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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二小失蹤 京城轟動驚一時 神醫初現 鐵騎震駭白衫客

    跛子姐姐見眾人既不攔阻,於是忙趨步近榻,將碗端送到小龍手中,慢慢的再協助他移靠唇邊!

    正在此刻,忽聽李志虎叫道:“小龍弟,你的燕妹妹呢?”

    一句話將小龍嚇了—跳,—碗稀飯傾出過半,倒了跛廠姐姐一手半身,還好不怎麼燙,要不跛子姐姐準被燙傷小可!

    小龍一嚇之後,雙眼直視屋瓦,口中喃喃的説道:“燕妹!燕妹!……她……她……”

    正在這時,屋門開了,駝子哥哥領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走了進來,這老頭大概也是個落泊的郎中,看他那萎頓的樣兒就知其不走運!

    鶯燕與張素貞,都是大户人家的閨女,—見這老頭,滿身油膩,污穢不堪提了個破箱子,就不禁皺眉。

    李志虎心中更蹩扭,因為京城裏他呆的時間也不少,可就不認識這個窮大夫的小老兒。

    他心想,又不是沒錢了,怎的請這麼個大夫?……

    李志虎心想未罷,駝子哥哥已開口道:“你們千萬別以貌取人,這位是鐵指錢二爺,京城裏頂頂大名的大夫,不是我駝子哥哥面大,這半夜三更天,誰也請他不動,就是八人大轎也不定能抬他出門,李鏢頭,京城你也呆過了,鐵指錢二爺大概你也有個耳聞吧!”

    鐵指錢二爺,誠然,是京中頂頂大名的草藥郎中,可也是風塵奇人,他沒有店號,也沒有醫館。終年住在土地廟裏,他的隨身法寶就是那隻破箱子!

    鐵指錢二爺據説幼得藥王爺顯聖授醫,得了一套罕世醫術,任何疑難絕症,只要他二指—經按脈,説你三天好,就三天好,説你半個月、十四天你也好不了,於是就得了鐵指之稱。

    可是,鐵指錢二爺有一副怪脾氣,他看病可不論病,而得依着他的個性,他更會相人術:

    第—,是富人小病也得給大錢,他會漫天開價,不準少分文半錢,是貧苦的人,他非但醫藥全送,還拐倒貼兩文!

    第二,是忠厚老實人,請他看病,一看就好,如若是狠毒陰險的小人,請他看病,明明兩天就能好的病,他也給你拖個十天半月,甚至兩個月不定,折礎折礎你使你受些苦痛,很多人因此而改好不少!

    第三,還得有緣份,沒緣紛你再找也找不到他。於是,鐵指錢二爺就成了京城中,窮人們善心菩薩。

    李志虎在京中數年,也曾聽過鐵指錢二爺的名字,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會是這麼個油膩污穢的小老兒!

    一聽駝子哥哥説出,李志虎連忙畢恭畢敬的對小老兒行了一禮,説:“原來是錢二爺駕到,該是小兄弟的福矣!”

    鐵指錢二爺雙目一翻,冷冷道:“別忙説好話,我得先看人瞧病……”

    鐵指錢二爺話沒説完,閃目瞥見榻上痴呆呆的小龍,不禁眉頭微皺,道:“煩那位替他淨把臉!”

    他這語音未落,跛子姐姐一條熱手巾已遞了過來,李志虎忙接過替黃小龍把臉上污穢的擦淨!

    這一擦淨,立即顯出他那慘白如紙的臉色,雙唇微現黑紫,小老兒一見非但不驚不駭,反哈哈一笑,道:“老駝哥,你説是你親戚,你這窮駝子倒有一門好親戚呀,如今,二爺我不客氣啦,你就準備一千兩銀子吧!”

    駝子哥哥聞言,嚇了一跳,好傢伙,你這叫獅子大開口,窮吼!一千兩銀子,我駝子哥哥坐吃十年也花不光。

    於是,忙道:“二爺!你不知道我駝子窮嗎?你要我命啊?”

