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寒回到了居處,石玉屏正在燈下相候,她一見李劍寒回來,愁眉盡展,立即含笑站起:“回來了!”
李劍寒含笑點頭:“玉屏,對不起,讓你久等,也讓你耽了大半夜心!”
石玉屏嬌媚橫目,含嗔說道:“還說呢,我可真耽心死了,你再不回來,我就闖知府衙門找你去。”李劍寒笑道:“還好我回來了。”
“來,坐下!”
石玉屏溫柔而體貼地拉著李劍寒的手,讓李劍寒坐了下去,然後端過了一杯開水,道;“沒茶葉,沒辦法泡茶,先喝口水吧。”
真要說起來,只怕這杯白開水比上好的香片還香還甜,至少在李劍寒的心目中是這樣。
他接過了茶杯,深深一眼道:“謝謝你,玉屏!”喝了一口。
石玉屏橫目嬌嗔道:“幹什麼還客氣呀,跟我用得著麼?”
這句話,包含的更多。
李劍寒赧然一笑了沒說話。
石玉屏扭身坐在了炕沿上,問道:“情形怎麼樣?”
李劍寒毫不隱瞞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石玉屏冷笑道:“這位九門提督還是怕死。”
李劍寒抬眼問道:“怎麼說,玉屏?”
石玉屏道:“他要是不怕死,幹什麼先用個知府冒充他呀。”
李劍寒微笑點頭道:“說得是,玉屏,而事實上他並沒有在我掌下就範。”
石玉屏眉條一皺,道:“劍寒,你看有用麼?”
李劍寒道;“什麼?石屏。”
石玉屏道:“龍姑娘逼他撤人。”
李劍寒道:“以我看應該有用,而事實上他曾說要我讓他等家裡來了人,而且我也在毫無危險的情形下安然出了知府府邸。”石玉屏道:“那就是說他們相信龍姑娘在你手裡,為了龍姑娘他不敢動你,只是,劍寒,萬一華少俠沒找著……”
李劍寒道:“玉屏,玉麟是個會辦事的孩子,他絕不會找不到的。”
石玉屏遲疑了一下,道:“那……京都內廷高手如雲,萬一……”
李劍寒道:“他們或能難住玉麟,但是玉麟絕不會被他們發現。”
石玉屏沉默了,但旋即嫣然一笑,笑得勉強,道:“那這件事十拿十穩,就算成了,用不著再操心了。”
李劍寒點了點頭道:“如果沒有什麼別的重大變化,應該是這樣。”
石玉屏微微一驚,道:“你說什麼別的重大變化,你是指……”
李劍寒笑道:“事情還沒有發生,誰知道,我只是這麼說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別的重大變化的,玉屏,別擔心。”
石玉屏又沉默了,半晌,突然螓首一低,輕輕說了一句:“劍寒,時候不早了,睡吧。”
尤其後兩個字,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而畢竟李劍寒悉入耳中,他神情一震,不安地點頭說道:“嗯,好,你先睡吧,我想再坐一會兒。”
石玉屏抬起了頭,嬌靨上有一層薄薄的紅雲,還有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凝目問道:“怎麼,還想再坐一會兒?”
李劍寒笑笑說道;“嗯,你瞧,這杯開水我才喝一口。”
話雖這麼說,他可沒有立即喝第二口的意思。
石玉屏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劍寒,那麼渴?”李劍寒忙點頭說道:“有點,你想,來回跑了這麼遠的路,那能不渴?”
石玉屏道:“這麼說,一杯恐怕還不夠。”
李劍寒道:“嗯,嗯,是不夠,我恨不得喝上一壺,玉屏,你先睡你的,待會兒我自己倒。”
石玉屏美目又一眨動,道:“劍寒,這杯開水是不是燙嘴?”
李劍寒道:“還好,不,有點,是有點燙,不過沒關係,我涼涼,等它涼了再喝。”
石玉屏道:“那別,你那麼渴怎麼能等,餓好受,渴難捱,好在後面我涼了一壺涼的,我去拿來讓你喝個痛快。”說著,她站起來要走。
李劍寒急了,忙伸手一攔,道:“別,玉屏,我喝這個就行了,你累了一天了,還讓你這麼東奔西跑地忙個沒完,玉屏,聽我的話,你先睡。”
石玉屏靜靜聽他把話說完,然後問道:“你說完了麼?”
李劍寒微愕問道:“怎麼?玉屏。”
石玉屏眨動了一下美目,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劍寒,你是嫌我!”
李劍寒一震忙道:“那怎麼會?玉屏,你這是什麼話……”
石玉屏道:“那你為什麼編這麼多理由?”
李劍寒臉通紅,道:“這……玉屏,不是的,我是……”
石玉屏道:“別忘了,大哥做的主,咱兩已經是夫妻了。”
李劍寒紅著臉道:“我知道,玉屏,要不我也不會把你帶到這兒來住!”
石玉屏道:“這就是了,你既然把我當成了你的新婚妻子,也把我帶到了這兒來住,那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李劍寒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玉屏,你坐下,聽我慢慢說。”
石玉屏很聽話,依言坐回了炕沿上,坐定,她抬眼說道:“你說吧。”
李劍寒又沉默了一下,道:“玉屏,大哥做的主,憑一句話,咱們成了夫妻,這兒也就等於是咱兩的新房,按情按理,咱們該沒有任何顧慮地同床共枕,渡過這新婚第一夜……”
石玉屏紅了嬌靨,垂下了螓首。
李劍寒接著說道:“無如,玉屏,我總覺得太委曲你……”
石玉屏低低說道;“你這話……”
李劍寒道:“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尤其對一個姑娘家,我不贊成就這麼草草了事……”
石玉屏道:“劍寒,咱們都不是世俗人!”
李劍寒道:“固然,玉屏,俗禮不必拘,但卻不可簡得近乎廢禮。”
石玉屏道:“大哥做的主,你能說這不合禮麼?”
李劍寒道,“我不敢說這不合禮,但我要說大哥的本意只是讓咱們兩個處在一起方便些,你我名份雖定,而這洞房花燭,新婚頭一夜,我卻願等到異日回家之後,或在某地定居之後。”
石玉屏道:“這就是你的理由?”
李劍寒道:“我不瞞你,玉屏,還有!”
石玉屏道:“你還有什麼理由?”
李劍寒道:“還有就是素梅,雖然在我心裡沒有正側大小之分,但至少我跟她訂情在前,怎麼說都應該等咱們三個相聚之後。”
石玉屏道:“沒有別的理由了麼?”
李劍寒道:“沒有了,玉屏,我不願讓人說我,更不願讓人說你,請相信我,我絕不是嫌你!”
石玉屏香肩突然一陣聳動。
李劍寒明白是怎麼回事,忙道:“玉屏,你生氣,你難受……”
“不,劍寒!”石玉屏搖頭說道:“你讓我敬佩,也讓我……按理按情,你可以名正言順,輕易地佔有我的身子,可是你沒有,也不願這麼做……”
李劍寒道:“玉屏,別這麼說,我只認為這是我應該的。”
“不,劍寒!”石玉屏搖頭說道:“你不知道,劍寒,你不知道……”
李劍寒訝然說道:“玉屏,我不知道什麼?”
“沒什麼。”石玉屏微一搖頭,道:“我卻認為你該佔有我的身子,千該萬該……”
李劍寒滿面錯愕,道:“玉屏,這話怎麼說,我不懂。”
石玉屏抬淚眼飛快地掃了他一下,道:“我已是你的人了,不該麼?”
當然,真正的說法不是這二句,可是李劍寒信了,他釋然了,也難怪,他沒有理由不信,他怎會不信。他根本沒想到別的,也根本不會多想。
他倏然一笑道:“玉屏,讓我等到回家,或定居之後,現在別讓我委曲你,也別讓人說我,更別讓人說你。”
石玉屏道:“那……咱們怎麼辦?”
李劍寒道;“好辦,你睡這兒,我到外面去!”
石玉屏道:“那怎麼行,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李劍寒道:“我知道,玉屏,但在沒回家,沒定居之前,我願意一直這樣下去,不管別人怎麼說至少咱們知道自己清清白白。”
石玉屏猛抬螓首,激動地道:“劍寒,你真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之,你讓我敬佩,讓我……我恨不得找出個比敬佩更甚的字眼,你是個奇男子,一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得夫如此,石玉屏就是死也……”
李劍寒輕喝說道:“玉屏!”
