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神不知,鬼不覺,點塵未驚地進了“雍郡王府”!
他先找白泰官,他認為白泰官一定知道了因跟呂四娘被囚在何處。
他不是頭一回來,尤其他是個有心人,“雍郡王府”的形勢、路徑,他已經很熟悉了。
他到了白泰官住處後窗外,此刻的“雍郡王府”燈光不多,白泰官房裡的燈光,就是這不算多的燈光裡的一盞,這表示白泰官還沒有睡。
此刻有個人影映在窗戶上,而且不停的在動,似乎,白泰官在屋裡走動著。
燕翎一邊看,一邊在思忖,思忖進入白泰官的臥室,見著白泰官,而不驚動旁人的方法。
突然,窗戶上的人影不動了,緊接著,白泰官的話聲傳了出來,聲音不大,可是燕翎聽得很清楚。
“小妹,你何必這麼固執。”
燕翎為之一怔。
“小妹,這樣下去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還能離開這座‘雍郡王府’?”
“不要緊,”呂四孃的話聲傳了出來:“活著出不去,死在這兒也可以。”
燕翎的心頭震動了一下。
“小妹,你知道,我不忍傷害你……”
“你已經傷害了我了。”
“小妹,你……”
“不要再說了,你要是還有一點良知,就趕快放大哥跟我出去,跟我們一起回江南去。”
“小妹,遲了。”
“不遲,你還有贖罪的機會。”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罪。”
“所以你打算放棄這贖罪的機會。”
“小妹,我真不懂,你跟大哥只不過點頭之勞,馬上要什麼有什麼……”
“你是真不懂,點這個頭並不容易,要想讓大哥跟我點頭,恐怕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小妹?”
“大哥跟我的人頭落地。”
“小妹,你……”
“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既然已經沒有了良知,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小妹。”白泰官有點激動,還帶著氣:“你,你真以為我狠不下心。”
“你已經沒有心了,還談什麼狠得下,狠不下。”
“小妹,你要明白,橫豎你是不會答應,橫豎你們不會饒了我,我大可以落個實在,大可以先達到我多少年的心願。”
“真要是那樣的話,你是逼我嚼舌。”
“你能快過我麼?”
“你可以試試看。”
“小妹,你,你,唉……”一聲嘆息之後,人影又開始了走動。
燕翎想:原來呂四娘在這兒,看情形,呂四孃的周身穴道似乎受了制,要不然呂四娘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忽見人影猛地一動。白泰官笑了,是獰笑:“怎麼樣,小妹,你有沒有快過我。”
沒聽呂四娘答話。
顯然,由泰官利用偷襲,制了呂四孃的啞穴,卸下了呂四孃的下巴。
白泰官人激動了,話聲也起了顫抖:“小妹,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能等了,再等下去我會發瘋,今夜我就佔有你,至於往後怎麼樣,那就只有讓上天去安排了。”人影又動了,一隻手的影子,伸向了那盞燈。
燕翎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人向後窗撲了過去,半途,先摸出那面“日月令旗”,抖手先穿破窗戶紙打了進去。
屋裡的人影猛一閃,白泰官顯然一驚一震。
就在白泰官這一驚一震的剎那間,燕翎已飛快地打開了窗戶穿了進去。
那面“日月令旗”斜斜地插在地上,白泰官伸手要去拔。
燕翎一聲輕喝:“住手。”
白泰官縮手飄退三尺,張口欲言。
燕翎冰冷道:“白泰官,你也試試能不能快過我。”
白泰官機伶一顫,硬沒敢叫。呂四娘躺在床上,衣衫整潔,圓睜美目望著燕翎。
燕翎冰冷又道:“白泰官,你膽大得可以包天,居然沒把‘日月令旗’放在眼裡,答我問話,了因大師現在何處?”
白泰官怔怔地,沒說話。
燕翎冷笑道:“你還存著僥倖之心?也罷,你可以儘管試,只要你能快過我,你就能……”
白泰官趁燕翎說話分神,突然閃電一般往房門撲了過去。他本站在房門方向,而且離房門也不太遠,以他的動作,他的速度,自然是一閃身間便到了房門。
房門伸手可及,他伸手就要去開門。
可是就在這時候,眼前一花,燕翎已到了房門前。
白泰官大吃一驚,忙縮手暴退,轉身又撲後窗。
儘管白泰官是名震江湖的“江南八俠”之一,此刻也不禁心膽欲裂,開口就要叫。他嘴是張開了,可是陡然間,他的左腕脈上落上了一隻手,不,應該說是五道鋼箍,猛一緊,血脈倒流,往回一衝,衝得他胸口一悶,眼前一黑,差一點沒摔過去,這麼一來,一聲叫喊也沒能叫出口。
燕翎冰冷道:“白泰官,轉身後望。”
白泰官乖乖地轉過了身。
“你可認得,插在你眼前地上的,是什麼?”
