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跑了,李劍寒一掌拍開了巴海的被制穴道,巴海翻身坐起,一眼瞥見坐在一旁的雞眼鷹鼻老者後不由一怔:“哈老,怎麼您也……”
雞眼鷹鼻老者冷冷翻了他一眼,沒說話。
難怪他不說話,這又不是什麼露臉的事。
巴海人也挺機靈,他沒敢再問,其實他心裡也明白了,眼球子一轉動,一眼又瞥見不遠處地上那隻耳朵,他吃了一驚,抬眼望向李劍寒道:“這是……”
李劍寒淡然笑道:“文千的,帶話給陰小卿,他先不聽我的話,我只好略示薄懲。”
巴海一聽那隻耳朵是文千的當即臉色就是一變,道:“那!他人呢?”
“走了!”李劍寒道:“我放他走了,這次他要再不聽我的話那就要割另一隻耳朵了。”
雞眼鷹鼻老者突然說道:“你難活過今夜,說什麼要別人的耳朵!”
李劍寒淡然問道;“是,是。”
那雞眼鷹鼻老者冷冷說道:“你等著好了,文千是不會再來了,可是陰家的人不止文千一個,還有好手,還有別人……”
李劍寒笑道:“閣下想必是指置設在一路上的那些關卡!”
“不錯!”雞眼鷹鼻老者:“他們都是跟隨老主人當年的好手,只要他們一到,你的死期也就來臨了,絕不會放過你的。”
李劍寒淡然一笑道:“不怕來一個要留下一個,來兩個要留下一雙,我扣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換回龍姑娘……”
那雞眼鷹鼻老者冷哼說道:“來一個留下一個,來兩個留下一雙,好大的口氣!”
李劍寒道:“你閣下信不信,就是陰小卿來了,他也得照樣留下。”
雞眼鷹鼻老者突然仰頭一陣狂笑。
李劍寒道:“閣下就是不信?”
雞眼鷹鼻老者冰冷說道:“我自是不信,我家少主何等功力,何等身手,得老主人真傳十之七八,在當今江湖上是位數一數二的人物,你算什麼,身手不過較我要勝一籌,竟敢出此大言……”
李劍寒笑道:“我看你把陰小卿估得太高,把我估得太低了。”
那雞眼鷹鼻老者冷笑一聲,還得再說。
巴海突然說道:“哈老,您大概還不知道他是誰……”
雞眼鷹鼻老者冷笑說道:“是誰也是一樣,江湖上除了一個李劍寒之外,我不信還有誰的身手能勝過咱們少主的。”
李劍寒笑了。
巴海道:“哈老,他就是李劍寒!”
雞眼鷹鼻老者一怔,冰冷笑意凝注:“怎麼說?”
巴海道:“他就是李劍寒。”
雞眼鷹鼻老者抖手一掌把巴海打得仰翻在地,恨道:“放你的屁,你還敢代他瞞我,少主進山的時候就對我說了,李劍寒在河北喪命在他那獨門……”
巴海翻身坐起,手摸著半邊紅腫的臉叫道;“哈老,他真是李劍寒,他沒死……”
雞眼鷹鼻老者臉色一變,揚手又要打。
“夠了。”李劍寒伸手一攔道:“這兒不是陰家,不是你閣下逞橫展威的地方。”
雞眼鷹鼻老者雙肩一聳,探掌抓回李劍寒橫在他眼前的那隻手的腕脈。
李劍寒反掌一抓,卻扣住了他的腕脈,含笑說道:“這不只比你高一籌吧!客氣麼?”
雞眼鷹鼻老者冷哼一聲,提氣沉腕要掙。
李劍寒五指一緊,他悶哼一聲彎下了腰,李劍寒淡然一笑道:“對我服不服氣無關緊要,只記住,這兒不是陰家,沒有身分階級之分,你跟巴海一樣,也是我扣的人質,最好別再動輒逞橫發威,要不然還有你受的。”鬆開手腕走過一邊。
雞眼鷹鼻老者猛然直瞪雙眼,一臉猙獰色,惡狠狠地望著李劍寒的背影,作勢欲撲。
忽聽巴海一聲輕咳道:“李劍寒……”
李劍寒轉過了身,雞眼鷹鼻老者剛仰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李劍寒向巴海問道;“什麼事?巴海!”
巴海道;“你真打算在這兒等我少主兩天麼?”
李劍寒道:“當然是真的,你不信?”
巴海道:“我倒不是不信,我是為你……這麼說你也打算在這兒過夜了?”
李劍寒道:“當然,這林子裡有客棧,可是那跟這兒沒什麼兩樣,也不見得比這兒舒服,我不願意去。”
巴海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吃什麼?”
李劍寒道:“我有的吃,也餓不著你,井老人家一家三口什麼都沒帶,這兒要酒有酒,要菜有菜,還愁吃喝麼,只怕吃上三天也吃不完!”
那雞眼鷹鼻老者突然說道;“井森一家上那兒去了?”
李劍寒道:“走了!”雞眼鷹鼻老者霍地轉望巴海,沉喝說道:“巴海,我問你!”
巴海道;“我不知道,他老少三個走了,卻不知道……”
那雞眼鷹鼻老者道:“我問你他一家三口為什麼走?”
巴海道:“井森這小子吃裡爬外,想……”
那雞眼鷹鼻老者目閃寒光,冷哼一老道:“我說嘛,他三口都是這兒土生土長的,好端端為什麼突然要走,原來……該殺的東西。”霍地站了起來。李劍寒橫跨一步攔在他身前道:“閣下要幹什麼?”
那雞眼鷹鼻老者冰冷說道:“你知道!”抬手向李劍寒當胸拂去。
李劍寒道:“我就不信你那麼難馴。”側身一閃,揚掌劈了下去,他取的是對方腕脈。
那雞眼鷹鼻老者也不等閒,沉腕一縮立即閃了開去,誰知李劍寒這一招原可虛可實,左掌一抬,砰然一聲擊在雞眼鷹鼻老者的肋上,雞眼鷹鼻老者剛一彎腰,李劍寒右掌落下,正擊在他的胸後,他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趴在地上,他抬起了臉,嘴角掛著一縷鮮血,目光狠毒地望著李劍寒,但沒再動。
再看巴海他已然嚇白了臉,而李劍寒接著含笑說道:“巴海,我謝謝你!”
巴海忙道:“你謝我什麼?”
李劍寒道:“剛才他要從背後襲擊我,多謝你及時叫了我-聲!”
