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手馬飛虹被人家冷落在觀外,他臉上深沉的不見一絲表情,可也沒拿人家如何:摸摸下巴,嘿然乾笑道:“陸總管,咱們也該走了。”
說完,有意無意朝枯竹二老點點頭,逕自率著銅沙島的人離去。
竹五娘冷冷的道:“人家都已走了,咱們還不走麼?”
竹老大陰沉的道:“不錯,咱們也該走了。”
竹五娘道:“老婆子還有事去,要先走了。”說完,回頭朝那青衣少女道:“青青咱們走!”
正待轉身離去,竹老二急忙朝竹老大以目示意。
竹老大點點頭,沉聲道:“五娘,且慢!”
竹五娘停步道:“還有什麼事?”
竹老大望望通天觀,說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到山下再說。”
竹五娘不耐的道:“有話這裡說也是一樣,老婆子還要趕到膠州辦一件事去。”
竹老二望望竹老大,說道:“五娘既然還有事去,老大就在這裡說吧!”
竹老大枯瘦的臉上,一片冷漠,說道:“五娘膠州只怕去不成了。”
竹五娘道:“為什麼?”
竹老大道:“因為幫主另有差遣。”
竹五娘冷哼道:“老婆子來的時候,怎的沒聽幫主說起?”
竹老大道:“我現在告訴你也是一樣。”
竹五娘臉色一沉,道:“那可不成,老婆子膠州非去不可。”她似是急欲離去,一拉竹青青纖手,回頭道:“就是有事,也要等我膠州回來再說,你們留下記號,老婆子自會找去的。”
竹老大突然冷喝道:“站住!”
竹五娘怒嘿道:“你是對誰呼喝?”
竹老大賄沉一笑,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塊焦黑竹牌,徐徐說道:“五娘請看,這是什麼?”
竹五娘目光和竹牌一對,心頭不覺一震,吃驚道:“枯竹符令!”
竹老大冷冷道:“不錯,見令如見幫主,凡是本幫中人,一律均須聽候差遣。”
竹五娘一張乾癟的老醜的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果然手拄竹杖,朝竹牌低頭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屬下恭聆差遣……”
就在她低頭躬身之際,竹老二一閃而至,疾快無倫的撲向竹五娘,舉手一掌,朝她後心劈落!
這一情形,瞧得隱身樹上的三人,大感驚奇!
但見竹五娘身形一偏,斜閃出八尺多遠,口中喋喋怪笑道:“老大、老二,和我老婆子同門幾十年,你們還當我看不出來?”
竹老大厲聲道:“你敢違抗枯竹符令?”
竹老二道:“老大,今日放她不得?”
竹老大竹牌一舉,喝道:“竹五娘背叛本幫,你們還不把她拿下?”
八名身穿竹布長衫的漢子,立即褪下刀鞘,四面圍了上去。
竹五娘竹杖一頓,雙目精光暴射,冷喝道:“誰敢阻擋我老婆子?”一面低喝道:“青青,只管跟我走。”
竹老大怒喝道:“幫主符令在此,你們還怕什麼,她師徒背叛本幫,格殺勿論。”
喝聲出口,突然一提真氣,身子凌空飛撲而起,“呼”的一杖,直向竹五娘,迎面擊來。
竹五娘自發飄飛,竹杖一揮,架開竹老大杖勢,厲聲道:“你們冒充枯竹二老,究竟把老大、老二弄到那裡去了?”
竹老大喝道:“你背叛本幫還敢胡說八道?”
兩人說話之時,已然連發了兩招。
竹老二瞧到竹老大業已發動,腳尖一點,疾快的向竹青青撲來!
竹青青只覺眼前一晃,竹老二已然探臂向自己撲到,心頭大是驚駭,急急向一側閃去。
但竹老二來勢實在太快了,竹青青避讓不及,但聽嘶的一聲,肩上衣衫,已被竹老二手爪,撕破了一塊,只不過毫釐之差,就得抓上竹青青肩頭。
竹五娘瞧的大怒,厲喝道:“青青,這兩個老賊,都交給我好了。”
舍了竹老大,反手一杖,朝竹老二攔腰掃去。
竹老大那肯放過機會,突然飛躍而過,竹杖盡力往前一送,追擊而至。
竹五娘武功確也了得,但見她怒哼一聲,霍地扭過腰來,右手竹杖依然橫掃不變,攻向竹老二,左手一掌,拍在竹老大搗來的竹杖上,把他杖勢盪開了尺許。
竹老二大喝一聲,竹杖乍展,架開竹五娘一杖,立即以牙還牙,揮杖急攻,竹者大不聲不響,跟著攻了上來。
這兩人似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將竹五娘制住,這一聯手,竟然絲絲入扣,威力奇猛。竹五娘怒不可抑,厲笑一聲,竹杖連揮,硬以強勁無倫的杖勢,將枯竹二老兩支竹杖震退。
這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搏鬥,三支竹杖,上下翻飛,呼嘯作響,攻拒之間,互見險象,奇招迭出。方才嶗山派三場比試,只能算是文比,眼前三人,才是真正的捨生忘死之爭!
