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掌門踱進羅漢堂內,練功眾僧均已散去,偌大的羅漢堂只見兵刃散列在架上,闐無一人,心頭不禁泛出空虛落寞的感覺,惆悵無似,忖道:“自己一身曠絕上乘武功,昔年只為與玄武宮主印證武功,盟下重誓,誰落敗著應為對方允承三事,期為五年,不幸落敗,奉命扮作少林掌門……半年來,
一事無成,徒增煩惱。”不覺長嘆一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數十年來,三字經可說是童稚婦孺無人不知,然深含哲理,這位假少林掌門至尊,本兇邪巨擘,心辣手黑,心雄萬丈之輩,但半年來接掌少林後,為佛家慈悲氣氛不知不覺地將其氣質潛移,午夜捫心自問,輾轉難安。
半年來,他常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倘或自此以後永為少林掌門,定為少林發揚光大,習成禪門絕藝,與玄武宮主爭一雄長。
但少林絕學,晦奧精深,尤其那四十九具銅人天星掌法至今未能參悟其中神髓,才知武學一事,浩瀚若海,欲獨霸武林,唯吾稱尊談何容易,他那萬丈雄心頓化為一腔煙雲。
才一思忖天星掌法,猛憶起靈空大師對他之言,狄康餘風雲兩人未曾傷在銅人之下,而進入地腹秘室,誤觸禁制,引入山泉,罹受滅頂之災,但靈空大師卻未斷言兩人是否傷生,不禁動了探覷狄康餘風雲究竟存亡生死之念,緩緩身形飄入。
他一眼發現四十九具銅人俱遭毀損,不由心神巨震,仔細察視,銅人乃為精芒犀利兵歿削毀,大感痛心疾首,鼻中怒哼一聲,殺機猛萌,邁開大步向地腹暗門走去,才欲伸指掀按機鈕,忽聞隱隱入耳傳來一片轟轟奔水之聲,心中突生警剔之念,暗道:“退去奔洪,倘兩人未死,自己武功再高卻未必能接那切石如腐的寶刀。”頓生寒意,喃喃自語道:“待他們淹斃除去心頭之害,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心念轉動之間,已轉身快步走出羅漢堂。
驀地——
山谷遙處忽隨風飄傳入耳數聲尖銳刺耳長嘯,只見奔來一手持銨鐵禪杖的灰衣中年僧人,掠至身前,稟道:“山外紫衣教匪徒及邙山手下大舉侵襲,但他等不與本門正面為敵,形蹤飄忽,趁隙而入,漸逼近本山。”
少林掌門沉聲道:“傳鍾告警,集合本寺僧眾防禦強敵來犯。”
那僧人答道:“因情勢緊急,本寺弟子均紛紛趕去增援,只剩下寥寥數人。”
少林掌門不禁一怔,勃然變色,怒道:“如此重大之事本座為何未知?竟敢擅離本寺!”
僧人面現惶恐之色,答道:“半個時辰遍覓掌門人不知何往,事關本門危亡絕續,靈通長老才傳命合寺僧眾分成九撥趕赴山外應援。”
少林掌門不禁語塞,暗道:“這也難怪,自己在羅漢堂內逗留甚久,門下均未知情。”略一沉吟,沉聲道:“本寺空虛無人,你去傳命離山之眾速趕返以免實力分散”
那僧人應了一聲,轉身疾奔而去。
忽聞一株亙幹聳雲古柏之上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太遲了!”
四外參天古木,翳密柯葉中,紛紛墮下無數身穿麻衣,髮鬢吊拂紙錢的北邙門下高手。
一霎那間,陰寒之氣密罩少林寺,令人毛骨聳立。
其中一人身高九尺,花白長髮披拂雙肩,臘黃長臉,塌鼻掀唇,森森獠牙,兩隻蛇睛啟闔之間,逼射慘綠光芒,懾人心神。
少林掌門認出是北邙鬼王,面色鎮定如恆,合掌一揖:道:“北邙掌門人到我少林無事生非所為何故?”
北邙鬼王張口發出破鑼笑聲道:“你我一別,至今兩載有餘,少林掌門可曾憶及你我分手之際諾言麼?”
少林掌門不禁一怔,強作鎮定,淡淡一笑道:“老衲自然不會忘懷,但此一時彼一時爾,如今江湖情勢風雲險惡,牽一髮而動全身,你我最好暫且不提此事。”
北邙鬼王冷笑道:“你自食其言,枉為一派掌門?”回面向其門下大-道:“縱火毀去少林寺。”
兩個北邙弟子聞聲身如離弦之弩般向大殿掠去。
他們那裡快,少林掌門人更快,一雙北邙弟子眼前人影一閃,只聽一聲低沉的佛號,重逾山嶽氣勁迎面襲來,五官窒息,悶-一聲,七竅噴血倒地不起。
北邙鬼王大-道:“好辣毒的手法。”滿頭花白長髮根根無風自揚,厲嘯一聲,身隨聲起,雙掌向少奎門疾拂出去。
一股屍毒之氣夾在罡風中送出,少林掌門警覺得快,但已嗅得一絲,這氣味委實難受,中人慾嘔,不由心神略分,北邙鬼王已自疾進鬼魅般掠至身前。
忽聞傳來一聲語聲道:“少林掌門人休慌,我等前來相助。”
只見北邙鬼王身形疾飄迎去。
少林掌門抬目望去,只見三個青衣老叟飛掠而來,也不答話,右掌疾揚向北邙門下弟子攻去。
北邙門下只覺來人掌勢毫不帶力,並無半絲勁風,不禁一怔,突感眉心一涼,
一縷寒氣飛攻腦中,悶哼出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倏忽之間北邙鬼王已有九人橫屍塵埃。
北邙鬼王不禁大驚,知弟子死在來人陰毒暗器之下,也未問來人姓名來歷,發出寒陰屍毒逼攻來人。
其餘北邙弟子亦展開群攻,逼使來人無法展施陰毒暗器。
少林掌門人認出三青衣老叟乃玄武宮追魂三老,不但武功上乘,而且擅使陰毒暗器白眉針,針細如毫髮,色影灰白,目力難以分辨,
一中人體,立穿入氣脈湧攻內腑,金鐘罩橫練及玄功護體亦無法抵禦,端的辣毒無比。
他發了一口氣,暗中行功驅迫屍寒奇毒於體外,叫道:“少林僧眾尚未見趕來不知何故?”