巴海大驚,身子忙向後挪去。
那雞眼鷹鼻老者轉眼望了他,咬牙說道:“巴海,你跟井森一樣,也該殺。”
巴海忙道:“哈老,您聽他的,我可不會……”
李劍寒笑道:“巴海,你聽見了,我雖然很感激你,可是我勸你別再這樣了,他跟上了你,得空他就會殺你,你這不是自招殺身之禍麼,你要真為了我把命送在他手裡,我一定會不安的。”
巴海驚怒地道:“李劍寒,你……”
李劍寒抬手攔住了他的話頭,望著地上雞眼鷹鼻老者道:“半天了,我一直忘了請教……”
那雞眼鷹鼻老者道:“告訴你何妨,哈北山,閣下清楚了麼?”
李劍寒道:“哈北山,原來是當日縱橫東北的黑無常。”
黑無常哈北山道:“你也知道我?”
李劍寒道:“你閣下大名鼎鼎,惡績難數,兇名震東北,為人殘忍冷酷,殺人無算,兩手沾滿血腥我怎麼不知道。”
哈北山道:“知道就好,小心我手上沾你的血……”
李劍寒抬頭說道:“你沒有機會了,這輩子也永遠別想了。”
一腳跺了下去,哈北山的一隻右手永代生地被跺碎了。他大叫一聲昏了過去,李劍寒又是在他左肘上補上一腳,剎時,這殘忍冷酷的老人變成廢人。
李劍寒道:“我要是不廢他兩隻手,無以對那麼多屈死冤魂,這也是為了你,從現在起你就用不著再怕他了,他殺不了你了。”
巴海心膽俱寒,那還顧得說話。
李劍寒沒再說話,走到窗前推開了車門向外看了看自言自語道:“天不早了,都快要黑了……”
巴海仍沒說話。
李劍寒轉過身來道:“巴海,餓了?”
巴海一驚,忙抬頭說道:“不餓,不餓!”
李劍寒道:“不餓就別吃別喝,什麼時候餓了,自己找東西吃去,自信走得掉儘管走,要是走不掉被我抓回來,你的兩條腿就會跟哈北山的兩隻手一樣!”
巴海機伶一顫道:“我才不走呢,等少主把龍姑娘送來,或是救我出去,平平安安,穩穩當當的走不好麼?”
李劍寒笑道:“說得是,這才是智者智舉。”話鋒忽轉,接問道:“要是哈北山沒說錯,他們也快趕到了,是麼?”
巴海轉頭說道:“我不知道。”
李劍寒道:“我是問你!”
巴海道:“什麼時候!”
李劍寒道:“我推算的時候對不對,差不差?”
巴海道:“那我怎麼知道,看從那兒到這兒來,要從天池到這兒來,至少要等到半夜才得到……”
李劍寒道:“要從一路路那些橋卡來呢?”
巴海道:“誰知道從那一橋那一卡,近嘛就到得很快,到得早,遠嘛就到得慢,到得遲。”
李劍寒道:“這倒是實話。”
巴海道:“也許他們要等天黑,再不就上山搬請少主親自下山來。”
李劍寒道:“前者恐怕還要等等,除非他們知道我是誰,要不然他們不會輕易搬請陰少卿的,陰家的人都夠高傲的,他們定然認為幾個高手就能收拾我了。”
巴海道:“那……那他們必是要等天黑了。”
李劍寒轉向窗口,道:“天又快黑了,不過雪地上遠近還看得很清楚,唉!巴海,怎麼村子裡靜悄悄的,連燈都沒有一盞。”
巴海道;“只怕他們知道這兒是出事兒了,誰還敢點燈,誰還敢往外張望,熄著燈,關上門,在家裡可以免禍消災。”
李劍寒點了點頭道;“大概你說對了……”
轉身走了回來,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有點餓了,現在要不吃點喝點,待會兒怎有力氣動手搏鬥,也許,勞個架到後面去一趟,找些東西來給我飽餐一頓。”垂手閉了哈北山的穴道。巴海剛站起,睹狀問道:“你還怕他跑麼?”
李劍寒道:“我怕待會兒追你的時候,他醒過來乘隙逃走,到那時我顧此失彼,豈不是要少個人質。”
巴海臉色一變道;“我不會跑的。”轉身往後行去。
李劍寒還真放心,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事實上他放心得沒錯,巴海沒跑,沒多久工夫端著一大盤酒菜就從後面走了出來,往桌上一放道:“拿來了。”
李劍寒隨手又拉過一把椅子道:“來,你也坐,別對著窗口,別對著門,屋裡黑,他們看不清楚,暗器也沒眼,別傷著你。”
巴海還真怕,抬眼望了望窗戶,把椅子拉了拉,這才放心地坐了下來,他坐定,李劍寒拿起了酒壺道:“聽說這高梁是自釀的,我早年喝過,挺不錯。”
當即滿斟了兩杯,放下酒壺笑道:“咱們不能點燈,摸黑吃喝,你行麼?”
巴海一時不知那來的豪興,一點頭道:“行,撈著盤兒裡的東西只管往嘴裡送,別往鼻子裡送就行了。”
李劍寒笑道:“你話說得是,來,如今咱倆是朋友,喝一杯!”
他拿起酒杯。
巴海遲疑了一下,也拿起酒杯。
一杯飲盡之後,李劍寒一邊斟酒,一邊笑道:“巴海,你錯過了機會。”
巴海微愕說道;“我錯過了什麼機會?”李劍寒笑道:“你要在這裡做點手腳,不然可以輕易放倒我了麼!”
巴海呆了一呆臉色微變,沒說話。
李劍寒笑問道:“你身上帶的有,可是沒想到這一著,是不是?”巴海仍沒說話。
“不談了。”李劍寒轉移話鋒笑道:“談這個殺風景,掃酒興,咱們現在是朋友,摸黑吃喝人生難得幾回,別有一番情趣,咱們暫時化敵為友,相對吃喝,把杯言歡,也算得上人生難事,來,喝酒。”
又一杯飲下,李劍寒挾了一塊珍味放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問道:“巴海,你是那兒的人?”
巴海道:“就是關外。”
李劍寒笑道;“聽說這是你的地盤,成家了沒有?”
巴海搖頭說道:“還沒有。”
李劍寒笑道:“陰家家大業大,家裡粉黛成行,應該盡是天下美色,求陰太常隨便賞一個,不就行了麼?”
