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鷹爪王聆聲辨貌,看出來正是當年湘江幾死在他一手雙梭之下的鮑香主。鷹爪王不禁呵呵一陣冷笑,忙的把雙拳一抱道:“湘江一別,拜領一梭之賜,數年來夢寐難忘,只要這憂患餘生,殘軀在紅塵中沒有多少留戀,再想重求鮑香主的教益,只好期待來生。哪想到今日竟得償宿願,不致使我王道隆抱恨終天,這是何等快慰的事!鮑香主納福福壽堂,風采不減當年,王某一身浪跡風塵。相形之下,直覺汗顏了。”說到這裡,他扭頭向俠尼慈雲庵主道:“師太,這就是我所常提的成全我王道隆的老友,鳳尾幫的鮑香主,負一身驚人絕技,一手雙梭,武林側目!更象我萬師弟精研醫術,江湖上有要命郎中之稱。我們十載恩仇,化於一旦,足令我王道隆死亦瞑目。庵主還不見識見識這位江湖異人麼?”鷹爪王語帶雙關,隱含譏諷。慈雲庵主忙答道:“原來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鮑香主,一手雙梭,大江南北到處聞名喪膽,貧尼早懷一瞻風範之心。只是天各一方,徒勞景仰。如今追隨淮陽派掌門人之後,竟得與鳳尾幫一班成名英雄相會,真是貧尼一生幸事。”
這位要命郎中鮑香主名叫鮑子威,他在鳳尾幫中資望最老,還是當初從福建水奧幫、鳳尾幫合併時,來到浙南創立主壇總舵時來的。那時這位鮑香主在鳳尾幫掌著大權,可是他天性有些偏激,最袒護本幫門下徒黨,並且手底下又黑,時和江湖道上武林中朋友起衝突。那時淮陽派的門下無意中和他手底下徒黨起了衝突,當時淮陽派的門弟子佔了上風。這鮑香主的徒黨回本幫一搬動是非,這位要命郎中鮑子威怒下鷹遊山(鳳尾幫初立總舵是在鷹遊山),安心要和淮陽派一決雌雄,徑赴淮上清風堡綠竹塘訪掌門人鷹爪王。他去時不僅鷹爪王已去江南,所有淮陽派成名的人物,全沒在那裡。這位鮑香主還算好,他是有言在先,以他的身份,絕不和淮陽派一班門人為難,專找淮陽派掌門人算帳。這一沒遇上,遂仍然照他從前闖蕩江湖時的情形,背上一隻藥箱,手搖鐵虎撐,到處以治病郎中狀隱蔽行藏。後來竟在湘江與鷹爪王遇上,那時鷹爪王正在發揚光大淮陽派,以武術正宗傳徒創派,對於本門弟子與幫匪結怨的事,雖也聽見傳聞,究竟不知確實情形。一旦忽遇這位鮑香主,突然露面,將鷹爪王從店中誘出來,到了曠野荒郊,遽然動手。
鷹爪王因為他只露出是鳳尾幫的領袖人物,鷹爪王只知道他姓鮑,連名字也沒問出來,更沒想到這鮑香主手底下那麼黑。只認為不過是自己名高見嫉,這人自恃武功過人,要和自己較量較量而已。平日這種事常有,兩下是點到為止。趕到動起手來,鷹爪王的巧打神拿、三十六路進手的功夫均已夠火候,鮑香主哪能是對手?漸漸不支,鷹爪王彼時要再一施展淮陽派的擒拿手中絕技,鮑香主也就敗在當場。焉想到鷹爪王這麼一存寬厚,不肯結怨之心,反倒險取了殺身之禍。那鮑香主自知不是鷹爪王的敵手,倏的佯輸詐敗,竟自用他成名江湖約絕技,一手雙梭,連環暗器。鷹爪王哪料他一個成名鳳尾幫,名震江湖的英雄竟會這麼暗下毒手,竟被他仿了一梭。鷹爪王拼命逃到店中,才發覺竟是毒藥梭,堪堪垂斃。才遇上華陰縣的楊文煥解囊相救,算是保全了性命。這種深仇大怨,哪能不報復?
