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比眼前的畫面更驚悚,聽到甜膩膩的乳音在腳邊揚起,杭特以為是個稚嫩幼兒,循聲低下頭一瞧——
誰知是三隻乳白色鑲紅底的咖啡懷在底下跳來跳去,不時好奇的仰起頭,想看看誰那麼大膽,敢越過迷霧森林闖進城堡裡。
不能說沒有一絲被嚇到的感覺,但更害怕的是小杯子們,它們瞧見陌生人正狠狠地瞪著,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嚇得連跑帶滾地躲到咖啡壺懷中,一大三小非常謹慎的盯了他們一會兒,才一溜煙的溜掉。
那是杯子他很確定,只是杭特很難理解它們為什麼會說話,而且會用杯底一前一後的走路,一眨一眨的小眼睛藏在握杯把手。
不能相信、不能相信,這一定是在作夢,該死的精靈將他帶入夢境,想藉此矇騙過去,他絕不讓她的詭計得逞,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快快快,快點吃了,我大嫂不在家沒人煮飯,我們叫外送吃剩的餅乾,你快點把它們吃光,不要被我妹妹發現。」不然她就槽了。
「吃剩的……餅乾……」太真實了,小貓兒的模樣像是真的。
「小愛是有點不高興啦!因為你們什麼都沒帶,空手而來,所以她小小地介意一下,認為你們不尊重我們的傳統。」江天楓邊說邊往後瞄,怕鬼一樣的小妹會突然冒出來,罵她沒節操。
「不過她的小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們慢慢就會習慣,其實她很好相處,只要順著她就沒事,老實告訴你們,天才都有些小毛病,她也不例外……」
「小楓?」他試探的喊道,想看看她是不是本人。
江天楓僵了一下,很快的退開。「我先聲明,沒有鮮花,沒有美鑽,你休想我會點頭下嫁,本小姐的追求者多到大西洋都塞不下去,絕對不缺你—個。」
她氣焰很高,下巴抬得高高地,連眼珠子都吊得很高,—副瞧不起人,但勉強被他誠意打動的模樣,十分驕傲地「接見」他。
「你是真的……」猶自以為在夢中的杭特先摸摸她的手,再以指腹順滑過粉嫩面頰,好確定她是否真實。
她不太明白地眨眨美目。「什麼真的、假的?我羅妮娜豈是庸脂俗粉所能仿造的,我的美是無可取代地。」
「什麼,你是羅妮娜?!」西恩驚跳的一指。
難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非常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原來素顏的她也別有一番風情。
「咦?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你幾時來的?」今天客人特別多。
「西恩·潘朵,跟他一起來的,很榮幸……」他伸出手想一握佳人玉手,但人家理都不理他。
「我沒注意到你。」小人物一個,不用費心去記。
他嘴角一扯,笑得僵硬。「因為你眼中只有杭特,當然看不到我。」
「這倒也是,你沒他好看,我對不美的東西一向沒興趣。」怕傷眼。
「我沒他好看……」帥氣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西恩不敢相信他也有被嫌棄的一天。
以正常人的審美觀來看,他絕對比杭特還受女人青睞,長相俊帥瀟灑,笑口迎人,風趣的言談和帶點貴族式的憂鬱,絕對夠資格登上帥哥排行榜。
而杭特唯一勝過他的是沉穩的氣度,少了一絲輕佻,多了一份穩重,雖然長得也不差,但女人緣肯定沒他搶手,不過大部分女人會挑這類型男人當老公,因為感覺比較可靠。
「西恩,讓開。」擋路。
「為什麼我要讓開……呃,好好好,你是老大,我不跟你搶,請享用。」竟然為了女人瞪他,男人情義蕩然無存。
一句「請享用」,勾起江天楓不愉快的回憶,她睜大眼睛在兩個男人臉上來回巡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當了一聲,她頓感錯愕的訝了訝,引起兩人注目。
「怎麼了?」她的表情彷彿見鬼似。
「你……你們……呃,那天在西蒙導演的片場,是誰說你先享用,我再來撿的?」她好像打錯了人。
「他。」
「我。」
兩個男人同時一回,西恩是滿頭霧水,不解其意,而杭特則已了悟,唇角微勾地將一臉愧色的女人擁入懷中,輕輕一握她玉臂,表示他明白她擺了什麼烏龍。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們兩個別眉來眼去的排擠我,把我當成外人。」看得他好心酸。
「你本來就是外人,滾遠點,別來妨礙我們談情說愛。」知道搞錯人的江天楓一把把西恩推開,用賠禮的態度送一口茶到杭特嘴邊。
不過,若茶杯不在此時眨眼,甚至開口說它泡的茶最好喝,這對情侶的表情就不會僵化,整個唯美的氣氛都被破壞掉。
努力適應桌子長腳,掃帚自行掃地的杭特深吸口氣,緩和突如其來的暈眩感,他想他寧可相信世上有精靈,也不願瞧見五絃琴對青銅手鏡唱情歌。
他三十二年的信仰完全被顛覆,而他不曉得自己是否負荷得了,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在動搖中,他懷疑還有更大的衝擊等著他。
「呃,那個……我們家的『東西』都有怪異的幽默感,它們心腸不太好,很愛惡作劇。」滾開,陶罐。江天楓一腳踢開圓胖器皿,裝作若無其事。
「椅子有心和腸?」那要不要喝水和吃飯?