巴海很勉強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李劍寒播了搖頭,頗為感觸地道:“當然,像你們這種人,想成個家也的確不容易,就拿我來說吧紅粉知己並非沒有,可是我就不敢輕言成家,連動那念頭都不敢……”
喝了一口酒道:“你知道,咱們江湖人,飄蕩四海,浪跡天涯,人無恆產,居無定所,一旦成了家拿什麼養活人家,難道叫人家跟我們東飄西蕩,南奔北跑不成,真要說起來,這還事小,咱們過的是刀口舔血生涯,沒有一天不擔風險,女人家嫁人想的是過個平安穩當日子,誰也不願跟咱們過這種日子,當然,願意的也不是沒有,咱們自己不能那麼做,你說是不?”
巴海點了點頭道:“你這話我有同感,不瞞你說,其實你也知道,我們少主是最風流不過的,加之家大業大,人長得好,所以有不少女人願意自動獻身,看得上眼嘛?少主自己要了,看不上眼,就是賞給了我們這些人,按說這跟有老婆沒什麼兩樣,可是成了家,討老婆豈又是為了這,而是想有個窩,有個自己的家,有個伴兒,生個一男半女的傳傳業,接接代,可是不敢哪,正像你所說的,咱們沒有平安日子過。”
李劍寒道:“真要說起來,像你還好,像我可就難了。”
巴海道:“怎麼?”
李劍寒道;“有道是:‘人怕出名豬怕肥’,憑心而淪,你的名氣比起我來差得多,一旦這江湖上沒了陰家,你找個伴兒往遠的地方一住,這就是平安日子了,我就不同了,名氣是闖出來的,闖就難免結仇樹敵,名氣越大,那就仇敵越多,我能躲到那兒去,住到那兒去。”
巴海道:“那可不一定,江湖上誰敢惹你。”
李劍寒淡然一笑道:“巴海,從古到今,世上沒有一個打不倒的人,秦始皇併吞六國,統一天下,最後如何?楚霸王力拔山兮氣蓋世,恨天無痕,恨地無環,倒頭來被逼得自刎烏江,再看看我,誰都知道陰小卿不是我的對手,石玉更難接我十招,我的命卻差一點斷送在他兩人手中。”
巴海道:“你的意思……你這趟來真打算毀了陰家麼?”
李劍寒道:“世上容不得陰太常父子這種人。”
巴海道:“你有把握麼?”
李劍寒道:“陰太常一身所學不在我之下,除了鬥力之外,還必須鬥智,鬥智這一途,他不如我遠甚。”
巴海道:“你對陰太常好像知道得不少。”
李劍寒道:“兵法上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恐怕你還不知道,說起來陰太常他還是我的師兄!”
巴海一怔叫道:“怎麼,說起來老主人是你的師兄!”
李劍寒道:“我的師父同他的師父,是同門師兄弟,我的師父居長,只因為我那位師叔性情高傲怪異,跟我師父合不來,後來脫離了師門自立門戶,陰太常就是他唯一的徒弟。”
巴海很緊張,說道:“原來你跟我家老主人還有這種關係,既是這樣,那怎麼好……”
李劍寒道:“我已一忍再忍,如今已經是不得不了,陰太常他不把我當師弟,我也只有不把他當師兄了。”
巴海道:“師兄弟間有什麼話不好說……”李劍寒道:“劫擄龍姑娘,以歹毒暗器對我,幾乎要了我的命,陰太常他不聞不問,這還有話好說麼?”
巴海道:“老主人做事有時未免過了些,可是……”
李劍寒道:“豈止過了些,你跟隨他多年,陰家的作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即使我不動他,也總有一天會有別人動他。”
巴海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候,李劍寒拿起一枝雞骨突然揮手向窗外打去,聽聽窗外響起一聲痛呼。
巴海一驚連忙站了起來。
李劍寒伸手將他按了下去道:“別動,屋裡黑,他們可看不清楚你是誰,你一動他們要把你當我那可就慘了。”
巴海一凜,沒敢再動。
李劍寒隨即揚聲說道:“幾位可願意進來喝杯水酒?”
屋外傳來一聲厲喝:“小子,你給爺滾出來!”
李劍寒道:“我難耐外邊風大雪寒,幾位要是有雅興的話,不妨進來坐坐,喝杯水酒,要不然的話我……”
抓起酒杯向身後打去,同時抬手一掌把巴海推個人仰椅翻,摔倒在地上,呼地一聲,一物從巴海坐處打過,砰然一聲打在地上,屋後也響起一聲驚叫。
這一連串的變化快捷如電,間不容髮,李劍寒若是遲一點把巴海推倒,巴海非傷在那暗器下不可。
巴海心裡明白,翻身滾進李劍寒道:“謝謝你,李……李爺。”
李劍寒道:“我沒說錯吧,暗器沒長眼,也說不定他們打算把咱們兩個一起收拾了。”
巴海道:“這……來的人恐怕不少!”
李劍寒道:“五個,前面三個後面二個……”
又抓起一把骨頭向屋後打去。同時長身而起,直撲屋門,砰然一聲,棉布簾掀動,一條黑影帶著寒風衝了進來,正好碰上李劍寒,李劍寒抖手一擊,喝道:“現在進來遲了,滾出去!”
一聲悶哼,那條人影整個人飛起摔了出去,把一塊棉布簾都帶走了,只見他被棉布簾裹住,在雪地上滾出了老遠。
這下這酒肆門連個擋頭也沒有了,屋裡看外面可以看得很清楚,只見適才那黑影翻身站起,踉蹌著往一旁遁去,別的沒見人影。
忽聽巴海輕叫說道:“是竇爺……”
李劍寒道:“誰?”
巴海低低說道:“第二關的竇南,此人一身橫練功夫……”
李劍寒道:“怪不得能硬挨我一下……”
砰然一聲,後牆門開了個洞,一個高大黑影帶著四射激揚的灰土乾草掩了進來,李劍寒雙眉一揚,喝道:“你也給我滾出去。”
閃身迎了過去。
那高大黑影沉喝道:“小子,你天大的狗膽。找死!”忽地一掌攻了過來,掌力好不雄深威猛。
李劍寒手掌一抖,硬迎了上去,砰地一聲,那高大人影踉蹌後退,一下子撞在後牆上,為之一陣搖晃。
那高大人影夠結實,這一下他不在乎,身子一挺,又撲了過來,這回他手裡多了一柄鋼刀,刀光一閃,向著李劍寒當頭劈下。
李劍寒先見刀光一閃,再聽金刃破風聲,心裡當然明白,身形一閃,矮身抓起他那行囊,一抖,一柄長劍又轉在手中,反腕一劍,一挑一挺,那高大人影痛呼一聲,鋼刀落了地,他則飛快地後退從那牆洞裡側身射了出去。
李劍寒的劍術獨步江湖,傲誇天下,他一劍傷敵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他眼見那高大人影退去,立即收劍問道:“巴海,此人是誰,內力不差!”