敢情像他這麼個人,在這時候也忌諱一個“死”字。
“真的,劍寒。”石玉屏道:“我太知足,太知足了,只是我怕沒這福份……”
李劍寒伸手撫上石玉屏的香肩,柔聲說道:“別這麼說,玉屏,兩個人能邂逅,進而有情,進而廝守,這不是誰的福份,只該委諸一個緣字。”石玉屏仰起嬌靨,美目中一片迷惘,道:“劍寒,我真跟你有緣了?”
李劍寒倏然一笑,道,“傻話,要不咱們怎麼能邂逅,進而有情,進而廝守。”
石玉屏微一搖頭道:“我自己知道,這是我死皮賴臉……”
李劍寒道:“玉屏,我不許你這麼說,你知道,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石玉屏笑了,笑得很輕淡,很勉強。
李劍寒趁勢拍了拍她,柔聲說道:“睡吧,玉屏,明天還有明天的事兒,誰也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些什麼事兒,我到外面去了。”收回了手,轉身要走。
只聽石玉屏喚道:“劍寒,等等。”
李劍須轉過了身,石玉屏抱著一床被子遞了過去,道:“帶床被子出去,沒得鋪的,蓋總得蓋。”
李劍寒沒說什麼,含笑接過被子行了出去。
到了外頭,他拉過一張躺椅,剛躺下,還沒有蓋被子,只聽外面響起了幾聲輕微的敲門聲。
石玉屏聽見了,在屋裡問道:“劍寒,你聽,是誰……”
李劍寒站了起來,道:“你別出來,把燈熄了,我出去看看去。”
屋裡的燈倏然而滅,李劍寒雙眉微揚,走了出去。
他到了大門,敲聲還在響,他當即喝問了一聲。
隨聽門外響起個急促話聲:“大哥,是我,快開門。”
是大虎,李劍寒一怔,忙伸手開了門,可不是麼,大虎就站在門外,嘴裡還在不住地喘著。
一見大虎這神色,李劍寒就心知有事,他剛要問,大虎已經搶先開了口,“大哥,還沒睡。”
李劍寒道:“還沒有,大虎,有什麼事麼?”
大虎道:“趙爺請您去一趟。”
李劍寒道:“趙爺?怎麼了?”
大虎道:“趙姑娘不見了,打白天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李劍寒“哦”地一聲道:“她不見了,找我去有什麼用?”
大虎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趙爺只說請您馬上去一趟,以我看大概是想請大哥你幫忙找找。”
李劍寒道:“偌大一個趙家,難道就沒有別人麼?”
大虎道:“大哥,這是趙爺的意思,好歹你去一趟。”
李劍寒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大虎,衝著你跑這一趟我也要去,進來坐坐,等我跟玉屏說一聲,咱們一塊兒走。”
大虎道:“不了,大哥,趙爺還等著我回話,我得先走一步趕緊回去,你瞧,我兩手空空,怎麼好意思見新嫂子……”
李劍寒“哧”地一聲,道:“大虎,還跟我來這一套……”
大虎道:“說真的,大哥,今兒個是你跟新嫂子的好日子,我跑來打擾,心裡已經過意不去了,只是趙爺叫我來,我沒法不來,再說我現在只一個人,什麼也沒有……”
李劍寒道:“沒有你這個兄弟,我還沒有新房呢。”
大虎笑了,道:“別提了,新房?快老掉了牙了,你看夠髒的吧,都收拾過了,你跟新嫂子準夠累的……”
李劍寒笑道:“自己想住,那還能不動手,大虎,你現不打算進來坐,那你就前頭先走一步屯,路上小心點兒,說不定我會趕到你前頭去!”
大虎應了一聲道:“我的腳程可也不慢,大哥,那我先走了。”
他是說走就走,話落轉了身。
突然,他又轉了回來,瞪著眼道:“大哥,我忘了,說什麼你都該早告訴我……”
李劍寒微愕說道:“什麼?”
大虎道:“大哥你是李劍寒!”
李劍寒一怔,旋即笑道:“那也沒什麼,反正現在咱兩是兄弟,你快走吧!”
大虎忙點頭答應,道:“讓我再說一句,我祖上積了德,就沒人知道我有多樂,飯也沒吃,覺也睡不著,哈哈樂死了。”扭頭跑了。
李劍寒站在門外,望著那飛也似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掩上門走了進去。
他剛到院子裡,堂屋門口轉出了石玉屏:“劍寒,是誰?”
李劍寒道:“是大虎。”
石玉屏“哦”地一聲道:“我說嘛,別人誰知道咱們住在這兒,劍寒,大黑夜裡,大虎跑這兒來幹什麼,有什麼事兒麼?”
李劍寒眉條微皺,道:“趙老大的好女兒不見了,打白天出去到現在沒見回來,趙爺派大虎來叫我到鏢局去一趟。”
石玉屏“哦”地一聲凝了目,道:“怎麼?趙姑娘不見了,別是出去玩兒還沒回來吧!”
李劍寒道:“誰知道,但願是這樣!”
石玉屏道:“趙姑娘也是,這是什麼時候,還老往外跑,出去該是早點兒回來呀,讓大夥兒替她耽心。”
李劍寒道:“她要是知道這個早好了。”
石玉屏沉吟一下,道:“那怎麼辦?好歹你得去一趟呀。”
李劍寒道:“我不得不看趙爺的面子,再說大虎也老遠地跑來一趟,我就是進來跟你說一聲……”
石玉屏道:“大虎呢?”
李劍寒道:“前面走了,趙爺還等著他回話。”
石玉屏道:“那你也快走吧,這不是別的事兒,趙姑娘一個姑娘家,萬一有什麼差錯,那就……你快走吧。”
李劍寒道:“我這就走,只是你……”
石玉屏道:“我不要緊,別擔心我,找趙姑娘要緊,好在除了趙爺幾位之外,也沒人知道咱們住在這兒。”
李劍寒道:“那我走了,凡事小心點兒,能睡就睡,別等我,要沒什麼事兒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話落,他長身而起,直上夜空,下面傳來一句話:“你去吧,別那麼急著回來!”
李劍寒走得不見了,站在堂居門口的石玉屏,一雙眉條漸漸皺起,旋即,她轉身走了進去。李劍寒很快地到了趙家鏢局,只一眼他便瞧見大虎,跟喪門神正等在大門口,這時候大虎跟喪門神也看見了他,雙雙奔下石階迎了過來。
李劍寒加緊一步趕了過去,僅半天分別,喪門神見面就親熱得不得了,生似半輩子沒見似的。
親熱之中,李劍寒問道:“大虎,趙爺呢?”
大虎道:“在裡面等著你呢!”
說話間三個人進了趙家鏢局大門,李順也在大門口,李劍寒只匆匆地跟他打了個招呼,沒說什麼別的。
喪門神一聲:“你們兩慢慢走,我去告訴趙爺一聲去。”說完了話,他拔腿前面走了。
這裡,李劍寒跟大虎剛到前院,後面已步履匆忙地迎出了趙子彬,他老遠地便叫道:“李爺,您可來了。”
李劍寒迎上去問道:“趙爺,我報到,是怎麼回事?”
趙子彬赧然說道:“李爺,別的時候驚動您,已經夠過意不去的了,尤其是今天!”
李劍寒截口說道:“別說這個,趙爺,請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趙小彬苦笑說道:“佩芳不見了,打白天出去到現在沒見人影兒,就這麼回事!”
李劍寒道:“趙姑娘白天什麼時候出去的?”
趙子彬苦笑說道:“誰知道她那天出門告訴過人了,說來也是大哥慣壞了她,想什麼時後出去,馬一拉就走了,從不告訴任何人,好像這家裡沒個管她的人似的。”
李劍寒道:“趙爺,事到如今,也別埋怨誰了,有人陪趙姑娘一塊出去的?”
“唔?”趙子彬苦笑說道:“她那回出去要人陪了,打我進鏢局的門,就只知道上一回她找您陪她出去了一趟,那隻因為是李爺您……”
李劍寒道:“老鏢頭跟諸老呢?”
趙子彬道:“都出去有一會兒了,大哥跟諸老分別到佩芳平日常去的地方找去了,但願能找著她回來……”
微一搖頭,道:“不是我到了這時候還埋怨誰,大哥平日慣待她簡直不像話,就拿今兒個這回事來說吧,現在是什麼時候,官家高手進駐保定,石家強梁近在咫尺,她還不吭一聲地往外跑,真讓人沒辦法,真能把人氣死……”
李劍寒道:“那麼趙爺把我找來是……”
趙子彬道:“全仗您了,李爺,在這時候我也只有求助於您,大哥他自己知道不好意思,我這個做堂弟的能不聞不問?沒奈何,只有驚動您了……”
頓了頓,接道:“李爺,大哥他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萬一有什麼差錯,我怕他……李爺,您就算是衝著趙子彬這張臉……”
李劍寒道:“趙爺,您知道我不是事事跟人計較的人。”
趙子彬點頭說道,“我知道,李爺,我知道……”
遲疑了一下,道:“李爺,您看會不會是佩芳碰上了石家的人……”
李劍寒:“難說,趙爺,但願不是。”
趙子彬嘆了一聲,愁聚眉峰,焦慮之情形於色地搖頭說道;“萬一,要是碰上了石家他們,那可就糟了……”
李劍寒道:“別急,別愁,趙爺,應該不會那麼倒黴!”