白泰官打心裡寒噤,可是他沒說話。
“說!”腕脈上又一緊。
“是,是‘日月令旗!’”白泰官不是鐵打銅澆的,他是個血肉之軀。
“難得你還認得‘日月令旗’,給我向著‘日月令旗’跪下。”
白泰官不想跪,咬著牙不想跪,嘴唇都咬出了血,奈何兩條腿不聽他的,膝彎發軟,砰然一聲跪了下去。
“你向著‘日月令旗’就這麼給我跪好了。”
燕翎話聲方落,白泰官覺得脊髓骨上起了一陣麻,他是個行家,他知道,從現在起,在對方沒解開他穴道之前,他是廢人一個,儘管神智清楚,頭腦明白,但卻口不能言,人不能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泰官直挺挺地跪在“日月令旗”之前。
燕翎已到床前拍活了呂四孃的穴道,呂四娘看了半天,還能不知道眼前這個蒙面人是何身份,翻身下床,跪倒在地:“呂四娘見過‘日月令旗’掌令。”
燕翎微一抬手:“呂四娘少禮,救人如救火,呂四娘可知了因大師被囚何處?”
“回掌令,四娘不知道。”呂四娘恭謹答話。
燕翎眉鋒微微一皺:“看來還是麻煩這位白七俠了。”隔空一指點了過去。
白泰官仍不能動,可卻能說話了。
燕翎道。“你說。”
“掌令,白泰官自知罪孽深重,但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一個‘情’字。”
白泰官低下了頭,呂四娘嬌靨布上寒霜,冷冷哼了一聲。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本人之常情,原無可厚非,可是你只為一個‘情’字,就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我以為在江湖上混不出大出息來,為了想讓八妹日後過得舒服些,所以……”
“呂姑娘求的恐怕不是這個吧。”
“可是站在我的立場,我總希望她能要什麼有什麼,只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白泰官,到了現在,你還想狡辯麼。”
“掌令明查,白泰官不敢……”
“你變節也好,劫擄呂姑娘也好,勉強可以說你為的是一個‘情’字,你劫擄了因大師呢,難道也是為一個‘情’字?”
白泰官臉色大變,一時沒能答上話來;呂四娘嬌靨上的寒霜更濃。
“現在什麼都不必說了,只告訴我,了因大師被囚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
“白泰官……”
“請掌令相信,雍郡王根本沒跟我提起過,我也一直沒敢問。”
這,燕翎知道,那位四阿哥還是真是這麼個人,再親信的人,他也會防著一手,何況是對白泰官。
燕翎微一點頭:“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指點出去,又閉了白泰官的啞穴,轉望呂四娘道:“呂姑娘,請跟我出去,曹三俠在外頭接應。”
呂四娘一怔急道:“怎麼,我三哥也來了。”
“不錯。”
“可是我大師兄……”
“呂姑娘請放心,那是我的事,不管了因大師現在如何,我總會交給諸位一個大哥。”
呂四娘遲疑一下:“請掌令恩准,我想跟隨掌令……”
“不行,連曹三俠我都不讓他進來,我儘可能的不讓幾位之中任何一個留在‘雍郡王府’,多耽誤一刻,就對了因大師多一分不利,請馬上跟我走吧。”
口口日
一手拔起令旗,一手攔腰抱起白泰官。
呂四娘道:“既是如此,我不敢不遵令諭。”
燕翎道:“呂姑娘請緊隨我身後,務請放心,儘可能的別驚動‘雍郡王府’的人。”騰身一掠,到了後窗前,把窗戶掀起一條縫,往外望去。
看了一眼之後,他輕喝之聲:“走。”一掀窗戶,當先翻了出去。
呂四娘不敢怠慢,忙跟了出去。
燕翎抱著白泰官,帶著呂四娘,走來時原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雍郡王府”。剛出“雍郡王府”圍牆,接應的曹仁父已飛身掠至。
呂四娘雙淚垂下,悲叫道:“三哥……”
曹仁父上前抓住呂四娘粉臂:“八妹可曾受到折磨。”
呂四娘冰雪聰明,當然明白曹仁父何指,微一搖頭,道:“多謝三哥,沒有。”
曹仁父轉望燕翎,要說話。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走。”燕翎當先躍了出去。
曹仁父一拉呂四娘,雙雙跟上。
回到了那處空院子裡,燕翎放下了白泰官。曹仁父跟到,揚手將手中摺扇砸下。
呂四娘驚叫道:“三哥……”
燕翎伸手一攔:“三俠,‘日月令旗’在此,‘江南八俠’無須處置白泰官。”