巴海道,“四關的馬文,外號‘神力霸王猛金鋼’。”
李劍寒道:“真是,人如其名!”
反手振腕,長劍往後一捋,一陣叮噹澈響,藍汪汪的牛毛狀物掉了一地,李劍寒道:“好狠毒的東西!”
巴海低低說道:“這是三關‘千手閻羅’的‘蜂尾針’……”
李劍寒道:“閻羅稱千手,此人可知,蜂尾針不是陰小卿的麼?”
巴海道:“少主的蜂尾針就是他教的。”
李劍寒雙眉陡揚,霍地轉身過去,揚聲喝道:“那位是千手閻羅……”
只聽門外響起個陰側側的話聲:“老夫就是,幹什麼?”
李劍寒道:“請站在明處說話。”
那陰惻惻話聲冷笑說道:“好主意,你小子躲在暗處,卻叫老夫站在明處。”
李劍寒道;“你要是膽怯,自可不必往明處站。”
“膽怯,哈哈!”那陰惻側話聲一聲冷笑道:“老夫生平最怕激……”
門外雪地上一花,再看時,幾丈外雪地上又多了個瘦瘦小小的黑影,只聽他說:“老夫站出來了,你……”
李劍寒閃身抖劍撲了出去,只聽門外一聲慘號,慘號之聲未落,李劍寒已退回屋裡,門外雪地上那瘦小人影一聲倒地,一片黑忽忽之物從他身上流出,在雪地上向四下蔓延。李劍寒這一手奇快若電,幾乎到了御劍飛行地步,這麼高的劍術,放眼江湖還找不出第二個。
門外那另外幾個顯然是被震住了,久久未聞動靜。
倒是屋裡巴海吃驚地開了口:“李爺,您殺了人!”
李劍寒道:“他該教陰小卿學點好的!”
巴海道:“就因為他教了少主一手‘蜂尾針’,少主對他另眼看待,簡直就把他當成了師父,您如今殺了他,只怕……”
李劍寒道:“我就是不殺他,陰小卿也未必會善罷甘休,再說我既然來了,也沒有打算善了……”
揚聲笑道:“千手閻羅就是個好榜樣,我不願多傷無辜,勸你們速速回山叫陰小卿把龍姑娘送下山來……”
只聽有人沉聲說道:“做你媽的好夢,一命換一命。你拿來吧!”
由門邊閃出一條人影,瘋狂一般地撞了進來。
李劍寒目力過人,一眼就看出是那位剛才捱了他一掌的竇南,他也看得清楚,竇南手裡握其一物似劍又像鉤的奇形兵刃,當下他也不得再說,立即一揮掌中長劍往前遞去,口中並喝道:“姓竇的,你留神。”
竇南倏地退向後去,睜著一雙圓眼道:“你知道我。”
李劍寒道:“別忘了,我這兒扣有兩個人質。”
“那好。”竇南厲笑一聲道;“咱倆交個朋友。”
一揮那奇形兵刃,閃身撲了過來,寒光一閃,直取李劍寒胸腹重穴,出手既狠又辣。
李劍寒長劍一吐一絞,喝道:“我不願傷你,滾。”
“哼”一地聲,竇南掌中奇形兵刃,向旁蕩了開去,他這奇形兵刃不但奇形,而且用起來也奇,忽地一聲突然由中彎曲,尖端直向李劍寒眉頭點到。
李劍寒不防有此,回劍招架為時已遲,匆忙間塌肩停步,橫裡躲閃,卻仍嫌稍慢“嘶”地一聲,井林的那件皮襖從肩頭到手肘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再長分毫李劍寒這條膀子非廢不可。
竇南一招得手,信心與勇氣陡增,厲笑一聲道:“小子,我還當你真神氣,原來你不過如此。”奇形兵刃一圍,攔腰掃了過來。
李劍寒不敢大意了,跨步一閃,握腕出劍,剎那之間攻出三劍,逼得竇南連後退,眼看就到了門邊只聽外面一聲,沉喝:“老竇,我來幫個忙。”
一條人影破室掩了進來,帶著一片勁風,向著李劍寒當頭捱到,隨聲竇南笑道:“你早該進來了,這小子不難收拾。”
奇形兵刃一揮,攻向李劍寒下盤,這一來一上一下,威力大增,李劍寒被逼不得不退了幾步。
這一退,那兩個得意了,如影隨形地逼了過來。
李劍寒雙眉陡揚,長劍一揮,剎那六劍,慘呼驚叫聲中,竇南那奇形兵刃墜地,人抱著胸口,眨眼退了出去,剛出門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一歪倒下,沒再起來。
雪地上亮,看得清楚,他胸口一個血洞,正在冒血。
那另一個手握著右肩,楞楞地站在那兒,垂著的那隻手裡,握著一把長逾四尺的彎刀。
李劍寒冷然一笑道:“你還等什麼……”
那人如大夢初醒,猛然一驚,騰身倒射了出去。
李劍寒沒近擊,要有殺他的意思,剛才再出一劍就了帳了,他緩緩垂下了掌中長劍。
只聽巴海性情地問道:“李爺,竇南也完了。”
李劍寒“嗯”了一聲。
巴海道:“只剩三個了。”
“不,”李劍寒道:“只我一個了,那馬文跟剛才此人一個傷腕一個傷肩,已經不能再動手了。”
巴海道:“不知道沒傷的那個是誰……”
李劍寒道:“我還沒見他現身!”
巴海道:“我看他不敢再現身了!”
驀地一聲異嘯從遠處傳了過來,嘯聲裂石穿雲,大有劃破夜空之勢,聽來震人心絃。
巴海驚叫說道:“少主來了!”