「形容詞、形容詞啦!你這人太一板一眼了,放輕鬆點,別老想著對或不對,要是世界上真有一定的準則,那還打什麼仗?!」和平早就降臨了。
「可是若人不依正規而行,這世上哪有倫理可言,豈不亂成一團。」適度的規矩仍必須遵從。
浪漫與理智,散漫與認真,相當明顯的對比,可誰說強烈的色彩不能調和呢?奔放的紅,深沉的藍,調出溫潤的紫。
不過,小小的摩擦是免不了,不然怎麼叫愛情呢?
「喂!你是來跟我吵架是不是?」江家本來就沒規矩可言,屬於「自治區」。
杭特怔了一下,露出自嘲的苦笑。「我忘了帶鮮花、美鑽,這樣可行嗎?」
「你可以搶親呀!」江天楓話一說出口,立即害臊地捂面,怕人家說她太直接,迫不及待想嫁人。
苦笑轉為好笑,他朝她伸出右手。「你願意跟我走嗎?吾愛。」
「這個嘛!要看你的誠意咯!」她手伸一半又縮回,咯咯咯地笑得好不開心。
「什麼樣的誠意才能打動你的心?」他一切以她為主,只盼她少些刁難。
江天楓嬌嗔地咬他小指。「自己想,要求婚的人是你耶!我還不一定肯嫁呢!你別指望我倒賠了夫人還附贈一車嫁妝。」
女人嘛!要的不就是兩句甜言蜜語,哄得她開心還愁不點頭,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得著人教嗎?
「你不生氣了?」杭特怕她還在意伊諾莉「夜襲」那件事。
「生氣什麼……啊!你來得也太慢了吧!我家可不是住在山之巔、海之涯,你爬也該爬到了。」害她氣得瘋狂購物,差點氣出一身病。
「是呀!的確太慢,罰我一輩子對你好,不能三心二意。」他笑中帶柔地低頭一吻,輕撫讓他愛戀不已的容貌。
原來她真的是個可愛的女人,不會去記掛惹她傷心的不愉快,只會讓自己活在美好之中,不原諒,也不寬恕,而是遺忘。
大家都被她騙了,她才是真正聰明的人,不回頭看,只往前走,什麼樣的風風雨雨都與她無關,活得灑脫和自在,這樣的女人叫他怎能不愛?
「真的只對我好,不會有其他女人?」夢幻女神也愛聽好聽話。
碧眸漸眯成心型,有點笑意,有點喜色,有點得意,還有些許的暈陶陶,嬌媚笑顏更添豔色,好不撩人。
為伊消瘦為伊愁,懶添粉妝,盼呀盼的江天楓因為等不到杭特,所以怎麼上妝怎麼看都不順眼,一個火大把妝全洗了,素著臉怨他來遲。
可是人美不上妝也清麗,白皙清透的臉龐水嫩地浮現淡粉紅色,嘴唇潤如水蜜桃,像初生嬰兒的小嘴,讓人忍不住想嘗上一口。
不刻意的性感反而更迷人,看得眼前的男人幾乎要剋制不住,將她壓在牆上激情熱吻。
「只有你。」他說出心中最誠實的話語,有了她,還需看別的女人一眼嗎?