    鐵指錢二爺嘿嘿一笑,道:“你沒錢!你一輩子也窮不了!你別向我哭了!你不給自有人給!”

    駝子哥哥一聽,忘了小龍正在病中,叫道:“該死的二爺,你冤我啦!我已經窮了一輩子!”

    鐵指錢二爺一裂嘴,道:“誰冤你啦?你是守財奴,勞碌命!怪誰?”

    駝子哥哥還想説什麼,李志虎忙插言道:“錢二爺就請快瞧瞧吧!一千兩銀子照付不誤!”

    鐵指錢二爺聞聽,又向駝子哥哥做了個鬼臉,方走前去,伸出三指,按住黃小龍的腕脈!

    錢二爺的雙手,手指又長又尖,且墨黑如漆,怪直稱為鐵指!

    鐵指錢二爺手指剛搭上小龍手腕,倏然一陣驚跳,渾身微微抖了一下,手指猛然抽了回來,身上已是冷汗頻冒!

    可是,緊隨着錢二爺兩眼一閉,道:“老駝哥,請你領着女眷暫避一時,單留這位大爺在此就行。”

    鶯燕等以為小龍要退衣檢視,忙牽着張素貞退進內房,駝子哥哥也牽着跛子姐姐,退了進去。

    廳中只留下李志虎一人,在李志虎心中,也以為這位聞名京城的窮大夫要替黃小龍退衣檢視。

    誰想,鐵指錢二爺睜眼時,忽見他眼中稜光電閃,滿臉肅穆,迥非方才那萎頓的樣兒,不覺吃了一驚,原來他當真是風塵異士,江湖奇人,隱跡埋名,不為人知。

    這時,鐵指錢二爺忽道:“閣下亦是武林中人,請説一句話,今日所見,絕不向外透露,如何?”

    李志虎趕忙應道:“請錢二爺放心,李志虎絕非負義忘恩之人!”

    鐵指錢二爺點了點頭,驀的雙手互拆,眨眼工夫,手指粗漲一倍有餘,李志虎看看心中猛吃一驚,這是什麼樣的功夫?

    鐵指錢二爺並沒替小龍寬衣,雙掌突的在小龍身上推揉,而且,每經一處穴道,錢二爺必先用指點,繼用掌輕拍,再施以推揉!

    指點時,小龍必發一陣寒抖,而推揉時,卻轉變到錢二爺不時微抖,待到小龍周身揉遍,錢二爺早已臭汗遍身,收手時,錢二爺暗中倒抽一口氣,叫道:“好了。”

    這時,早已雞鳴三唱,曙光初露,小龍被推揉拍穴後,也不喚飢,也不叫渴,竟然沉沉睡去。

    而錢二爺呢?他彷佛十分疲累,竟連説話的精神也沒有,在他那破箱子裏,一個破罐中倒出數顆丸藥,自行吞服後,也倒在一張椅子上睡着了!

    這一覺,二人都睡得十分香甜,直至日落西山,彩霞滿天時,錢二爺方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

    眼方睜開,他就叫道:“駝子哥哥,我的酒呢?”

    駝子哥哥從廚房裏蹦了出來,雙手捧着個五斤量的罈子,叫道:“早給你準備好了!”

    誠然,這錢二爺一生,除了酒別無他嗜,而且他就象是多了兩個肩膀,如若沒肩膀,他可能鑽到灑罈子裏去!真足天生的一個酒鬼!

    駝子哥哥酒罈捧來,錢二爺接過,二話不説,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直灌過不停!

    這五斤量的灑,少説點他也灌了三斤下肚,方長長的喘了口氣,道:“好灑!好酒!嘿對了,這小子醒了嗎?”

    李志虎一日未眠,靜坐一旁,他這時看到這小老兒,臉上神色,眼中稜光,全都沒有了,又回覆了他那嘻皮笑臉的樣兒,與昨夜簡直判若兩人!

