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真把崔慧弄得十分尷尬,對面這個瞧不起眼的猥瑣老頭,竟會是“南乞北偷”和鐵柺仙齊名的神偷鑽天飛鼠!
遊戲風塵的兩大奇人,今天居然全上了歌樂山莊?
難怪他口口聲聲是同輩好友,得罪了他,萬一給爺爺知道,可怎麼辦?
寒英劍業已向身前緩緩飛來,崔慧只好雙手接住,一時玉臉飛紅,怔怔的愣著,說不出話來。
只聽鑽天飛鼠嘻嘻一笑,接著又道:“女娃兒,別難過,憑你這份身手,江湖上儘可去得,鬥不過鼠爺爺,當然鬥不過,這算不了什麼。”
他看到崔慧接住寶劍,愣在那兒,可錯會了意,認為女孩兒家,誰個不好強逞勝,鬥不過自己,才生氣哩!這就出言安慰。接著兩肩膀聳了一聳,又道:“說真的,鼠爺爺並非為這口劍而來,那不過我認識這是崔老頭的東西,怎會落到歌樂山莊丫頭手裡,這就順手摸來,其實我老人家是受人之託,從北方巴巴的跑來,為了兩件重要東西,可是結果白跑一趟。”
鑽天飛鼠好像說高了興,叨叨不休,一邊說,右手卻向懷中一陣亂掏,摸出一件東西,伸開掌心,向崔慧面前晃了一晃。
金光璨燦,赫然是一支赤金鳳釵!
上官燕瞧到赤金鳳釵,突然叫了起來:“那是紫衣姐姐的!”
鑽天飛鼠很快的縮回手去,好似深怕有人搶它似的,把赤金鳳釵謊忙不迭的塞入懷中。
老鼠眼睛,瞪了上官燕一眼,嘻的笑道:“你也想騙我?這東西鼠爺爺還有用!”
話才說完,刷的一鑽,人已像老鼠般,向自己三人方才鑿開的壁洞中,竄了進去。好快的身法,真不愧為飛天飛鼠!
“歌樂山莊的人,早從隧道中走啦?出口就在外面供臺之間,你們千萬動不得,也不用追啦!”
鑽天飛鼠突然又從壁洞中伸出頭來,說了幾句,倏的又縮了轉回去。
崔慧一見,急忙叫道:“老前輩,暫請留步!”
那裡還有人回答,鑽天飛鼠敢情早已去得老遠!
梅三公子不由笑道:“慧妹,他已去遠啦!這位老前輩倒真是滑稽突梯,十分有趣呢!”
崔慧白了他一眼,嗔道:“還虧你說呢!明知我武功敵不過他,卻偏作袖手旁觀,要真是敵人呀,我早就吃了大虧。”
接著“嗤”的笑了一聲,又道:“其實他還和我爺爺同輩,南乞北偷,風塵雙奇的神偷鑽天飛鼠,他一直都在北方,這回趕到南邊來,好像確為一件重大之事而來呢?”
梅三公子點頭道:“聽他方才口氣,好像確為一件重大之事而來,前幾天,我在路上,也瞧到不少各門各派的人,議論紛紛,好似也為了兩件什麼東西,我當時並沒留心,但推想起來可能是一件事?唉!江湖上爭名爭利,恩怨相報,慧妹,我們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崔慧瑤鼻輕哼,說道:“誰說願意多管閒事?不過事情如果落到你頭上,你想不管,也不行呢?哦!梅哥哥,方才神偷老前輩說歌樂山莊的人,都從隧道中走啦!叫我們不用再追,你看該怎麼辦?”
上官燕心中正在焦急,給崔姐姐一說,忙道:“梅大哥,賊人們都跑了,那我外公呢?”
“小妹子你別急!”