李劍寒精神一振,道:“那最好不過,我料他遲早會來的。”
嘯聲猶身縈繞夜空,李劍寒看得清楚,四條人影閃電一般從百丈外射了過來,轉眼間已到十丈外,一起剎住身形,一前二後,另一人則垂手站在一旁。
一前二後的,前面那一位一身儀表,俊美風流,正是多情公子陰小卿,後面兩個是身穿黑服的中年漢子,垂手站在一旁的那個則是文千。陰小卿一到,第一眼就看見了酒館門外那一遠一近的兩具屍體,臉色陡然一變,目中飛閃寒芒,冷喝說道-:“過來。”
三條人影由旁邊掠了過去,是馬文二個。垂著手,低著頭,-句話沒說。
陰小卿冷然說道,“禹老沒了,竇南也完了。”
馬文說道:“少主,那小子扎手……”
陰小卿道:“哈老跟巴海呢?”
馬文道:“還在那小子手裡。”
陰小卿道:“去一個他出來,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人物。”
那三個遲疑了一下,卻沒一個動。
陰小卿臉色一變,方待叱喝。
李劍寒在屋裡開了口:“陰小卿,他三個魂已飛,魄已散,你不會自己過來麼!”
陰小卿神情一震,倏地轉眼凝目:“你是……”
李劍寒道:“怎麼,不記得了麼。”
陰小卿叫道:“李劍寒……”
李劍寒道:“還好,你還記得。”
那三個同聲驚叫:“李劍寒……”
他三個明白了,原來是李劍寒。
陰小卿退了一步:“李劍寒,你,你沒有死……”
李劍寒道:“要是死了還會到你陰家門口來麼?”
陰小卿趨轉平靜,冷笑道:“李劍寒,你的命好大!”
李劍寒道:“我的命本就不小,要不然早死在江湖道上了。”陰小卿道:“你要找我要龍素梅。”
李劍寒道:“不錯,她怎麼樣了。”陰小卿道:“很好,我陰家待她如上賓,吃、穿、用全是世上最好的,比她在她那九門總督府還好好。”
李劍寒道:“那還好,你怎麼說。”
陰小卿道:“什麼怎麼說。”
李劍寒道:“你知道我是來找你要人的。”
陰小卿道:“你是問我還不還人?”
李劍寒道:“不錯,我正是這意思。”
陰小卿道:“你看呢?”
李劍寒道:“姓哈的跟巴海在我手裡。”
陰小卿道:“我知道!”
李劍寒道:“你既然知道,就用不著我再說什麼了。”
陰小卿道:“你想用他兩個換一個龍素梅。”
李劍寒道:“以二換一,你並不吃虧。”
陰小卿道:“以我看十個哈老跟巴海也抵不過一個龍素梅。”李劍寒低低說道:“巴海,恐怕我錯……”
巴海沒說話。
李劍寒當即揚聲說道:“我的想法根你不一樣。”
陰小卿道:“怎麼個不一樣法?”
李劍寒道:“天下美色盡多,而好手或跟隨自己多年,為自己流過血,流過汗的死士卻難求。”
陰小卿笑道:“在我眼裡,美色重於一切。”
李劍寒道:“陰小卿,你不怕姓哈的跟巴海聽了傷心麼。”
陰小卿道:“不會的,他兩個明白我的為人,尤其是巴海……”
李劍寒低低說道:“巴海,看來你對了……”
仍未聽到巴海說話。
只聽陰小卿說道:“李劍寒,你怎麼知道龍素梅我帶來了長白?”
李劍寒道:“你既沒有送她返京回家,自然是把她帶來了長白。”
陰小卿道:“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送她返京回家?”
李劍寒道:“事實上我並沒有找錯,你剛才還說……”
陰小卿截口說道:“你到龍騰雲那九門提督府看過了,是不是?”
李劍寒道:“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陰小卿道:“你要是去過龍騰雲那九門提督府——”
李劍寒接口說道:“你派在龍大人身邊那兩個就遭殃了,是不是。”
陰小卿驚聲說道:“你知道……李劍寒,他兩個怎麼樣了?”
李劍寒道:“我送他兩個回長白了。”
陰小卿詫聲說道:“你送他兩個回長白來了?”
李劍寒道:“長白不是他兩個的家麼?”
陰小卿明白了,驚怒喝道:“李劍寒,你敢傷我的人……”
李劍寒道:“傷了,你要怎麼樣!”
陰小卿忙道:“李劍寒,你真傷了他兩個了?”
李劍寒道:“你想我會對他兩個客氣麼?”
陰小卿道:“李劍寒,你……你出來……”
李劍寒沒理他。
陰小卿又叫道:“李劍寒,你聾了麼?”
李劍寒道:“陰小卿,你想殺我。”
陰小卿道:“我恨不得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李劍寒道:“那容易,你進來好了。”
陰小卿道:“你為什麼不敢出來!”
李劍寒道:“你為什麼不敢進來!”
陰小卿怒喝說道:“李劍寒,你……”
李劍寒道:“陰小卿,別急,彆氣,到時候不用你講我自會出去的,現在我想多跟你聊一會兒。”
陰小卿道:“你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
李劍寒道:“有,譬如說聊聊唐家三兄弟……”
陰小卿說道:“他三兄弟如何!”
李劍寒道:“回四川老家去了。”
這回陰小卿懂了,激怒叫道:“李劍寒,你敢……是龍騰雲那老匹夫告訴你的……”
李劍寒道:“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麼?”
陰小卿咬牙說道:“好個龍騰雲,他不要他的女兒了……”忽然一笑道;“李劍寒,你敢欺我,唐家三兄弟身在大內……”
李劍寒道:“我不會把他三個引出來麼,你知道這在我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只消略動心智,他三個就會乖乖地出來。”
陰小卿笑道:“可巧他三個也是出了名的奸滑。”
李劍寒道:“陰小卿,你何不派個人到他家裡去問一問。”
陰小卿突然咬牙說道:“李劍寒,你這個……”
李劍寒道:“陰家的多情公子,別苛那淫婦王婆。”
陰小卿沒再罵,卻冷笑說道:“我告訴你,即使你真做了,唐家三兄弟也沒有用,大內護衛有一千以上……”
李劍寒道:“唐家三兄弟死了,你想其他的還會興什麼風,作什麼浪,沒個煽動的人,誰又願意丟這個臉,再說我殺一儆百,官家再施以恩,還愁那個不服貼。”
陰小卿咬牙說道:“李劍寒,你……可是我還掌握了龍素梅,那等於掌握了龍騰雲這個九門提督。”
李劍寒道:“掌握一個九門提督又能有多大用?到了這時候,你還要龍素梅乾什麼,捨得著為她犧牲?”