曹仁父忙收勢躬身:“曹三失態,掌令原諒。”一頓道:“掌令,我大哥……”
燕翎道:“兩位留此看著白泰官,我這就再進‘雍郡王府’,找尋了因大師被囚處。”
“這趟請讓曹三隨行。”
“呂姑娘需要個人陪,而且萬一有什麼情況,我要兩位帶著白泰官先走,到‘白塔寺’後等我,我自會趕去跟兩位碰面。”
“曹三遵命。”
“還有,絕不可拍活白泰官身上任何一處穴道。”
“曹三遵命。”
“我去了,兩位隨時留意情況。”
話說完,燕翎騰身拔起,去勢如飛,一轉眼便消失在了夜色裡。
呂四娘突然低下頭哭了,曹仁父輕輕拍了拍呂四孃的香肩,柔聲說道:“小妹,不要難受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其實,又何止你一個人受委屈,自從他離開江南,有風聲說他賣身投靠以後,‘江南八俠’的聲譽一落千丈,所受到的譏辱,不是你所能想像的,還不都忍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日月令旗’的掌令人會給咱們一個公道,向天下武林洗刷咱們的不白的。”
呂四娘搖頭道:“三哥不知道,我總覺得七哥所以有今天,完全是為了我……”
“你錯了,小妹。”曹仁父緩緩說道:“這完全是他的藉口,他看準了你心腸軟的弱點,想用一個‘情’字打動你,以求在‘江南八俠’中自保。”
“不,三哥,我知道,七哥對我是真心。”
“小妹,都到這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糊塗,他知道你是怎麼樣個人,他也知道你心目中的佳伴侶是什麼樣的人,他要對你是真心,他就不該走上這條路。”
“三哥,那也只能說是他的想法錯了……”
“小妹,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因為在咱們八個之中,你是最末一個,也是磕頭拜把最晚的一個,當初我們七個敘金蘭的時候,大哥就曾經說過,白泰官此人虛浮不實,難以長久共事,可是當初他表現得很真誠,二哥我們六個還一直幫他說話,大哥這才勉強點了頭……”
“是這樣麼,三哥?”
“三哥還會騙你麼,除非萬不得已,這件事我根本不願意告訴你。”
呂四娘沈默了一下:“也許,我的眼光不如大哥,可是不管怎麼說,到底咱們兄妹多年,咱們不能不顧一點情份……”
“小妹,他這麼對你,難道說你一點也不怪他。”
呂四娘含淚搖頭,道:“要說我一點也不怪我,那是欺人之談,可是,可是我總不忍讓他……”住口不言。
曹仁父道:“小妹,對別的事,你都能心軟,唯獨對他,你不能心軟。”
“我也知道,可是我狠不下心。”
“小妹,狠下心狠不下心,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咱們七個,‘日月令旗’掌令人既然出了面,天大的事咱們也只有遵從。”
呂四孃的目光落在白泰官臉上,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說話。
口口回
燕翎又進了“雍郡王府”,仍然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仍然走剛才走的老路,到了白泰官屋後以後,他往左拐,繞過白泰官的屋角,到了一條長廊頭。
身子貼在屋角往長廊上看,長廊上站著一名護衛。目光從長廊上掠向院子裡,每一個暗隅裡都站著腰佩長劍的護衛,仔細算算總有十幾個之多。
正看間,一片燈光由遠而近,一陣步履聲也由遠而近,是一隊佩著腰刀,提著燈籠,穿戴整齊的戈什哈。“雍郡王府”的確是禁衛森嚴,有網羅來的江湖高手,貼身護衛分佈各處,還有整隊的戈什哈巡邏各處。
可是這些難不倒燕翎,事實上燕翎就在左近,他們根本就茫無所覺。
燕翎也夠小心的,他原想制住個護衛,打聽一下了因大師被囚處,然而眼前這種佈署卻也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那隊戈什哈穿院而過,燈光,步履聲都遠去了。
燕翎提一口氣,貼著牆根暗隅往正院撲去。
燕翎行動輕捷,轉眼工夫之後就進了正院。
剛進正院,後院方向傳來一陣話聲,隨著這陣話聲,兩個戈什哈並肩走了過來。
左邊一名道:“睡到半夜,讓人叫起來換班,真不是滋味兒。”
右邊一名道:“你是剛進府,呆久了就習慣了,這些大府邸裡,就是晚上站班巡夜苦一點兒,別的可比你在營裡舒服得多。”
“就是聽人這麼說,我才想盡了辦法往這門兒裡擠的!”