趙子彬苦笑說道:“正如您所說,但願如此了!”李劍寒微一搖頭道:“老鏢頭也真是,把人調出去個空,萬一石家乘虛夜襲,趙家鏢局豈不要輕易毀在人手。”
趙子彬道:“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佩芳!要沒了她,還有什麼值得大哥放在心上的,唉,這孩子,這丫頭……”
只聽大門處傳來李順話聲:“趙爺,時老回來了。”
趙於彬精神一振,忙抬眼望去,只見時遷大袖飄飄,一搖一晃地從大門處行了過來,趙子彬跟李劍寒忙迎了上去,趙子彬急不可待,劈頭便問:“怎麼樣?找著了麼?”
時遷老眼一翻,道:“趙老大養了個會煩人的好女兒,讓人頭都大了,好好的夜裡不能睡覺,得往外滿世界跑……”
趙子彬道:“偷兒,到底找到了沒有?”
時遷兩眼一瞪,道:“趙老二,你瞧了麼?尋到了我就帶回來了,難道還會把她放在那兒,回來告訴你拿轎去接麼?”
趙子彬神色一頹,滿臉失望,道:“那……他們呢?”
時遷道:“一個人管一路,我怎麼知道,不會等他們回來問他們麼。”
此老說話就是那麼衝,天生這麼一副脾氣,熟了之後,司空見慣,也就不覺得什麼了。
趙子彬沒再說話。
時遷老眼一翻,望向了李劍寒道:“聽說你帶著石家那姑娘搬到外頭去住了,怎麼還不到一天工夫你就回來了?怎麼外頭住不下去了麼?”
李劍寒笑了笑,沒說話。
時遷一擺手,道:“我老人家折騰了大半夜,這身老骨頭都快零散了,可得躺進被窩裡去歇歇了,你兩個聊聊吧。”
說完話,他徑自轉身走了,而,剛走了兩步,他又轉過身來向著趙子彬道;“趙老二,如果我老人家沒料錯,趙老大回來之後就請他帶著人帶著鏢夥到石家莊去要人去吧,只記住,要去的時候別忘了叫我老人家一聲。”
轉身走了,邊走還邊搖頭說道;“慣吧,寵吧,到頭來倒黴的還是自己……”
他很快地走遠了,趙子彬則神情凝重地道:“李爺,老偷兒所說……”
李劍寒眉鋒微皺,道:“趙爺,老鏢頭回來之後,請告訴他別到處亂撞去找了,碰上了官家高手那就禍不單行,我出去一趟去。”
趙子彬忙道:“李爺,您要上那兒去?”
李劍寒道:“除了找趙姑娘,我還能上那兒去。”
趙子彬道:“您打算上那兒去找去?”
李劍寒道:“石家莊,不管是不是他們,跑一趟總比沒跑好。”
趙子彬聞言剛一怔,李劍寒已然長身而起,翻上了屋脊,狸貓也似地一閃沒入夜色中。
定過神采,趙子彬一句話沒說,轉身往後去了。
趙子彬一走,大虎也匆匆奔回了東院。
李劍寒要去石家莊,這一去一回工夫少不了,他不能不先告訴石玉屏一聲,所以他先折向了住處。
到了住處,他掠下屋裡,落身院中,屋裡亮著燈,顯然石玉屏等著他,還沒睡,他一進堂屋便叫:“玉屏!”
屋裡沒人答腔兒,按說,石玉屏早該應聲迎出來的。
李劍寒人已到了屋門口,伸手掀起了門簾,他為之一怔,桌上燈亮著,炕上被子疊得好好的,可就不見石玉屏的人影。
李劍寒睜了眼,揚了眉,再一細看,那瘦油燈下壓著一塊東西,一塊白裡泛紅的東西。
他閃身到了燈前,他看清楚了,那一塊,是石玉屏的衣衫一角,還隱隱透著幽香,這塊衣衫上,寫著不少行字跡,字跡娟秀,應是石玉屏寫的,但那不是筆墨所寫,而是一行行的血字。
李劍寒心頭震動,伸手一拉,差點把油燈拉倒,拿在眼前,就著燈光看,越看他越震動,等到把衣衫上的字跡看完,他完全變了一個人,臉煞白,雙眉高挑,兩眼圓睜,身子還有點抖,看上去怕人。
那塊衣衫上殷紅的鮮血字跡寫的是;“劍寒,我離家出走,背棄父兄,以至依你身側,寄身趙家,進而挑惹趙姑娘,偕你搬出趙家,都是我父兄的一手安排。我為人女,不能不遵而行之。
相處雖日短,但我已發覺只有你才配稱昂藏七尺奇男子,頂天立地大丈夫,石陰兩家無人能比。
我以虛假,懷奸詐而來,但你對我情真意摯,使我心動情生之餘,羞愧交際,今夜,我真心相許你保我清白,我更感激敬佩,因而無須再長伴你身側。
龍姑娘已落石陰兩家之手,想必趙姑娘也不幸步龍姑娘後塵,官家無望撤人退兵,希轉知趙家加倍提防,我此番回去,當竭盡所能救龍、趙二姑娘脫險以報,倘力不繼,必以身殉。
我今生無緣相伴,也無福相伴,更無顏相伴,願來生以另一面目出現君前,伴君終生,留字而別望勿以薄命人為念。
玉屏匆留”
就這麼一塊衣衫,就這麼行行血字。
李劍寒看得身顫心顫,差一點沒暈倒。
本來是,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太大了。
真象,龍素梅、趙佩芳雙落賊手,華玉麟安危難下,還有這人去屋空的情景難堪……
李劍寒呻吟了一聲,突然閃身撲了出去。
在院子裡只一借力,他沖天而起,飛射不見。
第二天晌午,石家莊抱犢寨前來個人,當然,他是李劍寒,他神色仍那麼怕人,卻多了幾分憔悴。
這不關半夜奔馳,憑他,就是趕三天的路也不會疲累,當然,這是心靈的折磨使然。
這時候,他不相信石玉屏,不相信石玉屏之所以離開他,是羞愧交集,回來救龍、趙二女的。
他只以為石玉屏在使命達成,任務圓滿的情形下回來覆命的,所以留書,那只是誘他前來的另一個圈套。
所以,他根本沒為石玉屏設想地便直闖到抱犢寨前。
他剛進抱犢寨前五十丈內,一聲沉喝從前面傳了過來:“什麼人闖我抱犢寨,站住!”,李劍寒聽若無聞,仍邁步走他的。
又一聲沉喝起:“喂!我叫你站住。”
李劍寒腳下連頓也沒頓一頓。
“你這個人怎麼……再不停步我可要得罪了。”
李劍寒根本就充耳不聞。
就在這幾聲沉喝問,李劍寒已逼近抱犢寨門二十丈內,倏地,從小路兩旁閃出了兩個滿臉剽悍的黑衣大漢攔在了路中間,擋住了登山路,手撫腰刀刀柄,二道激怒目光直逼李劍寒:“我叫你站住,你聾了麼?”
李劍寒這時候才停了步,往那兒一站,冷然說道:“請通報石老莊主,保定趙家來人求見。”
左邊那名濃眉大眼粗壯大漢一怔,道,“怎麼,你是趙家的人?”
李劍寒冷然說道;“不錯!”
那濃眉大眼大漢一擺手,道:“那你從那兒來回那兒去,我們老莊主不認識什麼趙家。”
李劍寒道:“他認識,只你進去通報一聲……”
“少噦嗦。”濃眉大眼大漢瞪眼喝道:“我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下去。”
李劍寒道:“我叫你進去通報。”
那濃眉大眼大漢道:“我叫你下去,滾下去!”
李劍寒目光一凝,道;“你叫我滾?”
那濃眉大眼大漢道:“不錯,你滾不滾?”
