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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九華山到了。

    李小云和南宮靖在一棵高大古松樹下坐了下來。

    李小云從貼身懷中取出一封師傅密柬,撕開封口,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和一個小紙包。

    紙條上只寫著一行七個字:“找白衣庵沈雪姑。”

    下面划著白衣底的路徑圖。

    小紙包不知包著什麼東西,隔著紙包摸來很硬很小。

    字條上既沒寫明可以把紙包打開來,李小云心思縝密,暗道:“師傅既要自己兩人去找白衣底的沈雪姑,這紙包大概是要當面交給沈雪姑的了,她把紙包塞人懷中,手中拿著路徑圖,站起身道:“大哥,我們可以走了。”

    南宮靖跟著站起,說道:“我們要上哪裡去?”

    李小云道:“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師傅要我陪你來找白衣底沈雪姑的。”

    南宮靖道:“找白衣庵沈雪姑做什麼?”

    李小云道:“你神智被入迷失,找沈雪姑可以使你恢復清明。”

    南宮靖道:“愚兄很好。”

    李小云道:“你比以前是好了許多,但還沒有完全恢復,到了白衣底,你都聽我的好了。”

    南宮靖道:“愚兄本來就都聽你的。”

    李小云朝他嫣然一笑道:“那就好,我們走吧。”

    兩人依照圖中指示,先還遁著登山石級,後來轉入一條小徑,再由這條小徑再轉入另一條小徑。

    雖有路徑圖,還是邊走邊認,怕迷失了路徑,這樣足足走了大半天時光,前面出現了一片竹林。

    修篁千竿,林間有一條用白石鋪成的小徑,往裡遁去。

    李小云喜道:“我們終於找到了。”

    穿行竹林,不過走了一箭來路,果然有一座廟宇,上面一方橫匾,寫著“白衣庵”三字。

    六扇黑色長門,緊緊的閉著。

    這裡除了四周啁啾鳥鳴,聽不到一點人聲,當真清靜已極!

    李小云走上幾步,舉手在門上拍了幾下,提高聲音叫道:“裡面有人嗎,請開開門。”

    深山寂寂,這幾下拍打山門的聲音,自可傳了進去。

    過沒多久,左首兩扇長門才呀然開啟。

    一個戴著黑布包頭的老婆子在門內打量著兩人,冷冷的問道:“二位相公有什麼事,這裡是清修的庵堂,門上釘著遊客止步,二位沒看見嗎?”

    說完,正待掩門。

    李小云道:“老婆婆且慢,我們不是遊客……”。

    老婆子冷聲道:“那你們是做什麼來的?”

    說話的神色,大有拒人於千里之外。

    李小云道:“我們是找沈雪姑來的。”

    老婆子冷峻的道:“雪姑不見外客。”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動,想起密柬中附有一個小紙包,這就說道:“我們是奉家師之命,給雪姑送東西來的。”

    老婆子道:“令師是誰,東西呢,你交給老婆子就好。”

    李小云道:“家師竹逸先生,他要在下二人前來,面交雪姑,有勞老婆婆給在下兄弟進去通報一聲可好?”

    老婆子又打量了兩人一眼,才道:“好吧,你們叫什麼名字?”

    李小云道:“他是我大哥宮飛鵬,我叫宮飛雲。”

    老婆子道:“你們在這裡等著。”

    李小云道:“多謝老婆婆。”

    老婆子沒有再作聲,自顧自掩上了兩扇長門,大概進去通報了。

    李小云退了兩步,和南宮靖並肩站在一起。

    過了約有盞茶工夫,有首兩扇長門,再次開啟,那老婆子朝兩人招招手道:“雪姑請你們進來。”

    李小云低低的道:“大哥,我們進去。”

    兩人跟進庵門,老婆子立即掩上木門,閂上了閂,然後轉身道:“二位請隨老婆子來。”

    兩人隨著她越過小天井,跨上大殿,轉過神龕,後面又是一個小天井,階前左右兩邊,種著兩叢紫紅玫瑰,每棵都有一人來高,開著數十朵玫瑰花,花大如碗;—股清甜的花香,沁入肺腑。

    中間一條白石小徑,迎面三間精舍,湘簾低垂,籠中鸚鵡看到兩人隨著老婆子走人,就發出清脆聲音說道:

    “有人來了。”

    老婆子走到階上,一手撩起竹簾,說道:“你們進去好了。”

    李小云朝她說了聲:“多謝。”

    首先跨了進去,南宮靖跟著走人,老婆子放下湘簾,自行退下。

    李小云舉目看去,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客室,中間掛著白衣大士神像,一張方桌上放千個紫銅香爐,爐煙嫋嫋。

    方桌左首坐著一個面覆黑紗的道姑,長髮如雲,束成一束,披在肩後,這時已經緩緩站起身來,打著稽首說道:“二位少施主遠來,貧道失迎,請坐。”

    他這一開口,聽得李小云不期驀地一怔,在她想來,師傅要自己兩人找上白衣底來,這沈雪姑一定是個老尼姑了,那知她話聲嬌柔,竟然會是一個年輕道姑。

    一面慌忙拱手道:“在下宮飛雲,他是我家兄宮飛鵬,奉家師竹逸先生之命,特來叩見沈仙姑的。”

    沈雪姑一抬手道:“二位少施主請坐下來再說。”

    她臉上覆上黑紗,雖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一頭青絲,烏黑如緞,話聲又如此嬌柔,看她年齡,敢情最多也不過二十出頭!

