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年的除夕前就會開始下雨,今年也不例外,除夕前兩天,雨點兒就滴滴答答要死不活地落下來,逛街不方便,逛百貨公司沒興趣,坐麥當勞大吵,看電影無聊,所以,方拓就乾脆把車子停在立體停車場的最頂層,兩人就待在車裡看雨。
偷觀方拓默默地抽著煙,「你很無聊嗎?」舒純雁悄聲問。
「不會,只是……」方拓又吸了口煙。「不太習慣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唔……」方拓沉吟。「很平靜、很安詳、很溫柔……我也不太會形容,因為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那……」她伸手過去握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他立刻反握回來。「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方拓笑了。「應該是喜歡吧-否則我早就睡著了。」
「我也很喜歡!」舒純雁凝視著平靜的雨勢。「雖然沒幹什麼,只是呆呆的坐著,但這樣就讓我好象全身都漲滿了幸福的感覺,真希望這種時光能永遠持續下去。」
方拓捻熄了香菸,然後輕撫著她的臉頰。「只要-想就可以了。」
舒純雁注視著他,眼底有份淡淡的憂慮。「可是……」
抬起她的下巴,方拓仔細地在她臉上端詳。「-在擔心什麼嗎?」
舒純雁輕嘆。「我媽媽明天就回來了。」
「哦……所以?」
「我媽媽一定會堅持要我們分開的。」
方拓點點頭。「所以?」
舒純雁雙眉一揚,原本要大聲抗議的,可是轉念一想,隨即又平靜了下來。
是啊!媽媽要他們分開,那又怎麼樣?他們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分開的,她早就明白了不是嗎?無論是老師反對、同學反對、好友反對,或是親人反對都一樣,他們都不可能分開的!
於是她笑了。「沒什麼,只是告訴你一下,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我媽媽可是很兇悍的。」
「是嗎?」
「真的,你別不信喔!」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舒純雁不覺又板起臉來了。「你知道我爸媽對子女的品行要求都很高,(kwleigh掃,妲己校)特別是男女交往這方面,他們原則上希望我們在大學畢業後再開始,所以啊,記得高二時……」
在嚴格的父母眼裡,舒純雁或許是個相當叛逆不受教的孩子,但其實她只是個很平凡的少女。最多因為五官和個性此其它女孩子更活潑鮮明,所以,感覺上就比其它女孩子要來的亮眼些罷了。但就整體而言,她並不像方拓那樣,讓人一見就印象深刻得難以忘懷——有仰慕,也有畏懼。
不過,再平凡的女孩子也有她吸引人的地方,像謝炳華在高二分到與舒純雁同班時,就注意到舒純雁的吸引人之處了,所以,當時他就和王志傑商討該如何追舒純雁,因為他沒有任何追求女孩子的經驗。
很不幸的,攻勢還未發動,計畫就先曝光了!於是,他立刻被舒純雁的媽媽鄧老師叫到辦公室去,在眾老師的注目下警告了整整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勇氣做任何嘗試了。所以,後來當方拓公然大膽的追求舒純雁時,他還真是相當羨慕,當然,也很嫉妒。
「……因此呢!你最好要先有個心理準備,搞不好我媽媽到時候還會抓你到司令臺去公開批鬥呢!」
「批鬥就批鬥,」方拓淡然一哂。「我從沒有怕過任何事或任何人。」
「我知道,但是……」舒純雁的表情更嚴肅了,還帶點警告意味。「我不准你對我媽媽動手動腳,聽到了沒有?」
方拓好笑地睇視著她。「-以為我是白痴嗎?」
