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定慧方丈道:“定心師弟,咱們佛門心燈禪功是否有用?”
定心長老合十道:“心燈禪功,是可以消除旁門陰功,只是施行禪功,不能有人驚擾,需要有一間靜室,方能施行。”
衡山青雲道長道:“敝派離火神功,也可以剋制旁門陰功,但惟有對玄冰掌無效,貧道可以為葉姑娘一試。”
春申君道:“雲秋練的是九陽神功,不知如何?”
定心長老合十道:“阿彌陀佛,九陽神功乃是乾天之陽,也就是眾陽之陽,正是專門剋制極陰寒旁門諸般陰功的最上乘功夫,老衲忘了任少施主是九嶷老施主的高足,如此就好,可由任少施主施展九陽神功,替葉姑娘打通全身經絡,再由老衲和青雲道長運功相助,就可順利把葉姑娘體內陰寒化去了。”
春申君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吧!”
當由冉嬤嬤從任雲秋手中接過葉菁菁,扶著她席地坐好。任雲秋就在她對面盤膝坐下,雙手和葉菁菁掌心相抵。
然後由青雲道長、定心長老兩人一出左掌,一出右掌,按在任雲秋後心露臺穴上,緩緩運起神功,各把本身內力,輸了過去。
其實任雲秋經邋遢和尚、酒肉道士各輸給他二十年內力,一身功力,可說已比青雲道長、定心大師並不弱到哪裡了,此時再經這一僧一道輸入內功,經他運起九陽神功,先把外來的兩股內力,化為己用,這化為己用,就是說把外來的力道先化為九陽神功,再行從掌心輸入葉菁菁的掌心,催動真氣,循臂而上,分向十二經絡循行。
要知此時從任雲秋掌心輸出的內力,乃是集三大高手畢生修為之力,尤其定心長老使的是佛門心燈禪功,青雲道長使出來的是衡山離火神功,性質和九陽神功頗相類似,自然更容易融和,這份力道何等強大?
甄仙娘練的雖是西崆峒三陰功,就是擊中人身,原也沒有這麼厲害,這是因為葉菁菁剛才太以輕敵,甄仙孃的三陰真氣又練在拂塵之上,把一股真氣練成千百縷細絲髮出,葉菁菁沒有躲閃,也不作預防,一刀截斷拂絲,凝聚在拂線的真氣甄仙娘無暇收回,一下全鑽入葉菁菁心腹之間。
心腹間是內臟所在,人身最脆弱、也是穴道最集中的地方,這千百縷三陰真氣,侵入的穴道不同,各奔前程,侵入了不同的經絡,才會有如此厲害。
此時經任雲秋運起九陽神功,就是傷在九陰神功之下的人,也可悉數化去,何況,西崆峒一派練的只是三陰真氣,比之陰中之陰的九陰神功,還差了一層,因此九陽神功真氣所至,那凝結在經絡中的陰寒之氣,立時如湯沃雪,消失於無形,有如水到渠成,順利通過,毫無半點阻力,運行得也就極快。
十二經絡,本來互相貫通,這一條經絡的終點,也就是另一經絡的起點,前後不過一頓飯的工夫,任雲秋已替葉菁菁把十二經絡都運氣完畢。
不,任雲秋替她運行到手心陰心經,葉菁菁已醒了過來,自己能運行真氣,與任雲秋輸入的真氣會合,是以更能順利運行,縮短了要別人替她打通經絡的時間。
任雲秋運行完畢,立即雙手一收,忙道:“道長,大師,已經好了。”一面朝葉菁菁道:“你還要多運會氣才好。”
葉菁菁道:“我已經好了。”
這次任雲秋替葉菁菁運行真氣,卻也無意之間得了很大的好處。那是青雲道長和定心長老積數十年修為,兩人輸入真氣,比任雲秋輸出去的多,因為他們發現任雲秋功力極深,就源源大量輸入,任雲秋卻因葉菁菁內力不如自己,不敢輸出得太快太猛,是以這番運氣完畢,任雲秋體內還有不少輸入的真氣,不曾輸出去,豈不是有了盈餘嗎?
定心大師收回手掌,合十道:“阿彌陀佛,任少施主年歲不大,一身修為,竟然不在老衲數十年苦修之下,實在教老衲欽佩之至!”
青雲道長接口道:“大師說得極是,任少施主一身功力,不輸咱們數十年勤修苦練下,內功修為,必須循序漸進,絲毫無法取巧,但任少施主年事極輕,似乎不可能有五、六十年以上的修為,實在令貧道深感不解了。”
任雲秋俊臉一紅,說道:“道長、大師有所不知,上個月能通大師和風真人要在下陪他們喝酒,兩位老人家嫌在下酒量不夠大,說每人輸給在下二十年酒氣,其實兩位老人家輸給在下的卻是二十年內家功力。”
青雲道長連連點頭道:“這就對了,這兩位老前輩功力何等深厚,每人輸給了你二十年功力,足可抵得貧道等人六十年苦練還不止呢!”
這一陣工夫,場中桑老妖和刀魔女邢無邪兩人,已經力拚硬搏進入了高xdx潮。
這是武林中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場面,一妖一魔,兩位江湖著名已久的特級高手在各顯神通,各出奇招,使得南北兩座蘆棚中雙方高手莫不屏氣凝神,目不暇接,偌大一片廣場,肅靜得不聞一點聲音!
桑老妖一支彎曲桑木杖,幻成一條條的黑龍,少說也有十七、八條之多,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彎彎曲曲,不住的下撲,威勢之盛,幾乎籠罩了兩三丈方圓,勁急風聲,幾乎達到五丈以外。
刀魔女邢無邪使的不知是一柄什麼刀,連一點光華也沒有,一個人只是站在鬥場中間,隨手揮出一道刀影,那刀影也有數丈來長,看去只是一柄極普通的短刀,刀長不過兩尺,她能夠揮出丈許刀影,大概是完全憑仗著刀魔女深厚的功力,實在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
但這是一般人的看法,和她動手的桑老妖,絲毫也不敢輕視她,十七、八條桑木杖幻起的黑龍,此起彼落,只是圍著刀魔女急攻,生似拚了老命,卻一點也攻不進去。
敵我雙方之中,使刀的人,凝目注視著的當然是刀魔女的刀法,覺得她每一刀出手之奇,招式之精,幾乎都可以把桑老妖劈成兩半,自然看得如痴如呆!
使杖、使棍的人,凝目注視的當然是桑老妖的杖法,覺得她能把一支鋼杖,幻起十七、八條黑龍,手法之奇,可以說涵蓋了少林寺伏虎杖法和丐幫打狗棒法,每一記出手,卻有十七、八條杖影,隱挾風雷,如雷霆交擊,刀魔女應該連封架都不容易,遑論反擊?但刀魔女也依然揮刀如故,毫無落敗跡象。
場中兩人,可說是各有各的精到之處,誰也佔不到誰半點上風。
北首棚中,白髮猴王龍大海看得不耐,站起身往場中走下。
任雲秋立即站起身來,花花公子溫如風含笑起身道:“任兄稍待,他是找在下來的了。”
話聲未落,只聽龍大海沉喝道:“溫如風,你可以出來了。”
溫如風回頭一笑道:“對不,兄弟早就料到他非找我不可。”瀟灑的手搖摺扇,走出棚去。
任雲秋道:“兄弟去給溫兄掠陣。”也隨著走了出去。
龍大海雙目厲芒閃動,喝道:“溫如風,咱們不用說過場話,你們兩個人一起上吧!”