    南首窗下,正好放著兩把木椅,和一張茶几,兩人退後一步,各自在椅上坐下。

    老婆子已託著一個木盤,端來了兩盞茶,放到几上,說道:“二位相公請用茶。”

    李小云說了聲:“多謝老婆婆。”

    老婆婆一聲不作的退了出去。

    沈雪姑兩道清澈的眼神透過蒙面黑紗,朝兩人投來,問道:“令師要二位少施主來荒庵,不知可有什麼見教?”

    李小云連忙指指南宮靖,欠身道:“家兄飛鵬,一個月前被人迷失神智,記憶全失,家師特地要在下陪他同來,求見仙姑,務請仙!”賜予援手。”

    一面從懷中取出小紙包,站起身雙手遞了過去,又道:“家師給在下的是一封密柬,囑咐在下到了九華山才能開啟,裡面還有一個低包,大概是要在下呈給沈仙姑的了!”

    沈雪姑這才伸出一雙白嫩如玉的纖手接過紙包,說道:“令師如此小心,那是防範你們在路上洩漏了前來就醫的行蹤,既然到了白衣庵,那就不用擔心有人跟蹤你們了。”

    李小云口中應了聲“是”,心裡卻在暗暗忖道:看她年紀不大,口氣倒是託大得很!

    沈雪姑接過小紙包,並沒打開來看,只是隨手往桌上一放,目光轉到南宮靖身上,說道:“你要令兄把椅子移過來,先讓貧道切切他的脈再說。”

    李小云急忙站起,朝南宮靖道:“大哥,沈仙姑要你坐過來,才好切脈,你把椅子移過來。”

    南宮靖依言站起,把椅子移到方桌的橫頭,再行坐下來。”

    沈雪姑取過一個藍布的擱手小枕,柔聲道:“你把左手擱在上面。”

    南宮靖依言伸出左手,仰腕擱在小枕之上。

    沈雪姑也伸出一隻手來,三根玉管似的纖指輕輕落在他脈門之上,就沒再作聲。

    李小云站在大哥邊上,也沒敢作聲,心中暗道:她纖指如玉,連指甲都修剪得如此又長又尖,我若是伸出手來,還沒有她美呢!

    沈雪姑三根纖指,時按時松,切得十分仔細,這樣足足切了好一會工夫,才手指一抬,柔聲說道:“換右手。”

    南宮靖依言換過右手。

    沈雪姑又切了一會,才收回手去,說道:“你張開口來,貧道看看你的舌苔。”

    南宮靖張大了口,沈雪姑看了他的舌苔,緩緩站起身來。

    南宮靖道:“好了嗎?”

    沈雪姑道:“你坐著別動。”

    南宮靖就端坐不動。

    沈雪姑伸手翻起他左首眼皮,仔細看了,再翻開右眼,也仔細看了一陣,緩緩放開手,口中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

    李小云望著她問道:“我大哥……”

    沈雪姑道:“好了,你要他坐回去。”

    李小云道:“大哥,你可以站起採了,把椅子搬回南宮靖依言站起,把椅子搬回原處。

    沈雪姑抬抬手道:“你們請坐。”

    兩人各自回到椅上落坐。

    李小云問道:“沈仙姑……”

    沈雪姑沒待她說下去,就接口道:“令兄被人下了一種不是普通迷失神志的藥物,江湖上一般迷失神志的藥物,大概只有兩種,一種是下五門的迷藥,像‘人口迷’、‘迷魂香’之類,那是最普通的。另一種曾如用‘迷迭香’製成的迷藥,和嶺南溫家的迷藥,部屬獨門秘方,但只要被人下了迷藥,脈象上可以切得出來。

    貧道方才切了令兄的脈象,也察看了他舌苔和眼皮,幾乎毫無中迷藥的徵侯,尤其令兄體內真氣充沛,六脈調和,但他眼神滯鈍,分明失去記憶,又有被迷失的現象,教人頗難解釋。”

    李小云雙眉緊蹙,愁急的道:“那怎麼辦呢?”

    沈雪姑徐徐說道:“這一情形,貧道一時也說不上來,但脈象無法診察的症狀,如果改以內功診察十二經絡,或可找得出癥結所在。”

    李小云道:“那就請沈仙姑……”

    沈雪姑道:“現在是申牌時光,以內功診察,最好是半夜子時,因為人身為一小周天,子時正是一天的開始,幹清之氣上升,混濁之氣下降的時候,診察較為容易。”

    李小云欣然道:“多謝沈仙姑。”

    沈雪姑道:“不用謝,二位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先住下來,貧道會交代佛婆,給二位安頓的。”接著提高聲音叫道:“佛婆。”

    她雖然提高了聲音,但斷來還是十分嬌柔,叫得並不太響。

    門外立即響起了老婆子的聲音應道:“來了,來了。”

    三腳兩步的奔了進來。

    沈雪姑指著兩人說道:“麻煩佛婆,領他們到東首廂房裡去,先住下來,再去關照廚下,要多做兩份飯萊。”

    老婆子一怔道:“雪姑……”

    沈雪姑沒待她說下去,就截著道:“不用說了,你就這樣去辦好了。”

    李小云心思敏捷,心中暗道:看佛婆的神情,好像不歡迎自己兩人留下來了。

    老婆子答應一聲,望望兩人,說道:“二位相公請隨老婆子來。”