舒純雁還是不變的嚴肅表情。「你知道自己一火起來就會抓狂的不是嗎?」
方拓沉默了一會兒。「我已經很久沒有動手了。」
「那是因為沒人敢惹你。」
「我連罵人都沒有。」
「因為沒人敢給你罵。」
「我也沒有生氣。」
「因為沒人敢給你氣生。」
「那-到底要我怎麼樣?」
「因為沒人……呃?」
舒純雁正駁得順口說,卻聽他來上這麼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反正你給我收斂一點就是了啦!」
「我知道,我會盡量不讓-為難的。」
一聽見這話,舒純雁就感到十分欣慰,在他們剛認識時,方拓絕對不會講這種話,當時他心裡只有他自己的存在,是個自我觀念強烈到可憎可恨地步的大混蛋。可是,他現在也會考慮到她了,雖然還不到體貼的地步,但跟以前比起來已經算進步很多了。
「你畢業後就要出國了嗎?」
「不去了。」方拓搖頭道。「我爺爺要送我出國是因為我不喜歡唸書,如果我能考上臺灣的大學的話,我想他就不會堅持要送我出國了。」
「你要考大學?」舒純雁實在忍不住,她笑著問:「你考得上嗎?」
「只要我想考的話.」方拓卻很有自信,
舒純雁依然懷疑地斜睨著他。「真的嗎?」
「到時候-就知道了,搞不好我的成績會比-好也說不定喔!」
舒純雁哈了一聲。「是喔!你儘管去作夢吧!」
方拓笑而不語,只是又拿出香菸來點上。舒純雁發現他越來越溫和了,不再像以前一樣總要跟她辯到贏為止。
「今天分開之後,大概到開學為止,我們都沒機會見面了,可你也不能打電話到我家喔!」
方拓頷首。「-會打給我嗎?」
舒純雁想了想。「好,我會在半夜裡打你的手機……」
「不用,我的房裡有專線電話。」說著,方拓從書包裡掏出筆記本撕下一張,並在上面寫下電話號碼。「這支電話除了我之外,不會有別人接。」
「有錢人真方便。」舒純雁不禁喃喃道。「我想偷打電話都只能先偷我爸的手機來,才能躲在房裡偷打。」
方拓又笑了。「還是-先打過來,然後我再打給-好了,免得手機帳單一來就嚇死-老爸了。」
「不會嚇死啦!最多是昏倒而已。」舒純雁咕噥著,轉口又問:「你家一定很大吧?」
「是很大,」方拓又露出嘲諷的笑容。「大的像墳墓一樣。」
「為什麼?」
方拓沉吟半晌。
「大概是缺少人氣吧!雖然我那些異母兄姊也住在那裡,傭人也很多,但基本上,我爺爺和-父母是同一類人,是個要求絕對紀律的人,而且非常嚴厲、非常冷酷,除了我之外,他對任何人都好象對待畜生一樣。在那所大宅裡生活的人,每個都是戰戰兢兢地過日子,連呼吸都不敢太重,所以我才不想持在家裡。」
舒純雁了地點點頭。「那樣的確是滿苦的,如果是我,住的地方不需要大,夠溫暖就行了,也不需要多富裕,夠生活就可以了,就算是棺材墳墓,也不需要多豪華講究,只要……」她微微一笑。「能跟你一起睡我就滿足了。」
一向深沉莫測的黑眸倏忽亮出一抹溫柔的光芒,方拓用雙手輕柔地捧住她的臉頰。
「生而同衾,死亦同穴,是嗎?」
舒純雁羞赧地笑了,然後頭一次主動湊上紅唇,並在他唇邊呢喃。
「是的,死亦同穴。」
***
對方家而言,像除夕過年這種節日根本不重要,也沒什麼特別,只不過,在除夕這一天,很少碰面的方家所有成員都會很有默契地齊聚在餐桌上,一起面對廚房特別調理出來的滿桌精緻菜餚,卻沒有半個人有胃口。
方拓的爸爸蘇成天必定是第一個就位的,接著是他的女兒和另外兩個兒子,等菜全部上桌後,方佬才會出現。至於方拓,通常都要方佬命人去叫他他才會出現,而且是很不情願的,因為他很討厭看到爸爸那張冷漠的臉,和哥哥姊姊諂媚的嘴臉。
他知道爸爸對他沒什麼父子親情,同樣的,他對爸爸也沒什麼特別感情,有大半原因是因為爺爺很明白的命令蘇成天不要太接近方拓。
所以,父子倆雖然同住在一棟住宅內,彼此卻好象陌生人一樣,除了見面打個招呼之外,他們幾乎沒什麼交集可言。事實上,他們連見面的機會都很少,因為如果有意的話,方宅左右兩翼的生活是可以完全隔開來的。
也許有一天就算他死了,變成骷髏了,他爸爸也不會注意到吧!