溫如風笑道:“任兄是給本公子掠陣來的,閣下要耍些什麼,只管使來,不過在未動手之前,本公子有一句良言奉勸,黑衣教多行不義,覆亡就在眼前,閣下成名不易,不如懸崖勒馬,尚可保存……”
“住口!”龍大海厲聲喝道:“老夫說過,咱們不用多說,今日老夫非報你削斷十根指甲之恨,除非你小子此時自斷十指,老夫還可饒你不死。”
“老匹夫!”溫如風臉色一沉,哼道:“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他話聲未落,龍大海已怒吼一聲,雙手箕張,縱身撲來,十道烏光銳利如劍,閃電朝頭抓來。
那十道烏光,原來是他十隻手指上,各自套了一隻五寸長烏黑有光的鐵指甲,那自然是他十指指甲被削斷之後,新近才鑄制的,而且鐵甲上還淬了劇毒。
溫如風摺扇豁的打開,側身避開正面,反手一扇,橫劃而出。
白髮猴王因為個子瘦小,雙手特長,才有猴王之稱,江湖上,凡是外號帶上猴字的人,必然身法靈捷,擅長縱躍功夫,龍大海撲來的人,因溫如風側身閃開,本該招式已老,飛落地面才對,但他卻憑著一口真氣,撲到的人,腳未著地,已經一個輕旋,雙爪朝溫如風背後抓落,這一式使得輕捷如風,兇猛已極。
溫如風生似背後長著眼晴一般,橫劃的扇面原式不變,人也象陀螺一般轉了過去,摺扇依然橫劃如故,而且扇隨人轉,橫掃之際,也更為快速,幾乎一轉之際,就已掃到了龍大海左腰。
龍大海口中發出一聲怒嘯,身子直拔而起,一下縱起三丈以上,嘯聲未落,人已在空中一個筋斗,頭下腳上,雙手在先,撲了下來。
他雙手在半空中連連抓動,剎那之間,幻起一片錯落指影,足有笆斗大一圈,象魚網一般當頭罩落。
溫如風不避不讓,右手翻起,摺扇划起一圈扇影,朝上迎去。
龍大海下撲之勢何等快速,自然很快就和一圈扇影接觸上了,但覺對方迎上去的扇影之中,暗寓一股無聲無息的極強震力,硬把自己十道指風擋住,居然撲不下去。
龍大海冷笑一聲,雙手用力,一個人就這樣頭下腳上,倒豎在空中,運起全身力道,貫注十指往下壓落!
這一手可是江湖上從沒有人如此使過,也等於一個人被溫如風打開的摺扇託在空中。
白髮猴王龍大海在黑道上名頭之響不亞於桑老妖,少說也有五、六十年修為,他這一運起全力,何殊一方數百斤巨石,壓在一柄紙扇之上?
紙扇能承當這樣巨大的壓力,自然全憑溫如風一口真氣。
這是奇特的比拚真力,龍大海雖然身在半空中,無處著力,但他的兩手十指都用上了力道,溫如風舉扇上託,雖然站在實地上,卻只有一隻右手執著摺扇,承擔壓力,因此兩人誰也說不上吃虧。
一個十指下戳,一個揮扇上託,方才還是動態的,一剎那間,雙方就這樣凝住了,誰也沒動一下,完全變成了靜態。
南首棚中盟主春申君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看得不禁暗暗攢眉,龍大海數十年修為,功力何等精深?溫如風縱然武功極高,但究竟年事還輕,和龍大海比拚內力,豈不是不智之舉?
就在此時,突聽溫如風一聲清叱,喝聲:“龍大海,你敢使出如此歹毒之物,本公子那就不能饒你了!”
喝聲方起,突然揚手棄去摺扇,從他右手衣袖中飛射出一道白光,象匹練般朝龍大海激射過去,那是溫如風縱身揮劍,劈了過去。
龍大海大笑一聲,身向後躍,右手一探,已從他袖中取出一支烏黑的鐵尺,迎著白光揮出。
但聽“噹噹”兩聲大震,接著又是一聲悶哼,血光飛灑,龍大海只接下了溫如風兩劍,第三劍就被劍光斬下右臂,腳下連退了三步,口中厲笑道:“小子,你中了老夫鐵指中所藏屍毒,活不過三個時辰!”
溫如風沾下龍大海一條右臂,人已搖搖欲倒,聞言不由大怒,口中又是一聲清叱,抖手之間,飛射出一道雪亮的劍光,朝龍大海貫胸投擲過去。
龍大海話聲甫落,沒想到溫如風中了屍毒,還會把長劍脫手投出,眼看劍光閃電般射出,再待閃避,已是不及,一支長劍穿心射到,口中慘呼一聲,往後倒去。
溫如風一劍出手,人也隨著砰然跌坐下去。
原來龍大海那十隻鐵爪之中,暗藏了腐屍奇毒,在運功下壓,拚上真力之時,已把屍毒暗暗逼出。這腐屍奇毒,乃是殭屍門獨門煉製的毒物,不論人畜,只要聞上少許,立可致人於死命。
溫如風和他拼上內力,卻也不防他鐵爪之中會暗藏如此歹毒之物,正在運功之際,鼻上忽然聞到幾縷腐屍的奇臭之氣,立時感到頭腦一陣昏眩,他練的究是玄門正宗太清真氣,心知上當,急忙棄去手中摺扇,身往後退。
他本來還待龍大海知難而退,但這一發現對方便的竟是腐屍之毒,哪還容他後退,自然非把他誅去不可。
任雲秋看到溫如風猝然倒地,急忙飛身過來,問道:“溫兄怎麼了?”
溫如風擲出長劍,右手已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但因中毒之後,又運功擲劍,未能及時把吸入的毒氣逼出,此時雖已取出玉瓶,人卻不支倒地,口中低低的道:“在下……手中……是……解……毒……”話未說完,雙目緩緩閉上,昏迷過去。
任雲秋急忙從他手中取過玉瓶,打開瓶塞,傾到掌中,藥丸只有米粒大小,但鼻中已聞到一股清香,一時也不知道該給他服幾粒才好?心想:這藥丸如此小法,大概不須服得太多,這就取了三粒,納入溫如風口中,雙手抄起他身子,迴轉南棚。
一名丐幫弟子也及時閃出,拾取了溫如風的長劍,退入棚中。
任雲秋雙手抱著溫如風的身子,忽然發覺他身子極為柔軟,著手處豐滿細膩,不象是男人肌肉,心中暗暗一驚,但當著眾人又不便多說,把他放到地上,一面朝鳳簫女兩個使女秋兒、雲兒招招手道:“秋兒、雲兒姑娘,這位溫兄已經服下了解毒藥丸,麻煩你們照顧他一會。”
秋兒道:“任少俠放心,小婢省得。”
任雲秋走近葉菁菁身邊,低聲說道:“你道這位溫兄是男的還是女的?”
葉菁菁聽得大奇,睜大一雙秋波,說道:“聽你口氣,好象他是女的了?”
任雲秋點點頭,輕聲道:“很可能是,但他不肯說,我們也只作不知道好了。”
就在此時,只聽鬥場上響起一陣驚心動魄的金鐵交鳴,這一陣金鐵交鳴,少說也有十七、八聲之多,密如連珠,在金鐵交鳴聲中,也夾雜起了刀魔女和桑老妖的怒喝厲笑!
激戰了將近五百招的兩人,此時忽然分開,這一瞬間,大家已可清晰的看到在刀魔女前面落了一地被劈碎的桑木釘,少說也有近百支之多,在一堆散落的桑木釘中,還有一支三尺長的細劍,也被齊中截斷,那是桑老妖的杖中劍。
桑老妖以乙木掌、桑木釘、杖中劍,號稱桑木三絕,如今杖中劍和桑木釘都被刀魔女削斷了!
不,站在對面的桑老妖,手中一支六尺長彎彎曲曲的桑木杖,此刻已經只剩下了三尺來長一截,那也是在方才那一陣急如驟雨的金鐵交鳴中被削斷了。
桑老妖白髮飛揚,一雙綠陰陰的眼晴,快要冒出火來,氣得尖聲厲笑道:“好、好,邢無邪,老身居然敗在你手下,桀桀桀,那是因為,你手中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天刑刀,一年之後,老身自會找你算算今天這筆帳的……”
刀魔女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冷冷的道:“邢無邪隨時等著你。”
桑老妖口中說了聲:“好!”雙足一頓,一道人影破空飛起,劃空朝山外虹射而去。
她劃空橫掠,離地面少說也在三丈以上,去勢如電,朝山外飛去,那是何等迅速之事!
