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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回 日浪疾波洶水中呈幻影

    鷹爪王率領淮陽派一班師友深入分水關,不意一班匪黨竟於午夜邀劫,鷹爪王及西嶽俠尼亦舉全力應付,遂在江面展開激烈鬥爭。此時西川雙煞的鬼臉子李玄通,覆被藍大俠所辱,幸喜那追雲手藍璧業已撲奔了前面的船幫。那所有的船面上潛伏的泗水健兒,卻倒個個張弓搭弩的防守著,聽到水面自己人招呼,知道這時動手正是時機。即由本船的頭目一聲呼哨,弓弦響處,立刻弩箭嗖嗖的往船頂杆上射去。這時鬼臉子李玄通已是驚弓之鳥,竟從那耳旁、肩胯飛過三支箭。耳邊這支,被箭尾掃了一下,把鬼臉子李玄通嚇了一身冷汗。此時一身水漬,行動帶的聲息很大,要想隱蔽行藏,實在不易。自己連看全不敢,趕緊一聳身形,猱升到船桅上,捷如狸貓,順著桅杆爬到上面,探囊裡摸到了一支鏢,跟著第二次的弩箭嗖嗖又到。鬼臉子李玄通卻趁著這排箭射來,看出箭手伏身在右船舷側。李玄通一長身到了桅尖上,抖手一鏢,向外打去,正對著那船面上的箭手的頭目。這一鏢雖未打上,可是勢必閃避,竟自往舷門的水簷下一縮身。那鬼臉子李玄通在桅杆上一個聳身飛縱,竟自往那岸上葦草中落去。身形往下一落,跟著就聽得身側突喝聲:“賊小子你還往哪裡走?”跟著覺得身後勁風襲到。鬼臉子李玄通往前一塌腰,跟著身形騰起,只耳中聽得“吧啦”一聲,一條杆棒打在葦草上,自己躥出六七尺來,跟著眼中又被亮光一閃。可是鬼臉子李玄通知道岸上既有埋伏的暗卡子,更有伏樁,用孔明燈掃照,自己蹤跡已在船上敗露,拼命的逃上岸,依然脫不開敵人的堵截。

    此時李玄通驚惶之下,正拿不定主意,是往哪邊逃對了。身後的燈光再把自己的形跡盯住了,準有排弩硬弓射來,那一來自己只怕不死也得掛了彩。心裡這一氣餒,跟著那道燈光和那暗中襲擊的全來。其實因為叢草蘆葦太多,鬼臉子李玄通終是身形比平常的會功夫的勝著一籌。雖則在沒發覺有敵人襲擊,已自防備著蹤跡忽敗露,往下落時已把身軀縮得比平身直立時差了一半。那暗中襲擊的和燈光全沒有看準,所以一擊和燈光一掃後,二次再察看時,就不知他準在哪裡了。也是事有湊巧,鬼臉子李玄通避敵縱身,從葦草中躥起,雖是隱避著伏樁卡的眼目,自己何嘗不是一樣猛往外飛縱。也是慌不擇路,腳往地上一站,就覺得一軟一滑,身形順著那江邊淤沙滑下去。這一來倒算無形中幫這賊子忙的。這鬼臉子李玄通蹤跡已然敗露,這裡經鷹爪王和燕趙雙俠西嶽俠尼嚴密佈置的防卡,李玄通要想逃出視線,談何容易!

    只是事情往往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連這鬼臉子李玄通,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失腳。腳下一滑,順著往下一滑之勢,論他的武功,足可以腰上一壘勁,用腳踵一蹬,躥了出去。只是他忽的靈機一動,借勢往下一溜,溜得直到兩腳全扎到水裡,索性自己坐在淤沙上不動。抬頭往上看時,見頭上一道黃光在昏沉黑暗的岸上來回的不住的照尋,在黑暗中能夠叫十幾丈內難逃他的燈光。跟著上面葦草“唰唰”的連著響,有人用沉著的語聲說道:“這賊小子真夠快的,他定然沒離開這一帶,咱說什麼也把他搜出來。”跟著又一人說道:“伍鏢頭,你這一條杆棒怎會沒砸上,別說整根的請他消受,只這棒梢叫他嚐嚐也夠這賊小子消受的了。我看這小子多半走脫了,要不然不會一點響動沒有。據說來的這群賊人全是綠林中大小有個‘萬’兒的,既是江湖道叫個字號,哪能這麼不爭氣,會伏在草棵子裡跟狐兔一塊忍著。伍鏢頭,我看你還是請回艙去,司馬老師此時傷痕已經全好了麼?”岸上這麼一問一答,把個潛身在岸邊的鬼臉子李玄通幾乎氣死,西川雙煞橫行江湖二十多年,多大的風浪全經過,不想今夜竟要人家這麼譏誚,自己只有忍氣聽著。

