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塔天王王公直哈哈一笑,抱拳作了個環揖,道:“諸位道兄,都是老朽久聞大名的人,今日能在此地遇上,倒是省了老朽許多力氣。”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數日之前,諸位道兄由湘西一路追蹤而來,老朽適因另有一件急事,當時無暇和諸位說明,不料這場誤會,差點釀成大錯,老朽實在難辭其容。”
百忍大師道:“聽王大俠的口氣,好像這個劫持各派道兄,一再以黑風婆出現的人,王大俠早已知道假冒的是誰了?”
王公直笑道:“豈止假冒,這是一場極大的陰謀,主要就是讓你們九大門派和黑風婆拚個兩敗俱傷。”
大家聽到這裡,不覺悚然震驚,再一想,果然不錯!
試想上次仰天坪之後,黑風婆花了許多心機,才把眾人誘入仰天坪絕地,照說,豈肯輕易放過?但黑風婆僅僅在崖上露了一次面,就輕而易舉的讓大家脫出險地。
這一點,如今想來,正是她要大家堅信九大門派的人,確是黑風婆擄去的,黑風婆已經重出江湖,和九大門派為敵了。
之後,她劫持了黑風婆門人,一路西行,又故意在路上不時洩露行蹤,誘引大家朝雲南追來,又在野馬山故意把龍學文留下,好讓大家擒住,然後追蹤她趕上烏蒙山去,使真的黑風婆認為是九大門派的人上門尋釁,尤其瞧到她徒兒被人擒住,自然極易引起誤會。
這一連串的陰謀,當真毒辣已極!
東海龍王公孫敖早就覺得事有可疑,才暗中囑咐南振嶽“將計就計”。
他原想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再採取行動,但因大家都主張救人要緊,追蹤黑風婆,他一個人自然不能獨持異議。
此刻聽托塔天王一說,忍不住問道:“王大俠想必已知這假冒的是誰了?”
王公直道:“諸位總還記得昔年五鬼鬧洛陽之事?”
百忍大師合十道:“王大俠說的是鬼嫗閻婆了?”
王公直微笑道:“昔年五鬼鬧洛陽,洛陽城中,人心惶惶,商旅裹足,雖經少林、華山兩派門人,合力偵查,明知是江湖黑道鬧的事故,但始終查不出絲毫端倪。
而且越鬧越兇,連大白天裡,也鬼影幢幢,公然出現,幾乎使得洛陽城成了一片死城。
鬼嫗閻婆卻在此時,揚言江湖,說只有鬼嫗才能管鬼,少林、華山的門人,算得了什麼,只要洛陽城中官紳親上邙山相請,她才肯伸手。
這話傳到洛陽,闔城官紳們正在走頭無路,大家果然焚香頂禮,上邙山懇求,當然經她一去,洛陽當晚就安靜下來。於是鬼嫗之名,就不徑而走。
江湖上人,自然是不會相信她有驅鬼之能,但驚凜的是連少林、華山兩派,居然都奈何不得她。
鬼嫗在邙山住了一二十年,儼然一派宗主,倒也不再有什麼花樣,二十年前,她忽然離開邙山,不知去向,有人說她已經去四川豐都,總之江湖上不再有她的蹤影,哪知她卻搖身一變,另以黑風婆的身份出現了。”
黑風婆臉有憤色,點頭道:“二十年前江湖黑道,公推老婆子主盟,鬼嫗閻婆從那時起,就和我有隙,老婆子退出江湖,她假冒我的名義,自是極有可能之事。”
王公直笑道:“此人昔年冒你之名,到處為惡,原是想嫁禍於你,不料你那時已接受老朽勸告,退出江湖,此後,始終未曾在江湖露面,她就一直冒用了下來。
老朽當年曾幾次找她,都沒找到,可見此人如何狡獪,那知她竟會和桃花女混瀣一氣,當上了桃花源的副總護法。”
百忍大師雙掌合十,驚奇道:“阿彌陀佛,桃花女還在人世?”
王公直微喟道:“豈止還在人世,而且在武陵山大張旗鼓,網羅了不少昔年魔頭,江湖上只怕不久就將有一場大風暴隨之而來,老朽正有極重大的事,要和諸位道兄商談。”
他目光一瞥,卻沒再往下說。
黑風婆忙道:“寒山就在前面,王大俠和諸位道長,請到寒山奉茶,再作詳談如何?”