但不知怎的到了山口上空,忽然象飛鳥中了彈丸一般,身子往下直落,一下墮落地面,那是落到山口外面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上。
桑老妖是在飛行之際,被一股極大吸力吸下來的,她敗在刀魔女手下,心頭正在忿怒無比,此時突然遭遇到一股吸力,把她吸了下來,一時還不知道遇上了自己哪一個勁敵對頭?
落到地上,一雙水泡三角眼厲芒四射,這一打量,她發現自己一丈數尺周遭,站著五個道人,正好把自己圍在中間。
這五個人,年歲不大,最多不過四十以上,其中四人身穿灰色道袍,只有一個穿的是青色道袍。
桑老妖是什麼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一身武功並不見得如何高明,那麼把自己從空中吸下來的,分明另有高人,不可能會是這五個道人。
桑老妖口中發出一陣懾人的桀桀厲笑,喝道:“你們師父呢?躲在哪裡?這般藏頭露尾,算得什麼?”
五個人按五方位凜立如故,除了眨動眼睛望著她,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桑老妖因對方師長並未露面,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是她發現把自己從空中吸下來的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是以並未立即發難,如果換了她平日的脾氣,早就把這五個道人撕裂了。
她看五人不言不動,心頭不由火發,目中綠芒暴射,桀桀厲笑道:“很好,你們師長既然躲躲藏藏,不敢和老婆子見面,老婆子先斃了你們,看你們師長出不出面?”
話聲甫出,人已象一陣風般朝穿著青袍的道人欺去,雙手箕張,(她那支被削斷的桑木杖早在飛身縱起之時,憤憤擲到地上)大有把那青袍道人一把撕裂兩半之概!(她認為五個人中,只有一個身穿青袍,自然是五人之首了)
桑老妖行動如風,何等快速?相距不過一丈數尺,她自可一閃而至,哪知她身形方動,陡聽身後響起一聲極輕的尖銳破空之聲,閃電般貫心射到!
不,第一聲堪堪入耳,接連著又是幾聲輕微的尖嘶從身邊四周響起!
正因這破空之聲極為輕微,若非具有桑老妖這等功力的人,極難聽得清楚!
桑老妖不禁一怔,因為她聽出這幾聲破空輕嘶無論手法功力,均極為高明,迥非一般普通的人所發的暗器,她是何等功力的人,在這一瞬間,前撲之勢登時剎住!
也就在這一瞬間,但見五道天藍刀光,已從五個不同方向朝中央激射而來。
桑老妖目光一注,不覺凜然叫了聲:“化血神刀!”
正因是化血神刀,她就不敢大意,雙袖一揮,側身避讓。
哪知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化血神刀己經由五柄變成十柄,再由十柄變成二十、四十,漫天飛舞,來去如梭!
化血神刀原是紅髮老祖最厲害的“法寶”,一共有四十九柄,如今當然全出籠了!
原來這五個道人,正是邋遢和尚和酒肉道士向盟主春申君要去的五個小道士——衡山派門下的玄慧、玄通、玄璣、玄修(四個穿灰衣的)和武當派門下的元音。(穿青衣的)他們經一僧一道加以集訓,練成了化血飛刀大陣,四十九柄飛刀,由五人一手接刀,一手發刀,動作如電,往返交織,在這兩丈方圓,上下左右,織成了一幢藍汪汪的刀山,光芒四射,有如籠罩一般,竟然把兇名久著的桑老妖罩在其間。
照說,以桑老妖這樣一等一的高手,僅憑飛來飛去的四十九柄飛刀說什麼也不可困得住她,縱然她此時手無寸鐵,但只需雙袖一揮,發出來的乙木神功,也足可把四十九柄飛刀一起震飛出去,但說也奇怪,桑老妖白髮飛揚,身形不住的閃動,雙手揮舞,一個人神色獰厲,好象飛天夜叉一般,口中發出連聲厲嘯,卻似凍蠅投窗一般,到處亂鑽,就是無法脫出四十九柄飛刀交織成的一幢刀網!
就在桑老妖被逼落到山前一片草坪中,突然飛起五道藍汪汪的刀光虹影的同時,北首蘆柵上有人洪喝一聲:“好小子,竊取了祖師爺的飛刀,還敢在祖師爺面前亮出來!”
一道人影,隨著喝聲,飛出蘆棚,凌空朝山口虹射過去,但就在他身子凌空飛越廣場上空之際,不知從何處飛起一條瘦小人影,凌空飛來。
天空何等遼闊,天上的飛鳥從來也沒有互撞過,但這兩條人影,如今卻一來一去,變成了一條直線,但聽半空中發出砰然一聲,兩個人撞個正著,也撞了個滿懷!
天空當然留不住腳,於是兩道人影就同時往下直墜,落到了廣場中間。
兩人是撞上了才落下來的,因此落到地上,兩人還是面對著面,相距不到五尺,舉手可及。
南北兩座蘆棚中人,所有目光自然全投向這兩人的身上。
從北首蘆柵飛出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身穿一件半長不短黃衫,一頭紅髮披肩,貌相獰惡的老者,此人不用說是邪魔外道中第一號魔頭紅髮老祖了,他是看到山前飛起的五道化血神刀刀光,才凌空飛出來的。
在他面前,卻是一個身穿天藍長衫,年約十二、三歲的童子,生得臉色紅潤,修眉朗目,一頭烏黑有光的頭髮,梳著——條辮子,看去象是念書的小相公。
這兩人面對面站停下來,紅髮老祖就顯得身材更魁梧,那童子也就更矮小,站直了還不到紅髮老祖胸口。
這藍衫童子,敵我雙方的人,竟然沒有一人認識他的,但能把紅髮老祖從空中撞下來,當然不會是普通人了。
南首蘆棚中,少林定慧方丈雙手合十,低低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這人大概就是不老仙樂老施主了!”
武當紫陽道長忙道:“普天之下能和紅髮老祖互撞,一同落到地上的,除了這位老神仙,只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突聽耳邊有人哼了一聲,說道:“誰說沒有?不信,你要紅髮老兒和我老道來撞一下試試看,難道老道撞不過他?”
接著另一個人的聲音接口道:“酒肉道士撞得過他,我和尚也一樣撞得過他!”
紫陽道長聽得一怔,心知說話的是酒肉道士風半仙和邋遢和尚兩人了,慌忙稽首道:
“原來兩位前輩仙駕也已蒞臨了,晚輩真是失言了。”
定慧方丈看他剛才還在和自己說話,忽然向空稽首,說兩位前輩蒞臨,和自稱晚輩失言,立時想到是兩位老人家來了。
春申君當然也看到了,心中不禁暗喜,有兩位老人家到場,今日之事,武林盟已是穩佔勝算了。
再說場中紅髮老祖一雙炯炯目光,碡射金芒,目注面前的藍衫童子,洪笑道:“能把老夫從空中撞下來,閣下應該不是普通人了,你就是專門和黑道中人作對的接引童子不老仙樂天生了。”
北首棚中黑衣教主等人聽到紅髮老祖喝出他對面的藍衫童子就是黑道中人聞名喪膽的接引童子不老仙樂天生,不由得心頭齊齊一怔,相顧失色!
據說此人已是百歲以外,卻依然象是十二、三歲的童子,可見一身修為,高不可測,已經到了返老還童的上乘境界,武林盟有此人撐腰,今日之會,只怕凶多吉少。
紅髮老祖問出這句話之後,全場之人,立時肅靜下來。不聞半點聲息,有之,那是山口外被困在化血飛刀大陣中的桑老妖不時發出尖銳的厲嘯,聲若夜梟,遠遠傳來,依然十分懾人!
