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他來說,也無異是認為絕不可能之事。
但覷燕凌雲,立刻微微一笑道:“這還像一句話!大家公平交易。”
接著立又輕喝道:“請防備好,小生可要出手了?”
並馬上功行右臂,駢二指,隔空捷疾如電的,遙向石上老怪點去。
雖然旁觀之人,全未看出有什麼跡象。
但鐵簫翁司海儔,卻極識貨。不由神色略變,袍袖相迎一拂,口中讚道:“好小子!果然無怪你狂妄,這招苗嶺‘冷焰穿心’,著實不差!”
同時燕凌雲,亦陡覺所發勁氣,被對方一拂化解。
因而頓時目射精光,一聲攝魂長笑,雙臂猛振,運出全身奇功,左三陰,右六陽,勁氣化為一赤一白兩道長虹,其熱如焚,其寒砭骨,宛如兩條夭矯怪龍,“星月交輝”,直向“四海愁”捲去。
一時風雷皆動,夜月無光。最是笑聲如同裂帛,使人入耳意亂神迷。聲勢之猛,簡直無以復加。
饒是鐵簫老怪自高自傲,也不禁見狀,口中發出驚噫!趕忙霍地起立,雙袖連揮,推出一大蓬白氣抗拒。
並二目直視我們的小書生喝道:“這不是苗嶺家數!你這小子從何處學來?”
聽口氣,顯然他已對眼前少年人,不敢小覷了。
自然燕凌雲,適才全力一擊未能得手,也心驚老怪,果然名不虛傳。
於是迅即收回掌勢,岸然卓立,冷冷的答道:“只怪你硬把馮京當馬涼,誰說小生是苗嶺人來?”
他這種話,本無差錯。
但鐵簫翁,卻聞言面呈怒色喝道:“孺子敢欺矇老夫!明明適才你使的‘冷焰穿心指’,和‘攝魂長笑’,都是闕天星老兒看家的本領,怎說不是他們的傳人?”
原來這老怪,多年以來,便與苗嶺頗不相容,互爭短長,可是屢經印證,又在藝業上始終稍遜一籌,所以潛居荒島,一心勤練武功,直至近年,才自覺已有成就,可御一見魂銷苗嶺闕各種攝魂大法。
並因得知天台赤城山玉京洞附近,有一本異種靈芝將要成熟,特來此間守候。
更事有巧合,那位淫徒粉面郎君,適與喪門二鬼有舊。前數月經此趨訪未周,吃了鍾老父女苦頭,日前被擒又為莊漢等宣揚,被追魂鬼無意中所聞,是以慫懣乃師同來劫救。
本來他們彼時,準備對流雲山莊大下毒手,後因鐵簫翁耳聽莊中客人乃是苗嶺門下,才變計想明加羞辱,並希圖從我們的小書生身上,查看對頭近年,有無新創絕技,俾預謀對策。
請想如今目睹眼前人,小小年紀,竟身具如此奇功,怎能不驚!又焉得不問個明白。
不過他這種心意,在燕凌雲是毫無所知,因而聞言,俊眉一揚答道:“那就信不信在你了,小生可無意作這些無謂的辯白。”
且立刻反臂嗆啷一聲,亮出太陰神劍,微一振腕,碧芒飛灑,又高喝道:“老怪物留神,少爺要用兵刃了!”