李劍寒閃身而至,抖手一個嘴巴,打得那濃眉大眼大漢大叫捂臉,翻身倒地,嘴破,牙落,滿嘴冒血。
那濃眉大眼大漢倒在地上驚叫說道:“好小子,你敢……”
李劍寒冷然說道:“我叫你進去通報。”
他這裡話聲方落,另一名中等身材大漢定過了神,翻腕抽刀,掄刀當頭便砍,那濃眉大眼大漢道;“對,剝他孃的。”
李劍寒往後微一退,那柄刀從眼前砍下,落了空,砍在地上,李劍寒一腿飛出,那中等身材大漢大叫一聲,兩手捂臉翻倒在一旁,刀也不要了,還插在地上。
那濃眉大眼大漢怔住了,李劍寒冷然說道:“我叫兩個進去通報。”
那濃眉大眼大漢倏然而醒,驚聲說道:“好小子,有種你等在這兒。”翻身躍起,往裡便跑。
那中等身材大漢捂著臉爬起,跟在後頭跑了。
李劍寒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眼見那兩個奔進了抱犢寨的大門,他眼見那兩個帶著兩個人又從抱犢寨的大門裡跑了出來。
後面那兩個,有一個他認識,是石家的總管莫成。
另一個,白淨臉,卅多年紀,陌生得很,但步履穩健,眼神十足,顯然是石家的好手。
他認識莫成,莫成可沒有看出是他,只因為他已除去易容,拿下了那張特製的人皮面具。
出了寨門,那兩個硬沒敢往近處來,站在幾丈外用手一指李劍寒,道;“莫爺,就是這小子……”
看莫成的長像就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老奸臣猾,他可沒激怒地貿然而動。
他走過來目光一凝,問道:“閣下是保定趙家來的?”
李劍寒連頭都懶得點,冷然說道:“不錯!”
莫成道:“石趙兩家在沒破臉之前,怎麼說都勉強算得朋友,閣下怎麼上門打人?這豈不是太……”
李劍寒道:“我懶得多說,你可以問問身後那兩個是怎麼對人的!”
莫成陰陰一笑道:“他兩個粗俗魯莽,在言語上或許得罪了閣下,但抱犢寨就在眼前,他兩個的主人近在咫尺,閣下似乎該……”
李劍寒道:“我直說一句,我今天到石家莊來不是來作客的,誰怎麼對我,我怎麼對誰,這並不為過。”
莫成臉色微變,一笑說道:“這不就是了麼?閣下爽快得很,請先示下個稱呼?”
李劍寒道:“莫大總管忘了那夜趙家門前事了?”
莫成臉色一變,道;“閣下是……”
李劍寒道:“李劍寒,也就是那夜承教之人。”
莫成猛然一驚,即堆上一臉的笑,心驚肉跳的笑;“原來那夜就是李爺,能蒙李爺賜教,莫成何幸如之,這輩子沒白活,如今李爺當面,莫成又有眼不識,真是該死,真是該死……”
李劍寒道:“莫大總管別客氣!”
莫成話鋒一轉,道:“李爺要見我們老莊主。”
李劍寒道:“不錯,只不知道石老給不給李劍寒這個面子。”
莫成忙道:“那什麼話,李爺蒞臨,石家莊增光生輝,我們老莊主怕不倒履以大禮恭迎,您請等等。”
當即轉過身去擺手喝道。“混帳東西,李劍寒李爺來了竟敢冒犯,你兩個活該,李爺手下留情,這還是天大的便宜,還不快進去通報去。”那兩個早已嚇得面無人色,這時候只有自認倒黴,匆忙答應一聲,雙雙轉身飛般地奔了進去。
莫成轉過身來哈腰擺手,陪上笑臉,道:“李爺,您請!”李劍寒冷然說道:“多謝莫大總管,我有僭了。”邁步當先行去。
莫成跟那白淨臉漢子雙雙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那白淨臉漢子向著莫成投過探詢一瞥,莫成則遞了個眼色,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兩個是什麼意思,當然,李劍寒背後沒長眼,也沒在意。
李劍寒邁步當先,剛進抱犢寨大門,只見抱犢寨大門內那廣場上,並肩站著三個人,這三個人中的一個看得李劍寒臉色為之一變,雙眉為之一揚,這個人,是石玉屏。
石玉屏已經換了衣裳,薄施脂粉,益顯美色嬌媚,如今,她緊緊地靠在一個人身邊站立著。
這個人,穿一身雪白衣衫,身材修長,年紀二十出頭,面若薄粉,唇如塗朱,稱得上佼美無儔,風神秀絕,看上去魂是一株臨風的玉樹,只可惜,他滿臉的嬌狂桀傲,眉宇間煞氣太濃,兩片嘴唇也太薄了些。
最邊上的一個也穿一身白衣,俊也夠俊,美也夠美,就是身材略比那位矮了些,年紀也略比那位大了些,正是石家莊的少主,那位有粉子都玉潘安之稱的石玉。
莫成向著身邊白淨臉漢子一丟眼色,突然加快了步履,從李劍寒身邊越前,老遠地便叫道;“少莊主,李劍寒李爺到了。”然後,他站在了石玉身邊。
石玉淡然一笑道:“我看見了。”
說話間,李劍寒停身在數尺之外,淡然開口問道:“石老莊主呢?”
石玉望著他笑問道:“閣下就是李劍寒李大俠?”
李劍寒微一點頭,道:“不錯。”
石玉微一拱手,道:“石玉久仰李大俠威名,也久聞李大俠美男蓋世,今日得能瞻風來,幸慰不餘始終傳言不虛,石玉平日頗以自己的人品自傲,今天一見李大俠,不免有自慚形穢,羞愧汗顏之感!”
李劍寒道:“少莊主客氣了,令尊……”
石玉道.:“李大俠要見家父有什麼事麼?”
李劍寒道:“等見了石老莊主之後,再容我當面奉告。”
石玉微微一笑道:“李大俠,家父身子不適,不能親自恭迎,特命石玉代為接待貴客。”
李劍寒“哦”地一聲道:“是麼?”石玉道:“李大俠不該有此一問。”
李劍寒揚了揚眉,道:“既然這樣,我就當面奉知少莊主好了,只要少莊主做得了主,那跟見老莊主也沒什麼兩樣……”
話鋒微微一頓,然後緩緩說道:“少莊主,我特來要人!”
石玉一怔,訝然說道:“要人?李大俠抱犢寨來要誰?”
李劍寒道:“不管少莊主是裝糊塗,抑或是真不明白,我們願意告訴少莊主,我來要九門提督龍大人的千金龍姑娘,趙老鏢頭的掌珠趙姑娘。”
石玉又復一怔,詫聲說道:“龍大人的千金,趙老鏢頭的掌珠,李大俠這話……李大俠要她兩位,怎麼找上了抱犢寨?”
李劍寒道:“聽說她二位現在抱犢寨。”
“聽說?”石玉道:“李大俠是聽誰說的?”
李劍寒沒看石玉屏一眼,道:“令妹,冷觀音石姑娘。”
石玉屏顏色不變,也沒說話。
石玉道:“舍妹?李大俠別是弄錯了吧,她怎麼會……”
李劍寒道:“少莊主可願看看令妹給我的留書?”
石玉屏臉色一變,石玉則搖頭說道;“不必,不必,舍妹就在這兒,我問問她就行了。”
當即轉過頭去問道:“妹妹,有這回事麼?”
石玉屏笑了,嬌笑說道:“行了,哥哥,別逗人家,讓我說幾話吧。”
石玉也笑了,石玉屏隨即抬眼望向李劍寒,笑吟吟地道:“李大俠可願聽我說幾句。”
李劍寒面無表情,道:“石姑娘有話請說,李劍寒洗耳恭聽。”
石玉屏嬌靨上飛快地掠過一絲異色,道:“無論我給李大俠的留書上所說是真是假,我以為李大俠都不該到石家莊來,這話李大俠可懂。”
李劍寒道;“我不懂,石姑娘明教。”
“好說!”石玉屏道:“要是我所說是假,龍、趙二姑娘根本不在石家,李大俠就該知道這是個故布的圈套,等你李大俠往裡鑽……”
李劍寒道:“我已鑽了不少個了,何在乎多鑽一個?”