站在紅髮老祖對面的藍衫童子卻一句話也沒說,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靜靜的站著。
紅髮老祖臉色獰厲,對方沒有說話,他也就不開口,但他身上一襲半長不短的黃衫卻緩緩鼓了起來,連一頭披肩紅髮也隨著象刺蝟般根根直豎,這一來,他本已獰厲的貌相,就更象凶神惡煞,令人望而生怖,當真變成了“紅髮老怪物”。
雙方之人自可看出來,紅髮老祖此時業已運起了全身神功,如箭在弦,引滿待發,這一發,不用說定然是石破天驚,舉世無匹的一擊了。
再看藍衫童子依然和方才一樣,站在紅髮老祖面前,也不見他運氣行動,有什麼戒備。
定慧方丈看得不禁暗暗點頭,心中忖道:“樂老施主已經修到不著相的境界,反觀紅髮老怪劍拔弩張之勢,自是落了下乘,勝負之分,業已於此可見了。”
這時雙方的人都集中目光注視著紅髮老祖和接引童子不老仙樂天生兩人的動靜,突聽山口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嗥,這聲音劃破了沉寂,也聽得人毛骨悚然,簡直比鬼哭還難聽!
南北兩處蘆棚中人,都已目睹桑老妖落到山前,被困在一幢藍光交織的刀陣之中,那一道道的藍虹,正是紅髮老祖的化血神刀。
方才還不時傳來桑老妖的連聲厲嘯,此時聽到這聲淒厲的慘嗥,誰都會想到:“是桑老妖!”
所有目光,這一剎那迅速的從紅髮老祖和接引童子身上,轉向山外。
這一聲慘嗥起處,方才那一幢映日生輝,光芒耀目,高約三丈,廣及二丈的藍色刀山,業已倏地隱去,連五個主持刀陣的道人,也已不見。
只有那一片雜草叢生的草地,倒臥著一個滿身血汙的人,此時她身上血肉,好象每一分時間都在消失,而且消失得很快,剛才一眼看去,還認得出她身形,正是桑老妖,但轉眼之間,已經變得不成人形!
喪在化血神刀的人,身化膿血,毛髮無存,桑老妖一生作惡多端,滿手血腥,結局雖慘,也不足以償付她生前的血債,但也總算是天道好還吧!
“師父!”黑衣教總護法韓自元先前還以為任憑几個道士,縱有化血神刀,也奈何不得師父,當時又因紅髮老祖飛身出棚,和接引童子對上了,師父既已離去,自己也就不用再趕出去了。
哪知慘嗥傳來,刀光隱倏,師父業已撲臥在地,敢情中了化血神刀,一個人就象雪人照到了太陽,正在逐漸溶化,逐漸消失。
韓自元口中叫了聲“師父”,人已一路奔了出去,但等他奔近草坪,草地上哪裡還有桑老妖的屍體,連血水都已一滴不見,剩下的只是數尺見方一塊連草根、泥土都枯蝕得陷了下去,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什麼。
韓自元遠遠的撲的跪倒在地上,痛哭道:“師父,弟子誓必消滅各大門派,替你老人家報仇。”
站起身,雙目盡赤,迴轉蘆棚。
就在桑老妖發出淒厲慘嗥之後,只聽站在紅髮老祖對面的藍衫童子突然發出一聲嘹亮有如鳳鳴的長笑,說道:“紅髮老兒,你還差得遠呢,難道還不服輸麼?”
話聲出口,人已嗖的一聲,凌空拔起,他既未吸氣頓腳,一個人就這樣憑空升起,宛如穿雲長箭,急射而去,眨眼之間,就已失去蹤影。
紅髮老祖那話聲入耳,但覺身上好象被人輕輕推了一把,一身鼓起的衣服,霎時象洩了氣一般,心頭猛吃一驚,還當中了對方暗算,急忙暗暗運氣檢查,差幸對方並沒有真正向自己下手,不禁暗自叫了聲:“慚愧,方才自己運起全身功力,逼出紫煞神功,朝對方攻去,對方始終沒有還手,自己就是攻不進去,但人家在自己紫煞神功重重壓力之下,說走就走,既未出手,只是在身形拔起之時,護身真氣稍微動盪,自己鼓起的衣衫,就受到了影響洩了氣,看來自己一向以為天下無人能敵的紫煞神功當真禁不起人家一擊,若非人家手下留情,自己只怕早就落敗了,還能支持到現在?”
想到這裡,剎那之間,頓覺心如槁木,哪裡還有什麼爭名奪利之心,大袖一揮,一道人影緊隨著往山外劃空而去。
桑老妖身中化血神刀,神形俱化,和紅髮老祖的突然離去,說起來好象已經有了很長一段距離,實則兩地(一在山口以外,一在廣場之中)發生之事,不過稍有先後而已。
黑衣教倚為靠山的紅髮老祖和桑老妖、龍大海,二死一走,這對黑衣教來說,當然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但接引童子不老仙樂天生也走了,總算也解除了一個極大的威脅。
那和三人同來的兩個青袍道人和一個紫衣女子就已站了起來,但因當時溫如風也中了龍大海的屍腐奇毒,倒了下去,她就不好再出場了。
後來桑老妖敗在刀魔女手下,旋又被困入化血飛刀大陣,她又想出場,卻被紅髮老祖看到自己化血飛刀,搶先掠出,又和接引童子對上了,她只好再次停了下來。
此刻桑老妖死於化血大陣,紅髮老祖又不別而去,紫衣女子看得大怒,身形一晃,宛如一朵紫雲,冉冉飆落場中。那兩個青袍道人眼看師妹搶著出場,怕她有失,也急忙跟著走出。
紫衣女子似是對武林盟有著先入之見,只見她柳眉一挑,滿臉殺氣,皓腕抬處,纖纖玉指朝甫首蘆棚一指,氣憤的說:“武林盟使用如此歹毒的化血刀陣,以多為勝,江湖公理何在?陳春華,你和江湖同道作對,本仙子要向你討個公道,你給我出來。”
春申君正待站起,鳳簫女已經盈盈起立,笑道:“盟主,對方只是一個女子,何用盟主出場,這一陣還是由賤妾去接她幾招就是了。”
刀魔女道:“鳳妹子,此女眉目之間,紫氣氤氳,只怕不易對付,你可得小心!”
鳳簫女嫣然一笑道:“大姐可是怕我應付不了她麼?”
她話聲甫落,只見花花公子溫如風已經笑吟吟走了過來,一抱拳道:“鳳副盟主,這一場還是讓給在下吧!”
他方才只是吸入了屍腐之氣,並非負傷,任雲秋喂他服了三粒丹丸,人一清醒,自然早就恢復了。
春申君道:“溫少兄方才已經出過場了……”
溫如風沒待他說下去,就瀟灑一笑,搖手道:“盟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女來歷,大概諸位之中,只有在下清楚,而且他們師兄妹三人,乃是白髮猴王龍大海邀約來的人,龍大海上次敗在在下劍下,才去約他們來助拳的,方才龍大海又死在在下劍下,這筆樑子,自非在下去了斷不可,所以這一場還是由在下出去的好。”
春申君聽他說法,只得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溫少兄出場吧!”
溫如風抱抱拳道:“小將得令。”
說完邁開大步,舉止瀟灑的朝棚外行去。
鳳簫女朝刀魔女悄聲說道:“大姐,我聽菁兒說,她還是女子喬裝的呢!”
刀魔女輕笑道:“這還用說?只要看她走路,腰身扭動,就可以看出來了,不過我看此女冒名花花公子,很可能大有來歷。”
鳳簫女道:“大姐看她會是什麼來歷……”
刀魔女道:“我還沒看到她出手招數,憑空如何猜得出來,不過此女一身所學,大概絕不在你我之下。”
這幾句話的工夫,溫如風已經瀟灑的走到場中,朝紫衣女子拱拱手道:“紫英仙子,小生這廂有禮了。”
原來這紫衣女子叫做紫英仙子,他果然認識。
紫英仙子微微一怔,冷峻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本仙子名號的?”
