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遠處有一片不大的樹林,樹林外站著一個白色倩影,可不正是那位玉骨冰肌、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不知道怎麼回事,燕翎一顆心猛然跳了幾下。
近前,小嫦、小娥雙雙施禮:“姑娘,婢子們把燕少俠請來了。”
白衣女子瘦多了,瘦得讓人心疼,她那雙目光也讓人心跳:“燕少俠!”
燕翎強使自己平靜:“我告訴過芳駕我姓燕麼?”
“我也不記得了。”白衣女子道:“不過燕少俠現在是名滿天下了。”
“我卻記得很清楚,芳駕沒有告訴過我姓什麼?”
“那已經無關緊要了,燕少俠已經知道我的出身來歷了。”
是的,燕翎已經知道了。
“就是因為已經知道了,何不讓我方便稱呼?”
白衣女子遲疑了一下:“少俠就當我姓白吧!”
“白姑娘!”
“白素貞。”
“謝謝姑娘!”
“少俠客氣。”
“姑娘是怎麼知道我到京裡來的?”
“‘金’邦敢死軍要是連這都不知道,還能有什麼作為?”
這倒是。
不過聽起來讓人心驚!
“我如今是個天下緝拿的重犯,不過姑娘應該不至於拿我送官。”
“少俠,我不會,於公於私我都不會。”
於公,燕翎知道,於私,燕翎不懂,他想問,可是他沒有問。
白素貞自己說了:“於私,我欠少俠的。”
原來如此。
燕翎道:“姑娘不欠我什麼。”
“那是少俠的想法。”
“姑娘……”
“我來見少俠,為的不是這。”
“那麼姑娘是為……”
“我是來勸少俠的。”
“姑娘是來勸我的?”
“是的。”
“姑娘要勸我什麼?”
“我想勸少俠效力‘金’邦。”
燕翎不由為之一怔:“姑娘怎麼說?”
“少俠已經聽見了。”
“姑娘對燕翎知道的還不夠。”
“少俠的意思是說……”
“姑娘多此一問。”
“少俠的意思是不願意?”
“不只是不願意,我覺得姑娘這是侮辱我。”
“那我不敢,我也不會,站在我的立場,我應該這麼做,我是為‘金’邦求才,‘金’邦正需要少俠這樣的人才,一旦少俠答應效力,‘金’邦一定待少俠……”
“姑娘,夠了。”
“是否可以讓我聽聽少俠的理由?”
“姑娘,我罵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我殺的是亂臣賊子。”
“原來少俠是怕這個……”
“倒不全是,最重要的,我是大宋朝的子民。”
“少俠,宋朝氣數已盡……”
“我不這麼認為。”
“單看你們的朝廷怎麼對少俠……”
“那不是大宋朝朝廷,是少數的亂臣賊子。”
“就算是,朝廷是幹什麼的?任憑忠良受屈,任憑忠良被害?”
“說起來這也沒什麼,這就跟父母縱有不是,做兒女的也不能不認父母的道理一樣。”
“這麼說少俠不怨你們朝廷?”
“不錯。”
“這麼說少俠也不可能為‘金邦’效力?”
“事實如此。”
“我就知道少俠不會答應,可是站在我的立場,不能不試試。”
“謝謝姑娘。”
“謝我?”
“姑娘總算知我。”
白素貞深深看了燕翎一眼:“勸少俠不成,我就要跟少俠商量一件事了。”
“姑娘又要跟我商量事?”
“是的。”
“請說!”
“聽說少俠的義父身陷大牢。”
燕翎心神震動了一下:“姑娘知道?”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知道。”
這種事“金”邦敢死軍都知道,可見“金”邦敢死軍已然深入朝廷了。
燕翎心神震動,他也不免悲哀,他沒說話。
白素貞又是深深一眼:“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說宋朝氣數已盡的道理所在了。”
燕翎仍然沒有說話。
白素貞話鋒忽轉:“原來少俠是‘聖手仁心’的傳人,那就難怪少俠修為高絕了。”
燕翎吸一口氣,平靜自己一下,說了話:“姑娘要跟我商量的事,跟我義父有關麼?”