    鐵指錢二爺口中説着,回眸一掃,見小龍仍然沉睡如故,隨對李志虎做了個鬼臉,道:“不妨事了!令弟是飢疲過渡,元氣大傷,稍事補養就可痊癒!”

    鐵指錢二爺説完,隨開了個方子,不外是一些珍貴補品!李志虎趕忙從裏面取出一疊銀票,用紅紙包着,雙手捧上!

    鐵指錢二爺見了,哈哈一笑,接了過去道:“照理説,這是不夠的,不過……”

    李志虎忙答道:“這是五千兩,區區之數,不成敬意,你老就算替我兄弟修修善做做好事,日後若有所需,儘管吩咐!”

    鐵指錢二爺聞聽五千兩,先是一怔,隨又哈哈—笑道:“救濟貧苦窮困總是好事,我就不客氣實受了,不過,總不能白白多得四千兩,這樣吧!我這……”

    説至此,鐵指錢二爺從破箱底翻出了個破布卷兒,然後一層層的將破布打開,眼看他一層層的剝除!

    去了一層又一層,去了一層又一層,這些破布,紅黃藍白什麼樣顏色都有,終於總算枌完了。

    鶯燕等這時也都在廳裏,飛燕俏皮的數了一數,不多不少,整整十八層,而且還不止此,因為裏面又現出了油紙!

    三層油紙去掉,裏面現出—個羊脂玉盒,只是這玉盒已破裂不堪,且殘缺了一個盒角,怪道要這樣包紮,想必其中定是什麼罕世寶物?

    鐵指錢二爺仔細的打開了玉盒,從玉盒中取出一個象小人兒似的人蔘,交給李志虎道:“這是長白山中,千年難得的一遇的參王,乃是武林至寶,功能起死回生,強神補氣,益元補體,練功人服之,無形中更能增添內家功力,小老兒十餘年前於長白山無意中得之,本欲配製一些藥丸,廣救世人,奈何靈藥難齊,珍藏至今,仍無所用,也是這位小兄弟福緣奇巧,就將這轉贈他吧!”

    李志虎—聽大喜,然而這參王究非常物,確屬過於貴重,又不敢貿然接受,正待推辭!

    忽聽飛燕咦一聲叫道:“你不姓錢!你姓……”

    飛燕這叫,錢二爺猛然一震,臉色倏變喝道:“你説什麼?”

    飛燕忽的放聲痛哭道:“我説什麼?我説我爺爺他老人家如今不知到那去啦?”

    鐵二爺雙眼倏的稜光暴閃,道:“姑娘!靜一靜,你爺爺是誰?”

    這時,非但燕姑娘哭,鶯姑娘也淚流滿面!

    燕姑娘哭叫道:“我爺爺宇內四奇之首,琴俠鄺步濂!”

    鐵二爺一聽,“哎呀”一聲叫道:“你們是鶯燕兩丫頭?十幾年沒見,都長大了,你們爺爺怎麼啦?你們怎的到北邊來了,你爺爺又到那去了?”

    鶯燕倆姐妹這時哭得更傷心,鶯燕指着站龍道:“都是他!都是他!害了我爺爺神經錯亂,失去常態,變得瘋瘋顛顛的什麼人也不認識,什麼事也不清楚?”

    緊隨着將妙峯山的事,簡略的説了。

    原來,鶯燕姐妹攙扶着琴俠下山後,走出沒多遠,琴夥就瘋狂似的將她姐妹倆拋掉,疾迅的往京城方面奔跑!

    鶯燕姐妹見他這般情景,怎肯容他自行上路?

    可是,琴俠人雖痴呆,功夫卻未失,—頓疾奔,竟將她姐妹倆丟出老遠,最後,她姐妹倆還是將爺爺給追丟了!