溫如風朗笑道:“海東大浪衝紫沙,三教原來是一家,在下久聞仙子之名,豈會不知?”
紫英仙子冷傲的道:“溫如風,龍大海是你殺的,本仙子要替他報仇,你亮劍。”
“仙子果然是衝著在下下場來的。”溫如風點點頭道:“不過在下想請問一聲,仙子對方才動手的情形,不知是否看清楚了?”
紫英仙子道:“我自然看清楚了,難道龍大海不是死在你劍下的?”
溫如風微微一笑道:“仙子看清楚了就好,在下本有讓龍大海知難而退之意,不料他妄使素為武林同道所禁歹毒無比的屍腐之毒,此種屍腐之毒,必須開棺毀屍,才能吸取,練成此毒,不知要毀去多少墳墓的屍體,上幹天怒,尤其中人之後,三日必死,在下中毒之後,才把他除去,這又有何不對?仙子正派隱士門下,怎麼庇護這等窮兇極惡之人,還要向在下報仇,豈不可笑?仙子和黑衣教並無淵源,何必強自出頭,還望仙子三思。”
紫英仙子怒聲道:“不用說了,你殺了龍大海,我就要替他報仇!”
溫如風臉有慍色,大聲道:“紫英姑娘,你是紫沙島主門下,應該明辨是非,分清邪正,象你這等任性胡來,助紂為虐,豈不辱沒了紫沙門人?”
大家聽他喝出“紫沙門人”,不禁為之一怔!
紫沙島深懸海外,據說紫沙島主神功通玄,門下三十六弟子,男女各半,除了有時前來中原名山大川採藥,從不在江湖行走,也嚴禁門下弟子參與江湖是非,因此江湖上人也把紫沙島視為作海上仙山,世外桃源。
卻沒想到白髮猴王龍大海竟會搬來了三個紫沙島的門人。
紫英仙子怒哼一聲,叱道:“狂徒,你不敢亮劍是不是,本仙子一樣取你性命。”
話聲出口,身形陡地迎面直欺到溫如風身前,左掌揚處,忽拍忽拂,右手駢指疾點璇璣穴,這一招兩式,掌指配合,前後呼應得甚是奇妙,手法詭異已極。
溫如風大笑道:“好、好,在下就奉陪你幾招。”
右手倏出,指尖朝上,斜向紫英仙子手腕削去,雖然只是舉掌斜刺,但指風如劍,嘶然有聲!
紫英仙子口中輕哼一聲,雙肩一晃,不退反進,一下欺到了溫如風左惻,右手五指勾曲,朝溫如風肋下抓來。
哪知溫如風在她欺身之際,身形早已隨著她轉了過來,五指舒展如蘭,似擒似拂,朝她手腕拂去,逼得紫英仙子迅疾撤回一抓之勢,身子飄動,側身閃開。
兩人交手不過一合,但各自露了一招江湖罕見的手法,只看得雙方觀戰的人,莫不個個感到緊張異常。
紫英仙子突然冷笑一聲,雙掌一翻,一先一後連環劈出。
溫如風左掌橫立,向旁輕輕一帶,把紫英仙子擊來的勁道,向旁引出,右手正待還擊,突覺一股陰柔勁氣,直向胸腹撞來,這掌竟然來得無聲無息,等你發覺,暗勁已經襲到。
溫如風不覺一怔,急忙右手一揮,迎著襲上身來的陰柔勁氣拂出,人卻迅快的後退了兩步。
紫英仙子卻在此時,舉手一指,追擊過去,遙遙指向溫如風眉心。
她這一指既無破空嘯聲,只有一絲極輕微的寒風,但溫如風卻已目光一抬,冷聲道:
“原來紫沙島門人練的還是玄陰門的功夫,無怪會和黑衣教沆瀣一氣了。”
他這話聽得南首柵中諸人不由暗暗一凜,誰都想不到紫沙島竟會是昔年倡亂江湖的玄陰教餘孽!
昔年各大門派圍剿玄陰教,據說只有一人漏網,那就是目前棄邪歸正的昔年玄陰教護法殷長風,卻不知道紫沙島主,也會是玄陰教的人。
原來方才紫英仙子使的一記陰柔掌風,乃是玄陰陰極指。
溫如風在喝聲中,雙手迅快的連續拍出,數股潛力,連綿朝前捲去。
兩人相距不過一丈來遠,紫英仙子咬著銀牙,一張本來嬌美如花的臉上,剎時變得面色獰厲,手腕連振,纖纖玉指不住的朝溫如風點出。先前她指風如絲如縷,只有一縷縷的寒氣,但經她連續不斷的髮指,指風漸厲,陰寒之氣也登時大盛,縱橫交織,一丈方圓登時奇冷澈骨,這時如果有人潑上一盆水去,大概立時可以凝結成冰。
溫如風也不敢大意,一掌接一掌的向前拍出,他掌勢妙曼,上下飛舞,每一掌都嚴密封閉住紫英仙子的指力,一個人在奇寒澈骨的陰極指指風之中,全身冒著絲絲白氣,好象在蒸籠中一般l
兩人隔著一丈來遠,互發掌指,雖未實際交手,但這種以本身真氣遙遙相對,比近身搏鬥更為兇險。
轉眼工夫,紫英仙子已經連發了三十幾指,但覺溫如風身前連綿掌勢,布成了一道堅韌無比氣牆,自己依然沒有一指攻得進去,她自然知道時間拖長了,內力也相對的耗損,師傅還說陰極指乃是極陰極寒之氣,武林無人能擋!
心頭又急又怒,突然雙臂朝上一劃,身形隨著飛起,朝溫如風當頭撲來,雙手十指亂點,幻起一片錯落指影,幾乎籠罩了溫如風全身大穴。
這一下來勢奇快,尖尖十指,有如彈琴一般,點點指影,錯落如同流星,少說也有七十二點之多,帶起的寒氣,也幾乎包沒了溫如風全身,這是陰極指最厲害的一記殺著陰極七十二寒星,只要被她有一點指影擊中,就陰寒透穴,不論你武功多高,內身血氣立被凍結,當場僵凍而死。
溫如風冷笑一聲道:“陰極指果然陰狠毒辣!”
說話之時,這回卻不再封架,直等到七十二點陰寒無比的指影快要落到頭上,突然雙手翻起,朝上託去,這一剎那,大家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往上翻起的手掌,掌心色若硃砂,紅中透紫!
有人低低的喝了聲:“純陽硃砂掌!”
純陽硃砂掌乃是玄門三昧真火所凝聚的掌功,崑崙絕學之一,也正是陰極指一類陰功的剋星。
崑崙派自從百年前出了一位大俠嶽天敏,大破過玄陰教,就歸隱名山,此後再也沒有門人弟子在江湖走動,難道這位冒名花花公子的溫如風,會是崑崙門下?
就在此時,只聽站在紫英仙子身後兩個道人中,有人喝了聲:“師妹速退,還是由愚兄來對付他。”
喝聲中,仗劍飛身而出。
南首蘆棚中,一干各門派掌門人,先前聽溫如風說出紫英仙子是紫沙島門下,因為紫沙島人從不介入江湖是非,還當他們是正派隱士,江湖上大家都有這樣傳說。
後來兩人動手之後,紫英仙子使出來的武功,竟然是玄陰教的功夫,不禁使大家心頭都深感驚異。
春申君回頭向殷長風問道:“殷老哥,這三人使的是玄陰教的功夫,你是否知道他們來歷?”