陰小卿道:“誰說掌握了九門提督沒大用?他兼步兵統領,掌握內城九門鑰匙,叫他奪下內城那是輕而易舉。”
李劍寒道:“九門提督兼步兵統領,掌管內城九門鑰匙叫他奪取內城固然不算難事,只是,陰小卿他肯麼?”
陰小卿道:“你說他肯不肯?”
李劍寒道:“想必你以為龍素梅握在手裡,就能逼龍大人乖乖就範,是不是。”
陰小卿道:“我是這麼個看法,想必你的看法跟我又不同。”
李劍寒道:“不錯,你說著了,你低估龍大人,也看錯了龍大人,他這個官兒可跟一般的官兒不同的。”
陰小卿道:“我看不出他跟別的官兒有什麼不同。”
李劍寒道:“那是你只知己而不知彼,豈能穩操勝券。”
陰小卿道:“他要是跟別的官兒不同的話,就不會求助於你了。”
李劍寒道:“你是說他還是要自己女兒。”
“當然!”陰小卿道:“那個做父母的不要自己的子女,除非他天生的狠心腸。”
李劍寒道:“陰小卿,你還是不夠了解龍大人,難怪你無法展利,要一敗塗地了,龍大人統率步軍麾下兵多將廣,然而他無法對付那些高來高去的大內侍衛跟你陰家,所以他才求助於我,能趁這機會救回他的女兒,他又何樂而不為。”
陰小卿道:“你的意思是說,假如我堅持不放龍素梅,一定要逼他就範的話,他能公而忘私,大義滅親,不要自己的女兒。”
李劍寒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事實上龍大人就是這麼一位官兒,這麼一個人。”
陰小卿笑道:“那麼試試吧,我倒要看看龍騰雲他的心有多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要了。”
李劍寒道:“陰小卿,當公私不能兼顧,不能兩全的時候……”
陰小卿道:“別多說,咱們試試看不好麼?”
李劍寒道:“陰小卿,你當真不還龍素梅。”
陰小卿好像沒聽見,他轉移話鋒問道:“李劍寒,聽說龍騰雲對江湖人一向深痛惡絕。”
李劍寒道:“不錯,這是事實,只是……”
陰小卿接著說道:“對你這個奪去他女兒芳心的江湖人,尤其深痛惡絕對不對。”
李劍寒道:“我不否認,這也是事實,不過……”
陰小卿沒讓他說下去,接著說道:“那麼,李劍寒,你何苦,又為的是什麼,假如你點個頭,千金只一諾,我願以長白陰家讓你跟龍素梅成親,然後在長白揀一風景絕佳之處給你兩個蓋一幢房子,讓你兩個豔福雙修,過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李劍寒淡然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目前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即使我有成家偽打算,世上名山大澤多的是!”
陰小卿道:“這麼說你是不肯點頭了。”
李劍寒道:“這個頭我不能點。”
陰小卿道:“李劍寒,你到底圖些什麼?”
李劍寒道:“一個字,義。”
“義?”陰小卿笑道:“身為江湖豪主,為官家賣力賣命,這叫義,你這個義字是對誰說的,就是這麼個解釋法麼!”李劍寒道:“陰小卿,我為的是天下百姓生民。”
陰小卿道:“李劍寒,這話怎麼說?”
李劍寒道:“我認為一旦天下落人你陰傢俬囊,百姓生民的處境要比現在還慘還糟,喪心病狂,那豈不是……”
“李劍寒。”陰小卿叫道:“你是這麼想的麼?”李劍寒道:“不錯,我是這麼想的,應該沒錯吧!”
陰小卿道:“你們以為千對萬對,豈不知你錯了,而是大錯特錯,李劍寒,永遠別忘了,咱們是漢人……”
李劍寒道:“漢人之中不能說沒有奸邪的敗類……”
“李劍寒!”陰小卿叫道:“你說誰是敗類?”
李劍寒道:“你陰家就是江湖上的禍源,江湖上的敗類。”
陰小卿怒聲說道:“李劍寒,你要再敢胡說,別怪我心狠手辣,拿龍素梅開刀。”
李劍寒笑道:“陰小卿,你別忘了,哈北山跟巴海還在我手裡。”
陰小卿道:“我沒有忘,只是那沒有用,在我眼裡龍素梅勝於一切。”
李劍寒道:“這麼說,你仍是不放龍素梅了。”
陰小卿道:“套你一句話,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李劍寒一點頭。“那好,我不說了……”
陰小卿道:“您本就不該多說了,說了也沒有用。”
李劍寒道:“不交還龍素梅?”
陰小卿道:“你多此一問。”
李劍寒道:“好吧,你我鬥鬥好了……
陰小卿道:“奉陪,你出來吧。”
李劍寒道:“為什麼非要我出去不可?”
陰小卿道:“你不是說要跟我鬥麼,屋子裡地方狹窄……”
“誰說的?”李劍寒道:“這兒寬闊得很,四五個人動手也能施展得開,你要是不信,可以進來看看,我在這兒先後跟七個人動過手。”
陰小卿道:“你為什麼不肯出來,見不得人麼。”
李劍寒道:“你又為什麼不肯進來。”
陰小卿道:“屋裡漆黑一片,我明你暗,萬一被你暗算,遭你擒住,以我去向我爹交換龍素梅,我的損失可就大了,假如你是英雄,就該站出來都在明處,放手一搏。”
李劍寒笑道:“陰小卿,堂堂的陰家少主說這種話,會笑掉人的大牙,弱了你陰家的威風,你何不說……”
陰小卿道:“李劍寒,我可不怕激,一句話,我問你究竟放不放哈北山跟巴海?”
李劍寒道:“放,我壓根兒也沒說不放,只要你把龍素梅送出來,我馬上放哈北山跟巴海。”
陰小卿道:“李劍寒,你少打如意算盤,趁早死心,我絕不會放龍素梅的。”
李劍寒道:“那好,你等著吧,我放了哈北山跟巴海之後再闖長白。”
陰小卿道:“你放哈北山跟巴海可以,可是你如果想闖長白!哼,哼,你敢上長白一步,我扎你那龍素梅一刀!”
李劍寒道:“真要那樣,你陰家便算完了。”
陰小卿道:“我陰家完不了,多少年來陰家一如長白始終挺立於世,沒人能動它分毫,你李劍寒也未必能動得了它!”
李劍寒道:“試試看好麼?”