    因為方向沒變,所以—直追到京城。

    在客店中,鶯姑娘半夜裏想到傷心處,禁不住嚶嚶而泣,這聲音竟讓小龍與金燕聽去了!

    金燕找到哭聲處,發現她們只有倆人,那老頭已然不見了,心知那老頭子不是遭遇不測,就是失蹤。

    想起鶯燕對小龍的好處,立即出言探問!

    金燕名燕,當真身輕如燕,隨便到那,誰都無法發覺,金燕不開口,鶯燕本事再大十倍也不知房上來了人?

    金燕這一説話,卻把二人嚇了跳,飛燕—聽,就知是金燕的聲音,不由得勃然大怒!

    飛身穿窗而出,指着金燕罵道:“賤丫頭,你也欺人太甚,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已落到這般地步,你寅夜追趕,還待怎的?別以為你武功了得,就可任意凌辱人,鄺飛燕武功雖差,了不起不過一死,我就和你拼了!”

    飛燕—上屋,根本沒容別人開口,説完話就和身猛撲,豈知連撲三招,只見金燕人影晃動,一味閃避,卻不回手,但也沒走的意思,而飛燕連續三招,別説碰她衣角,竟連她影子都抓不住!

    這時,飛鶯也上房來了,一見情形忙將飛燕喚住,追問情由,金燕—説,是因為聽到哭聲才來的,飛鶯不覺深受感動!

    飛燕卻做出不義的樣兒,道:“何必貓哭耗子假慈悲,做給誰看!”

    飛鶯—聽,忙將妹妹喝住!

    金燕搖的搖頭,嘆道:“我是—片真心,信不信卻在你們,我知道鄺老前輩若非遇難,定必走失,我有大白鶴,日飛數千裏,快迅異常,相助尋找,容易得多,今夜尚有急約,未能久談,如信任得過,請到前面大街……”

    金燕將駝子哥哥的地址説出後,沒再耽擱,飛身就走!

    飛燕本不信金燕的話,而待置之不理,可是經不起飛鶯的要求,終於雙雙來到前門大街!

    不想遇到這般事兒!

    飛燕説完,恨恨的朝小龍瞪了眼,她這一眼,不知用意為何!大慨是説,追源禍首,總還為了他吧!

    鐵指錢二爺聽完,對着小龍,也是雙目—瞪,可是,看來看去,小龍一臉忠厚相,就沒一絲絲奸猾狡詐之氣!

    飛鶯見錢二爺這般模樣,知道他將移恨小龍,忙解釋道:“蔡爺爺,也不能單怪一面,是我爺爺他……”

    她爺爺怎麼樣飛鶯她説不下去,她總不能當着這多外人的面,説他爺爺的不是,她只能隱約的提一提!

    這錢二爺,原本姓蔡,叫蔡百亭,也是江南人氏,是琴俠鄺步濂的拜弟,因為他習武兼習醫,終年奔走深山大川,採集藥物,所以沒有固定的歇足處!

    七八年前,蔡百亭曾返回江南一次,那時鶯燕姐妹都還是頭梳雙髻的黃毛丫頭,想不到一別至今,倆姐妹居然長得如此婷婷玉立,蔡百亭又那還認得。

    當年,蔡百亭也曾取出這參王來給琴俠看,並説他為了這參王,差點連命都丟了,琴俠就勸他分食了,他不樂意,他説若配製好藥丸,可救治數百人的危難!

    這事當時姐妹倆都在場,對這小人兒似的參王,特別喜愛,所以多年來,仍然記憶憂新!

    這時,蔡百亭聽了鶯姑娘的話,不禁頻頻搖首,道:“鄺老哥時至今日,脾性仍然未解,走吧!我帶你們找他去!”

    李志虎雙跟一直沒離開過蔡百亭,他直怕蔡百亭聽了飛燕的話,對小龍驟下毒手,這一刻,蔡百亭朝他瞧了一眼,似乎看破他的心思,道:“李鏢頭,你儘可放心,蔡百亭還不是那種人,不日後見了面,我仍然是鐵指錢二爺,因為蔡百亭多年前已經去世了!”

