手臂,張口就咬,口就咬得家丁大叫,家丁忽然一拳,打在小孩太陽穴上,把小孩打得鬆了嘴,差點昏了過去。

    這時,家丁似乎氣憤到了極點,猛然一腳,將小孩踢翻出去七八尺來遠,他還不肯罷手,追去又是一腳。

    驀的一聲“哎喲!”痛叫,將在場看熱鬧的小孩都驚嚇住了,因為他們知道,這被打小孩自小就是出了名的怪,恁誰打他,恁你多重的打他,從來就沒聽到他哼過一聲,想不到這次卻出聲呼痛了。

    可是當他們定睛細看時,場中叫“哎喲!”的不是那小孩,而是那打人踢人的家丁,而且場中也多了一對美麗如仙的年青夫婦,二人手牽手的站在家丁面前,而家丁卻抱著蹲在地下,拼命似地叫痛。

    那家丁為什麼打人反自痛呢?原來在他二次踢出時,已使出了他吃奶的力氣,想一腳就將那小孩踢個半死,沒想一陣風過,他的腳尖就好象踢在一塊鋼石上似的,五個腳指全給踢斷了,他又那能不痛。

    哎喲!叫完,倏然將他驚得跳了起來,因為他發覺這一腳是踢在一個年青的美男子身上,這一對年青夫婦不但人生得美,穿裝更華麗,這種做家丁的生就勢利狗眼,頭頂著有錢的老爺高三輩的信條做事,他又那能不見到這對年青夫婦而感到驚嚇呢?

    這對夫婦雖然臉型長得美,穿得華麗,可是年輕輕的卻每人少了一條臂膀,一左一右就好象天生殘廢般的。

    二人對這家丁沒說半句話,卻把那小孩給帶到一旁去問話,這二人就是如今的二老,小孩也就是侯麗珠的父親侯倫。

    侯倫自小父母去世,家中田產被族人侵佔瓜分一光,落得與人牧牛渡日,故此脾性特怪,倔強萬分,也因這脾性,日後行走江湖,得了怪書生的名號。

    年青夫婦得知侯倫身世後非常同情,就商議收他為徒弟,遂帶著侯倫回冀,因夫婦二人膝下只生一子,更不幸是隻一歲不到就夭折了,為了哀念兒子,二人相約以小兒名字掛口頭,遂有狗子他爹狗子他媽的稱謂,因兒子的夭折,看待侯倫就如同親生般的,侯倫對師父母也百般孝順。

    因江湖風險,侯倫到家收回自己原有田產,改而從商,娶親後,也就生得侯麗珠這麼一位千金。

    五年前洪水成災,此時侯麗珠母親已然逝世,侯倫為避洪水,附帶著探視二老,遂帶著麗珠在保定住了些時,是以侯麗珠對這二老一見,即能認出,而二老一時卻想她不起。

    五年,不是個短日子,在突然發生的情況下,他們怎會想得到這種意料之外的事?

    (筆者按,前面的一節,因與本書後半部大有關連,不得不仔細的敘述一番,請讀者諸君原諒。)

    二老此次突然的離開保定,可也為的是這“人皮寶衣”,他二人雖沒覬覦之意,亦想增見聞,因為這到底是武林公認的稀世之寶呀!

    誰想因他二人沒有江湖朋友,只靠自己探訊,又那能找得到呢?糊糊塗塗在冀南衝闖了半月餘,也沒得到一點線索,洩氣之餘,只得放馬回程。

    昨日,二老在客店中歇息,夜半里聽得夜行人衣袂風聲,連忙縱出,見人影只一眨眼已去得遠了,不覺大奇,一使眼色,雙雙飛身追蹤而下。

    然而只追得半晌工夫,沒走幾里地,似乎就被那夜行人發覺,那夜行人也真怪,既不與見面,卻又有意似的逗弄,捉迷藏般,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把二老氣得半死。

    然而,氣又有什麼用,追又追不到,見又見不著,甚至連這夜行人是個什麼樣兒,都沒法看清。

    追了一夜,天快亮時,夜行人人影也隨著消失了!