“你算擠對了門兒,投對了胎了,咱們這位主子比那一個都有辦法,只好好兒幹,不愁沒有出頭的日子。”
“你老哥是老‘雍郡王府’了,往後還得你多照顧。”
“那什麼話,誰叫當初咱們倆在一個營裡待過,幸好咱們一直是好弟兄,放心吧,兄弟,只我這個領班幹一天,你就絕吃不了虧。”
“領班?”這兩個字聽得燕翎心裡一跳。
戈什哈的領班,一定知道了因被關在那兒。
心念轉動間,兩名戈什哈已從燕翎的藏身處前丈餘外走過。
燕翎藏身處是一片矮樹叢後,燕翎把握時機,故意弄出了些聲響。
兩名戈什哈馬上就聽見了,一起停步轉身,手按了刀柄。
右邊一名輕喝道:“誰!”
左邊一名道:“別是野耗子什麼的吧!”
右邊一名道:“保不定。”
燕翎輕輕地哼了一聲。
右邊一名忙喝道:“誰,誰躲在那兒,想嚇人呀。”
左邊一名想是剛進“雍郡王府”,急於表現一番,抽出刀便竄了過來。
燕翎等的就是這個,眼看那名戈什哈進了樹叢,一指就把他點倒了,戈什哈倒了下去,燕翎嘴裡卻輕輕地叫了一聲“哎喲”。
就這一聲“哎喲”,另一名戈什哈跟著竄了進來。
燕翎雙手齊出,左手扣住了那名戈什哈的右腕脈,右手同時抓住了那名戈什哈的脖子。
那名戈什哈知道糟了,可卻來不及了,既不能掙扎,也叫不出聲,乖乖的讓燕翎按在了地上。
“想保住你這條命,就給我老實點兒,你告訴我,‘江南八俠’之中的了因大師,被關在什麼地方?”燕翎抓脖子的手鬆了些。
那名戈什哈急搖頭:“我,我不知道!”
燕翎伸手抓過了他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你要放明白,你的命可操在你手裡。”樹叢後儘管暗,可是燕翎看得見,那名領班臉都白了!
“我,我真不知道。”
燕翎把刀往下按了些,鋒利的刀刃割破了那名戈什哈脖子上的皮,見血了。
那名戈什哈忙道:“我說,我說。”
“我聽著呢。”
“在,在花園假山下的地牢裡。”
“你要是敢要花槍,等我折回來,可絕不饒你。”
“是真的,真在那兒。”
“那麼,怎麼下去法。”
“假山上有一個花盆,你轉一下花盆就行了。”
“地牢裡有守衛麼?”
“有。”
“有幾個?”
“四個,不,八個。”
“到底幾個?”
“八個。”
“四個八個差那兒去了,你會記錯?”
“是這樣的,靠外頭有四個,靠裡頭還有四個,我把裡頭那四個忘了。”
“都是普通的護衛麼?”
“不,八個都是喇嘛,那個地牢跟我們主子的密室一樣,都是‘雍郡王府’最秘密的地方!”
“這麼說,那八個喇嘛也都是‘密宗’一流好手。”
“我們沒見過他們的身手,平常他們很少跟我們見面,見了面也不說話,不過……”
“不過什麼?”
“他們在‘雍郡王府’都受特殊的禮遇,地位也都很高,除了我們主子跟年羹堯年爺,他們不聽別人的,想來他們的武功都很了得。”
“那個地牢,只那麼一處進出口麼?”
“我只知道那麼一處進出口,是不是還有別的進出口,我就不知道了!”
“地牢裡是不是有什麼機關消息的設置?”