    既然是誰都知道,我也不必再偷偷對你—人説了,這位小兄弟他非止飢渴疲累,元氣大傷,而且身上還有了一種陰寒之氣,其毒無比,照説他早該回天乏術,誰想他本身的內功真氣中,陰寒之氣亦甚威厲,竟將外襲的陰寒之氣給抵住了。

    如今,我已替他將周身血脈拍過,放出了那股寒氣,可是,因為他元氣太傷,沒個三五個月的調養,難望康復,如今,有了這參王,只需半月光景,立可復元,千萬注意,絕不可急燥,半個月少—天也不行,多休息數日則更佳,參王也需要分而食之,多食無益反害!”

    蔡百亭説完,朝鶯燕二人一招手,再與駝哥道別後,逕自領着鶯燕倆姐妹出門而去,最後,蔡百亭還是找到了琴俠鄺步濂,憑他那精奇絕妙的醫術,將琴俠鄺步濂的痴呆治癒將他們送回江南,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且説小龍,當真的在牀上,躺了一十五天,這十五天,可真把他煩急死了,然而,有什麼用,非但李志虎堅持阻止,不讓他起來,就是他自己也不能起來,因為他體內的真氣,一直都不純不淨,強提也提不起來!四肢軟弱無力,一點勁也用不上,他又怎能起來。

    病榻上,終於他將所遭遇的一切,全都告訴了李志虎他們!

    原來,金燕中了國師瑞巴丹的“九陰功”後,本還運功護住內臟,沒讓阻塞內侵,豈知,為了阻止瑞巴丹,揮劍斬下了瑞巴丹一隻左臂後,功力也隨着散了,體內真氣也停滯了,才有請小龍通氣之説!

    小龍本懂得“九陰功”的厲害的,因為救人心切,一時糊塗,竟忘了自身的功力與金燕相差太多,怎能為之療傷?

    第一日,小龍還勉為其難,次日可就支持困難,終於還是撐過去了,可是在第三天的夜裏,小龍己然無法應付,非但沒法再運氣給金燕通氣逼寒,反被金燕體內陰寒之氣,逼到了小龍身上!

    也正巧這時,外襲突至,將他二人拆了開來,如若再延誤一些時間,小龍與金燕,就得雙雙同時歸陰!

    小龍在寒烈寺,練功五年整,這五年,他每天端坐寒牀之上練功,這寒洞雖非天下第一陰寒之洞,可是其寒冰程度,也相當可觀!

    小龍每日喝鹿血,練奇功,也經過了相當一段時日,方能漸適合,而不至再感到寒冷。

    然而,五、年的時間,説它長?不長!説它短?也不短!總之,五年的時間,在他終日坐睡之下,這陰寒之氣,多少總在他體內建立了一個堅固的基礎!

    所以,他雖然在金燕陰氣反逼之下,受了傷,可是、一逕離開了金燕,他反覺無甚大礙了!

    小龍既遭外襲,那能不驚,猛然睜眼,身前金燕的影子,早巳不見,卻見一白影,突窗疾出,快如流星飛矢。

    小龍這一駭,當真不小,那還管什麼身體受傷,更不管什麼三日未飲未食,未言未動,腰腿鑽動,也追着上了房。

    可是,小龍在房上,竟沒穩住身子,一個踉蹌,險險摔下房來,腳下一動,克嚓連響,踏碎了兩片屋瓦。

    這真是小龍自出道以來,從沒有過的事。

    總算好,沒讓那白衣人影,逃出眼去,可是,待小龍穩身發現時,白衣人影早在十數丈外!

    至此,小龍那裏還敢怠慢,—提氣,發足狂追!

    淡月下,小龍遠遠的看到白衣人肩上還扛着有人,不用説,這定是金燕無疑,這一見,小龍心中更急,足下也跑得更快!