梅三公子安慰了上官燕几句,回頭對崔慧道:“慧妹,我想神偷老前輩所說,自然不會有假,供臺中間那條隧道,可能直通山外,他說‘動不得’,定是機關重重,埋伏極多,不然歌樂山莊是玄女教窖藏所在,那敢輕易放棄?我想他們因為首幾人連遭挫折,自然投奔六紹山總壇而去,這時走得不會太遠,我們追上去,能把武老前輩從中途救下來,自然更好,否則說不得只好闖一闖玄女教總壇了。”
崔慧一聽梅哥哥要去闖六紹山,不由心頭一驚,遲疑的道:“六紹山玄女教!梅哥哥,我聽爺爺說那九天魔女,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如果武老英雄真被送上了六紹山去,這事情可就難了!”
梅三公子雙目精光陡露,敝聲笑道:“伏魔衛道,本是我們份內之事,何況武老英雄這檔事,我們既已伸手,那得半途而廢,九天魔女如此厲害,我倒非鬥一鬥她不可!”
崔慧瞧著他豪氣干雲的神態,益顯得英俊挺拔,心中暗喜心上人果然是人間祥麟。但臉上卻故意裝作生氣模樣道:“誰道武老英雄這檔事,半途不管?因為九天魔女實在太以厲害,我們最好能想個萬全之策,才不至於僨事。唔!梅哥哥,我和敏姐姐約好在湘西的黔陽會面,不如先去找到她,大家也有個商量!”
梅三公子訝異的問道:“慧妹,你說的敏姐姐是誰?”
崔慧“咭”的笑道:“你到時候自會知道,喲!我們走,外面還有救出去的二十來個少女,都要打發呢!”
上官燕巴不得快走,大家匆匆的仍從石壁中退了出來。
崔慧指著方才被梅三公子一掌震散的滿地黃金,笑道:“梅哥哥,我們還得替她們準備盤費呢,這不是現成的嗎?”
梅三公子笑道:“這會可給神偷老前輩說中了,我們居然也順手牽羊起來!”
說著大家取了幾十錠黃金,仍循原路走出。跳上石窟,天色已是大亮。
當下由梅三公子領先,走出八角花圃,三人連袂縱出,何消片刻,出了歌樂山莊。劍琴兩小,早已迎著上來。
梅三公子吩咐兩人,按照救出人數,把取來的黃金,分給眾人,然後一齊下山。琴劍兩人,又回到澤邊.取了行囊,一同上路!
這會因救出來的二十來個少女,都不會武功,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更是寸步艱難,差不多足足走了半天工夫,才出了陳列殭屍的隧道。
梅三公子因急於追趕歌樂山莊的人,不能再緩,就叫琴、劍兩小護送她們出山,自己和崔慧上官燕先行上路,大家約定在黔陽會合。計議定當,就囑咐了兩小几句,自己騎上琥珀駒,讓崔慧、上官燕各騎了兩小的馬匹,首先登程。三匹馬依著山徑,向西急駛。
雪峰山脈重山疊嶺,幅員遼闊,奔到天色昏黑,依然山崗起伏,道路崎嶇!
秋風習習細雨如毛,天公竟然不作美起來。
崔慧因自己三人,只在中午時分,大家分吃了些乾糧,直到這時還未進食,看來今晚可出不了山,這怎麼辦?心中一急,不由一揚韁繩,衝上兩步,口中叫道:“梅哥……”
她第二個“哥”字還沒出口,卻見梅三公子突然迴轉頭來,輕輕“噓”了一聲,止住自己開口,一面低聲說道:“慧妹,別出聲,前面大概有十來個人呢!瞧他們行色匆匆,敢情就是歌樂山莊的賊人!”
崔慧注目向前一望,灰沉沉的那裡瞧得到半點人影。她知道梅哥哥神目如電,定有所見,當下也低聲問道:“我們要不要下馬?”
梅三公子點頭道:“我們尾隨下去,先得瞧個究竟,還是下馬的好。”
三人迅速下馬,把馬匹藏入附近林中,由梅三公子領先,悄悄的掩了下去。約摸走了有半里光景,前面果然有一行人,正在向坡上疾走!
那是一座孤伶憐的破廟,黑暗之中,也看不真切。只見這一行人剛走近破廟,廟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大家遞了個暗號,就把眾人全領了進去!