    原來岸上用杆棒的武師,正是那“一條杆棒走江南”伍宗義鏢頭。這次因為師弟三才劍司馬壽昌這一受傷,雖是仗著續命神醫萬柳堂的妙手回春,靈丹奇效,立刻把傷治癒了,自己暗中非常難過。這次江南走鏢,遇上秦中三鳥邀劫,幸虧淮陽派一班同道幫忙,僥倖把鏢原回,保全了弟兄倆已往的聲譽。當時基於江湖道義,慨然願為淮陽派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幫個小忙,也算稍盡友誼。趕到隨著淮陽派一班武師來到雁蕩山,伍宗義就有些後悔,這次不該來了。因為這次明張旗鼓,隨淮陽派掌門人來的,全是淮陽派中的好手,還有這幾位成名的俠隱暗綴下來。這次淮陽派是傾全力來對付鳳尾幫,所來的盡是武林高手。這種情形,自己和師弟未免相形見絀,雖是掌門人以及淮陽派一班門人對於來助拳的朋友執禮極恭,自己沒有可伸手的地方。既來了要是不給人家幫些忙,面上無光。真要是遇上對方的強敵,弟兄倆能夠露兩手,能夠對付就好了,但憑自己這點本領,哪顯得著?一個栽了,不僅鏢行這碗飯算從這裡完,並給人家淮陽派喪了銳氣,那一來江湖道上怎樣立足?

    伍宗義這種心意只能存在心裡,還不敢向師弟說,因為司馬壽昌有種少年烈性,胸無城府,擱不住事,所以不願意和他說這些沒用的話。趕到這次闖進分水關,中途遇阻,有幫匪大舉夜襲,所有隨來的武師,全被派各船防守。自己和師弟也被派到後哨船上監視著幫匪,只要有匪黨安心破壞泗水船的船隻,則令這師兄負護船之責。伍宗義見派了自己這種事,正合自己的心意,自己想到只要把指定的四隻大船保住了,就算連自己的威名也保住了。不料師弟司馬壽昌太以好勝,竟自冒然闖出去,突遇勁敵,竟傷在了秦中三鳥匪首追風鐵翅雕侯天惠的金絲鎖口鞭之下。這一來自己幾乎急死,這就是怕什麼有什麼。趕到萬柳堂給醫治好了之後,雖是傷痕無礙,但是伍宗義心裡如同刀挖一樣。未入十二連環塢,先栽這麼一回,萬堡主和別人辭色之間雖沒帶出一點差樣來,究竟自己問心有愧。

    在續命神醫萬柳堂走了之後,伍宗義鏢頭十分不快,但是司馬壽昌雖是親師兄弟,此時也不便責備他,艙中的燈火全用瓦器遮蔽著,不令光華外露。這時自己乘著三才劍司馬壽昌在艙中床上躺著歇息的工夫,遂從艙門往外察看,正巧從暗影中有人越船而過,卻想掩進左側船艙。伍宗義知道這隻船上有兩名箭手,不過全在後哨,前邊艙門若是悄悄掩進賊人去,容易得手。本想還稍待片刻,哪知道這賊人竟自從萬寶囊中揭出了一隻火摺子。雖則晃著了,這種千里火只要從竹筒子裡一拔出來,立刻就有煙火從火摺子往外冒。這邊鏢師伍宗義看出這匪徒是安心想要用千里火燃燒艙內,把船給毀了。真要是容他跨進艙去,一舉手之間,就許把這一帶的泗水飛鷲船給燒燬了。伍宗義這時顧不得武林道義,一抖手,喝了個“打”,一塊飛蝗石脫手而出。這次和平日發暗器不同,是先揚手後出聲,平日是聲出手動,敵人容易避閃,這時伍宗義是安心讓他著一下。果然這匪徒“吭”的一聲,一轉身嗖的躥上了岸去,身形也十分矯捷。伍宗義不動聲色,跟著匪徒的後蹤翻上岸來。那匪徒狡猾異常,腳點堤岸,見伍宗義跟跡追趕卻低低說了聲:“你桑舵主沒工夫和這小輩廝纏,少時叫你見識見識二太爺們手段!”跟著一翻身,一個飛蛇穿草式,嗖的身形躥出去,象筆管直,平臥著穿入水中,下水的功夫也夠高的,並沒激起多大的水聲。伍宗義見他這種身手,水旱兩面輕快,比自己實在高。真要不走,憑自己的功夫還來必真能捉得住他。