“這我也不知道,除了進出口上那處開關秘密門戶的機關以外,別的我沒見過。”
“你說的都是實話。”
“是實話,是實話,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我本來就是要去看看的,現在我不動你,你要是有一句話不實!折回來我再找你算帳,所以,你告訴我的要是有什麼改正,現在還來得及。”
“我懂,我懂,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怎麼敢騙你。”
“你最好沒有騙我,要不然你是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
燕翎把話說完,飛快一指落下,那名領班閉上了眼,不動也不說話了,睡著了似的,然後,燕翎藉矮樹叢掩護身形,輕捷異常地往後竄去。
前院有守衛,可是不算太嚴密,一近後院就不同了,站班,守夜,外帶到處巡查的,隔不遠就是一處,一處就是兩個,而且都是胤禎的貼身護衛,也就是來自江湖的一流好手,真可說是五步一樁,十步一卡,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尤其那些護衛都是身穿黑色夜行衣靠,往暗影裡一站,要不是碰上有心而眼力好的,還真難發現他們,只一誤暴露自己,插翅也別想再飛出去了。
燕翎佔了便宜,佔了前些日子夜裡來過的便宜,當白家那幾位闖進來的時候,他居高臨下,早已把“雍郡王府”這中心重地的禁衛佈署看了清楚。
知道了這一點,自然好辦,儘管戒備冀森嚴,究竟是在夜晚,夜色的掩護下,難免會有一些個疏漏之處。
燕翎看準了這些疏漏之處,像只狸貓似的,輕捷異常,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到了後花園裡。他躲在園角一處屋背的暗影像,他看見了那座假山,也看見了一處處的亭、臺、樓、榭。
他來過“雍郡王府”不少次了,可卻是頭一回進“雍郡王府”的花園,他發現“雍郡王府”這花園裡的建築,甚至一草一木,無不是經過庭園名家精心設計的,不但美,而且雅緻,簡直就跟幅畫兒似的,加上朦朧的夜色,簡直就像神仙境,簡直就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看來,這位“雍親王”胤禎,在才略上不但比他的眾家兄弟高明,而且也是個比別人懂得雅趣,懂得享受的人,花園,本是個供人遊樂的地方,按說不該有什麼禁衛,事實上,花園裡的禁衛確也較花園四周松點。
而這當兒,在那座假山前,卻站著四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燕翎藏身處離假山較為遠些,加之夜色又濃,看不清楚那四個黑衣人的面目。
不過根據那四個黑衣人的身材,以及裝束打扮,燕翎判斷那四個黑衣人是四個喇嘛。這四個喇嘛是不是就是那名領班所說的,地牢裡靠外頭那四個,要是的話,地牢裡還該有四個。
要不是的話,地牢裡還該有八個,裡外加起來一共是十二個,要是這樣的話,今晚上救人就棘手了。
燕翎熟知各門各派的武功,中原武功雖然門派很多,但嚴格說起來,可以說源流出於一個,所以差別並不大。只有“密宗”,這門武學大部份傳自“西天竺”,大異中原武學,素以詭譎玄奧見稱,真正的一流好手,功力是嚇人的,十二個一流好手加起來,其實力自是可想而知。
燕翎正這兒皺眉思忖著,假山裡突然騰起一道燈光,燈光不算強烈,可是在花園這麼濃的夜色裡,突然出現這麼一道燈光,相形之下,就顯得相當強烈了。
燕翎忙定睛望去,他發現假山靠四名黑衣人站立處,往裡隔進普通門戶一半大小一塊,同時他也看清了四名黑衣人的面目,沒錯,是四名喇嘛,年紀都在四十上下,一個個長像都相當威猛。
喇嘛,分紅、黃兩派,也就是紅教、黃教,普通也都穿紅衣或黃衣,而“雍郡王府”的喇嘛卻穿黑衣,想來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燈光騰起之後,燈光裡出現了幌動的人影,緊接著那處門戶裡一前一後矮著身,彎著腰出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燕翎都熟,一個是隆科多,一個是年羹堯。
燕翎看得心頭一跳。
燈光不見了,門戶又合上了,隆科多,年羹堯誰也沒說一句話,出了假山就往園門方向走了。四名喇嘛排得很整齊,兩前兩後,緊跟在隆科多與年羹堯之後,一轉眼工夫就出了園門,花園裡沒動靜了。
燕翎明白了,剛才那四名喇嘛不過是跟在隆科多跟年羹堯身後擔任護衛的,假山下地牢裡,還有八名密宗一流好手。
八名也不好對付,可是究竟比對付十二名要好多了。
燕翎凝神聽了一陣,確定附近沒動靜之後,提一口氣騰身離開瓦面,身形平射,輕飄飄地落在了假山旁。他耳朵貼在假山上細聽,聽不見什麼。
轉眼往右看,他看見擺在假山石上的一盆花。花盆呈蓮花狀,盆裡栽的是株菊花。
燕翎伸手想去轉一化盆,可是他又停了手,他在想,地牢深築在假山下,一定有通風送氣的地方,要不然,地牢裡的人豈不要憋死?
那麼,通風送氣的地方在那兒呢!
要是能找到通風送氣的地方,從那兒悄悄的下手,豈不是方便多了!