崔慧、上官燕兩人,上坡之後先把附近察看了一遍,破廟右側,靠近圍牆之處,生著一株大樹,枝葉極為茂盛。兩人不敢怠慢,一擰身,輕悄悄的躍上橫杖,把身形隱好。往裡一瞧,廟中情形,正好是全呈眼底!
這敢情是一座山神廟,裡面土蔽塵封,好似久無人跡。這時一張破神案上,燃了兩支紅燭,風搖燈焰,有點陰森森的感覺。神案後面,並無神像,卻端端正正坐著兩人。
左首一個是十七八歲頭挽雙髫的玄衣女郎,粉面朱唇,容光照人。右首卻是一個四十開外,一臉陰氣的中年文士。
神案兩邊,侍立著十幾個黑衣勁裝大漢,各人抱著一口明晃晃的鬼頭刀,肅立無聲!
瞧他們裝束,分明是玄女教的人!
神案前面地上,還放著兩團黑影,好像是兩個被捆綁著的人?但一點掙扎也沒有,敢情還被點了昏穴!
上官燕瞧得心頭一陣猛跳,手足有點發冷,顫聲說道:“崔姐姐你瞧!那是不是外公?”
崔慧怕她忍不住氣,方要回答,驀聽中年文士陰陽怪氣的說了聲:“替他們鬆綁!”
下面的黑衣大漢答應一聲,立時替兩人把綁著的軟索解開。
中年文士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向兩人身邊走去!
上官燕心中一急,正待衝下去。卻被崔慧一把拉住,在她耳邊輕聲的道:“燕妹妹,不可妄動!”
這時中年文士已伸手在兩人後心拍了一掌,然後回到座上。地上兩人,穴道一解,立時骨碌碌的站起身來。
這回看清楚了,原來也是一男一女,瞧他們身穿黑色勁裝,敢情也是玄女教下的人。
男的看背影,約模三十來歲,女的身段苗條,最多不過二十上下!
兩人才一起身,那女的向神案上抬頭一望,立即撲地跪了下去,口中哭喊著道:“三小姐、公孫先生在上,僥恕嬸子一時糊塗,可憐可憐婢子罷!”
說著連連叩頭,一面卻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被稱做公孫先生的中年文士,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只陰沉沉的哼道:“你們知道叛教私奔,該受怎樣的處置嗎?自己所做的事,趕緊招出來,免得多受折磨。”
這時空山寂寂,細雨如絲,荒涼的古廟中,沒有半點聲息,裡面說話的聲音,全聽得老遠。
上官燕看到兩人並不是外公時,心中放下一塊沉鉛,輕輕吁了口氣!
跪在地上的那個女的,聽公孫先生一問,又叩下幾個頭直起腰來,側目斜睨了身邊男的一眼,焦急的道:“申福,你還不跪下來,求三小姐公孫先生開恩嗎?”
申福只哼了聲,依舊靜靜的站著,他好像在運氣調神。
女的瞧他不理不睬,淒涼望著上面的三小姐,道:“三小姐,你菩薩心腸,慈悲為懷,饒了我們罷!他……申福,是大小姐上個月賜給婢子的,他到歌樂山莊,三個多月,平日裡謹慎從事,並沒半點叛教行為……。”
上面坐著的三小姐,瞧著她哭得傷心,春花般的臉上,意似不忍,螓首輕點,問道:
“你說,他是大姐賜給你的,這話當真?”說到這裡,不禁臉露迷惘地接著又道:“把他賜給你做什麼呢?”
她好像找不到答案,等著那婢子回話。
公孫先生眉頭略皺,陰陰的一笑道:“三小姐,你且聽她說下去!”
三小姐嗯了一聲道:“你就說下去罷!”
那女子連連應是,繼續說道:“昨晚我們莊上來了強敵,二莊主身受重傷,後來大莊主也斷了右臂,不知去向……”
三小姐一雙秋水似的大眼睛,睜得滾圓,急急問道:“那是誰啊!連李叔叔金叔叔都不是對手?”