王公直點點頭道:“如此也好。”
大家心知托塔天王必有極機密之事,不願當眾說出,這就由黑風婆、左夫人陪同,一起往百石朝天而去。
XXXX。
下午,未牌時光!
從鴨陂鋪通往荊門的一條大路上,正有兩匹馬,並轡北行。
馬上,是兩個青衫少年,書生打扮,都生得玉面朱唇,不過二十左右。
惟一不同的是左首一匹馬上的一位,腰間懸有一柄形式古雅的長劍,鵝黃劍穗,隨風飄揚。
右首馬上的那一位,看去臉色略顯憔悴,身體也較為薄弱,但他臉上,卻一直帶著笑容。
他笑的很甜,從笑容看去,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的微笑!
兩匹馬走得並不太快,左邊馬上少年,時常手策馬韁,回過頭去,照料著右邊馬上少年。
走了一段路,右邊少年抬頭叫了聲:“大哥!”
“嗯……”
右邊少年幽幽的道:“我早就說過,我和你一起走,徒自增加了你的累贅。
左邊少年笑了笑道:“這也算不了什麼。
右邊少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嫣然一笑道:“還說沒有呢!就是趕路吧,大哥要不是為了我,何用走的這般慢法?”
他話雖自怨自艾,其實心裡可甜著呢!
左邊少年道:“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急事,走得慢一點,倒可領略沿途景色。”
右邊少年道:“大哥……”
左邊少年應道:“嗯……”
右邊少年低低的道:“你真好!”
左邊少年俊臉一紅,沒有做聲。
又走了一段路。右邊少年拉了一下馬韁,和左邊少年的馬匹,靠近了些,低聲叫道:
“大哥……”
“嗯……”
左邊少年不敢回頭,口中依然只輕“嗯”了聲。
右邊少年低低的頭道:“你瞧到了沒有?”
左邊少年側臉問道:“瞧到什麼?”
右邊少年道:“快別大聲。”
左邊少年微微一愕,右邊少年輕聲道:“我們後面有人跟著呢!”
左邊少年正待回頭瞧去!
右邊少年急道:“快別回過頭去,這樣就會給他知道,我們已經發覺了他。”
左邊少年暗暗點頭,自己當真經驗不夠,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右邊少年接著道:“大哥,他就在我後面,你只要用眼稍斜著往後瞧,就可看到他了。”
左邊少年果然用眼梢斜斜的往後瞧去。
右邊少年低聲問道:“看到沒有?”
右邊少年道:“看到了,好像是個老頭,騎在驢子上打盹!”
右邊少年輕笑道:“就是他了!”
左邊少年問道:“是桃花源的人?”
右邊少年道:“不是,逍遙宮的人我都認得。”
左邊少年輕鬆的笑道:“那是趕路的人了。”
右邊少年認真道:“不,他已經跟了我們一天啦!”
左邊少年吃驚道:“我怎會沒有發現?”
右邊少年嫣然笑道:“今天早晨,我們在渡江碼頭上,我就發現他了!”
左邊少年心中暗想:“女孩兒家終究比男人心細的多!”
右邊少年立即補充著道:“因為我發現人叢中有氣雙眼睛,一直在打量著我,我開始也注意他了,後來我們在鴨跛鋪飯店裡吃飯,他就坐在對面那家酒館門口,·目光始終盯著我們,我才知道他是有意跟蹤的了。”
左邊少年冷哼道:“除了桃花源,還有什麼人跟蹤我們的?”
右邊少年偷偷的朝後瞧了一眼,低聲道:“大哥,他抬起頭來了呢,撇著嘴角,好像在冷笑!”
左邊少年揚起頭,迅速望去,毛驢上那個青衣老者,依照打盹如故,心中不禁暗罵一聲:“這老頭好生狡獪!”
右邊少年道:“大哥,我們走快點好嗎?”
他說話之時,用力拉了一下韁繩,馬匹朝前馳去。
左邊少年跟著抖抖韁繩,道:“別理他,真要衝著我們來,我們也不是怕事的人!”