鷹爪王為了這場事,自己曾回到清風堡綠竹塘,閉門精研鷹爪功的絕技,更暗地鍛鍊目力和暗器聽風的功夫,要盡五年晝夜苦功,把武功練到火候,再找那要命郎中鮑子威報復一梭之仇。不料洪楊事起,天下騷然,牽動南半壁。鷹爪王急於保護淮上的鄉里,舉辦團練,晝夜辛勤計劃,遂把這復仇的事暫時擱置。趕到因關懷救命恩人楊文煥,令大弟子華雲峰千里下書,倒惹出潼關那場大禍。與鳳尾幫既有舊怨,復結新仇,遂構成這次浙南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之舉。可是這鮑香主在五年前已被天南逸叟武維揚恭奉入福壽堂,不叫他再理鳳尾幫的事。明著是的子威已經年逾古稀,在本幫屢建大功,應該受後輩弟子的崇奉。實際是因為他雖是久歷江湖,性情偏激,手黑心狠,時與大江南北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結怨。所以趕緊把他送入福壽堂,好少樹強敵,影響本幫的發揚光大。這次算是事機的恰巧,沒等到鷹爪王和武維揚會了面,竟自有福壽堂退隱的一班老英雄恭迎淮陽西嶽掌門人。要命郎中鮑子威,竟在這時直向鷹爪王和西嶽俠尼越眾相見。
鷹爪王向西嶽俠尼語帶雙關的略交代了一番場面話,西嶽俠尼隨即往前進了一步,合十施禮道:“鮑香主以一身絕技,當年威震中原,一手雙梭,實為武林中的絕技。貧尼瞻仰威名,莫由拜謁,今日竟得在貴塢拜識鮑香主這等風塵俠隱,江湖異人,真是三生有幸了。”要命郎中鮑子威眼光向西嶽俠尼慈雲庵主一掃,臉上浮起一層陰森的微笑道:“這位就是西嶽掌門人慈雲庵主麼?鮑某久聞庵主以一口鎮海伏波劍、十二粒沙門七寶珠威震西嶽,綠林英雄、江湖同道們敗在庵主手中的不知凡幾。我鮑子威早懷拜訪之心。這次雖是明知二位風塵大俠蒞臨,只是既已歸福壽堂棲止,哪好違犯幫規,任情擅離福壽堂。幸而正趕上敝幫開山大典,凡是有職司的全得恭朝祖師神壇,這才給了我們一會高人的機會。我鮑子威得識仙顏,更可在庵主面前討些教益,何況王老師與我鮑子威還是久別重逢,尤其是一生快事,老師們裡面請吧!”
這時掌福壽堂香主雙掌翻天崔豐,一見要命郎中鮑子威越眾當先,現身和仇敵相見,兩下里口風中全帶出一決雌雄之意,這時自己再不答話,只怕他們兩下里一個說僵了,非當時動手不可。因為兩下里全是積忿難消,哪能再行和平相見。遂趕緊向前說道:“王老師與鮑香主還是舊友重逢,尤其是幸會的事,只是此處不是細談之所,幫主尚在壇前相待。鮑香主,我們應該深體幫主之意,總要令到我十二連環塢的賓至如歸,不要落了不會交朋友的閒言才是。”當時這位崔香主往前一答話,那要命郎中鮑子威哪有不識相的道理,遂向崔香主獰笑一聲道:“佳賓蒞臨,這是我鳳尾幫全幫的光榮,敬奉還怕敬奉不過來,哪能稍有怠慢?請眾位老師傅們裡面待茶吧!”這時雙手翻天崔豐忙往裡相讓,鷹爪王和西嶽俠尼,此時坦然的以禮貌酬答,毫不把這班匪黨放在心上,隨著往裡走來。這班老英雄倒是給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個面子,全往那兩旁一閃身,隨即各自緩步相隨,一同進了天鳳堂。鷹爪王、西嶽俠尼和掌福壽堂香主雙掌翻天崔豐在頭裡。