八名漢子手仗單刀,圍成一圈,誰都弄不清這三位長老,互相攻仟,甚至爆發了激烈的拼鬥,究是為了什麼?
竹青青也亮出了單刀,退到一旁,只是目注場中,瞧著三人惡鬥,每看到師傅遇上危機,心中就怦怦直跳,等到化險為夷之處,才暗暗舒氣。
瞬息之間,三人已力搏了六七十招,竹五娘打的不耐,竹杖左右連挑,封開兩人杖勢,雙肩晃動,突然朝竹老大欺了過去,口中厲聲喝道:“老賊,接我一掌!”
掄手一掌,當胸擊去。這一掌不帶絲毫掌風,去勢奇快,竹老大避無可避,迫得只好舉杖硬接。雙掌乍接,發出“拍”的一聲脆響,竹五娘雙足移動,連退了三步,一張醜怪臉上,了無血色,滿頭白髮,顫動不休。
竹老大功力較深,也被震的血氣翻騰,後退了一步,尤其在雙掌接實之時,感到掌心微微一麻,心頭不覺大驚,他自然知道竹五孃的“青竹刺”,劇毒無比,除了她秘製解藥,無物可解,人未立穩,猛的竹杖一揮,從杖頭噴射出一股黃煙,直向竹五娘頭臉灑去。原來他竹杖中藏有毒粉,方才對付嶗山道士都不曾使用,這回卻對竹五娘使了出來。
竹五娘正在往後連退,那想閃避的開,但覺鼻中聞到一股異味,立時一陣昏眩,身子搖了兩搖,砰的一聲,跌坐下去。
這原是轉眼間的事,竹老二找到機會,立時舉杖朝她背後擊去。
竹青青睹狀大駭,尖叫道:“二師伯,不要傷我師傅。”
嬌軀急縱,宛如飛鳥投林一般,朝竹老二飛掠過去。
竹老大同時沉喝道:“老二住手。”
竹老二及時收手,已是不及,拍的一聲,擊在竹五娘後心,他力道已然減輕,竹五娘還是承受不起,哇的噴出一口鮮血,立時昏死過去。
竹老二反手一擊,朝掠來的竹青青揮去,口中冷喝道:“誰是你二師伯?”
竹青青不防竹老二會驟然向自己出手,一掌擊中肩頭,被他打得翻了一個筋斗,震退出數步之外。
竹老二收回竹杖,望著竹老大嘴皮微動,以傳音道:“老大還留她作甚?”
竹老大同樣傳音答道:“我中了她青竹刺,非她解藥不可。”
竹青青顧不得自己是否受傷,連爬帶奔,撲到師傅身邊,哭道:“師傅,師傅,你怎麼了?”
竹五娘悠然醒轉,冷聲道:“孩子,別哭,師傅很好。”
竹老大臉色陰沉,緩步走到竹五娘面前,冷聲道:“五娘,你吸入我毒粉,可知不出半個時辰,就得全身麻痺而死。”
竹五娘尖笑道:“老賊,你莫忘也中了我的青竹刺。”
竹老大道:“咱們不妨來個交換。”
竹五娘目露怨毒,冷厲的道:“交換什麼!”
竹老大陰聲道:“自然是解藥了。”
竹五娘尖笑道:“你很怕死?”
竹老大道:“你好像不怕?”
竹五娘多說了幾句話,但覺喉頭一甜,滿嘴都是血腥味,心知自己傷的極重,強行把一口逆血,嚥了下去,說道:“如何交換法子?”
竹老大道:“咱們各把解藥交給青青,由他作中間人,你總可以放心了。”
竹五娘道:“好,就這樣辦。”伸手入懷,緩緩摸出一個磁瓶,口中叫道:“青青,你過來。”
竹青青答應一聲,堪堪俯下身去。
竹五娘霍然站起,口中尖笑道:“老二接著!”
右手五指一攏,捏碎磁瓶,振腕朝竹老二打去,磁瓶一碎,瓶中藥未隨風飛散,一把碎磁片打中,青芒飛灑,少說也夾雜了有七八支青竹刺。
竹老二不妨她有此一著,心頭大吃一驚,身子一側,閃電般橫掠出去。
竹老大看她捏碎磁瓶,心中已知蹊蹺,急急問道:“五娘,解藥呢?”
竹五娘白髮顫動,本來已經醜惡的臉上,更顯得獰厲,呷呷尖聲大笑道:“解藥,你不是看我交給老二了麼?”
竹老大不是傻子,焉會聽不出竹五娘言中之意?她捏碎磁瓶,是不讓自己得到解藥,剎那之間,他枯瘦的臉頰上,肌肉一陣抽搐,厲喝道:“你……你真該死!”
抖手一杖,直向竹五娘兜胸搗下。
竹青青瞧的大駭,手中單刀,盡力朝杖上架去,口中尖叫道:“莫要傷我師傅!”