「爺爺,爸。」隨便打個招呼後,他就坐下來徑自倒了杯酒無聊地啜飲著,即使是哥哥姊姊親熱地向他打招呼,他也只不過是舉杯向他們敬了一下就算交代完畢了。
然後,一頓既沉重又鬱悶的年夜飯就這樣在每個人都抱著越快結束越好,最好是三秒就Over的心情下勉強開動了。
方佬默默地喝著酒,久久才吃一口菜,深沉莫測的眼神悄悄地在眾人臉上輪流掠過,蘇成天則是雙眼直盯在他面前的那一盤菜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夾進嘴裡,方拓的哥哥姊姊只顧埋頭苦吃,因為他們不知道除了吃之外,他們還能幹嘛?
而方拓卻是從頭到尾連碰都沒碰一下筷子,倒是啤酒一杯喝過一杯。直到他自覺喝得差不多了,他才嚥下最後一口酒,然後起身離座。
「我吃飽了!」是喝飽了吧!
隨即,方佬一聲也不吭地離去,在他消失在餐廳口的同時,蘇成天也起身了,蘇家兄妹則先後放下筷子,不到一分鐘,餐桌旁已然是空無一人,只剩下滿桌廚師的辛苦成果,無論他有多認真的去準備這些菜餚,結果都是白搭。
這就是方家的除夕夜。
***
一向擔任一年級導師的鄧心翠開學後才發現她被調到三年三班為導師了!她感到十分不解,就算學校方面打算重用她,也不能將畢業班拿來當作試驗品啊!
而最詭異的是,一進辦公室裡,每個老師都拿一種很詭異的眼光躲躲閃閃地偷覦著她,而且無論她怎麼問,都沒有人肯告訴她究竟有什麼問題。
難道三年三班是問題班?
然後是現在,當她站在三年三班的講臺上面對四十多個學生時,她發現底下那些學生們的眼光居然和辦公室裡那些老師的眼光一樣,詭異得很!
但是,她當然不可能去問學生們,「你們和學校老師到底在搞什麼兒?趕快老實招來!」
所以,她只能自已設法發掘問題在哪裡了。可是兩天後,她還是搞不清楚問題在哪裡,而那些老師和學生們的眼光卻越來越詭異了,而且似乎還有點著急。
好象沒什麼問題嘛!學生上課都很認真,也沒有什麼吵架不合的事件,甚至還平靜得很奇怪……世~~不會說這個就是問題吧?-
終於,三年三班上學期的導師忍不住了。
「呃……鄧老師,那個……」他小心翼翼地說。「-沒有注意到舒純雁和那個轉學生方拓之間有什麼……呃!不對嗎?」
方拓?那個坐在最後面靠窗邊,看起來很搶眼的男生,他有什麼不對嗎?
鄧心翠皺眉。「有什麼不對?」
導師咳了咳。「呃!我想最好由-自己判定比較好;還有,-最好先去了解一下方拓的背景,這樣才不會……呃!出什麼問題。」
於是,鄧心翠狐疑地跑到教務處去了……
當天下午最後一堂原本是班會時間,但三年級通常會拿來自習,由各科小老師輪流負責各科的複習。當數學小老師正準備把他事先整理好的講義發下去的時候,新任導師卻突然大駕光臨了,而且一臉大便,好象已經便秘三天拉不出屎了!