兩派掌門人一打量裡面的形勢,只見這裡和昨夜的氣象不同,已經變了一種勢派。一進門是四名青衣小童,兩旁侍立著;迎面的神壇,黃幔帳由當中散開,作人字形,不過僅敞著五尺餘寬;一座高大的神案,上面也隨列著一堂高大的伍祀,爐中香菸繚繞;當中高懸著一盞琉璃燈,吐著半片的光焰;在神燈後另有一幅黃雲綾神幔,把後面遮蔽得什麼也看不見。只從那內裡黃綾神幔上隱約的看到這裡另有神燈、伍祀,燈光閃爍,煙霧迷離。至於迎面所供奉崇配的何神,祖師是哪一位,平日他們本幫諱莫如深,此時更不肯示人真相了。在神案前正是昨夜所看到的那處半圓的祭臺;在祭臺上陳列著一張金漆交椅,上面鋪著南繡的椅帔椅靠;左右添了兩個丹鳳朝陽的紫壇鑲玉石珠翠的木架,在鳳凰的背上駝著一個硃色的架子;左邊這個上面是十二面竹符,右首那個是十二面繡制精工的三角繡旗。這時座位上空著,再往前又是兩排座位,當中是一架桌案,兩邊各有太師椅。
這座天鳳堂以西為主,神壇位在正西,在北面站定相貌清癯,掩唇短鬚的,正是重建鳳尾幫的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他只站在北面頭一個座位前,其餘座位全空著。南北兩面的座位後,卻是主壇直轄各舵的舵主們。兩邊約計二十餘人,全是衣衫齊楚,容色整肅,鵠立在兩旁,鴉雀無聲。再往後退五六丈去,卻是手下護壇徒黨,挑選的全是二十以上,三十以下的壯漢。一色藍綢子鑲白邊的對襟短衫,從對襟的當中下角往兩旁抹下去,直到後來成燕尾式,這種裝束頗為奇特。下面是一色的中衣,全是青布快靴,每人挎一腰刀全肅立在兩旁。偌大的一座神壇,靜穆異常。
這時掌福壽堂的雙掌翻天崔豐,陪首這兩派的掌門人到了裡面,那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走了過來,向鷹爪王和西嶽俠尼抱拳拱手道:“淮上大俠,西嶽派掌門大師,光臨十二連環塢,足使湖山生色。只為千里踐約,頗受風霜之苦,昨日才未敢即時迎請相會,怠慢失禮之處,尚望鑑諒是幸。”鷹爪王忙答道:“我在下不過江湖一介武夫,謬蒙武幫主垂青,及各位香主眾掌舵老師的抬愛,過蒙寵召,敢不應命。謹率敝派同門師友以及門下弟子來到十二連環塢,一來為是觀光十二連環塢的威容;二來是對於武幫主一身絕技、超凡絕俗的武功,冀求教益,借慰多年景仰之心。我王道隆粗野成性,不諳江湖儀節,失禮之處,尚望原諒!”西嶽俠尼也向這位龍頭幫主合十施禮道:“武幫主一手中興鳳尾幫,威震大江南北,貧尼久仰大名,頗想一贍當代異人的風采。今借潼關貴幫眾舵主的垂青,蛇頭白羽箭兩次代柬相召,貧尼哪好不敬謹應命。如今得蒙幫主破格款待,足感盛情。我們此來是一來向武幫主面前請罪;二來是向西路眾舵主請示,我西嶽派自開派以來,有何得罪之處,致令貴幫不能相容。貧尼自身奉師友之命,行道江湖,縱有開罪之處,也是無心之過,絕不願故與貴幫為難。此次火焚碧竹庵,致令我這掌門人無法向敝派師友交代,這才大膽的冒昧入貴塢,請武幫主及眾舵主當面賜教。”
天南逸叟武維揚哈哈一笑道:“庵主不要忙,既蒙不辭風塵勞苦,駕臨敝塢,足見看得起我武維揚,我們必要給庵主個滿意答覆。此事也非一言能夠解決,請坐下我們倒好細說一切。”一說到這裡,遂向鷹爪王說道:“王老師,隨來的眾位老師,按所賜名帖上尊銜,全是成名的俠義道。只是我武維揚對於所來的眾位豪俠多未識荊,索性王老師給我引見吧!”鷹爪王遂挨次給武維揚引見一番。武維揚遂向鷹爪王、西嶽俠尼拱手道:“所有隨二位掌門人來的,全是成名江湖的俠義道,不過武某因為二位老師是兩派的領袖,所設座位如有與眾位老師傅輩份不合之處,還望見諒才是。”西嶽俠尼遂代答道:“武幫主不必多慮,誠如幫主所言,淮陽派中到現在已是三代相傳,掌門人王老師尚有多位師長。可是此來是他淮陽派長幼師友榮辱所關,對外應由掌門人負責。隨行的雖有名分較長的,亦不便論序尊卑,請武幫主不要顧慮吧!”