更不待答言,馬上出手就是萬象歸元寶籤中絕學,“龍飛鳳舞”,騰身化為一道精虹,人劍合一,寒光四射,如同一天星雨,直向石上蓋下。
不但劍為神物,自具威力,非人所能當,便是他這種招法,也是極端玄妙,凌厲無倫。
說真個的,若非四海愁功力確高,不愧名震江湖,見多識廣,加上已具戒心,恐怕就這一招,便無法招架了。
只看他,又是一聲驚噫!慌不迭,探手取出一枝鐵簫,迎風劃出一片烏光,封住劍勢,並身形疾閃,左袖拂出一蓬勁氣,還以顏色,馬上二人鬥成一團。
剎時間,雙方人影不分,僅見磐石附近光華亂閃,飛砂走石,雷鳴風吼,呼呼不絕,數十丈內,皆無人敢近,殺得好不猛惡。
此際在燕凌雲,因為自己能耐心中有數,大敵當前,既然掌法無功,則惟有藉神物利器之力,盡展古洞中所學,以與對方一拚。
他也不知到所發威力究竟有多大,只一味悉心猛攻。
因而如此一來,卻把一個睥睨武林的老魔頭鐵簫翁,一時鬧得手忙腳亂,胸中震駭莫名了。
這位老怪物,就絕沒有想到,對手如此年輕,不僅身具兩種奇功,力道雄渾無比,有異常情,且招術玄妙,博大精深,變化莫測,如同長江大河,源源不絕。
尤其觸目認出“太陰神劍”,不禁大吃一驚!
幸而他掌中兵刃,也是寒鐵精英所練,尚可勉力支持。
是以登時亦展全力,相與周旋。
並陡起貪心,暗思毒計,希望能奪得寶物,據為己有。
大約頓飯光景,他們撕拚已是幾百個回合。
始而鐵簫老怪,意欲以鏖戰工夫,尋求對方破綻,攫劍取勝。
但那知我們的小書生,竟越鬥招式越純,愈益精神百倍,毫無瑕隙可乘。
且力透劍身,立刻太陰神劍碧芒陡長,宛如一條匹練飛舞,勇不可當。
別說從他手中奪寶,乃絕不可能之事,最是一片光華,電閃星馳。反使老怪窮於應付,目突發張,怒吼不絕。
原是哩!以四海愁在江湖上威望,假如今晚不幸敗於一個初人道的少年手中,他怎能甘心,又將何以見人啊!
這時已經月影西斜,群峰隱現宿霧蒸騰,浮沉四外谷中,匯為一片雲海,波濤變幻,起伏不停,蔚為奇觀。
並猝聞有一種似乎吹竹的異聲,起自左近,立感陣陣腥風,飄入鬥場。
同時燕凌雲,微一側顧,不由陡然驚得,一身冷汗!
因為他目光所及,不但愛妻和鍾韓二老全已失蹤,而且滿地滾滾蠕動,都是大小惡蛇,其數無慮千萬,只只昂首吐信,從四方八面向磐石之旁湧來。
更是鐵簫老怪,立乘他詫愕之際,驀地冷不防,“金鯉倒穿波”,飛身下石,並一連幾縱,躍出蛇陣之外。
然後倒轉身軀,得意的一指我們小書生,呵呵笑道:“你這小子,實在不值老夫勞神,今晚還是當一份美點,搞賞我這些靈物的好。”
隨又手捋長髯,怪眼斜睨續道:“如果要想活命,可立刻棄劍降順,老夫也網開一面?”
而且追魂鬼門高,也忽然在一旁現身喝道:“姓燕的小子,你那嬌滴滴的小妞兒,和兩個不知死活的老兒,已全落在太爺之手。若要他們狗命,咱們不妨先公平交易,拿你掌中古劍,走馬換將,否則我就立刻一個不留了!”
原來老怪司海儔,適才自忖憑真才實學難以得手,便用吼聲發出暗號,令門人弄詭。
加上喪門二鬼,也窺伺甚久,看出乃師無法取勝,尤其十分忌憚對方手中長劍。
所以早就打好主意,先趁觀戰老少不備,暗襲擒為人質,然後才驅蛇前來助陣。
這種情形,一時頓使燕凌雲氣得目皆欲裂!
並目睹石下群蛇,萬頭攢動,層層圍繞,黑壓壓到處都是,差不多這數畝方圓的峰頭,被掩蓋大半。有的長達數丈,盤卷蓄勢以待。有的短小纖細,弓身跳躍欲噬,條條奇形怪狀,令人沭目驚心!