    李小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告退。”一面低聲道:“大哥,我們出去。”

    兩人隨著老婆子退出,從迥廊走出東廡。

    這裡是坐東朝西的三間廂房,老婆子推開中間兩扇木門,讓兩人走人,原來中間是一間小客室,兩邊各有一間房間。

    老婆子在中間站定下來,朝兩人說道:“這裡一共有兩間房,正好供兩位相公住宿,待會晚餐自會有人送來,不過老婆子要告訴二位相公一聲,你們住在這裡,最好不要隨便走動。”

    李小云道:“多謝老婆婆關照。”

    老婆子沒有作聲,就自顧自退了出去。

    李小云和南宮靖進去看了房間,每間房中,只有一床一椅,自然是單人木床,只能睡一個人,無怪要一人住一間了。

    房中收拾得極為乾淨,只是床上沒有被褥。

    兩人剛退出客室,只見老婆子已抱著兩床被褥走人,在兩間房中鋪好,又一聲不作的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這老佛婆敢情生性孤僻,不喜和人說話。

    接著又走進一個身穿藍布衣衫的中年婦人來,手中捧著一個瓷盤,盤中放一把白瓷茶壺和兩個茶杯。走到中間放下瓷盤,含笑招呼道:“二位相公請用茶,我叫李嫂,二位相公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我好了。”

    李小云忙道:“多謝李嫂,不用招呼我們。”

    李嫂隨著退出。兩人就在方桌旁拉開兩把椅子坐下。

    李小云取過茶壺,倒了兩盞茶,把一盞送到南宮靖面前,說道:“大哥,用茶。”

    南宮靖道:“兄弟,沈雪姑留我們在這裡住,是給愚兄治病嗎?”

    李小云道:“她說要今晚子時才能給大哥運氣檢查。”

    南宮靖道:“她可以使愚兄記得起從前的事嗎?”

    李小云道:“只要檢查出病來了,自然可以治癒的廠。”

    南宮靖目光凝視著也,猝然問道:“兄弟,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李小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不覺被問得臉上驀地一紅,笑道:“你是我大哥咯!”

    南宮靖搖搖頭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李小云嬌急的道:“你是我的大哥,永遠是的,你怎麼可以說不是呢?”

    南宮靖和她目光一接,只覺她目中盡是關切神色,臉上也有惶急之色,心中感到不忍,點著頭道:“我是你的大哥。”

    李小云看他順著自己,—面低聲囑咐道:“大哥,你要記著,以後不可這樣說法,給人家聽到了,豈不要懷疑我們嗎?”

    南宮靖道:“我會記著的。”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李嫂進來點起蠟燭,接著就端來了飯菜,雖是素齋,卻做得十分可口。飯後,李嫂進來收拾碗筷,又替兩人沏了一壺茶,才行退去。

    李小云因時間還早,兩人在小客室中喝了一會茶,站起身道:“大哥,這裡的沈雪姑說,要等於時才能給你檢查,現在時間還早,你還可以回房歇上一會呢!”

    南宮靖點頭。兩人就各自回房休息,在床上和衣躺下。

    還沒到子時,李小云早就起來,也把南宮靖叫起,兩人坐在小客室中等候。李小云因方才沈雪姑沒有交代,不知該不該領著南宮靖去?

    正感為難這際。只見那老婆子推門走人,看到兩人,說道:“你們原來沒睡,雪姑叫你們去呢!”

    李小云忙道:“大哥,我們快走。”

    老婆子領著兩人來至中間一間門口,腳下一停,說道:“你們進去吧!”

    李小云說了聲:“多謝。”

    她就領著南宮靖掀簾走入,只見沈雪姑坐在椅上等著,方桌前面的地上,早已放好了兩個蒲團。

    李小云連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見過沈雪姑。”

    南宮靖也朝她拱了拱手。

    沈雪姑依然面垂黑紗,嬌聲道:“二位施主不可多禮。”

    接著朝李小云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要令兄在蒲團上盤膝坐下,閉目寧心,調勻呼吸,但不可運功行氣,如果覺得有一縷熱氣,遁經遊行,切不可運功抗拒,在貧道沒有出聲前,也不可開口說話,或者自行站起來。”

    李小云照著她的話,叮囑了南宮靖一遍。

    南宮靖點頭道:“在下知道了。”

    當下依言就在前面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閉上眼睛,調勻呼吸。

    沈雪姑也及時在他身後的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一面說道:“好,現在就要開始,你身子不可動了。”

    說完,緩緩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按到南宮靖頭頂“百會穴”,緩緩把本身真氣,透過掌心,從南宮靖“百會穴”度入,遁經運行。

    李小云站在一旁,目光緊注著沈雪姑,幾乎連大氣都不敢透出來。她當然知道,沈雪姑以本身真氣,運行大哥任督二脈和十二經絡,須要把每條經絡逐一檢查,一定很費時間!

    這樣足足過了頓飯的工夫,沈雪姑才緩慢的收回手去,輕輕吁了口氣,睜開眼來,站起身子,說道:“好了,你也可以起來了。”

    南宮靖依言站了起來。

    李小云急著問道:“沈仙子可曾檢查出來了嗎?”

    沈雪姑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檢查的結果,頗出貧道意料之外,二位少施主且請回房休息,容貧道仔細想想治療之法,明天再行奉告如何?”

    李小云看她言詞吞吐,心中暗道:大哥不過被人下了迷藥,只有對症的解藥就可解去,看她神氣,好像大哥得了什麼疑難雜症一般!