竹老大雙目滿布紅絲,暴喝一聲:“丫頭找死。”
竹杖順勢一挑,把竹青青震退了幾步,一柄單刀脫手飛出。杖頭一震,重又朝竹五娘砸來。
竹五娘手足麻痺,已是動彈不得,坐在地上,厲聲道:“老賊,你也活不過今……”
“晚”字還沒出口,撲的一聲,竹杖擊中左肩,身形一歪,張嘴噴出一口狂血,登時死去。
竹青青駭得一呆。縱身撲到竹五娘身邊,跪到地上,抱著屍體,尖叫道:“師傅,師傅,你不能死……”
竹老大一杖擊斃竹五娘,心猶未甘,猛地跨上一步,獰笑道:“小丫頭,你跟老虔婆去吧!”
杖交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一併,疾向竹青青背後點去。
就在此刻,他點出的右手,突覺肩頭一麻,不由自主的往下垂去,用力一抬,整條右臂廢麻若廢,那想拿的起來?心頭驀然一驚,急急回目瞧去,日光之下,但見一雙銀色峽蝶,翩然朝一棵大樹上飛去。
他見多識廣,看出那隻銀色峽蝶來的古怪,不覺仰臉喝道:“什麼人躲在樹上,暗箭傷人?”
只聽樹上嬌哼一聲,道:“是我,又怎樣?”
“刷”的一聲,一條嬌小人影,從樹上飛掠而下,落到地上,那是一個嬌美如花的少女!
原來凌杏仙隱身樹上,眼看竹老大驟下毒手,朝竹青青背後點去,再也忍耐不住,她手上早就握著一支迴風蝶,脫手打出,救了竹青青一命。
此刻經竹老大一喝,就挺身躍出,尹翔、嶽小龍一見凌杏仙飛身而下,也只得跟了下去。
竹老大先前被人家一舉傷了右手,只當來的是什麼高人,這時看到掠下樹來的一女兩男,年紀極輕,心頭甚是忿怒,枯瘦的臉頰上掠過一抹殺氣,目注凌杏仙,喝道:“女娃兒,你用什麼暗器,傷了老夫右臂?”
說話之時,緩步直對凌杏仙走去。
凌杏仙道:“你殺了人家師傅,還要殺人家徒弟,姑娘瞧不慣你這樣心狠手辣,哼,你管我使的是什麼暗器。”
她仍毫無江湖閱歷之人,眼看著人家逼近,還是絲毫沒加防範。
尹翔目光銳利,早已看出竹老大不懷好意,急聲叫道:“大妹子快些閃開……”
他雖然洞悉先機,招呼凌杏仙后退,但竹老大右臂被凌杏仙暗器所傷,心頭殺機已動,行動奇快,猛然跨上一步,左手竹杖猛向凌杏仙劈了過來。
凌杏仙嬌笑道:“我早知道你居心巨測!”
不退反進,身形一偏,疾逾飄風,朝竹老大身邊欺去。身法奇快,青影一閃,入已欺近,纖纖玉指,已然朝竹老大執竹左臂點到。要知岳家閃電劍法,講求出劍快速,身法自然也非快不可,她使的正是閃電身法,自然迅疾無倫,但她點出的這一指,手法更是怪異,那就是跟奕仙樂天民學來的三十六手點穴手法。
竹老大萬沒想到對方身法如此迅快,微一怔神。凌杏仙業已欺到面前,但覺左手“臂儒穴”上一麻,匆忙中一吸氣,身形向後倒飛出去。
這一攻一退,看似簡單,實則所用身法,都是極上乘的武功;但在竹老大疾退之際,手中竹杖“拍”的一聲跌落地上。
原來“臂儒穴”被凌杏仙怪異手法點中,手上力道頓失,一條左臂也登時垂了下來,人雖疾退出去,但兩手若廢,那裡還有動手之能?
這原是轉眼工夫的事,那邊竹老二也同樣吃了大虧。
原來竹老二眼看老大朝凌杏仙緩步逼近,尹翔出聲叫喊,大家目光,都投注到竹老大和凌杏仙身上,他立身之處,和嶽小龍不過一兩丈距離,他為人陰險,這一機會,那肯放過?
口中陰森一笑,欺身直上,斗然一杖,朝嶽小龍背後橫掃過去,杖勢出手,口中才喝道:
“小子看杖!”
這一杖陰險狠辣,蓄勢而發,端的凌厲已必,但聽杖頭帶起嘯風,迅如擊電,等到喝聲入耳,嘯風及身,杖勢已然掃到!
嶽小龍雖已覺出竹老二出手一杖,來勢甚勁,但卻不肯閃避,身軀電擊,霍地轉過身去,右手三個指頭一探,朝杖頭撮去。這一下出手更是怪異,卻又奇快絕倫,竹老二劈來的竹杖,居然被他三個指頭撮個正著,抓到正中!
竹老二一但覺手中一沉,杖頭已被對方抓住,心頭方自一驚!
只聽嶽小龍大喝一聲:“去吧!”
揮手朝外丟去!這一記,正是奕仙樂天民在玲瓏仙館走廓上,把齊少宸丟下樓的手法,試想憑竹老二(其實他並不是竹老二)的能耐,如何避讓得開?別說想運力奪回竹杖,就是要待放手,都嫌不及,但覺杖身一震,連人帶杖已被對方挑了起來,呼的一聲,往後直飛出去。
這和凌杏仙一指點傷竹老大,幾乎是同一時間的事!