陰小卿道:“李劍寒,反正你要不走龍素梅,擒一個哈北山跟巴海與事何補?反而害了你的紅粉知己心上人,為了你的紅粉知己心上人,我勸你還是……”
李劍寒道:“陰小卿,我也要這麼勸你,反正你陰家已成事無望,何必為一個龍素梅犧牲兩名高手不如把龍素梅送下長白交.給我,我馬上離開東北。”
陰小卿哼哼笑道:“李劍寒,你少費唇舌吧,陰家不奪得天下,我父子不登上九五,我陰家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劍寒道:“陰小卿,話說到這兒,你我間的情勢算是僵了,既然如此,你我都不必費,唇舌大家來憑本領鬥一鬥好了。”
“行,”陰小卿目閃寒芒,猛一點頭道:“李劍寒,你真不肯出來。”
李劍寒沒有理他。
陰小卿笑說道:“我自有辦法逼你出來,看你能縮到幾時。”
揮手沉喝:“放火。”
文千沒動,他身後那兩個跟馬文三個立即應聲向四下凝目望去,脫離了李劍寒的視線。
而,李劍寒反而笑了,那是隻有他自己覺查的一絲輕微笑意只聽巴海驚聲說道:“李爺,他要放火了……”
李劍寒道:“我聽見了,讓我提醒他一聲……”揚聲說道:“陰小卿,你不要哈北山跟巴海了。”
沒聽陰小卿答話。
只聽巴海急急說道:“李爺,少主他沒理您!”
李劍寒道:“想不到陰小卿他竟然會不顧……”至此一頓,忽然改口說道:“也許他是想逼我帶哈北山跟你出去,然後再下手救哈北山跟你。”
巴海哼哼一笑說道:“李爺,到了這時候,您怎麼還……多少年了,我還不知道他麼,他只想逼您出去,根本就沒想到哈老跟我。”
李劍寒道:“不會吧,巴海!”
巴海道:“您真是……不信您瞧著好了。”
李劍寒不解地道:“我就想不通,他為什麼非逼我出去不可?”
巴海道:“您剛才沒聽他說麼,您暗他明,他不敢進來,不敢進來嚇,就拿您沒法子,只好逼您出去再下手對付您了!”
李劍寒道:“逼我出去之後,他就有辦法對付我麼?”
巴海道:“那可難說啊!李爺,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也許外邊早設好了埋伏……”話聲一頓,忽然驚聲接道:“李爺,您聞到煙味沒有?”
李劍寒點頭說道:“聞到了,火已經點上了,外邊風大,這又是座草房子,一燒起來只怕在頃刻間了……”
只聽一陣“劈拍”聲從屋東頭兒傳了過來。
李劍寒道:“聽!火大了。”
巴海忙道:“我聽見了,怎麼辦?您出去不?”
李劍寒道:“不出去怎麼行,難道坐以待斃,被火活活烤死,最後落個屍骨無存不成,出去終歸是要出去的,只是……”微一搖頭,接道:“算了,反正用哈北山跟你要挾不了陰小卿,我不再好讓你兩個跟著我受驚擔險了!”
話落,抬手拍開了哈北山的被制穴道,哈北山呻吟一聲醒了過來,李劍寒接著說道:“哈北山,陰小卿已經到了,他在外面放了火,這屋裡不能待了,出去找你那位少主吧!”
哈北山夠上狠的,他挺身站了起來,並沒有因斷腕之傷有一點痛楚表現,他一凝神就知道李劍寒所說不假,當即說道:“你放我走?”
李劍寒道:“陰小卿把龍素梅看得重於一切,我要你還有什麼用,殺你那只是說說而已,實際上你我無怨無仇……”
巴海驚叫一聲道;“李爺,火燒進來了!”
可不是麼,火光連閃了幾閃,屋東頭兒已放進兩條火舌,炙熱逼人,滿屋子是煙!哈北山霍然望向巴海道:“巴海呢?”
李劍寒道:“你走你的,就別管他了。”
哈北山冷哼一聲道:“見了少主我自會陳明一切,出去之後有他受的!”閃身衝了出去,仍是那麼敏捷。
可是,他剛出門,卻慘叫一聲倒在雪地上,滾了幾滾,翻了幾翻就不動了。
巴海驚叫一聲道:“哈老……”
沒聽見外邊有動靜,也不知道陰小卿他們是不知道殺錯了人,還是根本就打算一個不留。
李劍寒揚聲說道:“陰小卿,你殺錯了人了!”
只聽陰小卿冰冷答了話,雖然四下的“劈拍”聲入耳,但時陰小卿的話聲仍可聽得很清楚:“滅我陰家威風者殺無赦!”
李劍寒道:“巴海,看來你是不能出去了,我沒想到陰小卿會……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看你自己了,只是我害了你,我很不安。”
只聽巴海說道:“李爺,我不怪您,您呢?您怎麼辦?”
李劍寒道:“別管我了,我可以衝出去,或許奈何不了他,但他未也必能奈何我,只是你……”
“我?”巴海笑了,笑得有點悲憤道:“橫豎都是一死,怎麼著不一樣,沒想到,真沒想到,跟他這麼多年,流過汗,灑過血,換來的卻是這個!”
李劍寒道:“巴海,我有個既不用出去,而又不會被燒死的去處,只是你要是跟著我走,那就等於背叛了陰家……”
“李爺!”巴海道:“我忠心耿耿這多年,只換來了這個!”
李劍寒道:“你想跟我走?”
巴海道:“只看李爺您要不要我了!”
李劍寒霍地站了起來,道:“跟我來!”
巴海挺身躍了起來,李劍寒忽又伸手一攔道:“慢點!咱們得演出戲給陰小卿看,這,你行麼?”
巴海道:“您要我演什麼戲?”
李劍寒道:“我把房梁劈下一根來,你及時大叫一聲李劍寒,然後再慘叫一聲就夠了,行麼?”
巴海點頭說道:“讓我試試,這容易,大概行!”
李劍寒微微一笑,雖即輕喝:“留神!”
揚掌向房頂劈去,“噸擦!”砰砰!”房梁斷了,房梁一斷,半個屋頂塌了下來,一大片火跟著瀉下。
巴晦還真行,忙大叫一聲李劍寒,然後又來了那麼一聲淒厲怕人的慘叫!他那聲慘叫還沒叫完,李劍寒一把將他拉到了通往屋後的那狹窄門口,緊挨著那道窄門有黑黝黝的一小間,李劍寒一彎腰,從那一小間地上掀起了塊板兒,道:“下去!”