有此一念,他立即找了起來,先從假山周圍著手,他料想那通風送氣的地方,離假山一定不會太遠。找了半天,終於讓他找著了。
就在假山的最頂端,他找到了一塊石頭,圓圓的一塊,四周有洞,每個洞都有碗口大,但洞裡不透燈光,顯然下頭有管子,而且管子是彎曲的。
他先把耳朵貼近那些洞聽。
聽見那些話聲了,很遠似的,聽不清楚,而且是斷斷續續的。他探懷取出了一個小瓷瓶。
拔開瓶塞,把手伸進通風送氣孔裡,往下一倒。
這是一種類似薰香藥物,是燕翎來救人之前準備好的,它跟薰香的作用一樣,能使人昏迷。
唯一的不同,是薰香需要點燃,以煙使人昏迷,而這種藥物則無需點燃,無色無臭的粉末飄散於空中,聞一下就會昏迷,等到醒過來,已經是一個對時以後了。
按說,正派俠義是不屑用這種下五門的東西的,甚至對這種東西深惡痛絕,可是燕翎為了達到順利救人的目的,不得不“從一次權”。
其實,燕翎明白,這瓶藥物從通氣孔倒下去,有沒有用,能不能達到讓地牢裡的喇嘛聞著昏迷,還未。可知。
只因為這通氣孔下所用的風管,有可能是彎曲的,不能直接地飄落下去,而或能藉夜風之助吹下去,但那絕不會是全部,既然不是全部,藥效自然也就會差。
燕翎把瓶子遞迴懷裡,躍至盆花處,兩手捧著花盆就要轉。
可是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使得他捧著花盆的手停在了那兒,沒動。
他想,如果這個開啟地牢門戶的機關消息,是他設計的,他會怎樣設計,往這個方向轉,是開啟地牢的門戶,往另一個方向轉,則會使地牢裡,或某一處守衛的人知道有外人偷進地牢。那麼,這個機關消息是不是也是這樣設計的呢,不得而知。
這似乎是件任何人都能想到的事,這可以防範,即便開啟門戶的機關消息在花盆的機密有所洩露,只要不洩露該往那個方向轉,外人仍然不能達到進入地牢的目的。
這,設計機關消息的人不會想不到。胤禎老四以陰鷙見稱,極富心機,極具城府,他更不會想不到,只能想到,絕不會不埋伏這麼一著。
那麼,眼前這個花盆該往那個方向轉呢?燕翎忘了問那個戈什哈領班了。
怎麼辦?回去問那個戈什哈領班去?
太耽誤工夫了,也容易驚動人。那怎麼辦!
燕翎收回捧花盆的手,矮下身,臉湊近花盆,竭盡目力往花盆底部看。
夜色濃,本就難看見什麼,而燕翎有超人的目力,加以這麼近的距離,倒讓他看見了十之七八。看,看,看,終於讓他看出來了,花盆底下那個石墩上,有磨損的痕印,就根據這些痕印,他琢磨出了花盆該轉的方向。
他雙手捧住了花盆,輕輕往左轉。再看假山適才現門戶處,有動靜了,適才內陷的那一塊,緩緩往內陷去,門戶緩緩露出來了,燈光也緩緩露出來了。
燕翎鬆了一口氣,他不敢讓燈光顯露太久,閃身進了假山。
進假山,一道石階蜿蜒往下伸去,呈現在眼前的,是條蜿蜒往下的甬道。
燕翎沒看見另一個管開關門戶的花盆,也就是說他沒看見可能是管開關門戶的機關消息。
身後的門戶就這麼開著,燈光就這麼外透著,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也不容他多想,他只有小心翼翼順著石階往下走去。
一腳剛踩上第三級石階,第三石階突地微微往下一陷。
燕翎一驚,提氣縱身,竄起三尺,然後身軀平射,輕輕地落在第七級石階上。
他以為誤觸機關,可能有暗器淬襲,那知一毫無動靜,再看時門戶已然關上。
他明白了,敢情甬道內管開關門戶的機關,就在這第三級石階上。
燕翎吁了一口氣,不作多停,轉身又往下行去。
甬道由石塊砌成,兩邊石壁上,隔不遠便是一盞風燈,燈焰搖得很少,燈光也很微弱,剛夠看清楚的。而他越往下走,燈光越亮,強烈的燈光並不是來自兩邊石壁下的風燈,而是來自石階下端。
甬道蜿蜒下降,一個彎又一個彎,剛才在外頭從通氣孔中還能聽見話聲,此刻卻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什麼道理?難道說八個喇嘛都昏迷過去了。
這疑問,一直到燕翎到了石階下端才打破。
石階下端,又是一處門戶,兩扇石門緊緊地關閉著,兩旁掛著兩盞大燈。
兩扇石門左邊一扇上,一人高處,有半尺見方的一塊,像是扇小門。
燕翎一看就明白了,一明白也就皺了眉。
石門後,必是地牢,而要進入地牢之前,必須敲敲門,讓裡面的人經由那扇小門看清楚外頭的人以後,他才會打開石門放外頭的人進去。
也就是說,即便開啟假山門戶的機密洩露,讓外人進了甬道,他通不過這兩扇石門便仍是枉然。站在這兩扇石門前,燕翎不得不暗歎,外人侵入地牢的機會等於沒有,地牢的設計,以及防範工作,做的簡直太好了。
燕翎皺著眉把耳朵貼在石門上,他聽見裡頭有人說話,但聽起來像很遠,也聽不清楚,燕翎聽得心往下一沉。
顯然,由通氣孔倒下的藥物,並沒有順利進入地牢,並沒有發生效用。
固然,燕翎事先想到這一層了,可是這時候一旦證實,心裡仍是難免不舒服。
燕翎不敢耽誤,略一思索,只有一個辦法,敲開這兩扇石門。
他取下了蒙面巾,抬手敲了石門。
馬上,那一扇小門開了,一張濃眉大眼的臉出現在那扇小門後。
燕翎當然很鎮定。
那張臉上的表情一怔:“你是……”
“白玉樓!”