    但因是師傅要自己來找她的,想到師傅不可能要自己來找一個毫無本領的人,那麼她說的當然也可信的了。一面點點頭道:“那麼在下兄弟告退。”

    兩人迴轉東廡廂房。

    沈雪姑抬目叫道:“佛婆。”

    老婆子像一陣風般閃了進來,說道:“雪姑有什麼事嗎?”

    沈雪姑緩緩轉身走去,說道:“你隨我進來。”

    老婆子跟在她身後,進入左首一間雲房,一面說道:

    “雪姑,你到底有什麼事?”

    沈雪姑已在雲床上坐下,指指對面椅子,說道:“你也坐下來。”

    老婆子依言在她對面坐下,眨著眼睛,說道:“雪姑,你好像有心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婆子是直腸子的人,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沈雪姑道:“方才那個叫宮飛鵬的人,被人下了迷藥,神智被迷,記憶全失,是一位前輩高人要他來找我求治的。”

    老婆子笑道:“江湖上使的迷藥難道還難得倒你,給他服一包解迷散,不就結了?”

    “不!”雪姑微微搖頭道:“事情那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老婆子詫異的道:“怎麼會不簡單呢?”

    “對症下藥,藥不對症,如何下得?”

    沈雪姑道:“下午我切過他的脈,此人練的極似佛門內功,而且已有七八成火候,但脈象之中,絲毫沒有中迷的現象……”

    老婆子神色微動,說道:“他們竟是使詐來的?目的何在?”

    “佛婆,你想到哪裡去了?”沈雪姑微笑道:“此人明明是神志被迷,那是絲毫不假。”

    老婆子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他們住下來,到半夜子時,以本身的真氣來替他檢查十二經絡。”

    老婆子道:“方才你替他運氣檢查了,結果如何呢?”

    沈雪姑道:“我替他運氣檢查的結果,果然不是被人下的迷藥。”

    老婆子道:“那是他偽裝的?”

    “不!他確是迷失了神智。”沈雪姑道:“那是有人用極陰毒的手法,點了他督脈‘腦戶穴’,以致影響神智,記憶全失……”

    老婆子道:“雪姑既然查出,給他把這穴道解了就好。”

    沈雪姑道:“佛婆,你怎麼忘了;我方才說過,他練的極似佛門神功,而且至少已有七八成火候。”老婆子道:“那就更容易,你要他配合你運功解穴,一下就可以衝開了。”

    “難就難在這裡……”

    沈雪姑道:“因為他練的是佛門神功,而且已有相當火候,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已把封閉的穴道衝開了一部分,所以他運功的時候,真氣可緩慢通過,我替他運氣檢查,因為是檢查,行氣較緩,也順利通過了,如非特別仔細,極難發現,若非我因真氣略微發現滯象,再仔細運行很可能也就忽略過去了。

    穴道被人封閉,要替他衝開並不難,難就難在被封閉道已被他自己衝開了一小部分。衝穴,必須全遭閉塞,你只要用上全力一衝就開,但因為它已有了缺口,你即使用上全力,也會漸漸洩漏,根本就用不上力,但對方使的可能是旁門某一種獨門手法的陰功,如果不用大力,又無法把它恢復,所以很難下手……”

    老婆子望著她,問道:“這麼說,此人是無法可解了?”

    沈雪姑道:“那也不然,此人練的既是佛門神功,而且現在只有七八成修為,他如果繼續練下去,大概再有十年時間,佛門神功練到十二成,穴道自可豁然暢通,絲毫無阻,神智自可完全恢復了。”

    婆子道:“那就好,你縱然不替他解穴,他自己也會恢復的,那就用不著你替人煩惱了。”

    “你不知道。”沈雪姑嬌急的道:“我不是和你說過,這人是一位前輩高人要他來找我的嗎?”

    她從几上取起一個小紙包,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看這個就知道了。”

    老婆子伸手接過,撕開紙包,裡面是寸許長一截劍尖,奇道:“這是一截斷劍,這是什麼意思?”

    沈雪姑道:“這是我劍上的一截劍尖,五年前,我在八公山附近,遇上一個老賊,此人武功極高,我刺去的長劍,被他的手指輕輕一彈,不但劍尖被他彈斷,這截斷劍也就封住了我的穴道。而我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差點失去清白,就在此時,林間忽然出現一個紅臉白髯的青袍老人,只哼一聲,把那老魔嚇得頓足飛馳……”

    老婆子道:“紅臉白髯、青袍老人,那莫非是天山葛神翁?”

    沈雪姑道:“我先前也以為他就是名動八荒的天山葛神翁,就急忙拜倒下去,就在此時,我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道友不可多禮,快快請起,老朽不是葛神翁,方才因這魔頭不好對付,只好臨時假扮葛神翁把他嚇跑而已’!”

    老婆子呷的尖笑出聲,說道:“莫非此人會是劉轉背?”

    沈雪姑道:“他沒有說他是誰,只說:道友是白衣仙姑門下,相逢不易,如有尊師煉製的‘七返解毒丹’,能賜老朽一粒就好。他不知道先師煉的‘七返解毒丹’在先師去世之後,一共只剩三粒,我並沒帶在身邊,就問他居住在那裡,我自會在近日之內專程送上。”

    他含笑道:‘道友既沒帶在身邊,那就算了,老朽其實也只是隨便問一句罷了,並非急需……”

    我看他既然不願說出居住的地方,就俯身拾起一截斷劍,雙手奉上,說道:‘前輩隱居之處,既然不願人知,這截斷劍,就請前輩收下,不論何時,前輩只要使人持此斷劍前來九華白衣庵,晚輩定當奉上‘七返解毒丹’一粒。’那位前輩含笑收下,就飄然而去,今天這宮氏兄弟既然持了這截斷劍前來,我能不盡力把他治好嗎?”