尹翔瞧的哈哈大笑道:“賢兄妹一招克敵,好俊的手法!”
竹老二人隨杖飛,半空中施展千斤墮身法,往下直落,但已被人家摔出一丈來遠,心頭暗暗凜駭,猛地竹杖一頓,雙目精芒亂射,朝八個大漢沉喝道:“上!”
他當然不好意思喝出“大家上”,但只此一字,已經夠了!
八名大漢轟應一聲,手中單刀一緊,扇形般朝三人圍攻上來!
尹翔大笑一聲道:“你們是想群毆了!”
凌杏仙發急道:“尹大哥快別出手,我要拿他們試試呢!”
話聲甫落,玉手連揚,三枚迴風蝶連翻振翅而出。
竹老二雙肩一晃,揮杖朝凌杏仙撲來,但他為人機警,驟聽凌杏仙喝聲,又見她打出三枚銀色暗器,急切之間,無暇多看,口中冷笑一聲,舉杖就磕!他不磕倒也罷了,這一磕,兩支迴風蝶被他杖磕飛出去,劃了一個瓢形。從抖刺裡飛出,朝兩名大漢臂上叮去,另一枚迴風蝶,卻悄聲無息的叮上他右臂。
竹老二驟然感到右臂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整條手臂登時一麻,五指無力,竹杖往下落去。心頭不覺大震,急迫中,左手一抄,接住竹杖,雙足猛頓,往後暴退。
這時已有兩名大漢,撲到嶽小龍身前。
嶽小龍也不打話,側身欺進,右手一探,抓住一名大漢右腕,抖手揮出。緊接著一個轉身,又抓住另一名大漢左臂,同樣一抖手,也把他丟了出去。
他初次施展奕仙樂天民的擒拿手法,當真得心應手,靈巧已極!
兩名枯竹幫弟子論武功原也不弱,但到了他手上,就像草稿人一般,信手抓來,隨手丟出,看去輕便俐落,好像絲毫不費力氣。
凌杏仙玉手連揮,三隻銀色峽蝶,迴翔飛舞,去而復回。不過轉眼工夫,除了被嶽小龍摔出去的兩名漢漢子以外,其餘六名大漢連同竹老二,全都右臂下垂,再也舉不起來,手中兵刃,紛紛落地。
竹老大兩臂全廢,竹老二一臂下垂,但人家三個人中,還有一個負手旁觀,並沒出手。
竹老大臉色陰沉,低聲道:“老二,走!”
竹老二微一頷首,左手取出一支竹哨,兩道人影疾掠而起,同時響起了尖銳刺耳的哨音。八個大漢聽到哨音,宛如一陣飈風,緊隨枯竹二老而去。
通天觀前一片草地上,如今只剩下竹青青半跪半伏,抱著她師傅屍體,嚶嚶哭泣。
凌杏仙心軟,瞧她哭的傷心;心頭大是不忍,走了過去,柔聲說道:“小妹子,不用哭啦,人死不能復生,哭有何用?你要好好保重身子,替你師傅報仇才是。”
竹青青突然抬起頭來,拭拭淚道:“姐姐救我一命,我心裡感激的很,但我師傅這仇,只怕報不成了……”
說到最後一句,竟又流下淚來。
凌杏仙道:“為什麼?”
竹青青含淚道:“師傅被他們害死,但大師伯手上有幫主的枯竹符令。”
尹翔大笑道:“姑娘還認為他們兩人真是枯竹二老麼?”
竹青青方才曾聽師傅說過,但還只當是師傅氣憤之言,此刻聽尹翔也這般說法,心中大疑,凝目問道:“怎會不是?”
尹翔道:“貴幫枯竹二老,月前赴銅沙島參加開山大典,誤服迷仙酒,至今猶昏迷不醒,躺在銅沙島地窖之中,這兩人乃是朱衣門下爪牙,假冒二老的。”
竹青青聽的疑信參半,望著尹翔眨眨眼睛,間道:“如果你說的屬實,這該是銅沙島十分機密的事了。不知你如何會知道的?”
尹翔暗暗讚道:“此女年紀不大,心思倒是縝密得很!”一面微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銅沙島此舉雖極隱秘,但總有知道的人,令師被害的原因,就是令師已然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不得不在此地殺以滅口。”
竹青青想了想,點點頭,道:“不錯,師傅方才確實說過,她老人家和大師伯、二師伯同門數十年,那會看不出來,這麼說,這兩個老賊當真是假冒的人了。”說到這裡,朝三人檢襖一禮,說道:“小女還沒請教三位尊姓大名?”
尹翔道:“在下尹翔,他叫嶽小龍……”
凌杏仙搶著道:“我叫凌杏仙……”
竹青青道:“小女記住了,咱們後會有期,我要走了。”
說完,俯身抱起竹五娘屍體,飛也似的朝山下奔去。
凌杏仙望著她後形,低低的道:“真可憐!”