兩匹馬忽然加快,一陣急馳,右邊少年回頭瞧去,騎驢的老頭,已落後甚遠。
黃昏時分,趕到荊門,騎驢的老頭也並沒跟來,兩人在大街上找到一家客店,才一下馬,便有夥計迎了上來,帶領兩人,直上上房。
南振嶽因同行的艾如瑗,武功已失,吩咐夥計要了兩個相連的房間。艾如瑗連日趕路,覺得甚是疲累,晚餐之後,就掩上虜門,熄燈入睡。
南振嶽經過幾個月在江湖上的磨練,增加了不少閱歷,自從離開桃花源之後,自己雖然不怕,但因有艾如瑗同行,她是背叛太陰宮逃出來的,又失去了武功,一路上,不得不使他處處提高警覺。
尤其今天,在路上發現了跟蹤的人。
他回到房中,熄去燈火,只是和衣在床上做著吐納功夫。
快近初更,正當他漸入空靈境界之中,突然如有所感!
要知南振嶽的“兩儀玄功”,乃是道家先天之氣,人在運功之時,靈臺空明,心靈上的感應,高出視覺,只要有人潛入十丈之內,自生警兆。
心中不禁一驚,暗想:“莫非真有什麼人來了?這人如能在行動之際,不帶聲息,這份輕功,委實已臻上乘!”
但這只是他心靈上的警兆罷也,再一凝神細聽,又絲毫沒有動靜,不覺暗自懷疑,也許只是自己疑心暗鬼!
正當此時,突然聽到隔房似有極其輕微的聲音,心頭吃了一驚,暗道:“果然有人!”
心念才動,立即一躍而起,晃身直向窗口飛去,人還未近,一扇長窗應手而開,閃電般疾穿出去!
他這一下動作如風,身形落地,目光迅疾向四外一掠,上房一排房間,燈火已熄,哪有什麼人影?心中依然疑念未釋,故意放重腳步,走到艾如瑗房門口,叫道:“賢弟睡熟了麼?”
房中的艾如瑗並沒答應,心中更覺動疑,舉手輕輕叩了兩下,哪知房門竟然只是虛掩著的,木門立時開啟。
南振嶽目能夜視,房門啟處,他已一眼瞧清房中空空如也,那裡還有艾如瑗的影子?心中不由大驚!
此人能在不動聲色之間,把艾如瑗劫走,自非尋常之輩!
一時那還能停留,腳尖一點,立時騰空掠起,縱上屋面,凝目向四周掃視。
這時不過是初更才過,街上夜市正在熱鬧之時,行人往來如織,哪想找得到夜行人的蹤影?他翻過幾座屋面,心中已經沒了主張!
尤其到處燈火通明,一個人在屋面上奔行,如若被人發現,準會把自己當作飛賊看待!
艾如瑗被人擄走,為時不久,此時不追,待得賊人逃遠,更無法追趕得上,但追,連一點影子也沒有,又從哪裡追呢?心中思忖之間,又翻越了幾重屋宇,實在有如大海撈針,一點影子也沒有,就這樣回返客店,心又不甘。
不甘又如何呢?突然,他想起艾如瑗就是被人擄去,也定是桃花源派人下的手,何愁沒有下落?自己不如先回轉客店,在她房中察看一番,賊人也許留下什麼痕跡。
匆匆趕返客店,才一飄落地面,陡見艾如瑗房中,已經亮起燈火!
心頭猛吃一驚,來不及多想,身形如風,一下躍近房門!
這一瞧,可把南振嶽瞧得一呆!
原來艾如瑗好好的坐在床沿上,目光瞧著門口,。好像正在等人一般,一眼瞧到南振嶽,立時迎著叫道:“大哥你回來了?”
南振嶽瞧著她奇道:“你方才到哪裡去了!”
艾如瑗柔婉一笑,道:“大哥不見了我,一定很急,是嗎?我一回來,馬上就去找大哥,哪知人已經追出去了。”
南振嶽道:“你到底是被誰擄去的,怎麼又回來了呢?”
艾如瑗道:“就是那個騎毛驢的老頭咯,他用傳音入密,叫我別驚動你,他並沒惡意,只是有話和我說。”
南振嶽愕然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艾如瑗嫣然一笑道:“我悄悄走出門,他說你可能已經警覺了,一把挾起我,飛落後窗。”
南振嶽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臨事當真太以粗心,連附近都沒有先搜索一下,一面說道:“這就怪我粗心,從前面上屋,忽略了後窗。”
艾如瑗瞟了他一眼。續道:“他說他沒想到你武功很高,時間太匆促了,來不及多說,明天午後,在茨林嶺山上等我們。”
南振嶽道:“既然沒事了,時光不早,你快睡吧!”