“不錯,跟他老人家有關。”
“姑娘請說!”
“我願意替少俠救出他老人家來……”
“多謝姑娘……”
“少俠,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少俠跟他老人家回家,不要再管這些事。”
“這就是姑娘的條件?”
“少俠不答應為‘金’邦效力,我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姑娘的好意我心領。”
“少俠的意思是……”
“我會自己救他老人家,我也有救他老人家的能力。”
“少俠錯了。”
“我錯了?”
“我也料到了少俠的答覆,不過我可以告訴少俠,少俠錯了。”
“請姑娘指教。”
“這裡不是一般的地方,這裡是天子腳下,你們宋朝朝廷的所在地……”
“如何?”
“大牢也不是一般的監牢。”
“又如何?”
“你們朝廷鐵騎盡出,為的是緝拿少俠你,少俠固然修為高絕,但京中禁衛也不是沒有高手,在這種情形下,少俠還能救人?”
“我認為我能。”
“就算少俠能,少俠知道他老人家現在那一座大牢麼?”
“我正在打聽。”
“少俠連他老人家現在那座大牢都不知道,又怎麼救人?”
“我不認為打聽不出來。”
“恕我直言,萬一他老人家在少俠你還沒有打聽出來之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少俠你怎麼辦?”
燕翎陡揚雙眉,目閃精光:“我會殺盡那些亂臣賊子。”
“少俠,又如何?”
燕翎沉默了一下:“我認為他們是為引我來京,引我露面,不會傷害他老人家。”
“即使是,少俠是顧老人家還是顧自己,萬一他們要是打的一石二鳥算盤呢?”
燕翎心神震動,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我能不費吹灰之力救出他老人家來,擔保他老人家跟少俠都無毫髮之傷,少俠何樂而不為?”
燕翎說了話:“這是我的事,也是從我朝人手裡救人,卻要假手姑娘……”
“少俠,這無關面子,真說起來也不能顧面子。”
“可是姑娘的條件卻令人不能接受。”
“少俠,孰輕孰重?”
燕翎雙眉微揚:“忠孝不能兩全,他老人家也不會讓我接受姑娘的條件。”
“少俠……”
“姑娘,我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少俠,事關重大,你要三思。”
“對,姑娘!事關重大。”
“少俠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姑娘,我會悲痛,但不會後悔。”
“少俠……”
“姑娘,你我就言盡於此吧!”
“話不投機,半句嫌多。”
“倒也不是,我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而且我不可能改變心意。”
“多說何益,是麼?”
“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白素貞又是深深一眼:“要是宋朝官民人人都像少俠,‘金’邦還能有什麼作為?恐怕只有永遠守在白山黑水間了,少俠,我告辭。”
話落,她要走。
“姑娘!”燕翎叫。
白素貞收勢未動:“少俠莫非改變心意了?”
燕翎道:“那就不是燕翎了。”
“那麼少俠有什麼見教?”
“不敢,‘金’邦敢死軍現在此地的,恐怕不只姑娘。”
白素貞遲疑了一下,旋即點頭:“不錯。”
“我要先讓姑娘知道,碰上他們,我會把他們當做敵了。”
白素貞又遲疑了一下:“我也要讓少俠知道,那對少俠的義父,恐怕不大好。”
燕翎心神再次震動,他懂白素貞的意思,他義父在亂臣賊子手裡,等於裡在‘金’邦敢死軍手裡,他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謝謝姑娘。”
“少俠還有別的事麼?”
“沒有了,姑娘請吧!”
“告辭。”
白素貞帶著小嫦、小娥走了。
燕翎站著沒動,一直望著那主婢三人美好的身影投入樹林中不見。
燕翎的心情很沉重,他站在那兒半天沒動。
他怎麼辦?
老人家真的很難救麼?
他自己知道,恐怕這是實情。
他回到了屋裡,大夥兒本來都在說話,一見他進來,馬上都不說話了,屋裡頓時一片靜寂,靜得令人不安。
屋裡人多了些,顯然又有弟兄回來了,剛才沒見過的幾張臉,紛紛打招呼,有的叫“燕大哥”,有的叫“燕兄弟”。
燕翎道:“都回來了,辛苦!”