尹翔道:“此女外柔內剛,方才我們和她說的幾句話,已經激發了她替師傅報仇之念。”
凌杏仙道:“唉,我們這就害了她了,她可不是枯竹二老的對手。”
尹翔搖搖頭道:“我的看法不是這樣,她心思細密。也許另有復仇之道。”
嶽小龍惦記著綵帶仙子交待自己求藥之事,怕耽誤了時間,這就說道:“這裡已經沒有事了,我們還是到乳山碧去吧!”
但耳邊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早就沒你們的事了。”
嶽小龍聽出這說話的正是風三的聲音,但看尹翔和凌杏仙好像並沒聽到一般。
尹翔點點頭道:“走,咱們馬匹還在前面樹林裡呢。”
三人回到林下,牽出馬匹,各自翻身上馬,循著山徑,一路往北趕去。
從嶗山互乳山砦,少說也有一二百里路程,他們依照風三指點,翻山越嶺,直到第二天傍午,才趕到乳山碧,這是嶗山山脈中的一個小小山村,四周圍以木柵。
三人到村口,跳下馬背,尹翔走上幾步,朝一個老人拱拱手道,間道:“借問老丈一聲,這裡可有一位姓諸的地理先生?”
那老人道:“有,有,他常來這裡,替村子裡的人看病。但卻不住在這裡。”
尹翔道:“不知這位諸先生住在那裡?”
那老人伸手朝北一指,說道:“從這裡去,不到孤山,你們可以看到一座茅屋,就是他的住所了。”
嶽小龍問道:“請問老丈,還有一位姓葛的先生,不知住在那裡?”
那老人笑道:“客官問的就是他了。”
接著問道:“你們到底是找他看風水?還是找他治病?”
尹翔道:“這有不同麼?”
那老人笑道:“自然不同,你們如是找他看風水,就該稱他諸先生,但如是找他看病,那就得稱他葛先生了。”
凌杏仙聽得好奇,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老人笑笑道:“原來三位並不知道諸葛先生的來歷。”
嶽小龍心中暗想,“原來這位人既不姓諸,也不姓葛,而是複姓諸葛。”
凌杏仙道:“他姓諸葛麼?”
那老人搖搖頭,笑道:“他叫諸葛丹,其實並不姓諸葛。”
凌杏仙道:“那麼他姓什麼?”
那老人道:“這個就不知道了,他叫諸葛丹,是為了懷念他三位師傅。從前咱們這裡有一個姓葛的大夫,醫道極精,孤山有一位姓諸的先生,精幹堪輿之術,諸葛先生跟他們兩人學藝,所以找他看風水,要稱他諸先生,找他治病,就得稱他葛先生。”
嶽小龍道:“原來如此。”
凌杏仙問道:“老丈不是說他有三位師傅麼?”
那老人道:“是、是,諸葛先生又拜了嶗山一位叫丹霞子的道長為師,就自稱諸葛丹。”
尹翔拱拱手道:“多承老丈指教。”
那老人看三人要走,又道:“三位知道他住在那裡麼?”
凌杏仙道:“老丈方才說過,他住的地方從這裡去,孤山不到。”
那老人連連點頭,笑道:“是,是,老朽方才已經說過了,他就住在孤山不到,你們從這裡去,沒有多遠,就可以看到他的屋子,竹籬茅舍,四周種著不少藥草,最好找也沒有了。”
尹翔道:“多謝老丈。”
那老人又道:“老朽就住在這裡,三位隨時來,都可以找到老朽,沒事時,常來聊聊,老朽反正就是一個人,不聊也是閒著。”
凌杏仙心中暗道:“這老頭說話真有些嚕嘮。”
三人別過老人,走沒幾步,就聽那老人追了上來,叫道:“喂,喂,三位慢走。”
那老人道:“諸葛先生沒有熟人陪去,他是不替人看病的,三位要是沒人引介,那就說老朽介紹去的好了。”
嶽小龍想起綵帶仙子曾說過謝無量看完書信,就會和自己同去之言,那麼這老人說的沒有熟人陪去,不替人看病,倒是可信,這就拱手問道:“老丈如何稱呼?”
那老人笑道:“你只要說乳山砦的孫老頭介紹你們去的就好。”
嶽小龍道:“在下記住了。”
凌杏仙道:“龍哥哥,我們快走了。”
三人牽過馬匹,翻身上馬,循著山徑趕去。
翻過山岡,又繞過山腳,少說也有六七里遠近。果見一座小山麓下,修篁千竽,築著三間茅舍,不用說那是諸葛盧了!
三人到得籬前,一齊躍下馬背,拴好馬匹,但見籬門敞開,一片藥圃,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草藤蔓,白石小徑,迂迴其間,饒有清趣!
中間三間茅舍,簷前放著藥鋤鐵鏟等物,兩扇木門也敞開無阻,從籬外一直可以看到屋中木桌木凳,但卻無一人。
尹翔走在前面,穿過藥圃,在門前停了下來,問道:“請問諸葛先生在家麼?”
屋中靜悄悄的不見有人回答。
尹翔在門口等了半晌,忍不住又問了一聲:“諸葛先生在家麼?”