殷長風微微搖頭道:“兄弟只是傳聞紫沙島不與外人來往,島主為人極為正派,並不知道他們竟然會是玄陰教一派,看那紫英仙子的武功,也已高出兄弟不知多少,因為玄陰教相傳已有數百年之久,那紫沙島這一派,很可能一向遁跡海外,不為人知,因此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
少林方丈定慧大師道:“定心師弟,那紫英仙子武功已有如此了得,她兩個師兄,自然比她更高了,你多注意他們行動,萬一溫施主敵不過他們,你可以接替他下來。”
原來昔年各大門派圍剿玄陰教之時,正是定心大師住持羅漢堂,由他率領羅漢堂弟子代表少林寺參加的,方丈派他接替溫如風,正因他精擅少林七十二藝中幾種佛門降魔神功,可以剋制玄陰教的武功之故。
定心大師雙手合十,躬身道:“小弟敬領法旨。”
八卦門掌門人古太希稽首道:“陳盟主,貧道昔年也曾參與過玄陰教之役,貧道也算一個了。”
任雲秋朝葉菁菁使了一個眼色,也跟著道:“表叔,小侄和菁菁也想追隨定心大師、古道長之後,去見識見識。”
春申君沉吟道:“你們……”
刀魔女邢無邪笑道:“盟主就讓他們跟出去見識見識也好,也不會有多大危險的。”
春申君聽刀魔女這麼說了,就含笑道:“邢女俠說沒有多大危險,那自然不會錯了,不過你們出去,還是要小心些!”
殷長風道:“兄弟也想出去,好向對方三人問問清楚,如能化干戈為玉帛,那就不用交手了。”
春申君連連點頭道:“殷兄說得極是,紫沙島主既然一向遁跡海外,從不介入江湖是非,縱然學的是玄陰教武功,也不失為正派人士,殷老哥能出面化解,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於是就由定心大師、古太希、殷長風、任雲秋、葉菁菁五人,相偕走出蘆棚,站到棚前。
這邊五人堪堪走出,北首蘆棚中,也有幾個人站起,跟著走出蘆棚,站在棚前,他們雖沒向定心大師等五人叫陣,但一看即知只要定心大師等人搶出去,他們也就會迎上來。
這一段話,是說南北兩座蘆棚中人的行動,這時也正是溫如風施展純陽硃砂掌,朝上翻起,紫英仙子的二師兄仗劍飛出的同時。
殷長風一見對方有人仗劍飛出,急忙迎了上去,叫道:“道兄請留步。”
他堪堪迎出,只聽站在北首棚前也有一人迎著殷長風走出,口中大聲喝道:“殷長風,教主待你不薄,你居然忘恩負義,吃裡扒外,投向武林盟去,像你這樣的反覆小人,還敢下場來麼?”
殷長風舉目看去,來人正是麻一怪,不覺怒聲道:“麻老哥,識時務者為俊傑,黑衣教倒行逆施,為武林敗類,江湖公敵,麻老哥成名多年,在江湖上久享盛名,怎麼連成敗都看不出來,依兄弟相勸……”
麻一怪不待他說完,洪喝道:“老夫是奉教主之命,收拾叛教敗類來的,你不用多說,老夫非把你拿下不可。”
任雲秋也跟著上前,笑道:“殷老,這姓麻的是在下手下敗將,還是由在下來打發他好了。”
再說溫如風雙掌堪堪翻起,雙方的人都可以聽得到一陣嗤嗤之聲,連續響起,那好比燒紅了的鐵針,放入水中一般,聲音不大,卻十分刺耳,紫英仙子錯落罩下的七十二點陰極指影,經純陽硃砂掌往上一託,立即如湯沃雪,消失不見。
紫英仙子凌空撲落的人,卻絲毫不慢,口中清叱一聲,突然間嗆然龍吟,一道青瑩瑩的劍光已朝溫如風當頭劈落。
原來她看到溫如風翻起的雙掌,色如硃砂,炙熱逼人,她雖然叫不出硃砂掌,心知定是剋制自己陰極指的功夫。她一身武功委實十分了得,目光一注,立即吸了口氣,下撲的人,又隨著吸氣升高了三尺光景,翻手拔劍,使了一招飛劈山嶽,劍光垂直劈下。
溫如風大笑一聲,上託的雙掌使勁朝她撲來的人推去。
這一下上推,風聲並不強烈,但紫英仙子一個人卻被一陣無形潛力,推得呼的一聲朝上飛去。
紫英仙子身手還是不弱,一下飛上去兩丈來高,在空中連翻了兩個筋頭,卸去推力,才翻然落到地上,秀髮披散,胸口起伏,只是喘息。
她二師兄紫雲子目光一注,問道:“三師妹,可曾受傷了麼?”
溫如風大笑道:“在下不想傷人,令師妹自然不會負傷的了。”
紫雲子瘦削臉上,神色冷峻,冷嘿一聲道:“閣下好大的口氣。”
殷長風有任雲秋替他把麻一怪接了過去,此時連忙跨上兩步,拱拱手道:“這位道兄和紫英仙子,可否暫時住手,聽兄弟一言。”
紫雲子冷然道:“你要說什麼?”
殷長風看他口氣傲饅,心中先已暗暗不快,但還是忍了下去,微笑道:“在下殷長風,昔年曾擔任過玄陰教護法……”
紫英仙子冷然道:“我們不是玄陰教的人,你不用和我們說什麼玄陰教。”
口氣比她二師哥更傲慢。
殷長風聽得火起,大笑一聲道:“殷某並不是和你們套交情的,因為殷某看你使用的是玄陰教武學,怕你們年輕小輩不明是非,爾等師長也許是殷某昔日故人,才動問一聲的,爾等既非玄陰教的人,何以使出來的會是玄陰教武功?”
紫雲子聽他說自己年輕小輩,不由勃然大怒,冷笑道:“咱們練的是玄陰經上的武學,不是玄陰教的人,家師沒有朋友,像閣下這樣的人,也不配是家師的朋友,何用在道爺面前賣狂?道爺若非看在你還不無淵源,如此說話,早就叫你躺下來了。”
殷長風氣得長髯飄動,怒笑一聲,喝道:“無知小輩,玄陰經乃是玄陰教祖師手著之物,經中大半都是教義,可見先有玄陰教,然後錄之於書,而成玄陰經,教與經二而一,不可分,爾等師父練的既是玄陰武學,便是玄陰教的人,昔年玄陰教曲解教義,妄圖稱雄武林,和如今的黑衣教相似,遂導致失敗,但玄陰一教,並非邪教,只要行得正大光明,便是正派,爾等師父居然連玄陰教都不敢承認,豈非數典忘祖,再縱容門人助紂為虐,殷某倒要問問爾等師父究是何人……”
紫雲子聽他言語辱及恩師,更是怒不可遏,沒待他說完,身形一晃而至,欺到殷長風面前,喝道:“狂徒,你敢汙衊師尊!”
揮手一掌朝殷長風當胸印來。一掌出手,手勢連續變換,使人捉摸不定,看去緩慢,實則轉動如風,迅疾無儔,這一掌使的正是玄陰九轉掌。
這一掌如果換了旁人,只要你一躲閃,就非被擊中不可,殷長風是昔年玄陰教護法,玄陰九轉掌豈會不識?不,他精的就是玄陰掌,因此不躲不閃,直待對方手掌印到胸前尺許光景,才右手一招,把早已聚集了功力的手掌迅快朝前迎擊出去。
他因紫雲子態度狂傲,心頭早已有了不快,口中大聲斥責之時,雙手早已提聚了十成功力,雙掌乍接,只響起“啪”的一聲脆響,但一股陰寒勁氣,卻從兩人身前匯成一道狂飈般的旋風,貼地飛卷,吹得兩人長袍獵獵飄飛。
這一掌雖是紫雲子率先發難,但只不過使出七八成力道,殷長風卻早已提聚了十成功力,何況他浸淫玄陰掌數十年,火候也勝過紫雲子甚多,是以雙掌擊實,殷長風一個高大人影屹立不動,紫雲子卻被震得腳下浮動,身不由己後退了兩步。
這下直把紫雲子激怒得一張瘦削臉變了顏色,雙目隱射兇光,口中沉嘿一聲:“很好!”