    伍宗義一看匪徒這種行為,是定有高手暗中相助。這時見自己這船隊停在這深入幫匪陷地,這泗水漁家的三十二艘船隊,海船上有一隻油紙紅燈。夜靜寂,只有岸上的蘆葦被夜風搖動著,和江流的水聲相應和,隱隱的籠起一層殺氣。自己暗歎這淮陽派掌門人和一班門下,真是一身膽。這裡除來路分水關,別無出路,深入人家掌握,步步危機,十二連環塢尚不知是怎樣隱秘險峻的地方。今夜的情形,處處顯著自己這邊不利,尚不知幫匪帶來了多少人,自己趁這時索性先不上船,隱在葦草中看看動靜再說。才待移步,忽的身後唰啦一響,有人輕聲招呼:“伍鏢頭麼?”這種暗地裡驀的有人發聲招呼,嚇得鏢師伍宗義機伶伶一哆嗦,腳下往前一上步,手中跟著把圍在腰間的杆棒抖出來,也用沉著的聲音向後喝問:“什麼人?”這時那身後發話的道:“伍鏢頭,我是吳龍,你還記得我麼?”伍鏢師這才聽出原來是曾在自己手底下當過趟子手的吳龍,想不到他竟在這裡。遂回身來湊到了近前道:“怎麼我想不到你會來到這裡了你從你母親病重回家之後,就不再出來,我還很惦念你,你還是投在淮陽派還是在泗水漁家船幫呢?”

    這名伏樁吳龍先向伍宗義道:“伍鏢頭請你先把身形隱蔽隱蔽,大約這一帶短不了有賊人經過。”伍宗義遂藉著叢草把身形隱蔽住了,那趟子手吳龍即向伍宗義道:“伍鏢頭,我自從那年因為老母病重回轉泗水之後,我老孃的病漸漸好了,不過老人家說什麼也不叫我再入江湖遊蕩,叫我廝守那兒畝水田等待她老人家的天年。我呢,在外跑慣了,哪待的住。不過老母那愛子情殷,我雖是粗人,不懂得孝道,可是老孃那麼大年紀,我怎能忍心非走不可呢?那時正好泗水漁家簡武師奉西嶽派大師創立泗水漁業,我守家在地,投身到他門下,倒還蒙簡老師看得起我,提拔我當了飛鷲船幫的小頭目,管著護船的事情,所得略豐。我老孃又過了三年,才故去的。我倒很惦念著鏢頭,只為泗水漁業,從創立起來可稱得起一帆風順,事業非常發達,哪有餘暇去看望您去。想不到這次奉多指大師的法諭,隨淮陽派清風堡綠竹塘的一班俠義道,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我們奉大師之命,發動我們泗水漁家全幫的力量,把飛鷲船隊僅留了八隻飛鷲船,保護船幫根據地,作為留守。其餘的四十艘飛鷲船、二十隻快船、十六隻梭艇,全部出航。這次泗水船幫是既奉掌門人的法諭,更奉多指大師的法諭,令我們領袖要盡全力來對付鳳尾幫匪。泗水漁家已得的微名,無論如何不能扔到十二連環塢,總要我們舉全力來應付。這次據我們領袖向我們宣示,泗水漁家所來飛鷲漁船,要是入十二連環塢被鳳尾幫毀掉了一隻,就無面目再回泗水。當時我們領袖這麼當眾宣示了他的主張,不啻明誓一樣,所以我們也得破出死命去維護泗水漁幫這點‘萬兒’。這次奉淮陽派掌門人的命令,在這裡安樁立卡子,我們沒別的,只有和幫匪盡全力來周旋,至於勝敗卻毫無把握,只有盡力而為了。”