加上月色下,群蛇目光如螢,好像遍地繁星,陰森恐怖已極。
因而燕凌雲,雖心切自己人安危。但本能的見狀大感躊躇,不敢冒失衝出重圍。
自然他也深明利害,對追魂鬼走馬換將之議,不肯受誑上當。
一時只好嚴密戒備,暗謀對策。
不料恰於此際,忽聽蛇陣外暗處,有人呵呵一笑道:“是誰這般撒賴,拿我老叫化的家當,在此地嚇唬娃兒們呢?”
接著更隨聲現出一個鶉農百結,手扶竹杖的老人,蹣跚跚向峰頭而行。
且又自言自語道:“我老人家如果不早來,待會小夥子一發威,一把火燒光天台山這些寶貝,豈不真個要叫咱們這一行,沒了蛇弄啊!”
此刻,燕凌雲陡然精神一振。
一則是他人目便認出來者乃是天山神乞。
再則頓被點醒,恍悟自己六陽真氣,性屬離火,正是蛇蠍剋星。
是以迅即一面高呼:“姬老前輩別來無恙?”
一面長劍歸匣,橫掌劈出一股火龍般的六陽勁氣。
果然十分有效,馬上群蛇被熱焰燒得翻翻滾滾,滿場飛逃。
同時他,乘機一縱身,宛如天馬行空,只不過微一點足,便如閃電般的,撲近追魂鬼門高。
並一聲厲喝,連念頭都不容對方稍轉,就順利的一把擒住。
如此之事,也怪鐵簫師徒,太過自恃蛇陣威力,萬想不到老叫化闖來,一口提醒,被我們的小書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脫困擒人。
這僅不過是一眨眼之間的事。
而且鐵簫老怪,也認出來人是誰。
是故見狀,立刻就近向天山神乞,一聲怒喝道:“姬湖老鬼,你竟敢前來赤城山多管閒事,大約是活膩了?”
更鐵簫一橫,便擬動手。
可是老叫化,卻連忙擺手笑道:“司老兒,慢來慢來,咱們多年不見,也該先敘敘闊別才是。大家都年紀一大把,一碰頭就吹鬚子瞪眼,實在太不相宜啥?”
隨又搖搖頭續道:“你也是一派之尊,怎和一個初出道的娃兒爭什麼勝負。也虧得還不曾得手,否則你這一場麻煩可大著了呢!”
這時鐵簫翁,眼見愛徒為燕凌雲所制,已不及救援,心想反正自己也有人質在手,不虞被害。
因此耳聞天山神乞之言,不禁怪眼一翻喝道:“什麼麻煩不麻煩,難道老夫還怕闕天星不成?”
他直至現時,仍認定我們的小書生,乃是苗嶺傳人。
所以老叫化,立刻呵呵一笑道:“何止一個苗嶺闕而已,他身後之人多著呢!”
接著又目視鐵簫老怪,低語道:“你這老兒,真是坐井觀天,對江湖之事毫無所聞,老叫化不妨相告,月來苗嶺、南海,都把這小夥子,各自暗認作衣缽傳人,誰惹得起哩!”
這種話,不禁聽得四海愁一楞!心想:“天下競有這等怪事,各派爭認一個門人?”
不過他,立刻又恍然大悟,暗忖:“果然這小子根骨秉賦,都是人間少見。如此良材,只要稍加造就,便可光大門戶,誰人不求。老叫化所說可能不假!”
同時也心中一勁,頓生奇想,馬上收回鐵簫,改顏緩緩的向天山神乞道:“難道今日之事,老夫就這樣罷了不成?”
他言中之意,也無異是說:“你也該替我找個下臺方法啥?”
請想姬老乃何等之人,焉能不察言觀色便知其意。
於是迅即接口道:“這小夥子,只能以理析,不可力服,倒倔強得緊呢!”