她高高的站在講臺上,嚴厲的眼神在方拓和舒純雁兩人臉上不停的來回移轉,於是,同學們都明白舒老師終於知道她早該知道的事了。
「舒純雁,聽說-原來是坐在廖姿雯旁邊的,座位不可以隨便更換,-立刻給我回到原位上!」她厲聲道。
舒純雁瞄了一下方拓,隨即默默的收拾書包回到原位上了。
「還有,學校雖然不禁止你們交往,但是……」鄧心翠狠狠地瞪著方拓。「高三下學期的學生沒有資格交什麼往,如果考不上大學的話,後悔就來不及了!聽明白了嗎,方拓?」
方拓懶懶散散地半躺在座位上。「不太明白。老師,-的意思是說,等聯考過後就可以隨便我們交往了嗎?還是……」他倏地漾出一抹淡淡的嘲諷笑容。「到時候-還有別的理由禁止我們交往?」
鄧心翠挺了挺胸脯。「身為父母師長,我們有權利關心學生子女的交往對象,並給予中肯的建議,這點沒什麼不對!」
「中肯的建議嗎?」方拓嘲諷的笑容益發深了。「在你們許可的時間裡才準他們交男女朋友,跟你們許可的對象才準交往,或許也在你們許可的情況下才準他們結婚,請問老師!這到底是關心,還是控制?」
鄧心翠神情微微一變。「我沒有說一定要得到我們的許可才可以交往。」
「那麼……」方拓慢吞吞地坐正了。「如果他們不能接受你們的建議,-會如何呢?破壞他們?」
鄧心翠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是會這麼做,可她能在學生面前承認嗎?
「被我猜對了吧?」方拓又躺了回去。「有些父母就是這樣,以為子女是自己生、自己養的,他們就有權利罔顧子女的想法,用關心當作藉口,以霸道野蠻的手段來操控子女,這就是大人啊!」
鄧心翠差點就破口大罵出來,但是,多年的教師經驗令她強自壓抑下來了。她看得出來,即使同學們都不贊同方拓和舒純雁的交往,但他剛剛這番話卻頗合他們的心意。
「無論如何,這學期不準任何男女交往!」
方拓歪著腦袋。「請問這是命令,還是建議?不聽的話會如何?退學嗎?」
鄧心翠沒有回答他,只是用憤怒的眼神狠狠地瞪他一眼後就離開了。
她直接衝向教務處,一見到教務主任就大叫,「我要讓舒純雁轉班!」
教務主任一聽,便苦笑著嘆息一聲。「有用嗎?如果方拓也要求轉班呢?我們不能拒絕他呀!」
鄧心翠張了張嘴,隨即轉身又衝了出去,她要去打電話給老公,叫他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提早回家!
***
當天晚上,舒家客廳裡展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戰爭,孤孤單單的舒家小女兒獨自面對舒家其它成員的批鬥,她卻毫不畏縮地堅持自己的決定。
舒家大家長舒漢同首先很理智的和女兒講道理。
「-知道方拓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知道,」舒純雁毫不猶豫的回答。「他過去的生活簡直稱得上恐怖兩個字,但他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怎麼能確定?」
遲疑了下,舒純雁才說:「我就是能確定!」她的遲疑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她的感覺,但最後還是決定,就算解釋了他們也不會懂,所以,解釋的手續就可以省略了。
但舒漢同卻以為她的遲疑是因為她自己也沒有把握。「-瞧!-自己也不敢肯定不是嗎?現在你們在交往,他當然會儘量把最好的一面擺在-面前,可是早晚有一天他會露出本性來的,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在她面前抽菸喝酒打架就是最好的一面嗎?