    一陣急追,早已離城數十里,可也越追越近,由十數丈一轉而近得只差兩三丈遠!對方人影看不清,可是肩上的金燕,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這一來,小龍心中更急,一聲大喝,足尖猛點,又拖近了一丈餘!

    正當這時,路旁忽的閃出四個白衣人,將小龍去路阻住,並用包圍勢,將小龍圍困在當中!

    小龍—驚,欲待不理,揮掌直衝。

    豈料,當前兩人,武功甚高,連接小龍兩掌,竟然毫無懼色,且無敗相,更還哈哈大笑,道:“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不納命還等什麼?”

    小龍—驚真非小可,對方連接兩掌,無事人般,自己反倒骨軟筋酸,寒氣透身,心想今日當真送命於此?

    抬眼前往,背扛着金燕的人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暗忖道:“罷!罷!罷!錯過今日,改天再找你們算賬!”

    小龍撤出碧玉劍,繞身—圈,見四人全都是一身白衣,不遠處,更有數面白旗晃動,心中恍然大悟,叫道:“啊!原來是白衫教的!”

    方才發話那人,道:“怎麼樣?叫你死後瞑目,還有什麼後事嗎?全都交待下吧!我們總修修善替你辦到就是!”

    小龍一聽大怒,再不答話,振劍猛刺!

    奈何腕出無力,且渾身連抖,雖有寶劍,卻也無可如何!小龍心知“九陰功”已傳侵到自己身上了!如不及早抽身,真或送命於此!

    小龍想罷!再不攻敵,虛晃兩劍,往外就逃,四人雖説武功不弱,要比起小龍來,還足差之甚遠!

    皆因小龍身中“九陰功”,功力散失,始才容他們作成作福!可是,小龍手中碧玉劍,蓋世懷寶,碧芒閃躍中,凡是略俱經驗的,誰都認識!他們也不能不怕,但是,雖被小龍衝出,他們仍然緊迫不捨!

    方才是小龍追,如今是別人追他,方才緊張,如今更熱鬧,四人追—人,向狩獵似的,不時四面包圍。

    可是,小龍碧玉劍確實厲害,總在十分危急時,以被他脱逃了出來!但是,小龍身受“九陰功”所傷,漸漸的功力全散,竟連縱躍亦已不能!

    那些白衫教徒,齊都哈哈大笑,道:“閻王註定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還不乖乖納命!”

    小龍知道凶多吉少,為免被擒受辱,倒不如一死了之,想到死!小龍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原因是他的親仇至今未報,而且金燕落在敵手,也不知生死如何?小龍越想越傷心,可是身受“九陰功”陰氣所侵,已難抵受,再要被擒受辱,毋寧死了乾淨!

    小龍眼見四人已然逼近,正待橫劍自決。

    倏昕凌空一聲鶴鳴,小龍絕望中似見到—點曙光,趕忙引吭叫道:“小白小白”

    隨着喚聲,鶴鳴更急,小龍心中大喜,再次振奮蓄勢以侍!

    白衫教四人見他高叫“小白”,還只道他另有援兵,再不怠慢,一聲輕哨,四人齊住小龍撲去。

    倏然—陣疾勁無倫的烈猛狂風,凌空而降,將四個白衣人震得連翻三四個跟斗,退出兩三丈遠!

    這四人也是江湖—流高手,誰想會得如此遭秧,四人齊都大吃一驚,傖促中只見一道白影,凌空飛墜,緊接着又穿雲而上。

    四人狩獵多時之獵物,倏忽間,竟爾不見,齊都驚駭莫名,抬頭一看,—只大白鶴,雙爪抓住—個人,已飛出高遠!

    小龍被大白鶴救飛半空,他就忘了自己的傷痛,而記掛着金燕的安危,忙指點着大白鶴追去!

    只是,直到夜裏,仍然沒找到—點影子,於是小龍叫大白鶴將他送回京城,而叫大白鶴自行去尋!