更立又微笑道:“敢情你這老兒,今天親自出手,也是動了求才之心了吧?”
請想鐵簫老怪,本是師出無名,以大壓小,件件理由,無辭可以堂皇對人,如今既有奇想,又聽神乞這等口氣,那能不見風掛帆,頓時打蛇隨棍上。
但看他,馬上呵呵一笑答道:“良材美質,誰人不愛,你這老叫化一向貧嘴,這句話,倒是確猜中了,否則我老人家,何至於和一個娃兒較量什麼武功哩!”
並即時口發微嘯,遣散群蛇,態度一變而為十分和善。
不過天山神乞,卻搖搖頭道:“這件事兒難,難!我看你司老兒,決不會有苗嶺闕那股耐性,還是不爭也罷!”
隨又將燕凌雲,在華陽所出難題,一一詳告。
且故作喟然道:“從來只聽說過,有授藝之人刁難來求的學者,不想如今世道大變,做師長的人,還要先經過徒弟一番考驗,才能合格。也虧得闕天星他們,有這份興趣。要是我老叫化嘛!寧願永不要門人,何況三年之約,也正是天都歸元子,邀請天下名流,黃山二次論劍之期,屆時鹿死誰手尚且不知,又爭一個累贅則甚?”
說來這位丐門怪俠,確不愧江湖老手,他此行目的,本是受天都仙客之託。惟恐群魔早期出世,塗炭生靈,將來尋覓四海愁,訂那三年後論劍之約,俾使彼輩動作準備,無心害人,適逢其會。
可是現時,他卻即景生情,乾脆只把正題順帶一筆,一味利用老怪與苗嶺多年爭勝弱點,大加反激。
因為他,深知這些魔頭,利之所在,較之信守天都仙客之約,更為可靠。
加上我們的小書生,對一見魂銷闕天星所提三大條件,不但能收暫時-勒之效,而且還有誘使向善之望。
如果多上一個“四海愁”老怪入彀,豈不更是好事。
尤其鐵簫翁,耳聞神乞之言,愈是心感非插手相爭不可,暗忖:“這姓燕的小子,眼前功力便已極不等閒,遠勝自己門人,假如一旦果為苗嶺羅致,本門必將永無出人頭地之日,反之,設或得為傳人,則光大風雷派立有可期,如此機緣,安可失之交臂。至少也不能讓闕天星如願!”
更心意一決,也不再答理天山神乞,並對追魂鬼門高被制,如同未見。迅即緩步走向燕凌雲,老著麵皮,和顏悅色的呵呵一笑道:“你這娃兒,果然是有膽有識,傳言不虛!今天老朽這一番考驗,倒是多此一舉了。”
並見我們的小書生,尤有餘忿之色傲不作答,於是立刻一指姬老道:“喏!老叫化是我多年的老相識,不信,可以問他,老朽今夜是不是有什麼惡意好了。”
接著忽然又微微一笑道:“啊!別耽心,你那新婚的小媳婦們,老朽決不會虧待,稍時咱們同到玉京洞便知。”
而且天山神乞,也上前向燕凌以目示意道:“小夥子!大家不打不相識,這一場過節算了,老叫化倒還要擾你一杯喜酒,看看這天台山的仙女,究竟比那姓葛的小妮子如何呢?”
此言一出,不禁聽得我們小書生又羞又愧,滿臉飛紅。
因為他與紅綾女小孤山訂盟,天山神乞無異就是證人,如今誓言未寒,便有新歡,這話如何好說哩!
是以他,連忙拍開追魂鬼穴道,急急向老叫化拱手道:“此事晚輩實出無奈,稍時當詳細奉告。”
隨又看在神乞面上,抱拳敷衍鐵簫翁道:“適才對老前輩頗有不敬,務請多多海涵!”
本來他這是一句場面話。
但鐵簫老怪,卻樂得呵呵大笑道:“不知者不罪,老朽從來愛的就是像你這等威武不能屈的少年呢!”
