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早就把鑰匙還給了謝宇,也不敢發短信告訴他自己在門口等,怕他正在忙,收到自己的短信又不得不趕回家,到最後會因此而嫌她煩人。
何蔓驀然發現自己真的退到了一個生怕自己給他添麻煩的陌生人的位置。從她在醫院裡睜開眼睛到現在,也不過就一個多月時間,她適應了這個新世界,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也接受了另一個何蔓造的孽。
兩個小時過去了,晚上九點,她依然沒有等到謝宇。
再不回去慕斯就要凍壞了。何曼告訴自己再等五分鐘。
五分鐘後沒有人,又過了五分鐘還是沒有人。
今天就算了吧。何蔓抬腿慢慢走出小區,叫了輛出租車回家,把慕斯從冰箱裡拿出來,自己一個人吃掉了三杯,格外想吐。
友情失而復得讓她很開心,可路小環轉眼就遠走異國他鄉,她現在更覺得心裡發空。還有十天就到月底了,之前兩個人關係融洽的時候,謝宇還一直鼓勵她多上公司郵箱熟悉一下工作內容,給她下載了公司年會的視頻讓她熟悉一下同事,還幫她整理了這幾年發生的大事件和主要項目的memo(備忘錄),可她一頁都沒有看。
何蔓覺得害怕,也覺得沒意義。她提不起生活的熱情。她曾經也是從一無所有開始奮鬥的,小環說何蔓畢業後混得比她好,這的確是真的。路小環家境小康,雖說不能支持她肆意揮霍,但殷實地過一輩子絕對毫無問題。而何蔓一直憋著一股勁兒,工作努力,不放過任何機會,在愛情上也一樣用心經營,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但是現在她重新變得一無所有了,而且是從巔峰直接被命運一腳踹下來的,連個自作孽不可活的心理過程都沒有。
她現在應該做什麼呢?重新做一個離婚後的女強人,然後孤獨終老?還是趕緊放下迷霧般的過去,立刻出門找新歡?
何蔓忽然想起昨晚小環好像跟她說了個什麼心理醫生,但是當時已經有點兒暈乎乎的了,沒記住醫生叫什麼。她想打個電話問問小環,對方卻關機了。
何蔓還是發短信給了謝宇:“有空嗎?想問你件事。小環跟我說,之前我一直在看心理醫生,可她出國了,我現在聯繫不上。你知道這個診所的電話和地址嗎?”
問問這個又不過分,她想。
何蔓覺得謝宇不一定會理他,放下手機就去洗澡了。回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謝宇的。
她連忙撥回去,對方很快就接起來:“怎麼不接電話?”
何蔓解釋道:“我剛才去洗澡了,不好意思沒聽見。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奇怪你為什麼又要去看心理醫生了。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我不好。可是何蔓沒說。
“就是覺得……可能會比較有助於回憶。小環說,我後期經常和醫生談心,我不想因為找回憶這種事情總是打攪你,不如自己去查查看,也許能想起點兒什麼。”
“我覺得沒必要。以前我就說過這都是騙錢的,你現在活蹦亂跳的,沒事兒看什麼大夫,沒病也折騰出病來了。”
謝宇的語氣不大好。何蔓不由得擔心自己是不是又冒犯到了他什麼。
“也不是真的要去看病……就是想看看我以前的病例,我聽說還有錄音呢。我這不是也想自食其力,趕緊康復嘛。”
“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你這樣也挺好的,為什麼非要鑽牛角尖?”
何蔓剛剛已經忍耐很久了,謝宇的語氣終於讓她“騰”地一下火冒三丈,剛剛在門口苦等的委屈和這幾天來被冷落的傷心,一股腦兒湧上頭。
“不是想知道為什麼跟你分手嗎?否則我這樣巴巴地找什麼回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你又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天到晚看我像看殺父仇人似的,明示暗示你都不告訴我。是,我拆散了你和你女朋友,我不對,我退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們可以複合呀。我再也不吵你們了,我自己找回記憶,然後重新回公司當我的刻薄女白領還不行嗎?你用得著這麼對我冷嘲熱諷的嗎?”
何蔓的胸口劇烈起伏,電話那邊謝宇一直沒有出聲。
兩人在電話兩端無語了半分鐘,何蔓沒耐心了,沮喪地開口道:“算了我不鬧了,我再問問。打擾你了,對不起。”
“蔓。”
何蔓的手指都快碰到“掛斷”鍵了,聽筒那邊隱約傳來謝宇的呼喚。她連忙重新拿起手機貼在耳邊。
“你想知道,那我都告訴你。”謝宇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