他因孤男寡女,不願在她房中多耽,話聲一落,便自起身回房。掩好窗戶,正待解衣上床,忽然聽到隔房的艾如瑗尖叫起來!
急忙一個箭步,推門出去,奔到艾如瑗房口,目光一抬,不禁大吃一驚!
艾如瑗臉無人色,高舉著雙手,驚怖欲絕的站在床前,他左腳上有一條兩尺來長,渾身雪白,細如竹筷的小蛇,正在蜿蜒朝上游去!
白蛇昂著一顆蛇頭,紅信閃動,已經緩緩的游到她腰腹之間,她快要嚇昏了,身子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南振嶽縱有一身武功,但對蛇卻也心存害怕,一時不知如何才好?這一遲疑,只見白蛇已快遊近艾如瑗胸口,再不出手,眼看就要遊近咽喉了,心中一急,鼓足勇氣,伸手朝白蛇七寸上抓去!
這是他聽人說過,抓蛇要抓七寸。
照說以他的手法,要抓一條小蛇,還不手到擒來?但因他從沒抓過蛇,心中先有了害怕,這時手指抓到蛇身,只覺一涼一滑,心頭同時一寒,手腕也隨著軟了!
那白蛇可真還滑溜,突然回過頭來,一口咬住了南振嶽手背之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艾如瑗見南振嶽空手抓來,急忙尖叫道:“大哥,快放手!”
南振嶽只覺手背上微微一痛,急忙揮了兩下,那蛇齧得牢牢的,那想揮得脫,心中一怕,左手一把拉住尾部,用力一拉,硬生生把蛇拉成兩截,朝地上丟去。
白蛇一痛,更是咬住了手背不放!
艾如瑗只當南振嶽已把白蛇丟出,哪知一低頭,瞧到他手背上釘著半截白蛇,四個尖細毒齒,已經深坎肉中,蛇身還在不住的絞轉!
這一下她幾乎被毒蛇齧在心上一般,心頭一涼,失聲道:“大哥,你…這怎麼好……”
話還沒說完,半截白蛇,忽然毒牙一鬆,“啪”的一聲,墮落地上!
南振嶽只覺被蛇咬的地方,除了四個齒印,雖在流著黑血,但創口極小,痛楚不大。用手指揉了揉笑道:“還好,不大痛!”
艾如瑗心如刀絞,急著流淚道:“大哥,快快閉住穴道,別讓毒氣漫延,這是白線蛇,奇毒無比……”
南振嶽見她一臉惶急,忙道:“妹子,我不怕毒的。”
艾如瑗哪裡肯信,雙目中晶瑩淚珠,滾滾而下,哭道:“大哥你不要騙人,快……快想想辦法這蛇咬中了人……不過一盞熱茶……就是內功最精湛的人,也受不住……何況你又把它拉斷了,蛇一負傷,必把全身毒液傾注傷處,發作更快……大哥,你快想想辦法咯,再遲就來不及了……我真不該嚇得叫了起來,咬死了我,一點事也沒有……”
南振嶽瞧她越說越傷心,不由急道:“妹子,我說的是真話,你看我幾時像中了白線蛇的奇毒?”
艾如瑗聽得一怔,拭著眼淚,朝南振嶽手背上瞧去!
那被白線蛇毒牙齧過之處,血已止住,一隻修長潔白手背上,只留了四顆小小齒印,絲毫看不出毒發腫脹模樣。
心頭不覺大奇,半信半疑的道:“白線蛇絕毒無比,咬人必死,大哥真的沒事?”
南振嶽目光一瞥,忽然瞧到地上白線蛇,在這幾句話的工夫,已經變成了一段烏黑!
但先前被自己拉斷的半截蛇尾,卻依然色自如雪,還在地上絞動!
心頭不覺一凜,忽然想到自己服了舅父秘製毒藥,敢情全身血液中已是劇毒無比,這白線蛇分明是被自己體內毒血毒死的無疑。
想到這裡,不由指著地下,笑道:“不信,你就瞧瞧,白線蛇不是咬了我一口,中毒死了嗎?”