並得寸進尺的續道:“前晚留書本意,現時不妨實告。主因乃是老朽頗有好為人師之癖,看中你的資質,剛剛也和老叫化提過,意欲照抄苗嶺闕老文章,大家碰碰運氣,看我風雷派,有沒有緣份,得到你這樣一位好傳人,娃兒,怎麼樣?”
也虧得這位老怪物,能屈能伸,前後不到個把時辰,便態度判若兩人。老著臉,近乎相求的,說出心意了。
若果天下收徒都是如此,那還有什麼師道可言啊!
這時燕凌雲,適才已得老叫化暗示,又認定自己對苗嶺老魔所出難題,乃絕然無法悉數做到之事,因之立即毫不遲疑的點頭答道:“反正晚輩是遍訪明師,只要有人達到我的誓願,這又有何不可?”
且馬上更微微一笑道:“如依愚見,老前輩還是別煩這份神的好!不僅年來武林‘逍遙遊’三字的風波,尋根迫底不易。便是眼前,倉徒如若庇護桃花島與和合庵那三個妖男女,也在所不能呢?”
他也學會反扣一手。
可是鐵簫翁,卻聞言十分滿意,立時接口呵呵笑道:“老朽心意已決,這都是我出於自願,只要你言而有信,本門從今晚起,便一切按江湖道義行事,稍時就把前晚自流雲山莊帶來三個妖男女,由你發落好了。”
且極為興奮的,側身向姬老一拱手道:“老叫化你就是證人,如今即請到我那臨時荒居一敘吧!”
此際,追魂鬼門高,已不在峰頂,大約必是先行回洞了。
於是姬燕二人,便相隨鐵簫老怪,向峰側而行。
不一刻,走過幾重懸崖,眼前就現出一座古洞。
只見前臨深壑,雲海浮沉,月光下景色倒是十分清幽。
同時石室內,喪門二鬼也未對鍾韓二老,以及天台仙子有什麼虐待,並已由階下囚而為座上客了。
只單單不見了摩伽二女,和淫徒粉面郎君。
最是鐵簫翁,一入洞,便向鍾韓二老等拱手道:“三位受驚了!一切都是老朽不該相戲,請多多原諒!”
當然流雲劍客笑方朔,都是久走江湖,自從適才目睹追魂鬼頹喪的走回,解禁以禮相待,便知必是自己人佔了上風,所以見狀,也立刻抱拳答禮道:“道長那裡話來,只怪鍾某不識高人,有欠親近,尚盼不計素日失禮是幸!”
尤其天台仙子慧姑娘,此時眼見夫婿無恙而來,有說不出的興奮,立刻翩若驚鴻的飛撲近前,握手低語道:“雲哥哥!你沒受驚吧?”
她一副關切溫婉之情,形之於色。
因此燕凌雲,頓時頗有歉意的答道:“愚兄照拂不周,倒累賢妹受驚了!”
隨又急指神乞相介道:“這是天山姬老,慧妹快來拜見!”
並且老叫化,眼見這一雙小夫婦,如此親切,也立忙含笑打趣道:“不敢當,不敢當,老叫化可沒見面禮好打發呢!”
那知他這句話剛出口,登時一旁鐵簫老怪,卻從懷中取出一顆桃核大小,精光四射的寶珠,遞到天台仙子面前道:“這粒小物事,是老朽補送的賀禮,小姑娘可不能不收呢!”
更馬上強塞到慧姑娘掌中,又轉面向流雲劍客笑道:“令嬡根骨極佳,如若不嫌薄技,老朽暇時當趨府略加指點如何?”
想不到這位老怪物,主意真多,此刻一見面,就來上側面攻勢,見好鍾氏父女了。
試想如今雙方既暫時化敵為友,他這一番盛意,流雲劍客又怎好當面駁回,何況鐵簫翁,過去雖所行不善,但在藝業上,也是海內外有數人物之一,常人求之不得呢!