    一旦回到駝子哥哥處,小龍已入半昏迷狀態,只知又飢又渴又困累!

    如今,躺在牀上一十五天,他就比過—十五年還要難受,李志虎等對他越好,侍候越周到,他越難過!

    因為他想到金燕,傷勢不知如何?是否正在受着折磨與凌辱中,當然他知道絕不會有他這麼享福,躺在牀上被人侍候着。

    在萬分無奈中,他不禁聯想到大白鶴,於是,他又不禁豎耳靜聽,期待大白鶴的倏然出現。

    誰知,不如意事常八九,大白鶴自離去後,一直就沒再出現過!

    終於,—十五天!整整的一十五天,總算捱過去了,李志虎仍然遵照鐵指錢二爺所囑,不讓小龍起來,一定要小龍再休養幾天!

    當真如錢二爺所説,小龍真氣也提起來了,精辦也有了,而且似較以前更旺更盛,他不知這全是參王的功力!

    小龍即已恢復痊癒,他那裏還肯賴在牀上,説什麼他也不能,他要設法去尋找,拯救他的金燕小妻子!

    李志虎在無可如何之下,一定要陪同小龍去,小龍執意不允,忽地,小龍想起張素貞,已多日未見,忙問道:“大哥!張師姐呢?怎的多日未見?”

    李志虎搖了搖頭道:“自從你那日説出緣由後,她就出去啦。她説設法援救師妹,可是一去多日,也沒見有任何音訊!”

    小龍聽得一怔,張素貞若説設法,邀集同伴相救,還則罷了,如若單身一人,憑她技藝,不啻羊入虎口,自投死路?

    至此,小龍方知道李志虎也急急要去的理由,既知道理由,他也就不便攔阻,就在當天午後,兩匹快馬,奔出了京城,往北疾馳。

    馬上李志虎又恢復了走鏢時的模樣,一副鏢師打扮,而小龍卻又帶上了金燕的那個人皮鬼臉兒。

    二人當夜裏,就趕到清河,沿途並沒發現一點礙眼處,小龍記得清清楚楚,那夜金燕被人揹扛着,走的正是這方向。

    誰知,二人宿店後,夜半三更天,就被人盤問上了。

    這盤問的人,也來得古怪,不敲窗,不打門,竟站在房上發話,問:道:“房下二位聽了,你們是於什麼的,打從那來?往那而去?這是白衫教的地盤,不説明了,前面就許有麻煩!”

    這人來時,小龍與李志虎早知道了,卻沒算到這人竟開門見山如此猖狂的問話,一時間差點真被問住。

    尚幸李志虎保鏢多年,經驗閲歷全都夠,這時已聽他答道:“房上是那位仁兄,何不請下來一晤!”

    豈料,那人十分跋扈,且火氣甚大,只聽他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廢話!憑你們還想請人下房,也不灑尿照照,你們自己的尊容,趁早説出,爺爺我好回話!”

    李志虎這一耽擱,已想好了回話,忙道:“我們是京中鏢局的,欲往關外去,請貴教藉藉道,日後返回京中,定當備禮專程前往請罪!”

    那人又是一聲冷笑,道:“京中鏢局也得有名有姓哪?”

    李志虎道:“在下姓李,京中鎮遠鏢局……”

    一聽到鎮遠鏢局四字,房上的人立發一聲狂笑,道:“好!當真明日張膽的來了!明兒見!”

    李志虎聽那人的話意,不懂何事?難道説鎮遠鏢局還真敢得罪這種江湖中厲害的幫會嗎?

    李志虎怔怔的,小龍可已然不奈,對李志虎一打手式,穿窗疾追而出,他想,別等明兒啦!今兒夜我就得見見你!

    李志虎輕功較差,待他追出時,小龍人影早巳不見!