那女子聽三小姐一問,回道:“打傷大莊主二莊主的,是一個什麼姓梅的公子,聽說副教主也栽在他手上。後來大小姐就挑了幾個武功較強的,留守山中以外,其他的人暫時回六紹山去。因為人數太多,路上怕引起人家注意,才分了幾撥。他……申福看到這次莊上弟兄死傷極多,心中害怕,就勸婢子和他一同潛逃,好安安穩穩的做個長久夫妻。”
那申福挺直了身子,大聲道:“哈哈!賤婢憑你也配做長久夫妻?大爺申福通,乃是華山派太白神翁門下,到歌樂山莊,明人不說暗話,老實告訴你們,就是為了江湖爭傳的兩件異寶而來。可笑賀龍珠那賤婢只被大爺用了三料崆峒異寶‘獨龍丸’,把她擺佈得欲仙欲死,盡吐真言。才知你們這批賊人,強佔歌樂山莊,劃為禁區,化了廿年苦心,殺了不少江湖同道,那兩件轟動武林的東西,依然沒得到手。大爺需要知道的,都知道了,這才沒興趣和她糾纏下去,今天既然被擒,殺剮就悉聽尊便!”
三小姐翠黛微蹙,輕聲兒道:“公孫叔叔,他在說些什麼呀?”
公孫先生並沒回答,只是陰惻惻的笑了幾聲,道:“太白神翁,平日素以‘名門正派’自居,原來竟是假裝偽善,覷覦異寶。居然不擇手段,嗾使門人,做出下流淫惡,遠勝黑道的事來,著實可欽可佩!不過姓申的,你得明白,咱們玄女教包羅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朋友,既入教門,不管你是真心皈依,抑前來臥底,只要有叛教行為,就得按教中家法處置。你身犯教規,須五刀分屍,好教教中弟兄,做個榜樣!”
那女子聽申福通一說,早氣得渾身亂抖,這時猛的尖叫道:“申福!你……原來花言巧語,都是欺人之談,惡賊!今日我和你拼了!”
說著,一頭撞了過去。
公孫先生一陣嘿嘿冷笑,道:“姓申的自有教規處置,你吃裡爬外,叛教私逃,死亦難免,我就賞你個全屍罷!”
話才說完,伸手就是一掌,隔空拍出!
“公孫先生,且慢!”
三小姐瞧到公孫先生一掌出手,趕緊叫了聲,要想阻攔,已是不及。
只聽“砰”的一聲,緊接著一聲慘叫,那女子一個身子直摔出三丈來遠,腦漿迸出,倒在地上!
三小姐早已玉掌掩面,別過頭去!
在這同時,申福通早已氣運丹田,突然叫了聲:“申大爺少陪!”
雙腳一頓,人已憑空向廟外斜飛出去。
“嘿!你這舉動,早在我公孫先生算中,還不下去?”
申福通人剛縱起,一條黑影比雷還快,掠過頭頂,一掌疾拍而下!
申福通驚覺有人凌空襲擊,趕緊就空中來了一個轉身,向斜側落去,雙掌一伸,由胸前平推而出。這原是電光火石一般快法,他雙掌遞出,已是遲了一步,只覺全身一震,如中巨石。蹬蹬蹬,後退了七八步,血氣上翻,兩眼一黑,踉蹌摔倒地上。
那條人影在擊傷申福通之後,才一落地,足尖輕點,又倏然退下回去,那正是坐在上首的公孫先生。他這一手直看得身在樹上的崔慧上官燕兩人,心頭一凜。暗想此人身法之快,分明具有上乘武功,今晚可真得小心!
公孫先生一回到座上,立時又陰陽怪氣的向兩旁黑衣大漢道:“好!你們就把他架起來,用家法伺候!”
黑衣大漢轟然答應,就有四五個人,向申福通奔去!“嗤”“嗤”“嗤”!幾聲極其輕微的破空之聲,由廟外飛入。
只聽驚叫慘號,最先奔去的三個黑衣大漢,同時向後栽倒。變起倉猝,使其餘的黑衣大漢,一時沒了主意,嚇得後退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