    次夜,初更天,二老即外出尋找,這人影可又出現了,這次讓他二人有幾次追得近了一些,被他二人看出是個白髮老人。

    這白髮老人也就是窮家幫老幫主酒仙,他一向瘋癲慣了,好惡隨心,他與這二老十年前亦有一段緣遇,(後文自有交待),這次突然相逢,十分感慨,欲試二人功力,卻又不願與二人見面。

    他正在與二老逗耍時,忽然被他瞥見黃小龍攜著侯麗珠沒命的奔走,五年不見,他已認不出小龍就是龍小子,只是小龍情急的奔走,卻沒有顧到侯麗珠腿上在淌血,那一滴滴鮮血流在白銀似的雪地上有多麼映眼,這卻被酒仙看到,曉得若恁其下去,這少女定然小命不保。

    那敢怠慢,儘快的將二老摔丟,然後趕上黃小龍,還好小龍見到了破廟,跑進廟裡來歇足,酒仙遂現身相見。

    他絕想不到會是龍小子,他人雖瘋瘋傻傻,心頭都明白十分,當他止住了侯麗珠的血,忽然聽到了人聲,連忙閃出,發現是隨著那血滴,從高家莊追來的人,可是也被他發現了暗中還有殘俠二老。

    為了不願與二老朝相,他只好帶黃小龍及侯麗珠二人,另移地方。

    在他聽黃小龍說窮家幫遭變之後,再也忍不住飛身就走,可是巧不巧迎面遇見了殘俠二老,不願見就是不願見,回身又逃,這時獨臂老頭眼尖,終於看到了一襲破袖長衫,故有老化子之說。

    其實,幾十年來,二老無時不想念著酒仙,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二人反倒忘懷了,如若他們知道這白髮老人,就是他們所懷念的酒仙時,他們要說敢罵“老化子”與“要飯的”!他們要不自行掌嘴,那才怪呢!

    這次,獨臂老頭奮起神威,所以他追得遠一點,而獨臂老婆婆就在這時被黃小龍與侯麗珠的話聲給引來了。

    書接前文,侯麗珠給黃小龍引見二老時,含糊的只說了句黃相公,沒給仔細的介紹,而二老也似乎是心照不宣,沒仔細盤問,以致往後鬧出許多事故,均非四人此時料想所及的。

    引見畢,侯麗珠正待與二老敘敘家常,親熱親熱,因為侯倫對二老執禮甚恭,所以侯麗珠也是十分拘謹。

    然而,正在此時,黃小龍忽的出聲喚道:“侯姑娘,你已遇見祖師爺祖師母,我也就可以走了,不過,你們最好也趕快走吧!那些鷹爪孫又來了!”

    他這裡語音未落,驀聽樑上一聲嬌笑道:“要走了嗎?樑上的寶劍還要不要啦?不要乾脆送我吧……唔!不對,怎麼會是廢鐵給鑄的,連個手指頭都斬不斷,這要它有什麼用,你們不要我也不要,乾脆丟了吧!”

    話聲甫畢,一把長劍從樑上直貫地下,“釘鐺”數聲響過,侯麗珠的長劍竟被摔得變成數段,散在地下。

    這一著立即將在場四人,全給震驚住了,猛然抬頭,見橫樑上象個猴子似的,倒吊著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這就更使四人驚駭得答不上話,因為這長劍雖說是普通長劍,但也得純鋼打造,若想將其弄斷,除非遇到了斬金切石,吹毛斷髮的寶劍,能輕易為之,若不然真非易事。

    誰會想到能一摔摔成數段,這份功力,該達到如何深厚的境界,更奇者,這事竟會出在這麼一點大的小孩身上。

    在場四人,別人不說,就拿今年已七十六歲高齡的獨臂二老來說,也不敢自誇一定能辦得到。

    而更使四人丟臉的還不止此,而是,這小女孩已然爬到橫樑上,四人還都毫無知情,從這一點上看來,四個人的面子全都無光,輸了一籌。

    黃小龍能聽出遠處來了人,殘俠二老也都聽到了,但卻沒人能知悉,頭頂橫樑上卻來了人而毫不知悉。

    倏然,數聲叱罵,起至廟外:

    “黃家小狗,還不出來獻劍納命,你等什麼?”

    這聲音發至廟前,黃小龍聲聲入耳,即知來的是小仙人劍史錦漢,可是緊隨著廟後罵聲更高!

    “小賤人!你還逃得了嗎?趕快出來吧!”

    後面這聲音剛說完,樑上的小姑娘可又開口了,但聽她嬌嫩的笑道:“哎呀!太妙啦!今夜可有熱鬧看了!我的眼福真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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