    老婆子道:“但你無法替他衝解穴道,這不是你不盡力,而是能力所不能辦到的事……”

    沈雪姑道:“我有辦法可以替宮飛鵬化解穴道。”

    老婆子笑道:“你既然有辦法可以替他化解被封穴道,那有什麼好為難的?”

    沈雪姑遲疑的道:“只是……只是……”

    她說了兩句“只是”,就沒有再說下去,那自是有她礙難之處了。

    老婆子是老江湖了,聽她口氣,心中已經有些明白,說道:“你莫非有什麼為難之處嗎?”

    沈雪姑點點頭,徐徐說道:“佛婆,你經驗閱歷都比我深,所以我要和你商量,看看究竟怎麼辦好?”

    老婆子道:“雪姑,老婆子這條命是你救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給我服的‘七返解毒丹’,一共只剩下三粒,而且一粒又答應了這位不知名的前輩,沒有你一粒解毒丹,世上那裡還有我閻佛婆?只要你說一句,水裡火裡,老婆子決不皺眉。”

    原來這老婆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六婆”中的閻佛婆,而這位沈雪姑也是“三姑”中人。

    沈雪姑道:“佛婆,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麼,只要你替我拿個主意罷了。”

    閻佛婆目光探注,說道:“你到底有什麼為難之處,只管說出來,給老婆子聽聽,老婆子混跡江湖多年,拿個主意,還不至於僨事。”

    沈雪姑舉起纖纖玉手,整了下覆面黑紗,說道:“這宮飛鵬被人點了‘腦戶穴’,現在已被他自己衝開了一部分,也就是說這封閉的穴道,已可使氣通過,但卻依然為旁門陰功特殊手法所封,並未解去,所以已經無法再用真氣衝穴。先師精擅‘太素脈訣’,就有貞女以陰導陽之術,可以化解他未解經穴,只是……只是……”

    她又說了兩句“只是”就說不下去。

    閻佛婆雖然沒念過幾本書,但從她這句“以陰導陽”,和“只是”、“只是”說不下去的神情,已可猜到幾分,點點頭道:“可是男女有別嗎?”

    沈雪姑如果沒有覆著面紗,—張粉臉可能已經脹紅了,輕輕點了下頭道:“是的,要施展‘太素脈訣’上記載的貞女以陰導陽之術,就必需……”

    她說到這裡,感到實在難以啟齒,再也說不下去了。

    閻佛婆低聲問道:“可是一定要男女合體嗎?”

    沈雪姑羞急的道:“佛婆,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閻佛婆笑道:“我的沈仙姑,你平日為人爽直,今晚怎麼啦,吞吞吐吐的,老婆子就只好這樣亂猜了,你要老婆子給你拿主意,那就乾脆說出來吧!”

    沈雪姑停了停,才道:“這是‘貞女篇’上記載的真氣療法,施術的人必需貞女,在施術之中,以太陰真氣引導陽氣,使之合而為一,由於陰陽二氣的調和,水火既濟,真氣所至,無所不通,被任何旁門陰功所傷的經穴,悉可復元,只是……”

    閻佛婆道:“只是什麼呢?”

    沈雪姑羞赧的道:“只是在施術之叫,兩人都必須光身,不能留有寸縷……”

    閻佛婆攢攢眉道:“這倒確實是一件為難的事。”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你給我拿個主意咯!”

    閻佛婆望著她問道:“除了你,是不是沒有人可以救他了呢?”

    沈雪姑道:“除非是封閉他經穴的人,但此人既然封閉了他的經穴,豈肯再替他解開?

    何況現在他已經衝開了部分穴道,此人能否再解,也很難說,普天之下真正能化解他穴道的人,應該只有我一人了。”

    閻佛婆臉色凝重的道:“既然如此,老婆子認為替他治不治療?這主意應該由你自己決定,旁人的意見,只能供你參考而已。老婆子信奉的我佛如來,我佛可以以身飼虎,又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但你是三清弟子,老婆子就不知道經上有些什麼話了。”

    沈雪姑點點頭道:“好,我懂你的意思,那你就去把宮飛鵬弄到我雲房裡來,不過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讓第三個人知道了。”

    閻佛婆道:“你不告訴他兄弟,此刻就給他大哥運功治療嗎?”

    沈雪姑道:“不用告訴他,天亮以前,宮飛鵬穴道一通,神智即可恢復,到時再告訴他兄弟,你要他們下山去就是了。”

    閻佛婆點頭道:“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說完,就轉身往左首雲房走去。

    閻佛婆匆匆退出,來至東底,她輕腳輕手的推門而入,一腳走向有首房中,以她的輕功,李小云正在睡夢之中,自然不易警覺,閻佛婆不用說話,右手振腕一抬,點了她睡穴,立即返身退出,再向左首房中走去,雨宮靖可不同了,閻佛婆左腳堪堪跨進房門,他已及時警覺,目光一搶,問道:“什麼人?”