艾中瑗越聽越奇,睜著眼睛問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南振嶽道:“我從前服過天下奇毒藥物,百毒不侵,你……”
艾如瑗突然眼睛一亮,變憂為喜,春花般臉上,頓時綻出歡笑,口中“啊”了一聲,情不自禁地朝南振嶽懷中撲來!
南振嶽不防她有此一著,她武功已失,嬌弱無比,不忍讓她摔著,只好輕輕張開雙臂,抱住她撲來的嬌軀。
只聽艾如瑗嬌聲說道:“大哥,你……嚇死我了……”
南振嶽有生以來,從未和女孩子接觸過,這一下子抱著她嬌軀,只覺一個綿軟的身子,偎入胸中,心頭頓時起了一陣劇烈的跳動!
一陣少女的幽香,從她鼻息傳入!
但耳中,也同時傳進一陣極輕微的噓噓之聲!
南振嶽悚然一驚,急忙放開艾如瑗的嬌軀,喝道:“什麼人?”
轉頭望去,只見一條黑影,好快,在門口一閃而逝!
南振嶽身形電射,跟蹤掠出,喝道:“還不給我站住!”
那黑影原已奔出四五丈外,冷哼道:“難道太爺還怕你不成?”
話聲出口,果然腳下一停,驀地轉過身來!
他這一站停,南振嶽也已認出來了!
此人身穿長僅及膝的寬大黑衫,赤腳草鞋,貌相獰厲,正是自己和龍學文在烏羅司見過面的徭山五毒使者的老三獨角赤練任長苗!
心頭頓時暗“哦”一聲,徭山五毒,擅於豢養毒物,那麼艾如瑗房中那條白線蛇,準是他暗中放出的無疑,難怪他方才噓噓作聲!
想到這裡,不覺心頭火發,冷冷喝道:“任長苗,那條白線蛇,是你偷放的麼?”
隨著話聲,迎面走去!
任長苗聽他一口叫出自己名字,怔的一怔,等到瞧清南振嶽,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不覺沉吟道:“咱們好像在哪裡見過面?”
南振嶽面露冷笑,兩道炯炯眼神盯著任長苗,道:“不錯,咱們在烏羅司見過。”
這兩句話的時間,已經迫近到任長苗身前。
獨角赤練見他既知自己來歷,還敢毫不在乎的步步逼近,一時倒也摸不準對方路數,不禁厲聲道:“小子,你再不站住,莫怪老夫出手毒辣!”
南振嶽冷峻的道:“我問你那條白線蛇可是你放的?”
任長苗獰笑道:“是又怎麼樣?”斗然欺身上步,一掌迎面劈來!
南振嶽見他突出殺手,冷哼一聲,舉掌一揮,硬接住任長苗一掌!
雙掌一碰,“啪”的一聲脆響,兩人之間,陡然湧起一陣旋風,甫振嶽站立原處,凝然未動!
任長苗卻連連後退了四五步,突然獰笑道:“小子,你活不過今晚,太爺懶得和你動手!”
話聲一落,雙腳頓處,人已迅疾無比的朝外飛去!
南振嶽和他一掌接實,只覺掌心微微刺痛,低頭一瞧,掌心似被針尖刺破一般,正有一點血絲徐徐滲出!
再聽獨角赤練口吻,心中立時明白,敢情他掌心暗藏毒針,才有活不過今晚之言,心頭不覺大怒!
劍眉陡豎,朗笑一聲道:“你想走,還沒這麼容易!”
人隨聲發,擰腰之間,暴射出兩丈來遠,足尖點地,縱身直掠,猛向獨角赤練飛撲過去!
這一下去勢如電,獨角赤練只覺喝聲入耳,頭頂上風聲颯然,一條人影,已飛落面前,擋住去路!
心頭不覺大凜,不由自主的橫躍幾步,反手從肩頭撤下鋼叉,厲笑道:“小子,你想找個痛快?”
南振嶽雙目隱射殺氣,冷聲道:“任長苗,你掌藏毒針,暗計傷人,今晚饒你不得!”
任長苗看他身手,心知眼前這個青年,算得是自己生平所遇武功最強的對手了!