石玉屏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李大俠,這一個不同於以往那些個,這個圈套容易鑽進去,卻絕沒辦法再掙脫……”
李劍寒道:“我也知道,但假如石姑娘留書上所說的是真,就是闖龍潭,人虎穴,上刀山,下油鍋我認為那也值得。”
石玉屏“哦”地一聲道:“是麼。”
“當然,”李劍寒道:“人家怎麼對我,我就該怎麼對人,這是以德報德的事。”
石玉屏焉能不懂這帶著刺的話。
她臉色一變,旋即淡笑搖頭,道:“李大俠,你錯了,要是石玉屏從李大俠的留書上所說是真,李大俠你就更不該找到抱犢寨來。”
李劍寒道:“石姑娘明教。”
石玉屏道:“我不相信你李大俠這麼聰明的人會想不通……”
李劍寒道:“石姑娘,聰明人也有糊塗的時候。”
石玉屏臉色又變了一變,道:“這話不假,聰明一世的人,也會糊塗一時,你李大俠如今就是這樣李大俠怎不想想,假如我所說的是真,你李大俠能救得了她二位麼,我敢說李大俠不但救不了她二位反而會給她二位帶來殺身之禍……”
李劍寒臉色一變,道:“難不成真如石姑娘留書上所說,讓石姑娘施展所能地敦她二位脫險,我則在保定靜靜等候了。”
石玉屏笑笑說道:“李大俠該這樣,可惜是可惜李大俠沒聽我的。”
李劍寒道:“石姑娘,應該說我聽了好麼。”
石玉屏訝然說道:“李大俠這話……”
李劍寒道:“石姑娘使命達成,任務圓滿,最後布上這麼一個圈套引李劍寒前來往裡鑽,如今我來了,這不是聽了石姑娘的了麼。”
石玉屏美目一睜,格格嬌笑說道:“看來李大俠那一時的糊塗過去了,不過就整個事情來說,李大俠你仍在糊塗之中。”
李劍寒道:“我寧願做個糊塗人。”
石玉屏眉鋒微微一皺,還待再說。
李劍寒已轉望石玉,道:“我的來至少莊主已經明白了,我不願在抱犢寨內流血拚鬥,還請少莊主能……”
石玉截口說道:“李大俠不願在抱犢寨內流血拚鬥,抱犢寨也不願招惹李大俠,舍妹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李大俠信也好,不信也好……”
李劍寒道:“少莊主,李劍寒既然進了抱犢寨,也就等於鑽進了圈套,少莊主就該知道,我不帶走龍、趙二位姑娘,絕不干休。”
石玉仰天一笑道:“既然這樣,李大俠就請往裡闖吧,只要能把抱犢寨夷為平地,還怕帶不走龍趙二位姑娘麼?”
李劍寒雙眉陡揚,道:“少莊主說得是……”
那位美少年突然說道:“玉兄,可容我跟這位李大俠說幾句話?”
石玉忙道:“請,請,請,文弟有話只管說。”
那位美少年轉望李劍寒,目光一凝,道:“李劍寒……”
李劍寒突然說道:“你可是陰小卿?”
那位美少年微一點頭,道;“不錯,難得你會認識我。”
李劍寒道;“你既是陰小卿,就該知道我跟令尊的關係。”
陰小卿道:“知道一點,我聽老人家說過,怎麼樣?”
李劍寒道;“我要你改改對我的稱呼。”
陰小卿一笑說道:“我該叫你一聲叔叔?”
李劍寒道:“你不算吃虧。”
陰小卿點頭說道;“當然,說起來,你是家父的同門師弟;可是我要問你一句,你眼裡還有他老人家這位師兄麼?”
李劍寒道:“只要他把插進這件事的手收回去,我尊他為師兄。”
陰小卿笑道:“一樣,只要你別管這件事,我就叫你一聲叔叔。”
李劍寒兩眼一睜,寒芒閃射,道:“陰小卿……”
陰小卿視若無睹,叫道:“李劍寒!”
李劍寒威態倏斂,道:“你是夠驕夠狂的,當然,這是陰太常的家教,他要是認我為師弟,你也就不敢對我這樣了,好吧,我不多說了,你有什麼話,說吧!”
陰小卿狂傲得意之情形於色,微微一笑道:“你說玉屏回來的時候給你留了書?”
李劍寒道:“不錯,怎麼樣?”
陰小卿道:“你現在有沒有帶在身邊?”
李劍寒道;“現在懷裡,我本預備帶來還給石姑娘的。”
石玉屏花容一變,陰小卿前道:“現在石姑娘就在眼前,你就拿出來還給她吧。”
石玉屏微微一驚,口齒啟動一下,但沒說話。
李劍寒道;“自無不可。”
探懷摸出了那塊衣衫,道:“拿去!”順手一拋,那塊衣衫筆直地射向了石玉屏。
石玉屏要去接,陰小卿手快,早石玉屏一步地探掌把那塊衣衫抓在手裡,石玉屏急道:“小卿,你怎了……”
陰小卿一笑說道:“玉屏,我怕他傷了你,可是一番好心……”
向著手中衣衫投過一瞥,“喲”地一聲道:“怎麼會是血……”
石玉屏立即嗔道:“不受點痛,流點血,人家豈會到抱犢寨來,有什麼好看的,拿來!”劈手一把搶了過去。
陰小卿“哦”地一聲道:“我明白,原來你那根小指是……”
石玉屏道:“知道就好了,還說什麼。”
陰小卿道:“還疼麼?”
石玉屏搖頭說道:“早就不疼了。”
陰小卿道:“讓我看看。”伸手抓起了石玉屏一隻玉手。
這隻玉手的小指頭緩緩猶有一塊帶著血漬的布包著,石玉屏嬌靨一紅,美目微睜,她似乎有點慍怒但很快地那絲慍怒的神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十足醉人的嬌媚,她俏聲問道:“心疼不?”
“當然。”
陰小卿雙手捧著那隻玉手,充分地顯露出他憐香惜玉,微皺著一雙眉鋒,道:“這比割了我的肉還讓我心疼,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
石玉屏嬌媚一笑道:“下次也沒這機會了。”趁勢抽回了那隻玉手。
李劍寒全看見了,也全聽見了,但是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陰小卿抬眼望向了他,緩緩說道:“李劍寒,玉屏跟你在一起這段日子,好在你沒碰她,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由於這一點,我作主,石家今天可以對你網開一面,但你得聽我的。”
李劍寒木木然道:“你說說看。”
陰小卿道:“石玉屏原是我陰小卿的人……”
李劍寒道:“陰小卿,你弄錯了,我意不在她,她也不值得我流血拚命。”
陰小卿道:“我還有後話。”
李劍寒道:“那麼你說下去。”
陰小卿道:“趙佩芳怎麼著也終會是石家的人,根本就跟你李劍寒沒關係,所以你犯不著為她以身試險,流血拚命……”
李劍寒道:“龍姑娘呢?”
陰小卿道:“龍姑娘原是九門提督龍大人的掌珠,石家自該備香車派專人把她送交龍大人,你說對不?”
“好說,”李劍寒道:“你以為我該怎麼樣?說!”
陰小卿道:“很簡單,就此轉身,抱犢寨門仍開著,還出得去。”
李劍寒道:“我要是不聽你的呢?”
陰小卿道:“那麼很簡單,抱犢寨任你進來了,但絕不會任你再出去。”
李劍寒道:“是麼?”
陰小卿道:“不信你可以試試。”
李劍寒道:“我願意試試。”
石玉屏突然說道:“我沒說錯,就整個事情來說,李大俠仍在糊塗中。”
陰小卿笑道:“玉屏,你也真是,人家願意糊塗,幹你什麼事。”
石玉屏道:“給他個退身路他不要,我為他著急。”
陰小卿縱聲大笑,道:“李劍寒,聽見了麼,玉屏她為你著急呢,聽得我胸中作酸,好不舒服……”
李劍寒道:“她跟我李劍寒沒關係,你大可不必如此。”
石玉屏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陰小卿笑聲忽斂,道:“那麼,最後容我一問,這條路你要不要?”
李劍寒方待開口,石玉屏突然又道:“李大俠也真是,龍姑娘雖然會被石家送交龍大人,可是日後你也照樣可以把她從龍大人手裡奪過來呀,龍大人可以關住她的人,她的心總是永遠向著你的,至於趙姑娘,趙家對你李大俠怎麼樣,你李大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必再為她趙家賣力拚命,犯得著麼?”
李劍寒本來是要說話的,如今石玉屏這麼插嘴一說,他反而茫然了,閉著嘴,一句話沒說。
石玉屏只以為他心裡活動了,忙又說道:“李大俠,我剛才說的,你聽見了麼?”