    鏢師伍宗義聽趟子手吳龍說起,泗水漁家對於西嶽派的門戶看得比性命還重,這足見俠尼率領一班門下僧俗弟子們,全是不同流俗的俠義道,連所用的本門戶以外的人,也全受他們這種俠腸熱骨的薰陶,也全無形中添了不少模仿的舉動。自己對於這吳龍當初在自己手底下當趟子手時,自己就喜歡他是個江湖道上的朋友,忠實勇敢,很想重用他,叫他在鏢行裡創出萬兒來,也可以佔一點的地位,也顯得自己不是空自賞識他。不料他因為投身在泗水漁家反倒把萬兒立起來,在泗水漁家飛鷲船裡並深得簡武師的青睞,這也很難得了。這時伍宗義又對吳龍略述自己來由,說是今夜來的幫匪,多半是綠林中高手,不用全力去應付,只怕不易保全這兩派的威望。伍宗義又把三才劍司馬壽昌受傷的經過略說了說,吳龍道:“伍鏢頭,要打算找回了今晚已失的面子,最好你就在我這道卡子潛伏一會兒,這裡又黑暗又僻靜,不時有匪徒竄過來。只要得多揀一個來,獻到掌門人那裡,足可以把恥辱洗刷一下子。”鏢師伍宗義遂聽信吳龍的話,伏身在蘆葦中,正趕上那鬼臉子李玄通上岸逃走。伍宗義要是稍微的晚動一下子,那鬼臉子李玄通不易逃出手去,偏是暗中襲擊太疾,又有許多葦草隱蔽著,才被這鬼臉子李玄通逃走。

    這時水中的小龍王江傑被鬼臉子李玄通用聲東擊西的法子,撤身逃走。江傑也因為發現水面上十幾丈外似有匪徒經過,江傑往水裡一沉,立刻時的追了下去。這一來算是給鬼臉子李玄通十足逃走的機會,這時李玄通失足溜下江邊,反倒靈機一動,看了看水面上不見波動,知道水面下絕沒有人潛伏,自己趕緊的往水中一溜,沉入水中,連點聲響全不帶。跟著這匪徒竟奔泗水船幫的主船所在,這一來泗水船幫倒被他安然走脫。這鬼臉子李玄通從水中躲著所有的船隻,往前穿過十幾只大船,跟著往斜刺裡一紮頭,離開飛鷲船的停泊所在。在這陰黑水面裡用泅水法把肩頭探出水面,先往那旁飛鷲船幫看了看,這一帶和船幫後隊貼近,極其幽靜,往江心這邊再出去兩丈多就是自己原船停候的所在。雖則附近沒有人跡,知道泗水船幫已經全有暗樁保護,不敢出聲。游到快近自己的快艇,略把水面作出點聲音,快艇上留守的水手低聲向這邊喝問:“什麼人?”鬼臉子李玄通忙用唇典答道:“掌海砂窯主舵瓢把子,老合,風可緊的厲害!別亮剛,點兒可全靈了。”快艇上的匪徒忙答道:“哦!你是鹽倉李舵主,請上船吧!”

    鬼臉子李玄通打過招呼,快艇上不致用冷箭盲射,這才泅到快艇前,手攀船舷猱升到船面上。護船的前後哨是兩名匪徒,鬼臉子李玄通見這四隻快艇分散開的情形,雖是僅憑著一帶黑暗,不致被泗水船幫所見。可也是這掌船的水面上的本領勝人,雖是明著散開,暗中仍是互相呼應。只要一有驚動,四隻船上互相援應,絕不致被敵人全數包圍,時時預備著退走。鬼臉子李玄通立刻向船上的匪徒問道:“這半夜所有攻上的舵主們,可有退回來的麼?”守船的匪黨道:“可也真怪,連船上及岸上攻上去的一位也沒退下來,舵主怎麼自退下來,可是這時往上攻麼?”鬼臉子李玄通被手下弟兄這一問,立刻羞得面色通紅,好在黑影中,自己只得帶愧答道:“敵人十分扎手,我們這麼嚴密的計劃,不料會走露了風聲,敵人竟自早有提防。我們這次真要是全栽在這裡,有何面目在十二連環塢立足,要是不給他們個厲害,也真難消這口惡氣!這可不怨我們手黑心毒,這是勢逼處此,不得不如此了。你們可把手腳做好了,臨下手時,不要慌張,不到貼進船幫別晃亮子。只要亮子把火槍點著了,前面的艙頭的火箭一發動,你們趕緊下火往回下退。不要害怕,我們是拼死來的,我們要拼全力來對付敵人。只要你們退下來,自有人保護著,往回下退,這次不把這泗水船幫的船隻叫他同歸於盡,我們也不出這口惡氣!”