屋中依然沒人回答。
嶽小龍走上一步,低聲道:“只怕諸葛先生出去了。”
尹翔搖搖頭道:“諸葛先生要是出去了,定會把門掩上,這情形,屋中不會沒有人在。”說到這裡,提高聲音順道:“裡面可有人麼?”他連問三聲,依然不見有人答應,心中暗暗奇怪,回頭道:“咱們進去。”
說完,舉步走了進去。嶽小龍、凌杏仙跟在他身後,相繼跨入屋中。
客堂上,陳設雖極簡陋,卻打掃得甚是乾淨,使人有恬淡隱逸之感。左右兩邊,是兩個廂房,右廂房門虛掩,左廂門口,垂著一道布簾,聽不到絲毫聲息,敢情當真沒人在家了!
尹翔走近右廂,伸手推開房門,探頭進去。裡面地方不大,僅有一張竹床,和凌亂雜物,不像是諸葛先生的臥室,那定是一人睡的地方。
凌杏仙看他推門張望,悄聲問道:“裡面沒有人麼?”
尹翔搖搖頭道:“沒有。”
嶽小龍走近左廂,伸手掀開布簾,往裡面看了一眼,放下布簾,低聲叫道:“尹兄。”
尹翔回頭道:“什麼事?”
嶽小龍道:“看來諸葛先生可能病倒了。”
尹翔道:“怎麼,他在裡面?”
嶽小龍點點頭,道:“躺在床上。”
尹翔突然感到有溪蹺,急急說道:“咱們進去瞧瞧。”
說著,當前掀簾而入。
這左廂正是諸葛先生的臥室了,靠壁處放著一張木榻,桌上放了不少書籍刀圭,四面壁架上,盡是大大小小的各式藥瓶,顯得甚是凌亂。
木榻上,果然蒙被躺著個人,榻前端端正正放一雙沾滿了泥巴的靴子,此人不問可知,當是諸葛丹無疑!
尹翔走近榻前,舉手掀開棉被,這一掀,凌桔仙第一個驚叫出聲,腳丁”忍不住直往後退,朝嶽小龍身邊偎去。
原來榻上直挺挺躺著一個花白鬍子的老者,此人敢情業已死去多時!
人死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這老者一張瘦削臉,肌肉扭曲,色如藍錠,雙手掩胸,連指甲都色呈暗藍!
尹翔皺皺眉,道:“他是中毒死的!”
凌杏仙想起自己和龍哥哥兩人,曾在鎮江親眼看到惡鬼車敖毒發的形狀,也是全身發藍,和這老者十分相似,這就說道:“又是銅沙島把他害死的,龍哥哥,你還記得不?惡鬼車敖那天毒發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嶽小龍憤然道:“銅沙島到處肆虐,好像對什麼人都不肯放過!”
尹翔拉起棉被,蓋住諸葛先生頭臉,心中兀自覺得可疑,暗想:“師傅要自己巴巴的趕來,找這位看地理的諸先生,曾說他精通藥性,還指望他能針對銅沙島迷神毒藥,配製出解藥來。”他要是沒有配製解藥的能耐,天下之大,師傅決不會要自己來找他,他若有解除銅沙島毒藥的能耐,那就不至於輕易被銅沙島毒死。”
越想越覺事情可疑,忍不住又掀開棉被,伸手往諸葛丹胸口探去。
嶽小龍道:“尹兄當心染上了毒。”
尹翔笑道:“不要緊,我手上早就套上鹿皮手套。”
說著,以輕移開諸葛丹掩在胸口的雙手,探人懷中摸去。這一摸,但覺胸口冷如冰,那還有假?暗暗嘆息一聲,重又替他拉上棉被,緩緩直起腰來,當他目光瞧到架上藥瓶,突然心中一動,暗想:“師傅指望他配製解藥,人死了,自然也成了泡影。但綵帶仙子要嶽小龍來向他求取的,不知是什麼丹藥,這上面放著許多藥瓶,也許可以找到了。”一念及此,這就朝嶽小龍問道:“嶽兄可知仙子要你來取的,是什麼藥嗎?”