    閻佛婆心頭一怔,暗道:“這小子神智被迷,居然還有這般機警!”一面壓低聲音道:

    “宮相公,沈雪姑這時候要替你運功治療,快隨老婆子去。”

    正因南宮靖神智已有幾分清醒,自己到這裡來是求醫的,沈雪姑替他切過脈,又運氣檢查過經絡,對閻佛婆說的,自是深信不疑,舉步跨下木床,說道:“我兄弟呢?”

    閻佛婆道:“你兄弟睡著了不用去叫醒他,沈仙姑此刻替你運功治療,天亮以前即可竣事,你快隨老婆子去吧!”

    南宮靖答應一聲,果然隨即舉步走出。

    閻佛婆趁他不防,五指連彈,點了他三處穴道,一把挾起他身子,迅快退出東底,朝沈雪姑的雲房奔去。

    就在此時,一個瘦小人影,迅快的伏著身子,像一縷輕煙般的閃入東底廂房,走到床前,凝足目力看去。

    只見宮飛雲閹著雙目,睡得很沉,心中暗暗哼了一聲:“他果然著了老虔婆的道!”一面伸出手去,迅快而熟練的朝他身上拍落。

    李小云只是被閻佛婆點了睡穴,只覺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慌忙翻身坐起,喝道:

    “你是什麼人廠

    站在床前瘦小黑影口中輕噓一聲,壓低聲音道:“宮兄快別作聲,我是祝小青。”

    祝小青,就是賣花女也。

    李小云迅快地跨下木床,定眼看去,一邊問道:“姑娘夤夜前來,有什麼事嗎?”

    祝小青道:“我是一路跟蹤你們來的……”

    李小云不待她說下去,就問道:“你跟我們來作甚?”

    祝小青道:“你別多問,讓我說下去好不?”

    李小云道:“好,你請說。”

    祝小青道:“我看你們敲門,來開門的是閻佛婆,我認識她。”

    閻佛婆是“六婆”中人,她當然認識。

    李小云一怔道:“她就是三姑六婆中的閻佛婆?”

    “沒錯!”祝小青道:“因此我心裡覺得奇怪,閻佛婆已有幾十年沒在江湖上出現,原來她躲在這裡,後來看你們並沒認出她來,跟著她進入庵去,我覺得有些不放心……”

    她粉臉驀地有些熱烘烘的,口氣隨著一頓,接下去道:“所以我想夜晚進來瞧瞧,方才果然看到閻佛婆……”

    李小云問道:“你看到什麼?”

    祝小青道:“我看她一手挾著你大哥走出去……”

    “你說什麼?”李小云猛地一驚,急急問道:“她挾著大哥到哪裡去了?”

    祝小青低聲道:“她是朝雲房去的,我進來一看,你果然被她點了睡穴。”

    李小云道:“走,我們找她去。”

    祝小青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瞧你這麼性急,閻佛婆一身武功,在娘等六人之中,要算她最高了,僅憑我們兩人,絕非她的對手,這樣去找她,不但令兄救不出來,只怕我們也會被她一齊拿下了。”

    李小云一怔,望著祝小青道:“那麼你的意思……”

    祝小青道:“我們先繞到後面去,從後窗先看看她們把令兄弄去有何目的?再設法救人不遲。”

    李小云聽說大哥落到人家手裡,早已沒了主意,聞言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祝小青道:“你隨我來。”

    身形一晃,輕悄的閃了出去。李小云跟在她身後;兩條人影躲躲藏藏的從長廊往後行去。

    這裡已是白衣庵的後面,左首一排三間小屋,乃是廚房,中間是一片荒蕪的草地,三面都有一人高的圍牆。

    兩人躡手躡足走近沈雪姑雲房後窗。

    只是雲房中既沒燈火,也聽不到一絲聲音。

    李小云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忖道:

    沈雪姑要閻佛婆把大哥弄來,怎會不點燈火的呢?

    她心急大哥安危,當先彎著腰掩到窗下,貼耳細聽,雲房中還是沒有一點聲音。

    祝小青悄悄跟了上來,悄聲問道:“裡面有沒有動靜?”

    李小云微微搖了搖頭,伸出食指,沾了些口水,朝花格子紙窗上輕輕一戮,就戮了一個小孔,然後湊著一隻眼睛朝房中看去。

    雲房裡雖沒有點燈火,但前面也有一排花格子窗,依稀可以透進一些天光。

    練武的人,多半總練過黑夜視物的目力。

    像李小云這樣,內功不過稍有基礎,還不到夜視的程度。

    但只要有稀微的星月之光,還可以看得清房中物事。

    雲房中,有一張雲床,就在北窗之下,此刻正有兩個人裸著身子坐在雲床之上。

    李小云就站在窗下,因此這張雲床,也就等於在她眼前了。

    這兩人她當然看得最清楚也沒有了。

    前面一人,正是大哥——南宮靖。

    坐在南宮靖身後的則是沈雪姑。

    她白天以黑紗蒙面,現在黑紗也取下了,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後。

    兩個人身子不著寸縷,而且緊緊貼在一起。

    不,南宮靖就坐在她懷裡,背貼著沈雪姑胸腹,沈雪姑左手環過去抱著他肚子,(其實是掌心按在他臍上)兩個人幾乎合成了一個。

    李小云究是處子之身,驟然看到這副景象,(其實只不過是目光一瞥而已)不禁又羞又氣,全身起了一陣顫抖,心中忍不住低哼一聲,氣得她眼淚立時奪眶而出,迅速退下。

    祝小青不知她看到了什麼?低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李小云一聲不作,頓頓腳,回身朝草地上奔去。