聞言,她笑得眼都眯了。「可惜沒戒指。」
江天楓的意思是若他馬上取出鑽戒求婚,她絕無二話的點頭。
「有、有、有,有粉紅色星鑽,以及配上滿天星的公主玫瑰一束。」氣喘吁吁的精靈及時送上祝福,滿頭大汗的她連雙足都沾上露珠。
公主玫瑰指的是香檳玫瑰,它的顏色正好是眾所公認的夢幻色彩,只有公主才配擁有它。
「喔!朵朵,你真貼心。」她的心,醉了,醉得充滿歡欣。
「沒什麼啦!這是我應該做的。」朵朵笑得好不開心,躍向主人肩頭邀功。
原來你還有點出息,不言謝的杭特只是撫撫她的頭,再拎起透明雙翅,丟向身後的西恩。
「小楓吾愛,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掬起她的手,深情地說道。
「我願……」
江天楓剛要點頭,一票「家人」全跳出來,將其包圍,聲勢浩大的鼓譟,要杭特一定要單腳下跪,—手鮮花、一手鑽戒的求婚才符合愛的羅曼史。
書櫃、酒櫃、衣櫃、高低櫃、銅床、搖椅和象牙白義大利雙人沙發,一排直立的傢俱給人窒息的壓迫感,小叉子、小銀匙、托盤等在底下又叫又喊,實在吵得讓人很想一腳踩扁。
「你們滾開,不要讓人家覺得我沒把你們教好。」可惡,誰要害她嫁不成,她絕對要拆了它們當柴燒。
「不行、不行,我們要看求婚,求婚求婚,快求婚,不求不給婚,你快點跪下,不然我們要綁架你的新娘。」
五十公斤重的大茶壺帶頭先喊,其他聲音也跟著起鬨,一時間此起彼落的求婚聲快要將兩人淹沒,即使江家大姊大聲喊叫也不理會,兀自高喊著——求婚、求婚、求婚……
杭特見狀,無奈的苦笑,應大眾的要求,當真左膝一曲,下跪求婚。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鮮花—收,戒指—套,震耳欲聾的鼓掌聲如氾濫的潮水—波波湧來,分享其喜悅。
當然,恭喜聲也是不斷,大家都浸淫在江大小姐即將出閣的天大喜訊中,渾然忘卻還有一位厲害的角色尚未登場。
只見歡呼聲漸歇,大型傢俱各歸各位,只有零星器皿仍流連不走,一道輕盈的身影緩緩由樓上走下,嗓音低柔的加入歡樂氣氛中。
「真好,終於有個圓滿的結果,小妹真替兩位高興,你們笑得可真開心呀!」希望他們的快樂能一直延續。
「小愛?!」完了,她竟然忘了她。
一襲線條簡單的連身長裙,江天愛拿出一疊文件。「結婚絕對是件喜事,不過先小人後君子,有些東西還是得籤一簽,以保障女方的權益,口頭上的承諾空口無憑,我們是老實人,不會亂坑人,就從婚前契約開始談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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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可以把人帶走了,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賺的錢不要忘了回饋孃家。」
喪權辱國、喪權辱國,簽定不平等條約。
當江天愛說了那句,「你可以把人帶走了。」全身繃緊的杭特頓時虛軟無力,有如上戰場打仗,狠狠的讓人打得潰不成軍。
年齡不一定與智慧成正比,在和江家小妹對陣後,他才知道真正的天才有多可怕,打蛇捉七寸,打得恰到好處,讓人無從反駁,卻又恨恨地想把所有協議書住她臉上砸去。