俠尼因為一看他這裡所設的座位,迎面上只有兩副正座,兩邊也是主客的座位,全是一色的綠竹製的。每座是一椅一幾,椅子式樣古樸,又玲瓏,又舒適。茶几比較尋常,茶几較矮,做的也是非常精巧。兩邊成八字形,往外排下來,每面各設二十副座位。分明是上面兩個座位,是給淮陽西嶽兩派掌門人坐的。以下兩行座位,是分賓主,除了踐約赴會的能有座位,和他本幫有數的人能坐,大約連他本幫各舵全得侍立。淮陽派一共三十多人,就得有十幾人沒有座位,金刀叟邱銘比鷹爪王較年長,論理該處處得讓這位老英雄在頭裡,可是鷹爪王既為掌門人,有什麼事,人家全得朝著他說。武維揚用話這一點,俠尼恐怕鷹爪王自己不好答,所以趕忙搶著代答了一番話。
天南逸叟武維揚遂拱手躬身請淮陽、西嶽兩派掌門人落了坐,鷹爪王和西嶽俠尼謙遜了一番,遂在上面兩副座頭落了坐。然後由武維揚挨次讓坐,金刀叟邱銘和續命神醫萬柳堂、燕趙雙俠、中州劍客鍾巖等;依次上下排著落坐。那淮陽門弟子華雲峰、司徒謙、左恆、祝民贍、馮毓文、馮毓秀、甘忠、甘孝、賈斌、夏侯英、小龍王江傑、小俠祝龍驤,這一班人全是門弟子,有出藝的,也有尚在師門的,全侍立在一班老英雄背後。當時踐約赴會的一班群雄落坐,西嶽派只有掌門人和五位女弟子,以及泗水漁家簡雲彤。除了簡武師隨眾落坐,五個女弟子全是青色僧衣青絹包頭,絹帕垂在肩後有三尺多長。一個個全是一張清水臉,身入佛門,不施脂粉,越顯得儀態端方,容華雅潔,侍立在這位慈眉善目的庵主背後,更顯出佛門廣大,普渡眾生的偉大。天南逸叟武維揚容得這班俠義道全落坐,然後才躬向福壽堂一班老英雄讓坐。掌福壽堂香主雙掌翻天崔豐,遂把南面頭一副座位空出來,依次往下排著落坐,內三堂香主歐陽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閔智,雖是內三堂香主,卻坐在福壽堂諸老以下。十二連環塢十幾位舵主連座位全沒有,侍立在椅子後面。
武維揚容賓主就坐之後,自己才向兩位掌門人拱手在南面首座就坐,跟著天鳳堂外一陣輕微腳步聲響,從兩旁的小門左右各進來四名執役的,每人一隻茶盤,託著四隻精緻的蓋碗茶,左邊齊向一班俠義道獻茶,右邊給幫主及福壽堂一班香主獻茶。這班執役的,外貌看著只是執役的廝僕,可是那種身手輕靈,腰腿矯捷,行家眼內,已看出全是有過武功的鍛鍊。這時矮金剛藍和向掌門人以目示意,意思是請掌門人及時發話,質問鳳尾幫尋仇的各舵主的指示。鷹爪王微把頭點了點,遂向天南逸叟武維揚說道:“武幫主,我王道隆有點小事要向幫主面前領教,不知武幫主可肯推誠相示麼?”天南逸叟武維揚慨然答道:“王老師說的哪裡話來?我們既全是江湖道義之交,又蒙冒千里風霜,遠道過訪,如承下問,定當謁誠奉答。”
鷹爪王微微冷笑道:“我王道隆自問武功淺薄,以師長期許過殷,在江湖行道全仗同道維護,偶有開罪江湖道朋友之處,也全是為主持正義,事實俱在,是非不容顛倒。我王道隆自知淮陽派出功不足與別派抗衡,所以在清風堡綠竹塘傳徒授藝,門規戒條中,首以輕炫輕露為戒。出藝弟子三年中脫不開本門師執的暗中監督,就為怕他們不識天高地厚,在外給本門惹禍。當年敝派門徒與貴幫壇下弟子偶起衝突,論到肇事情形,雙方各有不是處,原由雙方師長、掌舵人各自約束本門弟子,本可立釋微嫌。不想鮑香主身為貴幫香主,竟自不察真相,輕信壇下弟子讒言,在湘江竟以辣手猝加王某。彼時王某尚不知淮陽派門徒有開罪於貴幫之事,疑為光大淮陽派見嫉於武林同道,按當時毫無戒備,幾斷送於鮑香主毒藥梭之下。事後始知顛末,我王道隆趕緊回到清風堡綠竹塘閉門思過,約束門弟子,不得再和貴幫稍結嫌怨。王某為得將來負荊幫主前,向鮑香主請教,江湖道中是否因些許微嫌遽施辣手,毒藥暗器是否為成名的英雄所宜用,這是我王道隆容忍這些年,要向武幫主請教的一件事。”
鷹爪王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對於那座中的要命郎中鮑子威,連睬也不睬。跟著又說道:“貴幫自從武幫主一手中興,重建龍頭主舵,再立內三堂,修正十大幫規之後,鳳尾幫在江湖上威望愈著,推廣及於大江南北川陝各地。黨徒日眾,法令日嚴,江湖同道誰不敬服。不料小徒華雲峰奉命下書,潼關遇禍。吳剝皮假公濟私,王某恩兄楊文煥闔家身陷大營。此時竟有在貴幫屢犯幫規,惡行素著的斷眉石老麼,妄竊官階,在王某設法營救小徒時,乘人之危,百計阻撓,遂致愈演愈烈。我王道隆縱有息事寧人之心,只是貴幫西路眾舵主竟絲毫不肯相諒,步步逼緊;更有閔香主的蛇頭白羽箭三次代柬相召,令我王道隆到十二連環塢一分皂白。王某被迫無奈,這才親率同道來到貴壇,在武幫主面前請示,敬求指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