巴海叫了一聲:“地窖!我怎麼沒想到……您呢?”
李劍寒道:“別管我,你只管在裡頭等著,我自會來找你!”
巴海道:“您是要……”
砰然一聲,那另半個屋頂又塌了下來,火勢猛地往這邊一衝,李劍寒忙道:“再遲就來不及了,別再問了,快下去吧!”
巴海明知李劍寒所說是實,沒敢再問,沒敢再耽擱,忙縱身躍了下去,李劍寒隨手蓋上那塊板,揮起兩掌把那一小間也震塌了,然後閃動身形,直往後面撲去。
只聽屋後響起幾聲驚叫:“在這兒……”
“李劍寒……”
兩聲悶哼,一聲慘叫,隨即一切歸於寂然。
風大,火燒得快,井老頭兒的這片酒館很快地燒垮了,表面上看,灰燼一片,什麼都沒留下,實際上灰燼下面卻有那沒燒完便滅了的東西。為什麼上面盡是灰燼,下面投燒完呢?只因為四下裡的積雪經火一烤,溶化了足有好幾丈遠近,而這些由雪化成的水難保不往屋裡流,不往屋裡淌,這麼一流一淌,下面燒著的東西焉有的不滅道理!靜靜地,不見燈光,不見人影,連一點火花都沒有了。
村子裡外只有那刀兒一般呼嘯著的寒風。
真的,這時候連聲狗叫都聽不見。
村子西邊百十來丈遠近處,有片樹林子,上面壓著雪,裡面黑黝黝的,陰森森的,瞧上去怕人。
就在這四下寂靜,空蕩的當兒,從這片樹林子走出來個人,一身皮襖褲,頭上還戴著頂皮帽,是李劍寒。
百鋪十來丈距離,在李劍寒腳下似乎只有幾步路,轉眼工夫他就到了井老頭兒那片酒館之前。
腳下是雙麂皮靴,這玩藝兒能在長白山裡爬高上低,踏山涉水,既不怕髒又不怕扎,李劍寒跨兩步便進了那片灰燼之中。
彎腰扒了兩扒,一拉,掀起了一塊板兒,叫道:“巴海,上來吧!”
沒聽巴海答應。
李劍寒一怔,忙又叫了一聲:“巴海!”
這才聽見地窖裡響起聲帶著顫抖的答應,隨見巴海抖著身子,四肢不聽使喚地爬了上來。
李劍寒吁了一口氣道:“嚇了我一跳!”
巴海臉色發白,嘴唇兒沒一點血色,牙關格格作響,苦著臉道:“嚇了您一跳?可沒把我凍死,縮在那一堆白菜、蘿蔔堆裡,連動都不敢動一動,起先上面有火燒著還好,後來火滅了,雪水直往裡灌,板縫兒裡透下那風,比刀兒還厲害,都冷進骨頭裡去了……”
李劍寒笑笑說道:“這總比哈北山強得多。”
巴海抬眼一掃道:“李爺,他們走了?”
李劍寒道:“早走了,連屍首都抬走了!”
巴海目光發直地道;“總算撿回了一條命,李爺,這都是您……”兩腿一彎,身子一矮,便要往下跪。
李劍寒一把拉住了他道:“下邊兒髒,我不習慣這個。”
巴海勉強笑笑說道:“李爺,我記在心裡了。”
李劍寒沒多說,道:“巴海,我可只有一個人,一把劍!”
巴海道:“李爺,陰傢什麼都有,今兒晚上給我的更多!”
李劍寒道:“你只要不嫌,吃得了這苦就行。”
巴海道:“只要跟著您,一天喝三口涼水,沒褲子穿光著屁股我都樂。”
李劍寒失笑說道:“你樂別人可未必樂!”
“那是,誰願意看個人光著屁股到處跑。”巴海也笑了,爽朗了不少,他道:“李爺,如今您打算怎樣……”
李劍寒道:“說什麼我得救回龍姑娘,陰小卿已經知道京裡事壞了,事還不能遲,我打算上去!”
巴海兩眼一睜道:“您打算闖?”
“不!”李劍寒搖頭說道:“我打算來個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從背後摸上去!”
巴海欣然說道:“您打算從背後摸上去!”
李劍寒點了點頭,道:“這恐怕要借重你了!”
巴海傻了眼道:“借重我?”
李劍寒道:“你應該知道上天池是不是還有別的路可走?”
巴海忙點頭說道:“不行、不行!李爺,不行!”
李劍寒道:“別管行不行,我只問有沒有別的路?”
巴海道:“路倒是有,可是那根本不是人走的!”
李劍寒道:“難走?”
巴海道:“何止難走,其實那根本不能叫路,既陡又滑,更積著雪,您想那怎麼走,扒不知道那兒能扒,攀不知道那兒能攀,更不知道那兒有溝,那兒有坑,萬一不小心再來個雪葬……”
李劍寒道:“別那麼嚇人好不!”巴海道:“李爺,我這可是實話,您不會不知道……”
李劍寒笑笑說道:“說著玩兒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巴海,你也該知道,無論怎麼個難走,無論怎麼個險法,我也得試試。”
巴海道:“李爺,從後面上去可比從前面上去要花不止一倍的工夫。”
李劍寒道:“我知道,那是必然的,可是那總比硬闖殺人,再讓陰小卿有個防備好。”
巴海目光一凝,道:“李爺,你真打算……”
李劍寒道:“你看我是說著玩兒的麼?”
巴海猛一點頭道:“那好,您跟我來!”邁步走出了那片灰燼。
李劍寒快一步跟了出去,道:“咱們往那兒走?”
巴海道:“往西走,出了這林子,繞過一處山腳,那兒有個山溝,叫‘老虎溝’,咱們從老虎溝翻上去!”
李劍寒道:“地方我知道了,可是像咱們這樣走法,似乎是慢了些!”
巴海道:“您真是!吩咐一聲不就行了麼,我帶路了!”
提一口氣騰身掠了出去,巴海是陰小卿手下的二鬼之一,身手已列一流,跑起來自是不慢,只見他在雪地上像一隻出來覓食的野兔子,敏捷異常。
李劍寒微微一笑,閃身跟了上去,當然,他更輕鬆、更從容,只落後一步地緊跟著巴海。
這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快如脫弩之矢,輕得沒帶起一點積雪,很快地消失在遠處的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