但對方已被自己蛇蜒毒針所傷,最多也挨不出一盞熱茶時光,縱使他武功再強,又何懼之有?想到這裡,不禁膽氣一壯,大喝道:“你接得下大爺十招、八招、任長苗就認栽了!”
右腕突然一振,一陣“啷”“啷”急響,手中鋼叉,疾若流矢,猛往南振嶽臉門刺來。
南振嶽對他掌中鋼叉,視若無物,冷嘿一聲,隨身欺上,揮手一掌,直對任長苗胸口擊去!
他身法奇快,任長苗一叉刺出,竟然被對方側身讓開,掌勢已快到胸口不足一尺,心頭大驚,急忙左掌一揮,硬接南振嶽一掌。
南振嶽這一掌雖然只用了六七成功力,勁道之強,已足驚人!
獨角赤練一時情急,竟然出掌硬接,雙掌才一接觸,陡覺宛如擊在鐵石之上,當場就被震的連退了三步。
任長苗心中暗忖:“你這小子中了我蛇蜒毒針,還敢妄動真氣,豈不自速其死?”
一面飛快提起一口真氣,在胸腹間略一流轉,覺得內腑尚無大礙,立時欺身探臂,鋼叉一轉,暴出滿天叉影,向南振嶽身前刺去。
南振嶽低嘿一聲,劈手一掌,直對叉身拍去。
任長苗瞿然一驚,眼看對方這一掌,來勢飄忽,虛實莫測,自己手中鋼叉,如被拍中,就非脫手震飛不可,轉念中,鋼叉迅疾劃了個半環,一招“彎弓射鵰”,反削他拍來的手腕。
南振嶽左掌未收,右掌同時疾拍出去。
一股剛猛狂飆,勢如潮湧!
任長苗那敢硬接,雙足一滑,身形橫閃,脫出掌風之外,兇心陡起,猛地厲嘯一聲,縱身撲起!
但聽一片啷啷之聲,夾著閃動叉光,急攻而來。
南振嶽終究徒手對敵,眼看獨角赤練似已拚上了命,叉發如電,幾乎全向自己要害下手,雪亮鋼叉,記記擦身而過,勢道勁急!
一時倒也不敢大意,雙掌開闔,展開掌法。
要知南振嶽雖是從小由洪山道士授藝,但除了師門威力極強的“擎天三式”之外,洪山道士傳了他一套武當派的“太極劍法”,和一套“太極掌”。
這可並不是他師傅沒有傾囊相授,實因洪山道士一身武學,均已包括在“擎天三式”之中,學會“兩儀真氣”和這三式掌法,已足可無敵於天下。
何況南振嶽是岳家後人,另有他家傳絕技,傳了他一套“太極劍法”和一套“太極掌”,原只是讓他行走江湖時防身之用!
南振嶽只是怒惱獨角赤練出手歹毒,想略予懲戒,原不想要他性命,自然不願施展師門絕技!
此刻展開“太極掌”,但見掌勢連綿,圓通混暢,如畫太極,任他任長苗叉影縱橫,猛刺急攻,依然沾不到他半點衣角。
“太極掌”虛實相生,剛柔互濟,乃是武當內家掌法的翹楚,任長苗自然認得,片刻之間,兩人已打了二十招以上。
獨角赤練心頭暗暗驚顫,心想:“這小子會是武當門下?武當派除了武當三子,自己從沒聽說過還有這麼個年輕高手?”
“尤其他明明中了自己蛇蜒毒針,奇毒見血,早該發作了,何以他還能支持得下去?”
心念轉動,手上鋼叉忽然一變,一片叉光,愈逼愈近,瞬息之間,接連攻出了十餘叉之多!
鋼叉滾動,啷啷震耳,一片雪亮的叉光,幾乎把南振嶽的人影,一起淹沒!
兩人這一場激戰,早已驚動了客店中的旅客,但這種江湖仇殺之事,誰也不敢探出頭來,黝黑的走廊上,只有艾如瑗一個人,滿懷焦慮倚窗而立!
她不知大哥的武功,究竟如何,但對方獨角赤練任長苗,可是徭山五毒中惡名久著的人物!
激戰中,忽然一聲冷哼,暴喝,兩條人影交錯盤旋,疾轉如輪的人影,倏然分了開來!
艾如瑗心頭狂跳,急忙凝目瞧去!——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