    祝小青不叫究兆,忍不住也湊著眼睛朝裡看去。

    這一看,小姑娘家也羞得個面紅耳赤,輕“呸”一聲,慌忙一個轉身,跟著李小云身後跑去。

    這兩位姑娘家對這種事兒,只有臆測,可沒親身經歷過,目睹此景,還以為房中兩人正在不可告人之事。

    李小云奔到草地盡頭,縱身躍起,一下越過圍牆。

    祝小青也隨著越牆而出。

    李小云只是一言不發的發足狂奔。

    祝小青跟在她身後追了上去。

    眨眼工夫,已經奔出裡許光景,祝小青道:“宮兄,你刊底要上哪裡呢?難道不管令兄了?”

    李小云滿腔氣憤的道:“我沒有他這樣的大哥。”

    祝小青道:“宮兄,你這就不對了……”

    李小云沒待她說完,哼道:“我怎麼不對了?”

    祝小青跑得胸脯起伏,說道:“宮兄也不想想,令兄是閻佛婆擄去的,由此可見白衣庵的道姑是個淫蕩女子,閻佛婆幫著她助紂為虐,令兄受制於人,自然只好聽人擺佈,宮兄這一走,令兄豈不永遠落在她們手中,成了那妖女的面首了嗎?”

    李小云聽得驀然一怔,說道:“你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祝小青笑了笑道:“宮兄方才十分氣忿,這就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沒有冷靜的想一想,就怒衝衝的飛奔出來。”

    李小云道:“那我們快回去。”

    兩人立即施展輕功,回頭朝白衣庵進去。

    進入竹林,悄悄繞到第二進牆下,李小云首先雙足點動,飛身躍登圍牆,祝小青也一擰身跟蹤而上。

    李小云目光左右一掠,回身朝祝小青打了個手勢,雙雙飄落地面,正待閃人長廊陰暗之處,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喝道:“你們兩個還不給老婆子站住!”

    只要聽聲音,就可知道這說話的是閻佛婆!

    李小云倏地轉過去,只見閻佛婆寒著一張臉,冷冷的道:“宮相公,你帶著個女娃兒進來,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麼?”

    李小云冷笑道:“閻佛婆,你沒想到點了我穴道,我居然自己解開了吧?我是找大哥來的,幹嘛要鬼鬼祟祟?”

    閻佛婆道:“你大哥正由沈雪姑替他運功治療之中,這女娃是誰?”

    “好個運功治療?”

    李小云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一陣臉紅心跳,冷笑道:“你閻佛婆助紂為惡,沈雪姑這淫婦真是在替我大哥運功治療嗎?”

    “沈雪姑這淫婦”這六個字聽到閻佛婆耳中,不覺老臉一沉,哼道:“你說什麼?”

    李小云道:“我說什麼?你難道沒聽清楚?我真想不到白衣庵竟是藏垢納汙的淫窟,你快要沈雪姑把我大哥送來便罷,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們的淫窟燒了。”

    “小子,你還敢胡說八道!”

    閻佛婆沉喝道:“雪姑不是在替你大哥運氣治療,那是在做什麼?”

    祝小青冷笑道:“在做什麼,你心裡明白。”

    她在說話之時,一張粉臉紅了起來。

    閻佛婆怒聲道:“好小子,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李小云道:“那你讓我們進去瞧瞧。”

    閻佛婆道:“不行,你們不能進去。”

    祝小青道:“運功治療,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李小云道:“我偏要進去。”

    雙肩一晃,從閻佛婆身邊閃出,正待朝階上搶去,閻佛婆怒笑一聲,喝道:“你還不給我老婆子站住?”

    喝聲中,右手五指如鉤,突然朝李小云肩後抓來。

    李小云身形一偏,從旁閃出。

    祝小青道:“你只管進去,閻佛婆由我來對付她。”

    左手一抬,打出三隻問心針,她在問心針中夾雜了五支細如牛毛的蠍尾針,左手出手,身形一轉,不知她又從哪裡打出九顆連珠鐵蓮子,一連串的激射過去,九顆鐵蓮子射到中途,又從蓮心中射出一支蓮心針。

    出手之快,不愧為暗器專家賣花婆的女兒,但閻佛婆是“六婆”之首,這點暗器在她眼裡只不過是一些零碎的破銅爛鐵而已,口中沉笑道:“小丫頭,你是賣花婆祝二孃的女兒!”

    她右手一轉,還是朝李小云抓去,左手衣袖一揮,就把祝小青打去的暗器一古腦兒兜住,再抖,一陣叮叮輕擊,抖落到地上,抓向李小云的右手,經她一轉,忽然漾起四五隻爪,一齊抓了過去,招式怪異之至。

    李小云不明虛實,不敢和她徒手硬接,身形疾退兩步,嗆的一聲掣出劍來,喝道:“你亮兵刃。”

    祝小青眼看自己打出去的暗器,對方只是衣袖揮了揮,就悉數接了過去,自然不敢再使暗器。

    此時看到李小云掣出劍來,也立即掣出長劍,掠了上去,站到李小云的左邊。

    閻佛婆看了兩人一眼,嘿然笑道:“憑你們兩個?老婆子若是連你們兩支長劍都接不下,還叫閻佛婆?”