枉他虛長她十三歲,還真的不如她,光是婚前契約書就洋洋灑灑一百多條,老婆還沒娶進門,玫瑰莊園先轉移到未來女主人名下,以免他毀婚不認帳,傷了女方的心。
而婚後協議書更是讓人看得眼花撩亂,什麼丈夫有養家的義務,妻子的一切支出由丈夫支付,丈夫必須滿足她所有物質享受,不得有異議。
但江天楓工作上還有三年合約未完成,所以她得先履行完才能息影,之後她是否想繼續工作由她自己決定,丈夫不得干涉。
另外,工作所得皆歸女方,男方不可以用任何理由要求女方取其資產資助男方,妻子名下產業皆為私人財產,丈夫不能擅自取用。
也就是說江天楓吃老公、用老公,把老公當提款機,老公的一切都是她的,可是她的還是她的,分得清清楚楚,絕不吃虧。
「相信我,你已經很美了,用不著緊張,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此你更美。」在他眼中,她是獨一無二。
「誰……誰說我緊張,我只是擔心眼影畫得太亮,嫩白的臉頰太光滑透光,太過光彩奪目,讓人瞧得目不轉睛有礙健康,老人家的心臟一向很脆弱。」美得嚇死長輩是有罪的。
杭特似笑非笑地睨著心愛的女人。「相信我,家祖母的身體比你想像中的強壯,即使她已經七十幾歲了,精神好得不輸年輕人。」
「是……是嗎?」她一聽,臉色微微泛白,通常精神好也代表難搞,不好相處,一天到晚挑剔,找晚輩麻煩。
「瞧你,不是還誓言旦旦沒什麼能難倒你,怎麼這會兒變得這麼沒有信心?!」讓人好笑又心疼,不忍心見她失去平日的自在。
沒好氣的一橫,江天楓努力做心理建設:「當然不一樣,我們要見長輩自然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絕不能讓人有嫌棄的地方。」
力求完美是她人生最重要追求的目標,怎能敗在如此的關卡上,讓她引以為傲的無瑕留下汙點。
「祖母是嚴厲了些,但不至於讓人當場難堪的下不了臺,她是個很典型的老人家。」反倒是她受不得委屈,容易衝動,一個不愉快便言語頂撞。
其實他比較擔心她,為了讓長輩接受還精心打扮,塗塗抹抹煞費苦心,讓一群美儀、美膚、美體的專業人士折騰了一上午,從凌晨三點起床就沒闔上眼,為了愛美付出的代價不可說不小。
雖然他們已經經過江家小妹的刁難,決定要結婚,可是終身大事並非瑣碎小事,身為丹頓家的長子,他仍需將此事告知族中長者,同意且祝福兩人的婚事。
祖母並非難以溝通的人,不然也不會允許他搬出祖宅,住在母親生前最喜愛的玫瑰莊園,不過她生性嚴謹,比他更重視家世門風,若是不能匹配得上的嫁娶對象,她也不會讓人太好過。
祖母嚴,小貓兒衝,他想兩人不起衝突恐怕很難,夾在中間的他得當緩衝劑,以免她們把關係搞僵。
是喔,典型的豪門貴婦。「放心,我會規規矩矩地待在你身邊,不讓人家有機會抨擊我。」
「希望如此。」杭特不由得苦笑,不太能相信她有安分的一刻。
「咦,你說什麼?」咕咕噥噥地,害她調整好最完美的微笑角度有些偏了。
「沒什麼,走吧!該赴戰場了。」這是一場硬仗。
「戰場?」
說是戰場還真是輕描淡寫,根本是五堂會審,當江天楓挽著愛人的手步入時,她當真怔了一下,美麗的笑容差點掛不住,一個容納百人的大廳或坐或站的親屬竟密如蟻窩,不帶一絲笑意地冷視。
幸好她有多年走秀經驗,見慣大場面,很快地恢復得體應對,當即將面對的是舞臺,優雅上場,無視他人冷漠的目光,展現迷人風采。
怕什麼,她可是擁有「夢幻女神」封號的羅妮娜,以她的美麗和嬌媚還怕迷不倒一票老頭子嗎?