舒純雁不覺笑了。「爸,我保證我不會後悔的。」
舒漢同忍不住嘆息。「小雁,我知道-一向覺得我們管-管得太嚴,但那也是因為我們關心-呀!過去-和我們抗議頂嘴的那些事其實都是小事,但對這件事我們就真的不能不堅持了,這可是會影響-一輩子的事啊!」
舒純雁依然老神在在。「所以我說我不會後悔的嘛,」
舒漢同凝視她片刻。「如果我們堅持要-和他分手呢?」
「很抱歉,爸,這回無論如何我也要堅持自己的決定。」
「那麼如果……」舒漢同慢條斯理地說。「我說要是-堅持要繼續和他交往,我就要把-趕出舒家呢?」
舒純雁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收起輕鬆的態度仔細端詳父親半晌。
「我真的不希望被你們趕出去,但如果爸爸堅持要那樣的話,我也只好出去了。」
一聽,舒漢同頓時愣住了,沒想到她竟然堅持到這種地步。
而鄧心翠卻脫口大吼,「說!-是不是和他睡過了?」
舒漢同立刻皺眉低叱,「心翠-」
舒純雁卻是哭笑不得。「媽,-至少也是個高中老師吧?怎麼……怎麼說這種話?」
「高中老師又怎麼樣?」鄧心翠低吼。「高中老師就不能責問女兒有沒有做過這種下賤的事嗎?」
「心翠!」舒漢同看起來已經有點不高興了。
「我有說錯嗎?因為我是高中老師,所以就不能問她是不是和方拓睡過嗎?你不也想知道嗎?」鄧心翠好象氣昏了頭,竟然轉過來對丈夫發飆。「而且,做錯事的明明是她,你來兇我幹什麼?」
「-當然有權利知道女兒的事,」舒漢同也沉下臉來了。「但是請注意措辭。」
「措辭?-」鄧心翠不敢相信地複述。「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我注意措辭?如果女兒真的和方拓睡過了,注意措辭就會讓事實消失不見嗎?」
「-……」舒漢同憤然地搖頭。「簡直不可理喻!」
舒家三兄妹不由得面面相覷。
怎麼他們自己反而先吵起來了?
「沒有、沒有,我沒有和方拓……呃!睡過,」舒純雁忙道。「我們只是一起唸書、一起出去玩而已,沒有……呃!那個過。」
「如果沒有,-為什麼堅持不肯和他分手?」鄧心翠不信地問。
舒純雁翻了翻白眼。「拜託!媽,這個和那個沒關係吧?」
「怎麼沒關係?」鄧心翠很有「經驗」似的說。「女孩子只有和對方睡過了,才會堅持不肯和對方分手的!」
舒純雁語氣不以為然地翻翻白眼。「拜託,那是有些人,不是所有人吧?-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我不和方拓分手,就是因為我不想和方拓分手,如此而已,拜託-不要扯到那邊去好不好?」
「好!那究竟為什麼?-把理由說出來給我聽聽看!」
舒純雁蹙眉看看舒漢同,再看回鄧心翠。「媽!如果-真的愛爸爸的話,-就不會問我這種問題了。」
「愛?」鄧心翠的神情更是輕蔑。「-一個小鬼懂得什麼叫愛?」
「媽,我已經十八歲了,不再是小鬼了-」舒純雁正色抗議。
「未成年就還是小鬼!」鄧心翠傲然地道。
「是嗎?」舒純雁又瞥向舒漢同。「那爸和媽自己又該怎麼說?你們不是大一就開始交往了嗎?難道我考上大學之後,就可以算懂得愛了嗎?」
鄧心翠窒了窒。「那個……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你爸爸是個正正經經的好學生。」
「懂不懂愛跟是不是好學生有關係嗎?」
鄧心翠又窒住了。「呃……至少像方拓那種人不會懂得珍惜愛。」
「哦……」舒純雁點點頭。「那麼,媽是承認我們懂得愛,只是擔心方拓不會珍惜我,對吧?」
鄧心翠咬了咬牙,「對!」她勉強承認了。
「那就是我的問題了,因為你們都沒有我瞭解他,對吧?」
「-又怎能確定-真的瞭解他了?」舒家老大突然插了進來。
「說的好-」舒純雁讚道。「誰也不敢說誰一定了解誰,所以,剩下的就要賭在自己的感覺對不對了。」
「什麼感覺?」舒家老大好奇地問。
舒純雁微微一笑。「那種彼此相系的感覺。」
「不懂!」舒家老二也說話了。「可是,要是-賭輸了呢?」
舒純雁聳聳肩。「那就賭輸了呀!世界上沒有保證一定會贏的賭局吧,」
「出老千就可以。」
「出老千的話就不算真正的賭局了。」舒純雁淡淡地道。「在我的人生裡,我只想玩真正的賭局。何況,就算是想出老千,如果對方是個比你更厲害的老千的話,你不是照輸不誤嗎?」
「-也可以不賭。」
舒純雁又笑了。「我不賭,讓別人來替我賭嗎?不!這種事我更不願意,我自己賭輸的話心甘情願,要是讓別人來替我賭輸了的話,你說我該怨誰呢?」說著,她又看回父母。「我想,就算爸媽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賭局一定會贏吧?」
舒漢同和鄧心翠不由得啞口無言了。
的確,就算舒純雁願意任由父母替她找個他們覺得夠可靠的對象,難道他們就能保證舒純雁以後一定會幸福快樂到老嗎?