    雙手開闔,朝兩人搶攻過來,她身形如風,出於快捷,雙爪揮舞之際,立即漾起八九條手臂,分頭朝兩人攻到。

    李小云、祝小青對她不敢稍存輕視,兩支劍一左一右展開攻拒。

    李小云使出來的是“形意劍法”,本來“形意劍法”要使得不徐不疾,以意使形,以形使氣,乃是上乘內家劍法,和太極劍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李小云卻把它使得快速凌厲,那就輕快有餘,內力不足了。

    祝小青使的是一套“落花劍法”,這是賣花婆集各家劍法,拼湊而成的一套劍法,但經過賣花婆的連綴,使來有如落花流水,也以快速見長。

    兩支長劍這一展開劍法,當真有如兩條靈蛇般亂閃,劍光繚繞,寒芒流動,在閻佛婆左右划起一片劍網,簡直要直罩過去。

    不,她們只是心有餘力不足,心裡縱然想舞得淋漓盡致,把縱橫交織的劍網朝閻佛婆當頭罩落。

    但劍光逼近閻佛婆面前數尺,就再也進不去,她鳥爪似的鋼鉤卻從劍光中探入,朝你手腕抓來,逼得你非立時撤招後躍不可。

    祝小青方才打出暗器,被閻佛婆一下收去,她心思敏捷,面對閻佛婆這樣一個強敵,自然不肯再浪費暗器,後來李小云撤出劍來,她靈機一動,也跟著撤出長劍和李小云並肩作戰。

    一面卻在動手之際,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放出一兩支暗器,不時襲向閻佛婆的腕、肘、肩、眉、眼、喉、胸、肋等處,雖然不一定能打得著,但在三人互相攻拒之間,也足以擾亂對方心神。

    這一戰,閻佛婆雖是穩佔上風,只是一時之間,卻也不易收拾得下兩人。這可把閻佛婆激怒了,口中沉哼一聲,白髮飄飛,雙手揮舞著,突然加快,朝兩人著著進逼。

    她這一加強攻勢,李小云、祝小青正面遭遇到的壓力也加重了,兩支長劍登時有施展不開的壓迫感,只好避重就輕,遊走閃避。

    就在此時,走廊上出現一條人影,問道:“佛婆,要把這兩人拿下嗎?”

    這說話的正是穿藍布衫的李嫂。

    閻佛婆笑道:“憑這兩個小輩,老婆子一個人足夠了。”

    突然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小青執劍右腕,祝小青驚啊一聲,只覺肋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李小云要待搶攻,已是不及,閻佛婆呷呷尖笑道:

    “小子!你還要老婆子動手嗎?”

    李小云奮力發劍,但不過三兩個回合,也被閻佛婆左手振腕一指,點住了穴道。

    閻佛婆提起兩人,讓他們坐在石階上,尖笑道:

    “你們乖乖的的給老婆子坐著,等天亮了,你大哥就可以出來了。”

    李嫂拾起長劍,替兩人納入鞘中。

    閻佛婆道:“你還是去照顧後面吧,這裡有我老婆子呢!”

    李嫂返身往長廊走去。

    李小云被閻佛婆制住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心頭卻十分明白,忖道:

    “閻佛婆說天亮之後,大哥就可以出來,看她對自己兩人又似無惡意,難道沈雪姑真是在替大哥治療不成?治療迷失神智,何以要脫光了衣衫呢?”

    時間漸漸過去,現在東方已經透出魚白,雲房中,沈雪姑把南宮靖赤裸的身子,緊貼在她胸前,這就是以她任脈緊貼南宮靖督脈,她有手掌心按在南宮靖頭頂“百會穴”上,左手環抱南宮靖,掌心按在他肚臍上。

    這時她正在施展太素脈訣貞女篇上的“以陰導陽”之術,如果在第三者看來,雖然不雅;但這種導引之術,卻是道家和醫學參合的正宗法門。

    南宮靖從小就練達摩“易筋經”,是以雖被旁門陰功點閉“腦戶穴”,時間稍久,練功時真氣貫穿,已能從閉塞的穴道中穿過,但穿過究非解開,是以神智仍然迷糊不清。

    沈雪姑以太陰真氣由自己任脈注入南宮靖督脈,使兩人真氣合一,這是道家的坎離既濟,陰陽調和,真氣所至,百脈流暢,被閉塞的“腦戶穴“經真氣流注,果然如湯沃雪,迎刃而解。

    南宮靖只覺神智忽然開朗,記憶也自然恢復了。

    這一瞬間,但覺自己背後緊貼著一個肌膚滑潤如脂的胴體,和自己息息相關,氣機相通,心中不禁大感驚奇!

    就在心神一動,只聽一個女子嬌柔的聲音道:“宮飛鵬,你被旁門陰功閉塞‘腦戶穴’,神智全失,此刻貧道正在以真氣助你打通全身經脈,你神智初復,不可分心,還須和貧道輸入的真氣合而為一,再運行一週,方可自己運功,現在不宜心存雜念。”

    南宮靖心知說話的正是沈雪姑,當下不敢分心,急忙收懾心神,澄心淨慮,運氣行功,這樣又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只聽沈雪姑又道:“好了,現在貧道要收手了,你‘腦戶穴’受制多日,還須好好運一會功,不可停止了。”

    說完,按在他“百會穴”的右手和按在他肚臍上的左手及時收回,人也倏然往後退去。

    同時迅快的穿上衣衫,覆上蒙面黑紗,緩步推門走出——

    drzhao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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