是故鍾老,聞言趕忙拱手答道:“小女承老前輩看中,幸何如之,不日定當專程奉請。”
且耳聞眼前老叫化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山神乞,於是慌不迭又和笑方朔趨前敬道仰慕,隨即大家分賓主坐定。
這時鐵簫翁,似乎十分愉快,一掃平素冷漠之色,極力與眾俠周旋,談笑生風。
不久並向喪門二鬼喚道:“快把那兩個妖女,和桃花島姓嚴的小子帶來發落!”
照說這三個妖徒,都是他們庇護之人,那還有什麼問題。
可是誰知二鬼一聞此言,登時滿面變色。
半晌,二人才囁嚅的答道:“徒兒無能,適才被他們聽到風聲,統統脫逃了。”
這種事,分明他兄弟必然有弊,也頓令老怪無以對燕凌雲實行峰上所說諾言。
是以鐵簫翁,立刻一臉鐵青,厲聲向乃徒喝道:“你們這一對廢物,趕緊快給我追擒回山,否則以違犯門規論罪,一個不饒!”
他這樣大發雷霆,顯然不假。
尤其二鬼馬上唬得戰戰兢兢。
因而燕凌雲,馬上起身笑道:“老前輩息怒,也不必再難為二位門兄了,這三個妖徒,日前已予薄懲,將來如不改過遷善再說,現時由他們去罷!”
並不待答言,又道擾告辭,連老叫化都不再多留。
大家一同回到流雲山莊。
此際已經是東方泛白,雖然眾人一夜折騰,-都了無倦意,最是主人鍾老,對天山神乞光臨,大感榮寵,立刻便吩咐家人準備酒菜。
同時老叫化,也一到便向燕凌雲急問道:“小夥子!適才看你掌中古劍,頗像傳聞中昔年玄陰派鎮山之寶,招術也極其神奇,大約此次受難落魂巖,又因禍得福了吧?”
隨又霜眉一蹙,搖搖頭,悄語道:“你可不要得意呢!聽說天都和苗嶺那兩個丫頭,這回在括蒼山,不知受你什麼委屈,傷心失意迴轉,別說她們全是一身絕學,不是易與,尤其身後之人,個個護犢。設或不迅予善處,不但對你個人不利?便是老叫化這一次為延緩武林紉運,到處奔波心血,亦必因而盡付流水!且據我們中消息,闕家老魔娘,已擒去葛女和金陵白鳳英。並於日前巧遇南海八怪中的黎母叟,他們也對你大有企圖,如今稍一失差,江湖上就要大起風波,不可收拾啊!”
他這一番話,語重心長,亦確然是事實。
不過我們的小書生,卻頗有不解,是以頓時便將別後經過,除古洞一段暫隱外,其除都悉數詳告
並面帶困惑之色問道:“老前輩所說天都之人,是否就是那位林嫣姑娘啥?”
說真個的,他直到現時,仍不知林嫣便是女俠凌雲燕化身哩!
因而天山神乞,也不由詫異的答道:“咦!你們在長江泛舟多日,聽說又在白家擂臺上同演一場好戲,難道她就是歸元子老前輩愛孫女凌雲燕姑娘,都尚無所知不成?”
且一旁天台仙子鍾慧芬聞言,亦插口向夫婿嬌聲道:“前兒個,和白姊姊同來舍間的,就是那位凌雲燕女俠嘛!”