當然不能,只是機率大一點而已。
「但是,如果我們判斷-這場賭局會輸,我們能不阻止-繼續玩下去嗎?」舒漢同說。
「是以牌面來判斷的吧?」舒純雁反問。「我想,這就跟梭哈一樣,表面上的牌很多都是唬人的,所以,那樣來判斷是不準的,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底牌,對吧?」
說到這裡,舒漢同終於肯定了一件事、舒純雁對自己的底牌很有信心,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退出這場賭局的。
但是,對方的底牌呢?
他和鄧心翠悄悄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有了共同的默契。
如果是為了女兒著想,偶爾用一下卑鄙的手段也是不得已的。
***
鄧心翠很快就找來了舒純雁的好友簡微玉和廖姿雯,還有班長盧有幸;盧有幸再找來王志傑和陳昆豪,而簡微玉則找來謝炳華,大家開始秘密研討強行分開羅蜜歐與茱麗葉的計謀。
當然,一開始大家都不願意使出什麼奸詐的手段來對付舒純雁,所以決定讓簡微玉和廖姿雯以好友的身分率先上場。
「小雁,-還是不願意和方拓分手嗎?」
舒純雁往後瞄向方拓,後者正在唸書,她不禁笑了,看樣子,他是真的打算參加聯考。
「為什麼一定要我和方拓分手呢?」
「因為他……」廖姿雯也跟著往後看,這一看,不由得頗覺訝異地蹙眉了。「呃!他……他不太適合。」方拓在看書?不是真的吧?
舒純雁手支著下頷。「為什麼?」
「因為……因為……」廖姿雯還在看方拓,心中不解上學期還是連課都不聽的人,怎麼這學期會突然開始用功起來了。「呃……呃……」她不覺以求助的眼光朝簡微玉望去,同樣的,簡微玉的神情也很訝異。
「因為什麼?」
「嘎?哦,因為……」方拓是真的是在唸書嗎?說不定是在看漫畫吧?「因為他對-絕對不是真心的!」
舒純雁笑著又往後看。「知道他為什麼在唸書嗎?」
「咦?他……他真的在唸書?」簡微玉驚訝地看看舒純雁,又看回方拓。「不是在看漫畫什麼的?」
「嘿嘿!-可以自己去證實啊!」
「唔……不用了,那……那為什麼他現在突然想要用功了?」雖然不太想問,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舒純雁嘆息著看回自己的課本。「因為高中畢業後,他爺爺就要送他出國,他不想離開我,如果能考上這邊的大學的話,他就有理由拒絕他爺爺了。」
「真的?」簡微玉和廖姿雯驚訝地互覦一眼。「他不想出國就……可是,他不一定是為了-才不想出國的吧?說不定他本來就不願意出國呀!」
舒純雁凝視她們片刻。
「我想,不管我如何說,-們都會反駁回來吧?」
「才不是反駁,是……」在舒純雁坦然的注視下,簡微玉不禁有些心虛了。「-不能否認我的懷疑也是有可能的吧?」
「是沒錯,但是……」舒純雁頓了頓。「如果我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他分手呢?」
「那……」簡微玉和廖姿雯兩人又互視一眼。「反過來說吧!要是我們說如果-不和他分手的話,我們就要和-絕交呢?」
舒純雁意外地咦了一聲。「為什麼?」
簡微玉嘆氣。「-也差不多一點好不好?還問我們為什麼?跟-說他不適合-的嘛!我們不想看到-受傷害,不希望-後悔莫及,不願意看到-傷心,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才要設法阻止-犯下大錯嘛!」
「我明白了,但是……」舒純雁深深地看她們一眼。「如果-們真要那麼做的話,我也沒辦法,我只希望將來當-們能夠確定方拓對我是真心的之後,-們願意回過頭來再和我做好朋友。」
沒轍了!