嶽小龍道:“兄弟不知道,仙子給謝觀主的信上,定然寫清楚了的。”
尹翔道:“你快拆開來看看。”
凌杏仙道:“是啊,諸葛先生已經死了,咱們總得找到了才行。”
嶽小龍點點頭,急忙探手入懷,取出綵帶仙子的書信,撕開封口。信上前面一段是述說銅沙島主,因嶗山派八卦門來曾參與開山大典,已派黑衣堂主班遠向兩派釁霧,希望謝觀主暫為了忍耐,切勿爭一時之意氣。
後面說起目前武林,危機已迫眉睫,少林、武當兩派,首當其衝,兩派掌門,可能已為賊黨所乘。自己派嶽小龍前來,向孤山處士求取“散功散”解藥,希望他能同往孤山一行等語。
凌杏仙湊著頭,看到這裡,就急著說道:“尹大哥快找,是‘散功散’的解藥。”
三人分頭朝壁架上找尋。但覺架上藥解凌亂,好像已經有人翻過,取走不少藥瓶,留下許多空位。找了半天,仍然找不到“散功散”的解藥。
凌杏仙氣道:“龍哥哥,我看不用找啦,在我們之先,一定已經有人來過了,這人一定還是個內行,取走了諸葛先生許多藥瓶。”
嶽小龍道:“這人會是誰呢,莫非是他親信之人……”
尹翔想起右廂那張竹榻上,放著一堆棉絮,和雜亂的衣衫,不覺接口道:“不錯,這人放下諸葛先生屍體不顧,就偷了他的貴重藥品跑了。”
正說之間,尹翔忽然攏了攏手道:“有人來了,我們退出去。”
三人匆匆退出,回到客堂,果見山腳不遠,正有兩人抬著一口棺木,朝籬笆奔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穿灰衣布褲的童子,一邊拭著汗水,一邊領著兩人,把棺木抬進籬笆,抬進客堂,說道:“你們就把棺材放到這裡好了。”
那兩個拾棺木的人,果然聽他指揮。把棺木放到中間。
尹翔暗暗忖道:“這童子大概是諸葛先生的藥童了,這麼看來,偷藥的並不是他了。”
那藥童雙目紅腫,等棺木放好,望了三人一眼,問道:“你們是做什麼來的?”
尹翔連忙拱拱手道:“請問小哥,葛先生在家麼?”
他這話正是表明自己三人,並沒到左廂去,不知道諸葛丹已經死了。
那藥童望了尹翔一眼,怒哼道:“諸葛先生被你們毒死了,還假惺惺的作甚?”
尹翔故作吃驚道:“小哥,你這話從何說起,在下三人,是求葛先生來的。”
那藥童一臉仇恨之色,憤憤的道:“難道你們不是銅沙島來的?”
凌杏仙道:“誰說我們是銅沙島的人,你大概認錯了人。”
那藥童哼了一聲,再也不理三人。轉過身去,朝兩個漢子道:“李大哥、王大哥、你們幫個忙,把先生的屍體扛出來可好?”
兩個漢子答應一聲,正待朝裡行去。
那藥童又道:“慢點,你們千萬別碰了先生屍體,也不可揭開棉被來,就用棉被裹著,扛出來好了。”
說著,領了兩個漢子,往左廂走去。
凌杏仙道:“尹大哥,咱們走吧!”
尹翔道:“慢點,咱們再等一等,找機會再問問那童子。”
凌杏仙道:“是了,說不定那散功散的解藥,是他收藏起來了。”
尹翔示意嶽、凌兩人,一起退出客堂,在簷前站定。
只見那兩個漢子扛著諸葛丹屍體出來,放進棺木。
一個漢子問道:“青哥兒,要不要釘上棺蓋?”
那藥童搖搖頭,道:“這時候還不能釘,先生臨死的時候說過,那惡人今天要來,不讓他們親眼看到,他們不會相信的。”
三人忙著掛起靈篩,在客堂上佈置起靈堂。
尹翔聽那藥重的口氣,心中不覺一動,暗道:“諸葛丹中毒身死,人已死了,還管人家相信不相信作甚?”
凌杏仙悄聲道:“銅沙島來的不知是什麼人?待會咱們要不要躲起來?”
嶽小龍道:“咱們站在這裡,可以看出老遠,且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再作道理。”
話聲甫落,只聽凌杏仙噫了一聲道:“龍哥哥快瞧那不是姓孫的老頭麼?”
嶽小龍依言瞧去,看到三人還指點自己三人前來的那個姓孫的老頭,一路急匆匆的朝這裡趕來。
孫老頭一腳跨進籬門,看到三人還站在簷下,不覺奇道:“三位怎麼站在門口,還沒見過諸葛先生?唉,老朽就是怕你們三位沒有熟人陪同前來,諸葛先生不肯延見,想想放心不下,才匆匆的趕了來,你們果然站在門外,還沒見到諸葛先生。”
他也沒瞧瞧門內已經掛起了靈篩,就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
尹翔抱抱拳道:“老丈這份高誼,在下三人感激不盡,只是諸葛先生已經死了。”
孫老頭聽的一呆,兩顆眼珠瞪得滾圓,驚訝的道:“諸葛先生死了?這……這不可能,他好端端的怎會死了,那是得了什麼急症?”
凌杏仙道:“他是被人家毒死的。”
孫老頭聽的直搔頭皮,一眼看到屋中人,果然掛起了靈幃,點點頭道:“那是真的死了?唉,你們不是找他看病來的?那……那就沒看成了?”
凌杏仙道:“我們找他求藥來的。”
孫老頭在頭上拍了一下,道:“這就是了,老朽也想到你們三個人都好好的老遠趕來,不知是誰找他看病?要藥,這個還不簡單?他藥圃裡種的都是藥草,你們隨便拔幾株就是了。”
凌杏仙道:“不,我們找他是要制好了的丹丸。”
孫老頭熱心的道:“這也容易,你們總知道丹藥的名稱,我去叫小青子替你們找去。”
嶽小龍道:“老丈,不用了,諸葛先生屋中有許多藥丸,已經被人竊走了。”
孫老頭瞪眼道:“被人竊走了?你們知道是誰竊去的?”