「誰允許你坐下?!」
嚴厲、偏冷的嗓音在大廳迴響,美目微抬的江天楓淡淡地揚唇一笑。
「我怕老夫人你年紀大了,不懂怎麼招呼貴客,所以我體諒你的不便,讓你不用費心張羅。」瞧!她表現得多優雅,沒說她是滿臉皺紋的臭老太婆。
席間傳出抽氣聲,瞪她的人更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說話態度非常不敬,不適合當丹頓家媳婦。」光是不知修飾的言詞就不及格。
江天楓掩唇輕笑,碧眸流波。「我從沒想過當丹頓家的媳婦,我只是要嫁給我愛的男人,和他恩愛過一輩子。」
杭特動容地輕握她柔荑,給予深情的注視。
「但是你若嫁給我的孫子,便是丹頓家的一分子,看來你並不適任。」老夫人說得很白,表明她要的是「適合」丹頓家的女孩。
「不是假設,而是—定,我們會結婚,到時歡迎你來觀禮。」她會搬張板凳讓她坐。
「胡鬧。」老夫人重重地以手杖拄地,眼神凌厲地看向孫子。「你的選擇讓我非常失望。」
她的意思是——你的女人我不滿意,玩玩可以,但不能成為丹頓家未來的女主人。
「是的,祖母,請你多見諒,我讓你傷心了。」不退讓的杭特直視老人家,立場堅定。
她眯起眼,「你還是想娶她,讓丹頓家蒙羞?」
「我愛她。」他聲冷,但溫柔的說道。
身旁的江天楓聽見他當眾說愛她,高興得想跳起來給他一吻。
「哼!高貴的家族不需要愛,窮人家才掛在嘴上。」老夫人輕蔑地一嗤。
「祖母……」
「誰說高貴家族不需愛?我就不信老夫人你年輕時沒愛過人。」窮人、富人不都是人,沒有誰比較尊貴,該死的時候就會死。
「愛過又如何,我作了最正確的選擇。」愛情不是麵包,現實是嚴苛的。
「正確不一定是心裡想要的,你只是在為自己的懦弱找藉口,沒有勇氣追求真愛,你根本是個愛情逃兵,見不得人家勇敢追愛……」她是嫉護,不想有人擁有愛,即使那人是和她有血緣關係的親孫。
「夠了,小楓,別再說了。」忽然感到額頭髮疼的杭特輕扯女友小手,不讓她說下去。
「是你們家老女人說得太過分了,丹頓家再高貴能比得上瑞典王室成員嗎?我姑婆六十多歲再嫁的對象可是公爵。」丹頓家算什麼,「平民百姓」而已。
「老女人……」天哪!她真是……目無尊長。臉色發紫的杭特頭更痛了,後悔帶她見祖母。
江天楓提起瑞典皇族,引起老夫人的注意。
「令姑婆是誰?」
「愛莉莎,也就是……」杜賓塞公爵夫人。
「什麼,是愛莉莎?!」
「原來是愛莉莎的孫侄女,難怪跟她一樣大膽熱情……」
「令人懷念的女人呀……」
江天楓話還沒說完就引起一陣騷動,幾名老人興奮得交頭接耳,激動的表情像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安靜,你們在吵什麼?!」太不像話。老夫人的神情不若先前的嚴肅,態度似乎也不再那般強硬。「我知道愛莉莎,一個視禮教為無物的野丫頭,她拐走了當年最聲名狼藉的浪子。」
為此,所有的父母都鬆了一口氣,感謝她的出現,而倫敦社交界則低迷了好一陣子,有一大半的女人躲在家裡哭泣。
「不,是愛,他們相愛。」姑婆第一任丈夫不是浪子,他是愛家愛妻的深情男子。
江天楓沒見過他,卻深受影響,小時候常聽姑婆提起他們矢志不渝的愛情故事總是特別羨慕,希望自己長大以後也有個深愛她的男人。
「那你的父母是?」這樁婚事也許不是完全無轉園的餘地,她一向喜愛愛莉莎的豪爽和開朗。
「考古學家。」不過她妹妹老說他們死了,在墳墓裡與死人為伍。
「名字。」
「江大統和胡美……」很俗的名字。
「嗯?」這名字好像……「有西洋名字嗎?」
「喔!傑利和波西……」
江天楓從不曉得自己的父母有多出名,只當他們是愛玩死人骨頭的怪夫妻,長年不在家,在各國飛來飛去,一年見不到一次面是常有的事。
誰知她話才一出口,竟有人起身向她致意,還視同與她握手是崇高的光榮,連連誇證她有一對了不起的父母,在學術界的貢獻很大。
原本敵視的一群人,這會兒像是懇親大會,個個親切熱絡地宛如和善老人,對她關懷備至的噓寒問暖。
甚至有人更誇張,居然紅著臉拿著她的玉照要她簽名,直說她是他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希望她能繼續在舞臺發光發亮,不要輕言引退。
不只江天楓看傻眼了,連以為會鬧得不愉快的杭特也怔愕當場,不敢相信家族中年過半百的長者會迷戀她到瘋狂地步。
原來他們不是來擺大陣仗將人嚇走,而是為了「偶像」特地前來,臉部緊繃的線條是因為過於緊張,怕見女神而「羞怯」地不敢亂動。
真相終於大白,他們是來歡迎羅妮娜,幫她助威,希望她能加入這個大家庭,而非同仇敵愾地欲將其驅逐。
呃,害他倆瞎緊張半天,這下子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