第一、二號戰士正式宣告陣亡,
只好進行B計畫——讓他們沒時間在一起,變相的分開他們。
這個好象比較簡單,既然座位已經分開了,基本上他們就沒什麼時間在一起了。而且,三年級晚上都要複習到九點,這樣他們也沒時間約會。只要簡微玉她們負責在下課十分鐘裡纏住舒純雁,而鄧心翠則負責在假日裡不準女兒出門,再命令老公收好自己的好自己的手機別又被偷打了,這樣一切就搞定了!
哈,真是太聰明瞭!
可是,他們沒想到方拓買了一支手機給舒純雁,而他們的「約會」時間也從晚上改到半夜了。
剛過午夜十二點——
「嗨!你在幹嘛?」
「看書,-呢?」是方拓低沉懶洋洋的聲音。
「哈哈!我也是。」舒純雁笑著放下筆。「你複習得如何了?」
「等模擬考之後-就知道了。」
「你要考哪裡?」
「-呢?」
「你要跟我上同一間大學嗎?」
「廢話!」
她像爛泥似的地趴在桌上。「那我過兩天再把志願單設法拿給你。」
手機那一頭沉默了片刻。
「我們這樣子還要持續多久?」
「我哪知啊!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舒純雁無奈地道。「有時候,真的覺得他們很幼稚咧!」
「那星期天能出來嗎?」
「幹嘛?」有明知故問之嫌。
「……我想。」
舒純雁皺皺鼻子。「少來了,我們不是天天見面嗎?」
「可是我碰不到。」
舒純雁滿意了。「我會想辦法,可以了吧?」
「上個星期-也這麼講!如果老師一直不讓-出來呢?」
她沉吟了一會兒,你再忍一下,如果真的都不行的話,到時候我再想個乾脆一點的辦法解決這整個狀況。」舒純雁慢吞吞地說。
「-行嗎?」
「喂、喂,你很芭樂喔!」舒純雁抗議。「這樣明目張膽的看不起我嗎?」
「不是看不起-,是-原本就不行。」
舒純雁立刻哼給他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會好好期待的。」
「是喔-我還想問你呢!」舒純雁說著坐正了。「說,你有沒有給我又跑去哪裡爬爬走?」
「沒有,我現在除了上學、吃飯、買東西之外,我都不出門了。」
「真的?」
「夏的。」
「好,相信你!」
他們大概都不會聊過一個鐘頭,不是怕手機費嚇死人,而是顧慮到翌日還要上課,不能太晚睡。
然後,到了星期六晚上——
「為什麼我不能出去?」
舒純雁和鄧心翠在飯桌上對峙著。
「因為-的成績還不夠理想到可以悠哉悠哉地出去玩的地步。」
「上個星期-也這麼說,」舒純雁狠狠地扒了口飯。「可是-的理想標準呢?每科小考都一百分嗎?作夢!請不要拿連你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來要求我,否則我有權拒絕接受!」
鄧心翠也狠狠地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裡。「放心,我只要求-每科都考全校最高分,這樣就可以了。」
「這樣就可以了?」舒純雁不敢相信地放下碗。「誰做得到啊?」
鄧心翠立刻拿筷子指指舒漢同,後者直皺眉。
「-爸爸!」
「是嗎?」舒純雁的雙眉驀地狠狠的挑高了。「那媽媽-呢?大哥呢?二哥呢?你們都做到了嗎?」
鄧心翠窒了窒。「呃……」
舒純雁立刻現買現學,有樣學樣地學鄧心翠拿筷子指住她。「哈!-自己也做不到,居然好意思要求我這麼做?-」緊接著,筷子移個方向轉到舒家老大、老二那邊。「大哥、二哥考聯考時,為什麼-就不要求他們那麼做?-偏心嗎?」
偏心?-
哦!不,這個大帽子壓下來可是會壓死人的!