陸順道:“兄弟,弟兄們還沒能打聽出什麼來。”
燕翎“哦”了一聲,沒說什麼,他能說什麼。
一時間屋裡又陷進了令人不安的靜寂中。
還是賈秀姑打破了這份靜寂:“怎麼樣?三哥,是誰呀?”
燕翎道:“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姑娘,祖大哥他們都見過。”
賈秀姑神情震動:“就是三哥說過的,那個‘金’邦的……”
她沒往下說,可是一句“‘金’邦的……”已經夠引人注意了,陸順、路英一干弟兄們都瞪大了眼等著下文。
燕翎沒隱瞞,他把跟白素貞的見面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
聽畢,賈姑娘頭一個叫出了聲:“她什麼都知道?”
路英道:“現在可以確定,老人家是落在那幫亂臣賊子手裡了。”
一名弟兄道:“這就好找了……”
陸順道:“你知道誰是亂臣賊子?他們臉上又沒有字兒。”
可不是,那名弟兄不說話了。
路英道:“怪不得他們捂這麼緊,原來他們想拿老人家脅迫燕大哥。”
一名弟兄道:“他們打錯了算盤看錯了人!”
賈秀姑道:“三哥當然不會受他們的脅迫,只是這樣會不會危及老人家?”
誰都沒有說話。
燕翎道:“恐怕急不了,只是,我能怎麼辦?”
不錯,他能怎麼辦?除非向脅迫低頭,他能麼?
一名弟兄道:“燕大哥既然以前跟她認識,彼此也熟,如今她又跑來找燕大哥,是不是能想點辦法,讓她告訴燕大哥老人家的下落。”
燕翎淡然一笑:“兄弟,要是會告訴我,剛才她就告訴我了。”
那名弟兄不吭聲了。
陸順道:“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趕緊打聽出老人家的下落才是真的,如今更要加緊打聽,弟兄們,別在家裡待了,跟我走!”
沒等燕翎說話,他帶著弟兄們出屋走了,就剩下路英一個。
燕翎道:“弟兄們不得歇息,都在辛苦,我反而在這兒待著。”
“應該的!”路英道:“燕大哥,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不是?”
這還是真的。
燕翎道:“兄弟,我什麼都不說了。”
“燕大哥,我也只說一句,你千萬別見外。”
燕翎真沒再說什麼。
這兒是京城一角。
***
挺大的一座宅院,也挺氣派。
有燈,燈不多,這個有燈的地方似乎是宅院後院的堂屋。
就在這堂屋門口,從夜空裡落下三個人來,點塵不驚,正是白素貞跟小嫦、小娥。
白素貞進了堂屋,小嫦、小娥留在了外頭。
堂屋燈下,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坐著的正是那瘦削白袍老者,站著的則正是那白衣年輕人,他正來回走動,似乎相當焦急,白素貞一進屋,他忙迎上。
白素貞像是沒看見他,上前向瘦削白袍老者施禮:“六王爺!”
敢情他是“金”邦一位王爺。
瘦削白袍老者道:“回來了!”
白素貞應道:“是。”
白衣年輕人忙不迭地問:“見著他了麼?”
白素貞道:“回殿下,見著了。”
“他還認識你麼?”
“認識。”
“見著你,他怎麼樣……”
那位六王爺抬了手:“我這兒談公事,你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白衣年輕人顯然不願意,叫道:“爹……”
六王爺沒理他,轉望白素貞:“他怎麼說?”
“回六王爺,他沒有答應。”
“他不知道他那個幹老子打下大牢了?”
“回六王爺,他就是為這事來的。”
“他沒有答應投效咱們,他總該答應就此收手。”
“他也沒有答應,讓屬下替他救人。”
六王爺臉色微變:“你是說他也沒答應就此收手。”
“是的!”
六王爺霍地站了起來:“難道他就不顧他那個幹老子了?”
白素貞沒說話。
白衣年輕人道:“爹,殺了那老兒……”
六王爺猛轉臉:“我這兒談公事!”
“我談的是公事。”
“我自有主張,用不著你說!”
白衣年輕人還待再說。
六王爺怒道:“你沒聽見?”