“白玉樓?”
“怎麼,不認識?”
“聽說過,你到地牢來幹什麼!”
“奉年爺之命,憑三寸不爛之舌,來說服了因。”
“拿來!”
“什麼?”
“年爺的手諭。”
“什麼意思?不相信我?”
“沒什麼相信不相信的,這是規矩。”
“我不懂這規矩,我剛來,年爺說他剛從這兒出去,讓我憑當日在江南跟‘江南八俠’的一段交情來說服了因,我就來了,年爺他並沒有給我什麼手諭。”
“那不行,沒有王子或年爺的手諭,我不能開門。”
燕翎沒再說話,轉身就走。
“站住。”背後傳來一聲沉喝。
燕翎停步回身。
“你幹什麼去!”
“要手諭你們找年爺要去,你們要弄清楚,我在‘雍郡王府’是客位,不吃‘雍郡王府’的糧,不拿‘雍郡王府’的飯,是年爺左一聲老弟,右一聲老弟求我來的,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那隻大眼緊緊地盯住他:“真是年爺讓你來的?”
“容易,你們派個人去問問年爺,要不然我去把年爺請來,兩樣你們可以任選一樣。”
“你是白玉樓?”
燕翎笑了:“我看還是我去把年爺請來做個證吧,免得讓外人混進來救走了了因,害得你們吃不完兜著走。”話落,他轉身又要走。
“慢著。”背後傳來了話聲,緊接著石門響動了。
燕翎回過身,石門已然半開,眼前站著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的喇嘛。喇嘛身後,是一條甬道,丈餘就拐了彎,在這段甬道地上,盤膝坐著另三名盛猛喇嘛,前後八道目光,一起逼視在燕翎臉上,目光銳利,眼神十足。
燕翎這一著算是用對了,能服這些喇嘛的,除了胤禎便是年羹堯,而這些喇嘛對年羹堯,還帶著幾分怕,對胤禎,不過只是聽命而已。
門是開了,燕翎卻不急著進去,他淡然一笑道:“怎麼,信了?”
四名喇嘛,沒一個說話。
“我不急著進去,四位還是先證實一下好,免得讓我白某人救走了了因。”
開門那名喇嘛道:“我們不知道,而且一向也沒見過你……”
“所以我讓你們先證實一下。”
喇嘛們的“密宗”武學是一流的,說話的技巧可不怎麼樣,顯然這句解釋是適得其反,開門喇嘛急形於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敢再輕易開口了,另三名喇嘛也站了起來。
燕翎適可而止,見好就收,邁步進了石門,開門喇嘛神情一鬆忙讓路,另三名喇嘛也都退立一旁。
燕翎進了石門停步望著四名喇嘛道:“先告訴你們一聲,只我能說動了因,我就要帶他出去,你們要是不放心,儘可以在我進去之後派個人去問問年爺。”
說完了話,他又邁步往裡行去,從容不迫。
他雖然沒回頭地往回看,可是他敏銳的聽覺卻沒放過四個喇嘛的動靜。
四個喇嘛沒動靜,等他拐了彎,他聽見了開門聲。
他吁了一口氣,眼前仍是甬道,仍不見地牢。
等他又拐一個彎,才看見地牢了。
口口口
一個相當大的石室,約莫一半的地方,一排鐵柵,鐵柵那邊,地上鋪乾草,草上盤坐著一個人,僧人,正是了因,他閉目合什,臉上神色肅穆莊嚴。只了因一個人,沒見了因的徒弟悟空。
鐵柵這邊,有桌有椅,坐著四名喇嘛。
四名喇嘛都靜靜的坐著,儘管此刻燕翎已經進了地牢,四名喇嘛八道目光投射了過來,但是並沒有一個站起來,或者是有什麼別的行動。或許,燕翎能經過秘密門戶,甚至通過那扇石門頭一關,並不表示他這個人並沒有問題。
再不就是四名喇嘛的鎮定工夫超人一等。
燕翎不但從容,而且瀟灑,緩步走了過去,一直到了四名喇嘛面前,四名喇嘛仍沒動。
這就不只是認為燕翎這個人沒問題,或者是鎮定工夫超人一等了,簡直就有點傲。
燕翎沒在意,此刻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淡然開口發話:“我白玉樓,奉年爺之命,來跟和尚談談。”