「呃……呃……」鄧心翠有點狼狽地用眼神向老公求救,不料,舒漢同卻一副「不關我事」地搖搖頭。「那……那全班最高分總可以了嗎?」
「全班最高分?」舒純雁冷笑,隨即轉向舒家老大、老二。「大哥、二哥,當初你們要考聯考時,媽有那樣要求你們嗎?」
舒家老大遲疑了下,然後搖搖頭。
「沒有,媽只要求我們盡力而為。」
舒家老二對著臉色發黑的鄧心翠苦笑。「是啊!媽只要求我們盡力而為。」這不能怪他們,是爸媽教他們不可以說謊的不是嗎?
「OK!那我就盡力而為。」語畢,舒純雁就好象大事底定般地拿起碗來繼續吃飯。「我明天早上九點就要出門喔!」
「不準!」鄧心翠一聽,馬上就脫口否決了。
舒純雁又放下碗。「為什麼?」
「因為……因為……」鄧心翠攢眉苦思,驟然啊了一聲。「對了,至少模擬考-要給我考三百五十分以上,對吧,老大、老二?」
舒家老大、老二不約而同的點頭。
「好,就考三百五十分以上,爸,你也聽到了喔!」舒純雁立刻拉來不情願的舒漢同作證人。「到時候媽要是再敢用任何理由阻止我出去讓自己輕鬆一下,就算-是我媽,我也要跟-翻臉!」
四月中第一次模擬考,舒純雁考了三百六十四分,更令人驚訝的是,方拓考了三百八十八分。
B計畫Gameover!
kwleigh掃妲己校kwleigh掃妲己校kwleigh掃妲己校kwleigh掃
「我那時候一直以為他是作弊的呢!」王志傑很不甘心地說。「居然考得比我還要高分!」
「你才作弊呢!」舒純雁立刻替老公打抱不平。「人家拓是很會抓重點,所以念起來很順,而你呢?哼!只不過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白痴一個,你怎麼跟他比呀!告訴你,你考得上大學是你那年考運太好了,要不然你考得上才怪!」
「喂!-這樣說未免太毒了吧?」王志傑抗議。「我也是有用功過的耶!」
舒純雁不居地哼了哼。「用屁股用功的吧?」
「頭腦、頭腦!」王志傑很認真地指著自己的腦袋。「告訴-,我的屁股IQ只有一百,可是我頭腦IQ至少也有一八0喔……我猜!」
鬨堂大笑聲是大家給他的評語。
「真……真的很白痴耶他!」簡微玉都笑出眼淚來了。
「IQ一八0?」舒純雁也笑倒在方拓身上了,方拓很難得的也在大笑,小甜甜雖然聽不太懂,但還是很乖巧的跟著大家一起笑。「我看是阿達嘛空固力吧!」
「蛋白質!」
「沒救了你!」
「你還是用你的屁股吧,」
好半天后,大家才慢慢停下笑聲!盧有幸才又繼續說下去。
「其實,王志傑一般來說還不算太蠢啦,不過後來他所做的事還真的是很白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