    方說到這裡,突聽到離丈餘這沉沉的水面上竟一聲冷笑,笑的那麼陰森可怕。跟著往那發聲之處查看,又沒有燈光,只隱約的略辨出水面上一點形跡。越是這麼微微的有一點昏沉黑暗的陰影,越顯得鬼氣森森,令人有些心悸。鬼臉子李玄通目光銳利,別人看不清的他能看見,可是此時反倒不禁“咦”的驚詫的出了聲。因為笑聲發出,距離不遠,聽得真真切切,絕不會聽差了。可是這時再憑利目察看水面,波紋平靜,絕不是有人在裡面藏身的情形。因為即或這人泅水的本領高,身軀靈巧,可是水面也得略見波紋異樣。這次笑聲一發,自己目光連水面上全沒敢稍移,直盯住了波紋,為是盯住了敵人的來蹤去跡。自己靈機這麼快,應變這麼疾,絕沒有一點跡兆,不由心頭騰騰跳了起來。反是那掌船的二匪心粗膽大,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罵道:“舵主用不著驚疑,這笑聲絕不是人,不定是哪裡的鰲精海怪,竄到這裡給二太爺們添氣,他只要往船這邊一湊,我先賞他一傢伙,看看是什麼變的!”

    鬼臉子李玄通聽這匪徒開口漫罵,就知有些不妙,方要藉著分派別的事攔著他們的話,哪知已晚。驀的船左首水面“嘩啦啦”一聲暴響水花四濺,其勢很兇,方丈大的一片水面,水流疾轉。鬼臉子李玄通和站在船頭這匪徒,不由得全各自手按兵刃,往水面一注視。這名開口漫罵的匪徒,敢情就是嘴好,這時水面上一有驚動,反往船面當中退了一步。就在一縮步,“吧”的一聲,非常清脆,這匪徒“噯喲”的一聲,一聲痛號,手撫著左頰蹲在船板上,只見他順嘴角流血沫子。鬼臉子李玄通忙的低聲喝叱道:“你是要死呀!喊什麼!”可是李玄通在喝阻他大聲驚呼的工夫,自己俯身才看出,敢是被人一石子打在左頰上,後槽牙被打掉了兩個,哪會不疼出了聲。李玄通知道他這是被罵出來的,可是自己身為鳳尾幫新任的鹽倉舵主,這四隻快船,全是那掌管分水關的鬼影子唐雙青部下弟兄,全是入幫多年。自己明知道有勁敵跟綴下來,自知不敵,不過當著他們怎好帶出怕死貪生畏刀避劍的神色來,不論如何也得招呼一下子。更兼這四隻船關係著所有夜襲一班同道的勝負存亡,絕不宜令敵人發覺這裡尚潛伏著船隻。倘或被人看出這四隻快船作用,那一來自己可把今夜的圖謀一手給破壞了。無論說什麼,這敵人總是自己引來的。那時百口莫贖,自己饒把萬兒折辱的一敗塗地,更連同道復仇的事全給斷送了。想到這裡,心似油烹。

    這時受傷的蹲在船板上,又吐了兩口血沫子,憤恨之下,更不想是怎麼招來的禍,依然要開口辱罵暗算他的敵人。這時鬼臉子李玄通,乘機從船板上拾起打過來的這塊石子,仔細看時,只見石塊上綠苔溼滑,分明是從水中撈出來的,可見這來人的水旱兩面的功夫已至爐火純青。這時那被打傷的匪徒已然站起,鬼臉子李玄通是決意拼著這一身的成敗,也要把這敵人引開。縱然臨危履險,也比較著從自己身上壞了原來的計劃強的多。他想到這裡才打算要逗引敵人出現,好和他一較高低,哪知沒容自己下水搜查,忽見傍著船旁的水面上水花處,有人從水面上一探頭,喝了聲:“小輩們是死催的,敢生惡念,要妄害俠義道。你接著吧!”話未落聲,突然見水中這人手一揚,嗖嗖的兩隻暗器一手發出,朝船面上打去。這時鬼臉子李玄通卻往旁一閃身,抖手還了一鏢。這隻鏢“砰”的打入水中,這時鬼臉予李玄通卻不再遲疑,縱身入水,往那敵人現身處撲去。只是他哪會追趕的上,自己泅水的功夫並不弱,可怪的是這麼毫不遲疑的跟著撲過來,竟連一點蹤跡沒追躡著。這一來鬼臉子李玄通知道自己這邊十分不利,敵人身手過高,只怕今夜不往同歸於盡上下手,只怕難討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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