至此,我們的小書生,才恍然大悟,並憶起金陵擂臺上,果然深覺面熟,暗罵自己糊塗。
只是想不出,此次於落魂巖,有何開罪之處。
自然二女在雁蕩那種誤會,是非他所知。
加上天山神乞,也不明內情,只道燕凌雲聞言沉吟不語,果有什麼愧對凌女之處。
於是立又搖搖頭續道:“依老叫化管見,南海令世姊方面,決可無害,五鬼也絕不會幹休。不妨先讓彼輩明爭暗鬥一番,將來再行設法,倒是凌雲燕那丫頭藝高膽大,乃祖又一向寵愛。難免不心存介蒂,日久生恨,為汝製造事端,影響大局。當前之計,最好先去黃山,彼此釋嫌修好,雖然仙客老前輩,曾有明誓,他在未完成昔年心願以前,不再開山門,但得拜見一次,也大是有益,何況你那姓葛的小妮子,一番苦心,諄諄相囑,怎能辜負。再說眼前鍾姑娘,大約也不會有世俗之見,此處確是刻不容緩。至於苗嶺,可仍以約言為辭,前去理論,只要不過份倔強,留有餘地,相信二女必會被釋,希望你好自為之罷!”
他見多識廣,經驗豐富,這些話,句旬都是老謀深算之談。
因此燕凌雲,惟有諾諾連聲,並不禁看了愛妻一眼,心想:“自己離鄉背井,投師尚無所成,卻招來這許多的綺障,將來如何得了?”
隨即大家入席,賓主暢敘。
花開一朵,話分兩頭,這裡暫按下我們的小書生,即將依天山神乞之言行事不表。
且說凌白二女,自經雁蕩和合庵,那匆匆一瞥之後,芳心便如落下萬丈深淵,各有說不出的苦痛。
尤其女俠凌雲燕,頓生偏激之想,認為天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性喜下流,無真情真義可言,只不過有的是急色兒,有的外形忠厚,腹內藏奸而已,燕凌雲就是最好證明。幸得早期識破,自己尚未吃虧上當。
更由此而十分心寒,力勸白鳳英,勿太痴情。
不過話雖如此,但她胸懷深處,卻始終似有一道說不出創痕,常常抑鬱煩躁難以自主。
也不知是愁、是惡、是恨,只覺無限委屈,總希望能飛回家去,撲到慈母懷中,痛哭一場才好。
於是一過天台,適逢白家有人自金陵前來。便暫別玉觀音,獨自西行,向黃山進發。
好在她,頗有江湖經驗,過去也常獨來獨往。且隨乃祖曾遊浙東,途徑甚熟,反而隻影形單,旅程愈見快捷。
這一日,約莫近午時光,過嚴州不久,行經一所曠無人煙的荒嶺。
其時正感四野蕭條,十分淒涼落寞之際,忽聞一陣殺伐之聲,隱隱傳來。
雖然她如今一意回山,少管閒事-此時此地,碰上的熱鬧,可不由不看。何況有人爭鬥,便有不平,一個俠義之人,焉甘袖手。
並且循聲而往,果見大道旁,一片荒地上,有兩男一女,鬥得十分慘烈。
更是人目便認出,一方乃是五鬼門人金光亮,和他的同伴惡行者悟能。另一方,是一位苗條清麗女郎,也曾在落魂巖見過,只不知何名。
本來她目睹小賊金光亮,以眾欺寡,便十分不念,意欲出手懲治。
可是卻見那位女郎,竟功力高強,驍勇得出奇。掌中一具烏光閃閃的外門兵刃,只殺得對方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且剎時間,陡聞鬥場中,發出一陣動人心魄的叮咚之聲,立刻小賊金光亮與披髮頭陀二人,便一齊長劍撒手,如醉如痴,目瞪口呆,木立不動。
尤其那位女郎,不知和玄陰派是何深仇。
只見她雖然得勝,兀自仍杏眼圓睜,柳眉倒豎,餘怒未息。
並耳目異常聰靈,微一接近,便被她察覺。
同時回身略一掃視,就飛身迎上前來,憔悴的粉臉上泛起歡容,喜呼道:“你這位姊姊,怎的也來到此間?”
隨又抬眼向女俠凌雲燕來路展望後頓現愁顏急問道:“還有一位姊姊呢?人救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