“好”字出口,足尖一點,身形嗖的往上拔起三丈來高,上身一俯,雙手十指勾曲,朝殷長風當頭撲攫而下,他十指勾曲,同樣的在空中轉動不已,手勢奇幻。
殷長風當年不過是玄陰教的一名護法,護法的身份,在教中僅系中等以上的職位,練的也只是玄陰掌一種而已。只是他數十年來一直浸淫在掌法之中,給他領悟出許多變化,對玄陰經上所載武學,知道的並不多,此時眼看對方撲攫而來,除了十指勾曲,變幻靡定,和九轉掌法,也差相近似,也就不加深思,右掌上迎,使的依然是一記玄陰掌。
但這回他可錯了,如果同是玄陰掌他練數十年,火候功力自然勝過紫雲子甚多,但這回紫雲子使出來的乃是玄陰經上幾種極具威力的絕學之一——九陰爪。
你看他十指勾曲,其實右五左四,只有九個手指,因為它手勢在不住的晃動掄轉,人未撲到,業已幻起漫天爪影,使人眼花花繚亂,分不清虛實。
殷長風迎著拍出一掌,雖然也有許多變化,但一道掌風,如何擋得住漫天爪影?殷長風一掌掄起,便已發覺不對,但自己只有這點能耐,只好捨命一拼。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雙方爪掌乍接,但聽“啪”兩聲,人影就倏然分開。
殷長風畢竟在玄陰掌上下過數十年功夫,這一掌到了將要與對方交擊之際,已經用上了畢生功力。
紫雲子受到他掌力一震,一個人連退了五六步,才站住樁,瘦削臉也脹得通紅。
殷長風掌勢上迎,只接住他當頭抓落的有手五指,口中哼了一聲,同樣被逼退了四五步,但左肩卻被對方四指拍中,擊碎肩骨,臉色發白,一個人搖搖欲倒。
紫雲子脹紅的臉上,綻起青筋,冷峻的道:“道爺只廢你一條右肩,留你一命,算你運氣。”
這時南棚之中,早已搶齣兒條人影,把殷長風扶了進去。
定心大師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道兄出身紫沙島,乃是修道之士,九陰爪陰毒功夫,豈不有違天和?”
紫雲子冷峻一笑道:“大師出家之人,不是也來參與這場江湖搏殺之會麼?既然動手,就講求克敵致果,武功本來就是學的殺人技術,有什麼陰毒不陰毒?老和尚是不是有意下場賜教?”
定心大師還沒開口,古太希已經舉步走出,說道:“貧道來領教道兄的玄陰武學。”
紫雲子冷峻的臉上飛過一絲不屑之色,微哂道:“你要如何試法?”
古太希鏘的一聲從肩頭撤下長劍,說道:“道兄不是也揹負著長劍麼,貧道就向你討教幾手劍法。”
紫雲子哼了一聲,抬手撤劍,橫劍當胸,大不刺刺的道:“你可以出手了。”
他們還未出手,另外兩處卻傳來了一片震耳欲聾的鏘鏘劍鳴之聲。
引用一句舊小說的老話,叫做書分兩頭,先說麻一怪,他原是由韓自元授意,看到殷長風下場,才要他出場的,不料被任雲秋攔了過去。麻一怪一向自視甚高,他上次敗在任雲秋手下,可說並無人知道,那隨他來的黑衣中年人,被他反手一掌,當場斃命。
這無他,因為他不喜歡有人看到他落敗,但這回,給任雲秋當著天下英雄,大聲嚷嚷,說麻一怪是他手下敗將,這比打他兩個耳光還要難堪,教他如何不怒?雙目精光暴射,厲笑道:“好小子,老夫幾時敗在你手下了?”
任雲秋大笑道:“你敗了還不承認,那好,咱們不妨再走上幾招,看看勝負誰勝?”
麻一怪闊劍出鞘,怒聲道:“老夫今天不劈了你這小子,就不姓麻。”
任雲秋看得暗暗好笑,一面故意拿目光朝他闊劍瞄了一眼,問:“你這柄闊劍是新鑄的了,在下記得上次那柄,不是已經被在下削斷了麼?”
麻一怪越聽越怒,大吼一聲:“小子找死!”闊劍嘶風,帶起了一片尖銳嘯聲,迎面就劈。
任雲秋施展九轉分身法,身形一晃,閃開了三尺,大聲叫道:“麻一怪,勝負兵家常事,大丈夫敗就敗耳,有什麼好遮掩的?你是不是老羞成怒了,在下還沒亮劍呢,你就劈過來了。”
麻一怪一劍落空,聽他這一說,更是火上加油,又是一聲厲吼,一道手掌寬的劍光跟著向任雲秋劈到。
任雲秋身形一動,移形換位,閃到了他左首,笑道:“你殺了我任雲秋,才能保持數十年不敗的聲譽,不過像你這樣亂七八糟的劈劍,是傷不了我的,不信,任某就先讓你三劍……”
話聲未落,身形疾轉,麻一怪一聲不發,揮起一道闊劍,又跟蹤劈到。
等到劍光劈落,任雲秋又已閃了開去,大笑道:“好了,三招已過,現在在下要亮劍了,從第四招起,在下恕不再和你客氣,小心。”
“鏘”,一道細長青虹果然從手上亮出。
麻一怪被他逗得氣瘋了心,一團矮胖身子突然離地數寸,右手揮動闊劍,身形轉動,劍光紛披,揮出一道道劍影,一口氣攻出了八劍之多。
任雲秋軟劍飛灑,同樣漾起一道道的劍影,雙方劍影交擊,就響起一片虎嘯龍吟的金鐵交鳴之聲。
麻一怪在瞬息之間,便已感覺出不對,那是自己每一招只發出八道劍光,而任雲秋一招可以發出九道劍光,因此劍劍交擊之下,對方就比自己多了一道劍光,照說,這漏接的一道劍光,就可以把自己置之死地,這八招下來,對方不是可以在自己身上刺了八劍麼,但自己沒有接住的一道劍影,也一閃不見,這樣不是一次,而有八次之多,豈不是對方劍下留了情?麻一怪上次敗在任雲秋劍下,對這位年輕高手,原也十分心折,只是名利心太重而已!
這回他搶攻了八劍,已知自己實在不是對方敵手,心頭止不住感到一陣槐羞,雙方八劍交擊,原是一瞬間事,他忽然後退一步,喝道:“任少俠住手。”
其實他就是不喝“住手”,退後了一步,任雲秋並未追擊,早已停下手來,含笑道:
“麻老丈有何見教?”
麻老怪“鏘”的一聲,返劍入鞘,拱手道:“老朽蒙少俠劍下留情,自知不是少俠對手,從此江湖上不再有我麻一怪這號人物,老朽告辭。”
說完,不待任雲秋開口,轉身往場外行去。
另一面溫如風和紫英仙子已由拳掌相搏,到動用了兵刃。
紫英仙子使的是一柄色呈青紫的長劍,一經施展開來,紫光流動,森寒逼人,使的卻是玄陰劍法,身法輕靈美妙,招式也極詭異。
這套劍法各大門派中見過的人不在少數,但此刻在紫英仙子手中使出,更見靈活辛辣。
她因在拳掌上勝不得溫如風,劍法展開,咬著銀牙,招招進逼,恨不得——劍穿心,殺了溫如風,方洩心頭之憤。
溫如風使的卻是一柄普通竹骨紙面的摺扇,扇面反覆,迴轉如輪,划起一片扇影,扇起一片勁風,層層包圍著他身子,任你紫英仙子劍勢如何勁急、詭異、千百點劍尖,密集如錐,也無法突破他護身的扇影。
在他們右首,古太希和紫雲子之戰,兩柄長劍也愈戰愈見凌厲,古太希白眉白髯,貌相清古,年已八十開外,一生練劍,差不多也練了七十年以上,一柄劍在他手上,已是爐火純青,他使的是八卦龍行劍,當真劍劍如卦,步步似龍,老而彌健。
三十年前各大門派圍剿玄陰教,他已是八卦門的掌門人,對玄陰劍法知之甚諗,是以和紫雲子動上手,始終略佔上風。
紫雲子是個氣量狹窄之人,一開始劍招就受制於人,心頭氣憤已極,長劍揮動,內力反擊,左手一抬,倏地從大袖中飛出一支二尺五寸來長的黝黑鐵尺,配合劍勢,朝古太希左肩直戳過來。
古太希原因紫沙島主從未問過江湖之事,他三個人又是龍大海邀約而來,為朋友助拳,也情有可原,不想和紫沙島為敵,是以他只使出八卦劍法,把紫雲子困住,希望他知難而退,並未施展殺手,那知紫雲子此時忽然取出一支黝黑的鐵尺,凌空直戳過來,一縷極陰寒氣襲上肩頭,左肩頓覺一麻,心頭方自一楞!