嶽小龍聽的暗暗好笑,道:“這個我們就不知了。”
孫老頭聳聳肩道:“你們不知道是誰竊走的,那就追不回了。”他看看三人站在簷下,忍不住埋怨道:“小青子也真是的,你們遠道而來,不管怎樣,總是諸葛先生的客人,不搬幾個凳子出來,讓你們歇息,連茶也不倒一碗。”
這考頭真是嚕囌,人家死了人,那有工夫搬凳子倒茶?
尹翔忙道:“老丈,咱們在這裡站站就好,青哥兒一個人都忙不過來,別去打擾他了。”
孫老頭聽的連連點頭,陪笑道:“三位真是好人,這話不錯,小青子今年還只有十五歲,他八歲就跟諸葛先生,如今諸葛先生死了,他確實傷心的很,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這老頭只要和他搭上話頭,就沒個完?
正說之間,只見前後兩個村中,不少人聞訊趕來。
但聽有人說道:“葛先生會急病死了,真是皇天不長眼睛。”
另一個道:“葛先生是咱們村子裡大大的好人,他死了,咱們總得送送他的終。”
第三個道:?“葛先生要是再活多幾年,小青子也出道了,咱們村裡就不愁沒人看病了。”
這一簇人,少說也有一二十個,一路七張八嘴說著,進入籬門。
孫老頭跟這個點頭,那個抱拳,等這簇人一齊走進屋去,才悄悄說道:“三位也別老站著,還是找個地方歇歇,待回村子裡的人都會趕來,咱們這裡都是些莊稼人,見了外客,不懂得招呼。來,老朽替你們帶路,那邊有個小池塘,是諸葛先生釣魚的地方,就清靜得多了。”
他不待三人回答,就在前面引路。尹翔、嶽小龍、凌杏仙三人情不可卻,只好跟著他身後走去。
諸葛先生這片藥圃,小徑曲折,地方不大,卻佈置得饒有幽趣。
走沒多遠,果見一方青草池塘,圍以垂楊,岸邊還不規則的放置了幾方大石,可供人坐歇。
池中水色澄清,不少小魚在水面上爭著落花,見人不驚。
孫老頭連連招呼道:“三位請坐,隨便坐咯!”
凌杏仙吹吹石上的灰沙,臨水坐了下來,說道:“這地方真還不錯。”
孫老頭笑道:“這裡是諸葛先生垂釣的地方,這些魚都是他養的,所以不避人,他垂釣說來好笑,有餌、沒有鉤。”
凌杏仙道:“沒有鉤,怎麼釣得起來?”
孫老頭笑道:“他又不是真的釣魚,只是用餌餵魚,逗著魚玩,他說,天下唯有逗魚玩,才能夠領略靜中佳趣。”
凌杏仙折了一支垂柳,在水中撥著,一面點頭道:“這話有些道理。”
孫老頭聽的高興,又道:“諸葛先生最討厭的就是鳥。”
凌杏仙偏著頭問道:“為什麼呢?”
孫老頭笑嘻嘻的道:“你看,這裡可有鳥?”
凌杏仙經他一說,舉目四顧,樹林之間,果然聽不到鳥的聲音,不覺奇道:“果然沒有聽到烏雀鳴,這裡沒有鳥麼?”
孫老頭笑道:“諸葛先生最痛恨的就是烏,所以一見到鳥,就用石子打,他一生除了菜蔬,就吃鳥肉。你想,幾十年下來,這一帶的鳥,不是被他嚇跑,就是被他吃掉了。”
凌杏仙覺得諸葛丹也是個怪人,好奇的問道:“諸葛先生痛恨鳥,一定有他的理由了。”
孫老頭道:“自然有,這裡不少藥草,都是罕有的珍品,越是珍品,越不容是培植,難得有一支嫩苗,烏就偏偏找這些嫩苗去啄。還有些藥材,是要等結了果實,才能入藥,你好不容易培植了幾年,等結了果實,還沒成熟,鳥就先下手力強,老實不客氣的把果實吃了,你說氣不氣?”
凌杏仙道:“難怪他要對鳥恨之入骨髓。”
孫老頭道:“諸葛先生從小學會打鳥,一把石子,就可以打下十幾只鳥來,小青也行,手指扣著石子,只要被他看到,不怕它飛的多快,都打的下來。”
尹翔、嶽小龍聽倆人聊著,也就沒有開口。
這時果然前村後村的人,敢情聽到了諸葛先生的死訊,扶老攜幼,紛紛趕來祭奠。有的磕完頭就走,有的前村人碰上後村人,就站下來寒暄,有的老太婆碰上了老太婆,那就東家媳婦,西家女兒,說個沒完,亂哄哄的人聲,不時因風傳來。
孫老頭搖搖頭道:“諸葛先生是個愛情靜的人,這些人真也不知趣,吵得他耳朵都聾了。”
凌杏仙道:“人死了,還聽得見?”
孫老頭道:“自然聽的見,他心還沒死呢!”
尹翔心中不覺一動,細看孫老頭只是一個老村夫,實在看不出他有何異處?
驀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似朝茅舍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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