白衣年輕人不說話了。
白素貞道:“屬下有下情稟告。”
六王爺道:“你說!”
“屬下斗膽,六王爺絕不能殺‘聖手仁心’。”
白衣年輕人忙道:“你……”
六王爺眼一瞪,白衣年輕人住了口,可是很不情願,六王爺收回了目光:“讓我聽聽你的理由。”
白素貞道:“目前咱們唯一能制他的,只有手裡這個‘聖手仁心’……”
白衣年輕人道:“那個老兒要是能制他,他早就什麼都答應了。”
六王爺暴喝:“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白衣年輕人還想再說,六王爺拍了桌子:“是不是要我趕你出去!”
白衣年輕人不說話了,臉色發白。
六王爺轉向白素貞:“你是怕一旦沒了那個老的,他會毫無顧忌,咱們就沒有能制他的了。”
“是的,這正是屬下的顧慮。”
“我知道了,你辛苦,歇息去吧!”
“謝六王爺,屬下告退。”
白素貞施一禮轉身外行,她仍然沒理白衣年輕人。
白衣年輕人要跟出去,六王爺咳了一聲!
白衣年輕人停住了,霍地轉過了臉:“爹,她還想跟他碰面。”
“怎麼見得?”
“殺了那個老兒,姓燕的他會恨死咱們……”
“這就能阻止她跟他見面?”
“難道您不認為?”
“我是該為大局想,還是該為你想?”
“我是您的兒子……”
“大局完了,什麼也就沒有了。”
“爹……”
“我自有主張。”
“可是……”
“出去!”
“爹……”
六王爺又拍了桌子:“我叫你出去!”
白衣年輕人沒再說話,霍然轉身出去了。
六王爺坐下了,他皺眉沉吟,像在想什麼。
這兒是這座宅院的一角。
它是一個跨院,相當清幽的一個跨院,有樹也有花,樹茂密,花也都是名種。
跨院裡的這間屋,透著燈光,只是門關著。
白衣年輕人如今就站在這間屋前,他要敲門。
門開了,小嫦、小娥並肩而立,雙雙施禮:“殿下!”
白衣年輕人道:“讓開!”
進門路讓她倆擋了。
白素貞出現在小嫦、小娥背後,她倆讓開了,白素貞也施禮:“殿下。”
白衣年輕人邁步要進屋,白素貞上前一步,恰好擋住了進門路,白衣年輕人道:“我要跟你說話。”
白素貞道:“請殿下就在這兒說吧!”
白衣年輕人道:“我要進去說!”
白素貞道:“時候已經晚了。”
“我只是說話。”
“屬下知道。”
“要是姓燕的來,你也這樣對他麼?”
“殿下何出此言,誰來也是一樣。”
“是麼?”
“殿下要是沒別的事,屬下要歇息了。”白素貞就要關門。
白衣年輕人道:“等一等!”他抬手按住了門。
白素貞道:“殿下,六王爺體恤屬下,要屬下早點歇息。”
“不要老拿我爹壓我,惹翻了我我誰都不顧。”
白素貞黛眉微揚:“可巧屬下的脾氣跟殿下一樣。”她又要關門。
白衣年輕人道:“好吧!我就在這兒跟你說。”他臉色很不好看,顯然他心裡很不痛快。
白素貞收回了手:“殿下要說什麼,請說吧!”
白衣年輕人道;“我要問問你,我那一點不如姓燕的?”
白素貞道:“屬下愚昧,不知殿下何指。”
“你不用跟我裝糊塗。”
“屬下說的是實情實話,殿下遠來自‘金’邦,姓燕的則在中原武林,兩下里毫不相關……”
“如今相關了。”
“但是屬下認為不必比,要比也不該由屬下來比。”
“你還裝糊塗!”
“要是殿下只為跟屬下說這些,恕屬下不奉陪了。”
白素貞這回不關門了,她轉身要往裡走,白衣年輕人怒喝:“等一等!”
白素貞停住了,但是沒有回過身來:“殿下還有什麼指示?”