李劍寒淡然說道:“我聽見了。”
石玉屏道:“那麼李大俠……”
李劍寒道:“石姑娘,這是李劍寒的事,不管趙家對我怎麼樣,趙景星他總是我李劍寒的朋友,我既然伸了手,這件事我就要管到底,陰家少主跟石姑娘的好意,我只有心領。”
石玉屏嬌靨上變了色,那神色難以言喻,她以異樣目光望了李劍寒一眼,檀口啟動,還想再說些什麼。
突然,陰小卿帶笑開了口:“玉屏,人各有志,相強不得,既然人家李大俠不領咱們這份情,不受咱們這點心意也就算了,李大俠拚了命也要演這出英雄救美,說不定趙姑娘感恩圖報,將來會來個以身相許呢。”
石玉臉色微變,淡然一笨道;“那是一定,無論說那一樁,李大俠都比我石玉強得多。”
李劍寒緩緩說道:“我不願多說,請二位答我一句,交不交龍趙二女?”
陰小卿道:“李大俠,任我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李劍寒道:“陰小卿,別多廢話,只答我一句,交還是不交?”
陰小卿“哈”地一笑說道:“李劍寒,泥菩薩過河,你自身都難保……”
李劍寒雙眉微微一揚,道:“這麼說,二位是拒不交出龍、趙二女了?”
陰小卿笑道:“話不說過了麼,只要你能把石家夷為平地,還怕石家不把龍姑娘跟石姑娘交出來麼。”
李劍寒一點頭,道:“說得是,我要動手了,三位請準備。”
陰小卿笑道:“李劍寒,石家早在你沒來之前就準備好了。”
李劍寒微一點頭,道:“那好,三位可帶有兵刃?”
陰小卿搖頭說道:“沒有,我三位身上沒帶寸鐵。”
李劍寒道:“那麼我也先不動兵刃!”舉步向三人站立處邁了過去。
陰小卿往身邊一抬手,道:“玉屏,你往後站站。”
石玉屏往後退去,但一雙美目卻緊緊地盯在李劍寒臉上,那目光,李劍寒不懂,他也懶得去想,更懶得看。
轉眼間,李劍寒又逼近了四五步,莫成狗仗人勢,陰家少主在側,他沒把李劍寒放在眼裡,冷叱一聲撲了過去,他想截住李劍寒,當胸就是一掌。
李劍寒道:“你不行,一邊站著去。”
右臂一橫,格開了莫成凝足內力的一掌,手腕閃電翻下,從莫成腕下遞出,“砰”地一聲,正中莫成左胸。
莫成悶哼一聲,踉蹌而退,他沒聽李劍寒的話站著,退了幾步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適時,站在李劍寒背後的那白淨臉漢子閃身偷襲,一聲沒吭撲了過來,猛力一掌劈向李劍寒後心。
石玉屏美目一睜,喝道:“對,劈了他!”
李劍寒雙眉一揚,身形忽閃,向左跨了一步,那白淨臉漢子一掌落空,收勢不住,一個身子擦著李劍寒的右邊衝了過去,李劍寒抖手一掌,正劈在白淨臉漢子的脖子後頭,白淨臉漢子應掌趴下,沒再動一動。
李劍寒冷漠抬眼,道:“可惜他身手不濟,沒讓石姑娘稱心,有辱使命。”
石玉屏臉色一變,道:“你,你……石家還有殺得了你的人!”
李劍寒道:“那好,我等著,只要能放倒李劍寒,我就認。”邁步又逼了過去。
陰小卿雙眉高揚,目泛殺機,石玉的臉色更難看,但是他兩個都站在當地,一個沒動。
李劍寒直逼到石玉跟陰小卿面前,李劍寒眉梢兒揚起,目射威稜,剛-聲:“石玉……”
石玉先發制人,抖手而起,五指伸得筆直,掃向了李劍寒的咽喉,這一手既快又狠,一上來便是要害。
李劍寒兩眼微睜,一聲:“好狠的手法!”
抬手就要去格,豈料,石玉這一手是誘敵,可實可虛,李劍寒手剛抬起,他險笑一聲出了左掌,直搗李劍寒胸腹。
李劍寒被稱江湖第一高手,這一手還難不倒他,他右掌跟著翻起,五指如鉤,抓向了石玉左腕脈。
如今,李劍寒為應付石玉,兩隻手都用上了。
就在這時候,陰小卿冷笑了一聲,飛起一腿猛力蹋向李劍寒右肋,行家沒人看不出他這一腳足能踢穿一塊鐵板。
李劍寒一驚,兩手撤腕收招,倏地後退,道:“怎麼,石、陰兩家也有二對一的事。”
陰小卿冷笑說道:“李劍寒,這還用客氣麼!”話落,跟石玉同時閃身,雙雙撲了過去;這一著,奇快,令人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感,陰小卿跟石玉的打算也是這樣,他兩個明白,單打獨鬥陰小卿雖然所遜不多,但絕不是李劍寒的對手,石玉就更不必說了。
然而,陰小卿加上石玉,兩個人聯起了手,那情勢就很有希望改觀,至少不會那麼容易落敗。
的確,這算盤打得不錯,轉眼幾招過去,李劍寒以一敵二,固然從容不迫,而陰小卿、石玉以二對一確也能不忙不亂,跟李劍寒打個勢均力敵。
石玉屏的一雙眸子,一直跟著激鬥中的三個人轉,她滿臉焦慮憂愁色,不知是擔心自己的哥哥,抑或是擔心未來的美夫婿陰小卿。
第十招,“嘶”地一聲,李劍寒左肋下衣衫被陰小卿的指尖劃破,立即破裂一條大口子。
石玉屏一驚,連忙抬手掩上檀口。
就在這時候,李劍寒蘭掌拍在石玉的左肩上,石玉悶哼一聲,左手臂立即無力垂下。
這,看得石玉屏臉色又是一變。
石玉的臉色更見難看,鐵青,他抽身微退半步,抬腿探手,一道寒芒衝起,再看時他手裡多一柄軟劍,振腕一抖,向著李劍寒刺了出去。
李劍寒微驚退身,道:“動兵刃了,好。”
他也要以手探腰,豈料,陰小卿揚起一聲陰笑:“玉兄,別信他。”探腰擊出一柄軟劍,飛快刺了出去。
陰小卿是長白陰家的少主,石玉是抱犢寨石家的大少,陰家威震天下,石家也稱強梁,江湖上怕石家,更怕陰家,當日趙家聽說長白來了陰小卿而震驚憂慮,自然有它的道理。
李劍寒赤手對四掌,絕無兇險,而且遲早必勝,如今不同了,他以一雙赤掌對陰小卿,石玉手中的兩柄利刃,就是身手再高,血肉之軀總強不過兵刃,何況這兩柄兵刃是握在陰小卿跟石玉手裡。
立時,李劍寒手有點忙,腳有點亂,一邊閃身躲避劍鋒,一邊往後急退。
當然,他退,人不會不進,陰小卿跟石玉如影附形一般地跟了過去,手上更緊更快,陰小卿還不住陰笑:“李劍寒,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劍寒沒說話。
“李劍寒,你不是第一高手了,拿肉掌碰碰劍鋒呀!”
李劍寒仍沒說話。
陰小卿話轉向了石玉:“玉兄,左肩頭要緊麼?”
石玉道:“還好,骨頭沒碎,不過得吊上了十天半月……”
陰小卿道:“虧不能白吃,咱們討回來。”
石玉道:“當然,我要在他身上扎幾個血窟……”
餘話還沒有出口,陰小卿劍尖一沉,“噗”地一聲點在李劍寒的左臂上,李劍寒衣破,肉裂,血出鮮血很快地染紅了衣袖。
石玉屏又抬手掩上檀口,嬌靨發白,往後退了一步。
只聽陰小卿笑道:“玉兄,瞧見了麼,我給你討回來了,這一劍不差吧,玉兄何以謝我?”
