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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

    正如《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一樣,如果你問我:

    這篇十二萬字的《檞寄生》是一部什麼樣的小說?

    我會很努力地思考幾秒鐘,然後回答你: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寫出這樣的小說。

    我不知道寫作這件事對別人的意義是什麼,我只知道,

    對我而言,那是一種很想說話的慾望。

    為了這種慾望,我會在腦海中追逐文字,然後坐在計算機前,

    自言自語。

    這種寫作的慾望,到底從何而來?

    我又要很不好意思地告訴你:

    我還是不知道。

    就像我因為在一個疲憊的雨夜裡,喝到一杯溫暖的愛爾蘭咖啡,

    便寫了《愛爾蘭咖啡》一樣,對於《檞寄生》最原始的寫作慾望,也只是因為去年三月間,和一群大學同學在爬山時,偶然看到檞寄生。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也是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檞寄生。

    我大概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寫完《檞寄生》。

    那陣子,白天寫寫程序,晚上十點過後,才開始動筆寫。

    往往今晚所出現的文字內容,並不在昨晚的期待之中。

    更別提會為明晚的寫作,增添何種變量。

    我儘量專心寫,因為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寫作。

    我有我的工作,不管這種工作是好是壞,是偉大還是平凡,那都是我的本分。

    我總覺得要把份內的事做好,才能考慮其他。

    在寫作過程中,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不斷地回顧過去。

    所謂的"過去",大概是從十二年前的農曆大年初二開始。

    那時我掛在莒光號的南下列車車廂間,從臺北到臺南。

    於是《檞寄生》的時間背景,就以大年初二為開頭。

    我已經無法記得,對那時念大二的我而言,在那輛火車上想些什麼。

    我也記不得,為什麼我得在那種團圓的日子,像逃難似的,跳上火車。

    我只記得,我想了很多很多。

    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我一定沒有想過,當初這段際遇,

    會成為《檞寄生》的開頭。

    在我成長過程中,我從未想像我將來可能會提筆寫東西。

    而我也一直沒有寫作的習慣。

    因為我總是喜歡讓所有的東西停留在腦海,不必化為文字。

    如果真有時光機器,可以讓人回到過去,

    那麼我很想知道,十二年前看著車外飛過去的電線杆的我,

    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只知道,現在坐在計算機前的我,想起國二的事。

    我的國文老師是位女老師,姓劉。

    "同學們,這堂是作文課,你們開始作文吧。"

    她說完後,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開始看書。

    "老師,作文題目是什麼?"

    整間教室沉寂了幾分鐘後,終於有個同學舉手發問。

    "你們寫自己的文章……"老師笑了笑,"為什麼卻要我定題目呢?"

    "那老師……"那位同學又繼續問,

    "我們該用什麼文體呢?記敘文?論說文?還是抒情文?"

    劉老師放下書本,站起身:

    "如果以後老師住在臺北,你們到臺北看我,我一定會很高興。"

    老師又笑了笑:

    "你想,我還會在乎你是坐公車來臺北?坐火車?還是坐飛機呢?"

    "我只想讀到你們認真寫作的文字,並不在乎你們用何種形式表達。"

    老師最後說了這麼一句。

    過了十幾年,我開始認真地寫下自己想寫的東西,我才知道,老師這句話的意義。

    老師,謝謝妳。

    如果你最後問我:

    《檞寄生》到底在描述一種什麼樣的愛情?

    我會先退開三步(因為我怕你會打我),

    然後告訴你:我不知道。

    就像一個疲憊的人,下了班,淋到雨,打開家門時,心愛的人剛煮完一碗熱騰騰的面,然後幫他擦去額頭的雨珠。

    我可以很仔細地描述那個人、那場雨、那碗麵、那條擦去雨水的手帕。

    但我就是無法形容那碗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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