白衣年輕人神色怕人:“你越來越大膽了,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屬下不敢。”
“你還說不敢……”
“殿下要是對屬下有什麼不滿意,可以請六王爺把屬下調回去。”
說完了這句話,白素貞進去了,白衣年輕人氣得要追進去。
裡頭傳出了白素貞的話聲:“殿下,要是讓六王爺知道了,那可不大好。”
白衣年輕人及時收住了步,邁出去的腳又落了地,他切齒咬牙:“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他憤然轉身走了,可是一出跨院門,他一怔又停住了。
不遠處夜色裡,負手站著一個人,赫然是他那個爹,六王爺!
定過了神,白衣年輕人臉一偏,就要走。
“站住!”六王爺輕喝,白衣年輕人停住了。
“我就知道。”六王爺道:“你能不能爭氣點?”
白衣年輕人不愛聽了:“爹……”
“你是沒法跟姓燕的比,至少這一點你就比不上他。”
白衣年輕人驚怒:“爹!您……”
“我說錯你了麼?”
“姓燕的他是個什麼東西……”
“不要問我,問她去!”
白衣年輕人那受得了這個?氣得發抖。
“你也不用這樣,她說得好,不滿意把她調回去,我就把她調回去……”
白衣年輕人急叫:“不許,我不許!”
“你不許?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白衣年輕人改了口:“我不許您把她調回去……”
“只為了你?”
“不只為我,也為大局,您現在少不了她!”
六王爺臉色一沉:“既然知道,你就少招惹她,你是我的兒子,我心疼的還是你,你最好學著做個男子漢,要是讓她傷害了你,我絕饒不了她,到時候你可別心疼。”
話落,他轉身走了,很快的消失在夜色裡,弄了半天,他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
白衣年輕人聽見了,可未必領情,狠狠的一跺腳,他也走了。
燕翎一夜沒歇息,老人家身陷大牢,這兒的一幫弟兄們都連夜忙著打聽消息,他怎麼能歇息?
賈秀姑也一夜陪著燕翎,沒歇息,還有一個陪著沒歇息的,那是路英。
天亮了,弟兄們陸續回來了,臉色都不大對,或許因為仍然沒能打聽出消息。
燕翎很過意不去,他說了話:“諸位辛苦,從今天起,讓我……”
陸順截了口:“燕兄弟你要做什麼?”
“從今天起,讓我去打聽……”
“打聽老人家的消息?”當然,這不是多此一問麼?
燕翎道:“不錯。”
陸順遲疑了一下:“燕兄弟,大夥兒不是沒有打聽著老人家的消息,而是不好跟你說……”
燕翎猛可裡站了起來,震聲道:“老人家怎麼了?”
賈秀姑也忙站起:“陸大哥……”
陸順忙道:“兩位別誤會,老人家沒怎麼。”
燕翎神色一鬆:“陸大哥,那是……”
陸順道:“他們說了,老人家完全是受了燕兄弟你的連累,因為你是個殺官的重犯,只要你出首,他們馬上放老人家。”
路英一拍腿道:“沒錯,他們是拿老人家引燕大哥來京,逼燕大哥露面,如今他們知道燕大哥已經到京了。”
燕翎現在很平靜:“陸大哥,這是那裡來的消息?”
“當然是官裡。”
“我知道,我是問那個衙門?”
“那就不知道了,燕兄弟問這……”
“那個衙門出來的這消息,老人家應該就在那兒了。”
路英道:“對!”
陸順道:“可惜不知道。”
“消息總有個來處?”
“地面上的耳語,到今天天亮,就會到處傳到處說了!”
燕翎沒說話。
賈秀姑道:“三哥,那個白素貞知道你到了,她來跟你見面,不是好意。”
燕翎道:“我知道。”
“這也證明她們跟那些亂臣賊子有勾結,老人家是在亂臣賊子手裡。”
誰都沒說話,這是明擺著的,陸順遲疑了一下:“燕兄弟打算……”
燕翎還沒說話,賈秀姑搶了先:“三哥絕不能去,這是他們的毒計。”
路英道:“賈姑娘說得是,誰能擔保他們會放老人家?”