石玉笑道:“待會兒慶功宴上我敬你三大杯。”
李劍寒眉頭沒皺一下,但是他不敢抬手閉穴,那是因為閉了左臂上的穴道固然可止血,左臂也就別想動了,再說,他也沒有抬手閉穴的機會,他只有任血流,手臂不住地動,血就沒有停住的時候,血越流越多,左臂卻漸漸麻木了。
兩隻手已難應付,何況一隻手,他手上剛一慢,右肋下又被石玉劃了一劍,衣破,內裂,血又現。
還好他躲得快,要不然……
李劍寒的臉發白,眼卻發了紅,然而,他沒機會拔劍,陰小卿跟石玉根本就不給他機會。
這是他兩個的好心意,一劍,一劍,又一劍,讓李劍寒渾身劍痕,變成一個血人,然後漸漸地不支倒地,倒在他倆腳下,倒在這石家莊的土地上。
轉眼間李劍寒身上又中了兩劍,一在大腿,一在右肩頭,傷都不算重,但都見了血,也都夠疼的。
疼還能忍,但血不住地流卻難支持。
沒過幾招,李劍寒右臂乏力又欠靈活,躲閃之間身子也慢了,這時候他已被陰小卿跟石玉逼退了十幾丈。
’石玉屏嬌軀顫抖,美目中現了淚光,然而她……
突然,地上昏迷中的白淨臉漢於醒了,他身子一動,翻身躍起,這,驚了石玉屏,她張口就是一聲尖叫。
這一叫,叫得陰小卿跟石玉手上一慢,禁不住雙雙回了頭,就在這時候,李劍寒右手探腰,“錚”地一聲掣出了他那輕易不用的軟劍。
李劍寒被稱江湖第一高手,他的劍術更高,挫腕抖劍,刷,刷,刷一連三劍立即逼退了陰、石二人。
陰、石二人一退,壓力頓除,李劍寒猛吸一口氣,閃身欺上,手上沒留情,一連就是八劍。
“哨”地一聲,石玉手中短劍首先脫手飛起,落在了幾丈外,緊接著他一聲大叫,右肩頭血湧,右大腿破裂,李劍寒還了他兩劍,逼得他不得不忍痛暴退。
他退了,陰小卿倒了黴,也慌了,李劍寒飛快一劍,也在他左臂上劃了一下,陰小卿悶哼一聲,左臂立即垂下。
到這時候,李劍寒才冷然開了口:“陰小卿,你還有什麼話說。”
陰小卿一張臉煞白,他就不能吃一點虧,當然,他也從沒受過這個,他命好,生在陰家,至今身上沒一個劍疤,沒人敢動他,沒人能動他,李劍寒這一劍算在他身上添了頭一處,也算是陰小卿生平頭一回掛彩見血。
陰小卿獰笑說道:“不忙,往後看。”
李劍寒道:“只怕你沒有多少工夫了。”
陰小卿道:“不知道是你還是我。”
說話間兩個人已對拆了三劍,論輩份,論所學,陰小卿本就較李劍寒為低,何況李劍寒此時兵刃在手,石玉又負傷退回一旁,陰小卿他沒了幫手。
第四劍,李劍寒劍尖直指他右腕脈,快如閃電,不容他躲,不丟劍就被斷腕,不想斷腕就得丟劍。
衡量利害,陰小卿他暗暗咬了牙,一振腕,長劍脫手飛出,化一道寒光射向李劍寒咽喉。
李劍寒冷然一笑,劍尖上撩,輕易地格飛了那柄長劍。
豈料,陰小卿這一手是誘敵,陰毒的在後頭,就在李劍寒撩劍擋劍的當兒,他左手一揚,一蓬烏芒滿天花雨般罩向了李劍寒。
李劍寒大驚,臉色倏變,冷叱說道:“陰小卿,我本不願傷人,你這是逼我……”
他一提氣,騰身拔起,那蓬烏芒從腳下打過,同時,他覺得左小腿上微微一麻,緊接著有如遭火灼之感。
當然,他明白是怎麼回事,半空中折身挫腰,抖劍而下,直撲陰小卿。
陰小卿可不知道李劍寒左小腿上已經中了一下,他心膽欲裂,要閃身躲避,為時已遲,李劍寒的一柄長劍已經到了他面前,匆忙間他暗一咬牙,來個霍然旋身,他避開了胸口,而另肋下卻遭劍鋒掃中立即衣破肉裂,鮮血滿身,他魂飛魄散,翻身撲地,一下子滾出去老遠。
李劍寒冷笑一聲道:“我先斃了你再找上長白。”
他抖劍便要追撲,驀地——“李劍寒,你不要她們的命了。”是石玉扯著喉嚨一聲大喝。
李劍寒入耳兩字她們,立即收勢抬眼,只一眼,他不由為之心神震顫,怔在了當地,手中軟劍倏然垂下。
不知何時,石玉身邊多了兩個人,是陰小卿手下二鬼文千跟巴海,他兩個,一手挾住一個人。
是龍素梅跟趙佩芳,龍、趙二女都閉著美目狀若酣睡,顯然,她兩個都被制住穴道,昏迷不醒。
定過神采,李劍寒叫了一聲:“素梅。”跨步就要往前。
“站住。”石玉倏揚冷喝,道:“李劍寒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先殺龍姑娘,”
李劍寒一驚停步,硬是沒敢再往前去。
這時候,陰小卿支持著爬起,石玉屏美目一轉,慌忙過去扶住了他,血染了她一身,但是她視若無睹只低低地跟陰小卿說話,像是在探問傷勢。
那裡,石玉又冷然開了口:“李劍寒,你看見了,龍、趙二位姑娘都在這兒。”
李劍寒道:“我看見了,只是,石玉你……”
石玉冷喝說道:“少廢話,棄劍。”
李劍寒——驚道:“石玉,你……”
石玉冷然說道:“我叫你棄劍。”
李劍寒剛一猶豫,石玉伸手抓住了龍素梅的領口,道:“你可要龍姑娘來個酥胸……”
李劍寒瞠目喝道:“石玉,你敢。”
這威態,石玉也不由一懍,他忙道:“那你就乖乖地棄劍。”
李劍寒沒奈何,手一鬆,“哨”地一聲將劍墜了地。
石玉道:“麻煩你拉拉腿,把劍踢向一旁。”
李劍寒既然棄劍,有何不能踢開的,李劍寒一抬腿,長劍飛落十幾丈外,“篤”地一聲插在地上直晃。
石玉笑了,是獰笑:“行了,爪牙已去,你就要聽我擺佈,孫成。”
白淨臉漢子立即躬身答應:“屬下在,少主吩咐。”
石玉道:“你身上可有兵刃?”
白淨臉漢子道:“回少主,屬下只有一把匕首。”
“得了。”石玉道:“他剛才打了你,現在是你討回來的時候了,別找要害,留著他還有用處。”
白淨臉漢於遲疑了一下,確是沒敢動。
適時,石玉屏向著陰小卿低低說了幾句。那裡,石玉倏揚冷喝;“孫成,石家莊把你的膽磨小了。”
這句話不算怎麼重,但白淨臉漢子卻聽得身形一顫,他一欠身,道:“屬下遵命!”,挺腰飛身走向李劍寒。
石玉望著李劍寒獰笑道:“我先告訴你,剁他沒有用,你也可以儘管向他下手,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你怎麼對他,我就怎麼對你的心上人。”
這一著既陰損又狠毒,李劍寒臉色變了一變,道:“石玉,這豈算得英雄,弱了你石家莊的……”
石玉笑道:“對敵交鋒以取勝為上,我是隻要能制住強敵向來不擇手段的,就拿我妹妹這一手來說吧……”
“夠了。”李劍寒道:“李劍寒現受制於人,我沒什麼可說,只是……”
忽聽陰小卿叫了一聲:“孫成,回來。”
白淨臉漢子一時停步回身,道:“少主叫住孫成是……”
陰小卿轉跟望向石玉,道:“玉兄,我能道幾句話,做個主麼?”
石玉忙道:“兄弟這什麼話,請說,大小事任你做主。”
陰小卿道:“我謝謝玉兄……”
轉望李劍寒道:“李劍寒,人你先別想救了,你自己走吧。”
石玉一怔忙道:“兄弟,怎麼你……”
陰小卿道:“玉兄,你讓我做主就聽我的,我自有道理。”
石玉滿腹詫異,卻沒再問了。
李劍寒也為之呆了一呆,道:“怎麼,陰小卿,你讓我走?”
陰小卿道:“不錯,我讓你走,但是龍、趙二位姑娘仍得留在石家。”
李劍寒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道:“陰小卿,這是為什麼?”
陰小卿道:“不為什麼,放你走你還不願意麼?”
李劍寒道:“我要知道為什麼,按情勢,你可以……”
陰小卿道:“不錯,按情勢如今割你該是易如反掌,但是陰、石兩家在當世之中聲名身分不等閒這樣制你縱勝不武,也會毀了陰石兩家的威名,所以我今天放你走路,後日再覓時地跟你作公平一搏。”
李劍寒深深地瞪了他一眼,道:“陰小卿,瞧不出你還是英雄。”
陰小卿道:“當然,陰石兩家的人,個個都是英雄。”
李劍寒道:“那以往我是著錯了陰石兩家,只是龍、趙二位……”
陰小卿道:“李劍寒,多顧點你自己吧,別顧別人。”
李劍寒道:“話不是這麼說,我闖抱犢寨,為的就是……”
陰小卿道:“我知道你為的就是她兩個,可是事實上你如今根本就自顧不暇了,怎還能救人,這似乎有點……”
李劍寒道:“不管有點什麼,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帶走。”
石玉屏突然冷笑說道:“真是不自量力,不識時務,就目前的情勢,你能救得了誰,不但誰也救不了,反而會為她二位惹來禍事,所以我也勸你聽少主的,趕快離開抱犢寨。”
李劍寒道:“我要是不聽呢?”