    小龍的輕身功力,本就高俊,再得參王的相助,更見絕紗,他追出時,有如一隻狸貓,房上人根本無從發現。

    一前一後,出得清河,奔出十數里地,來至一個土丘前,前行人影,在土丘前—繞,倏然間已然不見。

    小龍在聽到這人自報白衫教,他就存心尾墜,以探彼等巢穴,因為毫無疑問,金燕是被白衫教擄去了!

    唯恐打草驚蛇,小龍遠遠跟着不敢逼近。

    豈知,這地方還有機關,小龍竟沒能發現他是怎麼隱去的,又怕其中有詐,小龍一長身,躲在一林樹上,靜靜的等待着!

    果不出所料,就在小龍一轉眼間。

    倏的從一大堆矮樹叢中,連續不斷的躍出七名白衣漢子。

    其中一人望空叫道:“我早看見你啦!還躲什麼?既有種跟着這裏來,你還想回去嗎!”

    小龍藏身樹上聞聲此言,心中一愕!忖道:“幸我的輕身工夫,你們居然能發現到,這不有鬼。”

    於是小龍不聲不動,不予理會。

    方才説話的人,見叫了好半晌,居然沒人出現,不卻“咦!”了一聲道:“明明看到有人,怎會倏忽不見,當真有鬼。”

    那人身旁一個三角跟的漢子,冷冷一笑道:“臭蛤螟!我説你看花了眼不是,如若有人,當真能逃過我的一雙貓兒眼,你這叫做膽小怕死,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的。”

    那被稱蛤螟的,也報以一聲冷笑,道:“癩貓子!你別輸了錢賴賭,我明明看到有人,你偏説沒有,一旦出了事,我看你吃飯的傢伙還要不要!”

    三角眼的癩貓子—聲冷哼,道:“好呀!你還敢耍貪嘴,探敵讓人尾追到堡上來了,你還有理,嘿嘿!告到上面去,有人你也吃不消,沒人你更是危言惑眾,看看是那一個的吃飯家伙得搬家,我可不管了,我……”

    那臭蛤螟一聽大急,忙把住癩貓子叫道:“貓大哥!貓大哥!你可千萬別這樣!多年兄弟,又何必反臉無情,你總共輸了多少,全都算我兄弟的得啦!”

    癩貓子一聽,心中十分歡喜,一向喜歡與自己拌嘴的,總算被他收服了,正在趾高氣揚之際!

    驀聽一聲“咕咕”鳥叫,這叫聲好怪,又細又尖,刺耳已極!

    那七名大漢聞得這“咕咕”鳥叫,齊都嚇了一跳,立即探首四處尋找,緊隨着又是“咕咕”一聲嗚叫,這次更尖更鋭,更刺耳!

    眾白衣大漢嚇得倏然變色,汗毛直豎!

    那癲貓子這時又開口了,只是他聲音卻減低了許多,只聽他道:“糟啦!這是墨鴉,但凡我們白衫教人,聞墨鴉叫,必降兇災,快!快!快!速逃為上!”

    癩貓子一聲招呼,七名漢子又你爭我奪的往樹叢後鑽去!

    正在這時,驀聽一聲烈馬嘶鳴,“希聿聿”的好不驚人!眾人又從樹叢後鑽了出來,爭先叫道:“是那位呀!”

    “是那位呀!”

    蹄聲剛入耳,一陣疾風,掠身而過!

    啊!好一匹神俊英偉的鐵騎!只是上面卻沒坐着有人!眾人一見鐵騎,齊都一楞,好馬誰見不愛?只可惜奔馳太快!無法追趕!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疾風,掠過身旁,這陣疾風卻連一絲絲的聲音都沒有,眾人又是—驚!

    掉首一瞥,敢情是個身穿錦服的少年公子!

    癩貓子—聲歡呼道:“少教主回來!少教主回來了!”

    隨着癩貓子的歡呼。

    “颼”的—聲,凌空飛起—只響箭,發出一聲淒厲怪哮,遠傳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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