四名喇嘛臉上都不見表情,只最左一名喇嘛微微抬了抬手。
當然,這是表示讓燕翎自己過去,燕翎轉身走向鐵柵。
此刻了因大師入耳三字“白玉樓”,已睜開了眼,他的目光帶著疑惑望著燕翎。
燕翎背著四名喇嘛,飛快向了因遞過一個眼色。
了因何許人,自然懂燕翎這個眼色是什麼意思,他沒說話。
燕翎到棚前說了話:“大師,咱們好久不見了,記得當年在江南見過賢昆仲幾次,曾幾何時,咱們又在京裡見了面,而且是隔著這麼一道鐵柵,真沒想到啊。”
了因淡然道:“世間事本就如此,當日你我同是武林中的朋友,今日老納是階下囚,顯然施主是此地的新貴了。”
“新貴倒不敢當,不過是找碗飯吃而已。”
“施主客氣了,聽施主剛才說,施主是奉命來跟老衲談談的,但不知施主要跟老袖談些什麼?”
“大師應該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如果,恕老衲無禮,請施主免開尊口,少費唇舌。”
“奉命而來,大師不該讓我為難,說,我是一定要說,聽不聽還在大師。”
“施主,休說是你,任何人也休想說動老衲。”
“那可難說,大師既有如此堅定的信念,就不該怕聽我的說辭。”
“老衲是為施主著想,施主如是不怕白費唇舌,那就只有任由施主了。”
“這才是,大師,佛門中講究一個緣字……”
“老衲跟此地無緣。”
“事實上大師如今正在這兒。”
“那不是出自老衲的意願。”
“大師應該知道,良臣擇王而事,良禽擇木而樓。”
“老衲佛門弟子,四大皆空,與世無爭。”
“然則大師何故在江南領袖八俠,專跟當朝做對?”
“阿彌陀佛,施主,那是佛旨。”
“我愚昧,大師明教。”
“施主,老衲救的是天下蒼生。”
“難道說當朝不是順應天命?”
了因微微一怔,旋即道:“施主,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難道這也是天命?”
燕翎笑了:“大師好銳利的詞鋒,我不想多說別的,也不願多說別的,年雙峰年爺既派我來說服大師,大師當知他派我來的理由。”
“老衲不知。”
“大師可記得昔日‘虎丘’?”
了因又一怔:“施主……”
燕翎遞過眼色,緩探手入懷:“大師如不願我宣揚昔日事,還請隨我去見年爺。”話說完,“日月令旗”微露一角。
了因一怔,臉色大變,霍地站起。
燕翎藏好令旗垂下手,淡笑道:“大師聽不聽我的。”
了因忙點道:“老納從命。”
燕翎一笑道:“這才是,”轉身望四名喇嘛:“那位過來開開門,這位大和尚要見年爺去。”
四名喇嘛都站了起來,八道詫異目光緊盯燕翎。
燕翎笑道:“四位都聽見了,這位大和尚願意聽我的。”
四名喇嘛互望,然後又齊望燕翎,最左一名喇嘛道:“你有把握?”
“四位沒聽見,沒看見麼?”
“我是說,你有把握他不是施詐?”
燕翎淡然一笑,回身瞟了了因一眼:“你們可以問問這位大和尚,他敢不敢對我施詐。”
了因沒等問,忙欠身道:“老衲不敢。”
燕翎笑望四名喇嘛:“你們聽見了沒有?”
第二名喇嘛道:“你有什麼辦法讓他不敢對你施詐?”
燕翎微一搖頭道:“這是天機,恕我不便洩露。”
第三名喇嘛冷然道:“你不明說,我們不放心,不能放他出去。”
燕翎雙眉一聳,沉聲道:“我掌握著他的秘密,若是洩露出去,盡為人知,他就沒有絲毫顧忌,我也就無法讓他聽我的了,你們懂不懂。”
四名喇嘛臉上都變了色,最右一名喇嘛道:“好大的膽子,你這是跟我們說話。”
燕翎冷笑道:“我這麼跟你們說話還是便宜,你們不放人是不是?好,我找年爺來跟你們說話。”他邁步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