陰小卿道:“那隨你,只是我要告訴你,我對付人的辦法,與玉兄比起來,只怕只高不低,只多不少,你要想我在龍姑娘身上下手的話,那你就別聽我的。”
這倒是奇事,石玉是巴不得留下李劍寒,他卻是巴不得趕快要李劍寒走,完全是背道而馳。
李劍寒暗畸衡量眼前情勢,他明白石玉屏沒說錯,他是不但救不了龍、趙二女而且自身怕也難保.因為他身上帶著幾處劍傷,疼雖可以忍,但失的血已然不少,他漸覺渾身乏力,已然難再拚鬥。
再則,石玉那位爹跟那些助拳的高手,到現在沒一個露面,不知道搞著什麼鬼,這也不容忽視。
還有,中了陰小卿的淬毒暗器,適才不但沒能閉穴阻住毒性蔓延,反而大動真氣內力,加速了毒性蔓延,如今自覺毒性已漸向上,左小腿有麻木之勢。
更重要的是,龍、趙二女在他們手裡,逼得他不能拚到不能戰,縱能,勝券也握在人家手裡。
想到了這兒,他毅然點了頭,道:“好吧,陰小卿,我聽你的。”
石玉屏美目一睜,道:“對了,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麼。”
李劍寒沒理她,甚至沒看她一眼,吸了一口氣,道:“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我會再來,不救出龍趙二姑娘,我絕不甘休,陰小卿,希望你別動她二位……”陰小卿笑道:“龍姑娘是九門提督龍大人的千金,誰敢動她,再說,玉屏也不答應呀,我有了玉屏那就是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至於趙姑娘……”
掃了石玉一眼,道:“她是石家少主的人,我不敢擔保,也管不了那麼多,你最好還是跟石家少主打個招呼。”
李劍寒微一點頭道:“你說得是,石玉!”
石玉冷然說道:“李劍寒!”
李劍寒道:“除非你把你石家當賭注,否則你別輕易一賭。”
石玉冷笑道:“我聽見了,等你再來的時候你自己看!”
李劍寒雙眉揚起,道:“話我已經說了,那便隨了.”
轉身往外走去,他有舉步艱難之感,但他忍住沒顯露,也咬牙支撐著,一步步地往外走去。
陰小卿盯著他那背影,搖頭說道:“李劍寒是鐵打的,四處劍傷竟沒能……”
石玉屏道:“所以我叫你放他走。”
陰小卿輕薄地緊了緊扶在石玉屏香肩上的手,說道:“你對,玉屏,我也從善如流……”
石玉呆了一呆,道:“怎麼,妹妹,是你……罵是你,剛才要不是那一聲鬼叫,李劍寒再也沒機會拔劍,他早躺下了,如今你又……”
石玉屏美目一睜,道:“剛才那時嚇壞我了,我正耽心著小卿跟你,孫成這東西突然竄了起來,我能不嚇一大跳……”
一句“耽心小卿跟你”,又聽得陰小卿心花怒放,骨頭酥軟,有飄飄然之感,石玉屏話說到了這兒他立即截口道:“說得是,姑娘家不比咱們男人,那個不膽小,這不能怪玉屏,只能說李劍寒他運氣好命大。”
只要陰小卿一開口,石玉他就只有聽的份兒,絕不敢反嘴駁辯,或者是堅持己見,他沉默了一下又道:“那麼如今這又是怎麼回事?”
陰小卿道:“你是問玉屏為什麼要放他走?”石玉點頭說道:“不錯。”
陰小卿道:“你看見了,李劍寒他是鐵打的,身負四處劍傷,他還跟個沒事人兒一樣,伯父跟他們都不在,抱犢寨等於是空地,怎能再跟他鬥。”
石玉道:“可是龍、趙二女在咱們手裡,再說他已棄了劍。”
陰小卿搖頭說道:“那並不意味著咱們已放手不整他了,俗話說得好,狗急了會跳牆,萬一逼急了他,他來個不惜一切,你說,吃虧的是誰。”
石玉搖頭說道:“我不以為他會不顧龍、趙二女……”
陰小卿道:“可是玉屏跟我認為他有可能不惜一切。”
石玉是個聰明人,這話他懂,他忙陪笑說道:“那難道咱們就……”
陰小卿微微一笑,截口說道:“玉兄,你聽見了,他還會再來的,到那時候咱鍆以龍、趙二女為餌再布天羅地網,官家,加上咱們陰石兩家的全部實力,還怕他一個李劍寒麼?”
石玉笑了,道:“看來還是兄弟你高明……”
陰小卿會做人,也很會贏取美人芳心,他一緊手臂,低下頭來望著石玉屏,笑哈哈地道:“不,真正高明的是玉屏。”
石玉趁勢奉承了兩個,道:“當然,你兩個我都不如。”
陰小卿笑了,笑得很得意。
石玉屏突然抬眼問道:“哥哥,爹跟他們究意上那兒去了,害得咱們眼看李劍寒到了手,又不得不攤開手放他走。”
石玉遲疑了一下,陰小卿則笑道:“我來說吧,伯父帶著他們上保定去了。”
石玉屏淡然說道:“上保定去了,上保定幹什麼去了?”
陰小卿笑道:“會合官家對付趙家呀。”
石玉屏臉色微變道:“會合官家對付趙家,這話……”
陰小卿道:“你不懂麼,你聽著,保定府要發生這麼一樁事,龍大人帶人夜闖趙家鏢局拿叛逆,在大內侍衛跟火槍營的圍剿之下,叛逆被一網打盡,就有一兩個漏網的,石家眾高手在外圍……”
石玉屏美目圓睜,暴射寒芒,叫道:“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石玉道:“這是早決定了的,主要你一回來,李劍寒必跟蹤而出,正好乘隙下手,所以你一回來爹就走了,怎麼……”
石玉屏嬌軀暴顫,後才說道:“怎麼?我受趙家的氣受夠了,我恨不得……”
陰小卿“哦”地一聲笑道:“我還當是什麼呢,那你氣什麼呀,伯父跟他們替你出了氣,這跟你自己去有什麼兩樣呀?不也更好麼。”
石玉屏猛一擰身,陰小卿牽動傷處,“哎呀”一聲忙去撫傷處,疼得臉上都變了色,他道:“玉屏你……”
石玉屏沒理他,一跺蠻靴道:“你們就知道什麼事都瞞著我,怕我有外心,怕我跟李劍寒假戲真做你們糊塗,糊塗……”
石玉忙道:“妹妹,我們怎麼糊塗了?”
石玉屏道:“還不夠糊塗麼,萬一龍大人不答應……”
石玉一笑說道:“原來是……這個你放心,咱們把他的女兒截來幹什麼用的,可不是單為對付李劍寒,這叫做一石兩鳥,你明白麼?”
石玉屏笑了一笑,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石玉道:“誰也搶不了功,大夥兒。”
石玉屏道:“我怎麼又不知道。”
石玉道:“現在你不是知道了麼。”
石玉屏臉色倏變,冷笑說道:“好主意,龍大人愛女被擄,他不敢不聽,可是咱們從此也招惹了官家……”
石玉道:“咱們怕的只是李劍寒這些江湖高手,憑陰石兩家,還怕官家不成了,再說大內侍衛也有咱們的朋友呀。”
石玉屏道:“你怎不想想,對付了趙家,趙佩芳她怎肯……”
石玉道:“對付趙家的是官家呀,你沒聽小卿說麼,龍大人夜闖趙家鏢局拿叛逆,這將來誰都知道咱們石家有什麼干連哪。”
石玉屏道:“可是事實上明明是咱們……”
石玉嘿嘿一笑道:“不錯,話是不錯,只是誰會對趙佩芳說呀,你會麼?”
石玉屏笑了一笑,旋即冰冷說道:“那可說不定。”
石玉笑了,他盯著石玉屏道:“妹妹,別跟我們氣了……”
石玉屏道:“我為什麼不氣,我能不生氣麼,換誰誰不氣,我還沒進陰家的門兒呢,石家就把我看成了外人……”
陰小卿好受用,他雙眉一層道:“玉屏,彆氣了,你已是陰家的人了,從現在起,誰再敢不把你放在眼裡,我頭一個不答應,行了麼.”
石玉屏竟也很聽陰小卿的,她立即閉上檀口默然了。
這時候陰小卿沒挨著她,不然定可發覺她那無限美好的如棉嬌軀顫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