突聽溫如風大聲道:“古道長小心他的陰極尺!”
喝聲入耳,還不知道陰極尺究是何物?
紫雲子獰笑道:“老匹夫,你中我陰極尺,午不過子,你還是料理後事去吧!”
“這麼說來,陰極尺果然陰毒無比!”古太希心頭不覺升起一股怒火,但在這一瞬間,他已感到手指僵硬,整條左臂都已麻木不仁,心頭一凜,急忙默默運氣,封住左肩穴道,口中怒笑道:“就算貧道午不過子,道兄可知這是什麼時候嗎?”
這時正好快要晌午了。
紫雲子哼道:“你還有六個時辰。”
“不錯。”古太希微微頷首,突然雙目神光暴射,冷然道:“紫雲子,貧道原希望你知難而退,但你卻妄使如此歹毒的陰極尺,只怕你挨不過日直午時了。”
喝聲甫出,手中長劍突然一緊,重重劍影,剎那間從四面八方朝中央裹緊,直到此時,才顯出八卦劍法的威勢來!
如果此時有人縱身直上三丈高處,俯身下矚,就可以極清晰的看到地上排列了一個雪亮的銀色八卦,紫雲子左尺右劍正在中間掙扎,另外正有一條極淡的灰影,在八卦之間飛一般遊走。
不用說,那個銀色八卦,正是古太希長劍劃出來的一道道劍光了。
但聽場中響起連續不斷的一陣嗆嗆劍鳴,麗日當空,飛濺起一連串的火星!紫雲子劍尺並舉,少說也擋開了十七、八劍,一個人從一片劍影中衝出,但也不過奔出了三數步,就身軀搖晃,跌倒下去。
大家直到此時,才看清紫雲子道袍破碎,全身血汙,身上少說也中了七、八劍之多,手中已只剩下半截斷劍,缺口累累,想是傷得極重。
紫雲子的大師兄紫宸子從棚前一步跨到場中,他這一步,足足跨出一丈有餘,落到二師弟身邊,嗔目喝道:“道兄如何傷了二師弟?”
古太希微哂道:“令師弟先以陰極尺點傷貧道左肩,還說午不見子,雙方交手,死傷各恁武功,貧道只是嫌他出手太過陰毒,才予以薄懲,六十四劍之中,他只接住了一十八劍,應該身中四十六劍,那就沒有命了,還是貧道不為己甚,撤招得快,才只中了十八劍,而且還只是皮肉之傷,昏倒在地,只是令師弟氣量隘小,急怒攻心所致,比起貧道拜領他一記陰極尺,要輕得多了。”
正在這邊一連串金鐵交鳴堪堪響起,溫如風也清笑一聲:“你也可以住手了。”
一道開山斧似的扇影,隨即欺入,把紫英仙子一柄長劍劈面奪過。
紫英仙子方自一怔,低頭一看,自己一頭披肩長髮,竟被對方摺扇劃過,割斷了尺許長一截,散落地上。
這下,直把紫英仙子看得粉臉發青,佈滿了殺氣,咬牙切齒的道:“姓溫的小子,本仙子和你拼了。”
這也難怪,本來有如春雲般的秀髮,這下被削斷了一尺有餘,要多少天才能長得起來了年輕姑娘,誰不愛美,自然要和你拼命了!
溫如風望著她冷哂道:“拳掌、兵刃都已比過了,你還不服輸?”
紫英仙子臉色獰厲,尖聲道:“我要你的命。”
溫如風把奪來的長劍,一抬手“奪”的一聲,落到她面前,插入地上,冷喝道:“你不要不識好歹,本公子一再容讓,當真太不自量力了。”
紫英仙子飛起一腳,把溫如風擲還的長劍,踢得飛射出數丈之外,右手在腰間一按,撤下一條金光燦爛的金環來,左手一抖,從她箭袖之中滑出一柄黝黑的鐵尺,厲聲道:“你接著了……”正待奮身撲上!
紫宸子俯身在二師弟身上,連拍了兩掌。紫雲子劍傷不重,他確是急怒攻心,才閉過氣去的,此時雙目一睜,倏地一躍而起,手中鐵尺一掄,切齒道:“老雜毛呢,小弟和他拼了。”
紫宸子眼著二師弟、三師妹都敗在人家手上,心頭也極為憤怒,沉聲喝道:“二師弟、三師妹,咱們從紫沙島來,總不能損了紫沙島的盛名,古道長、溫公子,還有哪幾位有興趣的,就請他們一起上來吧!”
一面從左手大袖中取出一柄黑黝黝的鐵尺,低喝一聲:“列陣。”
他們三人,各有一柄鐵尺,(陰極尺)但卻長短不同,紫英仙子手中的只有兩尺來長,紫雲子的一柄長約兩尺五寸,如今紫宸子取出來的,卻有三尺六寸。
若是從他們鐵尺長短上看來,大概是功力越深,鐵尺也隨著加長了。
原來他們手上鐵尺,乃是紫沙島海底發現的萬年寒鐵,玄陰經上,原載有陰極尺的練法,那是從玄陰真氣再進一步凝練陰極寒之氣,從鐵尺(普通尺)上貫注傷敵,謂之陰極尺,原是陰功的名稱,並不是指的兵刃(鐵尺),但這種陰功如果由萬年寒鐵製成的鐵尺使出,威力自然要比普通尺強過千百倍了。
古太希在這一瞬之間,但覺整條左手,不但僵硬若廢,而且其冷如冰,雖然他己閉住經穴,但絲絲冷氣,依然從肩頭向身上滲入,一個人止不住打著寒噤。
溫如風一下閃到他身旁,出指如風,連點了他左肩前後數處穴道,低聲道:“道長為陰極尺所傷,只有任少俠九陽神功可解,但此刻他們準備施展的可能是三極陣法,也只有練過九陽神功的任少俠能破,道長只好先請回轉蘆棚,等破了他們三極陣,再由任少俠替道長施展九陽神功驅除寒毒了。”
古太希點頭道:“不妨,貧道還忍耐得住。”緩緩退入棚去。
紫雲子身上被古太希劍傷一十八處,傷雖不重,但一件道袍已經支離破碎,血汙狼籍,此時眼看古太希退了下去,不由仇怒交織,大聲道:“古太希,怎麼臨陣退卻,不敢和咱們紫沙三子再對一陣麼?”
溫如風他傳音入密朝任雲秋道:“任兄,你代古道長下場吧!”
一面臉色一正,朝紫雲子冷冷說道:“紫雲子,你可知道方才古道長中了你陰極尺的偷襲,傷在左肩,你還告訴他午不見子,照說他那時已經使出八八六十四劍先天八卦奇門劍法,你只擋住了一十八劍,還有四十六劍,足可把你剁成一團肉醬,古道長沒有這樣做,因為他身為一派掌門,高齡已超過八秩,不願再開殺戒,才及時收手,輕輕放過了你,你不知心存改悔,內疚神明,居然還敢向古道長叫陣,真令人為之齒冷!”
他這番話聲音清朗,南北二棚的人都可以清晰聽到。
紫雲子目射兇芒,厲笑道:“老雜毛要今晚才斷氣,你們這些自命名門正派的人,卻不會活到日落西山,算來老雜毛已經夠幸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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