“有人擔保也不行。”賈秀姑道:“還有這麼多事呢!誰去做,老人家要是知道,也不會答應。”
燕翎一直沒說話。
陸順看了看燕翎:“燕兄弟,關係著老人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燕翎道:“我知道……”
“本來是不想告訴燕兄弟的,可是不說也不是辦法。”
“我知道……”
陸順沒再說話。
燕翎又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陸順道:“那就多想想再說,反正不急在這一兩天,好在你不露面,他們絕不會動老人家。”
這應該是實情。
燕翎也知道,憑老人家的修為,他們也動不了他,不抗官是一回事,自保又是一回事。
燕翎道:“最好還是能儘快把老人家救回來。”
賈秀姑道:“對!”
陸順道:“我跟弟兄們馬上再出去打聽。”
燕翎道:“陸大哥,該我去了。”
“不,燕兄弟!你人生地不熟,沒處打聽,再說這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要是他們發現了你,要緝捕你,你是出手還是不出手?”
陸順說的句句都是實情,燕翎沒有說話,他也沒再搶著去,任由陸順帶著弟兄們又出去了,留下來陪他跟賈秀姑的,還是路英。
路英留是留下來了,可沒閒著,燒水、做飯,忙這忙那,全是他。
路英忙去了,屋裡只剩下燕翎跟賈秀姑,姑娘她特別溫柔,看了看燕翎,她輕聲道:
“三哥,你心裡很煩,是不是?”
燕翎道:“還好。”
“別瞞我,我知道你心裡很煩。”
燕翎沒說話。
“別煩,三哥!吉人天相,老人家不會怎麼樣的。”
燕翎沉默了一下,說了話:“我倒不全是擔心老人家。”
“那還有什麼事?”
“‘金’邦敢死軍已經到了京裡,一些亂臣賊子這麼跟他們勾結,朝廷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三哥,那些亂臣賊子一定是大員。”
“怎麼見得?”
“不然不會這麼大膽,也不可能這麼一手遮天。”
“朝廷上的大員不少,只不知道是那些大員?”
“平常百姓們總知道誰忠誰奸,忠良是不會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
燕翎微一怔:“小妹,你怎麼早不說?”
賈秀姑忙道:“三哥,說是這麼說,你可還是不能憑這去救老人家。”
“怎麼?”
“沒辦法確定是那一個,也不知道老人家究竟在那兒,打草驚蛇對老人家可是不好。”
的確,這件事只能認準了再下手。
燕翎沒說話。
“我看還是等陸大哥跟弟兄們這趟能不能帶回消息來再說吧!”
這麼說著話,不知不覺飯好了,路英沒讓等陸順他們,因為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三個人把飯吃了。
吃過飯約摸一盞熱茶工夫,有兩個弟兄先回來了,他倆在城裡吃過飯了,沒帶什麼好消息回來,臉色都不大對。
沒帶什麼好消息回來,臉色還能好到那兒去?
燕翎忍不住還要問:“城裡的情形怎麼樣?”
“沒怎麼樣,只是由耳語變成了傳跟說而已。”一名弟兄道。
燕翎道:“這麼說,京裡的人都知道了。”
“他們不知道還好點,都是吃屎長大的。”另一名弟兄憤憤的說。
“怎麼了?”賈秀姑問。
那名弟兄遲疑了一下:“他們說燕大哥不孝,讓老人家受罪,自己不出頭。”
燕翎道:“也別怪他們,他們不知情。”
路英道:“燕大哥,你可別往心裡去,說不定這是他們想激你露面。”
燕翎道:“或許是,可是他們這一著真厲害,也真用對了。”
路英忙道:“燕大哥是說……”
“兄弟,我不能不往心裡去。”
賈秀姑道:“三哥……”
“小妹,我要是落個不孝的名兒,往後我說什麼,誰還會聽我的?”
“不會的,三哥!大夥兒都知道你……”
“誰知道?小妹,大夥兒都知道我殺官,有幾個知道我殺的是亂臣賊子?”
賈秀姑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路英道:“燕大哥,你要是去,可是正中了他們的毒計。”
“我知道,兄弟!我要是不去,也正中了他們的毒計。”
賈秀姑道:“那寧可不去!”
“小妹,我不能。”
“三哥……”
“小妹,不要再說了。”
“那好,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