抬目望去,只見玄武官追魂三老武功詭奇,出手宛如迅雷掣電,飄閃搏擊於三十餘北邙高手中,不時騰起慘-中倒下二一北邙門下。
北邙鬼王喉中厲嘯頻頻,一雙鬼爪突吐出一蓬黑霧,他那門下亦揚掌拋出一物,半空中爆射濃煙。
須臾,一片黑濃毒霧已罩及數十丈方圓,奮臭撲鼻,障人眼目。
少林掌門不禁大駭,黑濃毒霧已罩沒身形,雙足一踹,一鶴沖天而起,然黑濃毒霧似是有形之物竟粘附全身,帶之而起。
此刻這位假掌門心神大駭,雖然他目力難辨,但意識中情不自禁地往羅漢堂方向掠去,穿入羅漢堂內落地,暗運體內三昧真火從毛孔內焚除粘附黑濃毒霧。
漸漸他衣內冒出奇熱,散出白煙,那蓬黑濃毒霧竟如雪向陽,由濃轉淡變成稀薄化為烏有。
但此舉損耗真元極鉅,只見這位少林假掌門衣履俱為汗水透溼,目光慘淡,長嘆了一聲,身形向外走去。
只見那鬱勃濃霧已化為稀薄,地下積屍壘壘,只剩下北邙鬼王及其手下高手七人,與追魂三老尚在激搏中。
雙方都是啞口無聲,顯然均已付出極大真元內力,少林掌門此刻未便置身事外,恐玄武官主見責,騰身飛落在場中,兩掌向北邙鬼王猛推而出。
這場拼搏極為艱鉅,雙方均無法穩操勝算,出手投足都是手辣狠毒。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雙方均呈現疲態,搏擊無前時之猛烈,但每一招均為雷霆萬鈞之勢。
驀地一條人影疾掠而出,青巾扎首,只露出兩個眼孔,發出沙啞語聲道:“在下來遲,望乞見諒。”
語音之間,身形已電欺場中,探腕取出一柄短劍,寒光疾閃如虹。
他那動作極快,兩名北邙弟子前胸均為寒芒掃過,慘-一聲,前胸破裂,鮮血飛噴倒下。
迫魂三老不禁精神大振,只道所來蒙面人系玄武官主遣來相助,但來人身法疾如鬼魅,轉身之間,寒虹電卷又傷三名北邙門下,劍勢未-,竟向自己三人掃卷而至。
玄武宮追魂三老不禁駭然,情知小妙,但劍勢奇快無比,三老連念頭未及轉思之際,只覺心頭一涼,短劍已刺入胸腔倒了下去。
北邙鬼王正與少林掌門苦苦拼搏中,見狀心頭大駭,只見蒙面老叟刺傷追魂三老後,轉身猛擊自己僅餘一名圖逃北邙弟子。
短劍一揮,寒虹電奔,那北邙高手已逃出三丈之外,那股寒虹宛如天河下瀉,疾如雷霆,慘-聲中一顆六陽魁首離肩,如泉鮮血衝起兩三丈高。
北邙鬼王情知大勢已去,身形穿空如飛遁去。
蒙面老叟大-道:“那裡走!”左手一揚。
北邙鬼王已落在七八丈外,似為蒙面老叟無形罡勁擊中肩頭,身形微微一撼後又穿空遁去,去勢如電,轉眼杳失在大殿之後。
蒙面老叟也不追趕北邙鬼王,緩緩轉身向少林掌門走去,吐出沙啞語聲道:“少林與玄武宮沆瀣一氣,無異與虎謀皮。”
少林掌門合掌稽首道:“玄武宮與老衲並無關連。”
檬面老叟似乎一怔,道:“原來禪帥與玄武官追魂三老並不相識,定是與北邙鬼王同一圖謀”
少林掌門答道:“我少林與他們雙方並無-怨過節,究竟他們為何圖謀而來老衲茫然無知。”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禪師真個不知麼?前年中秋月明之夜北邙鬼王曾在邙山-穴中無意尋獲一冊天星掌秘譜,鬼王瞧出乃系禪門絕學,無法參透神髓,竟慨然借與禪師研習,但有一條件,俟禪師參透神奧後,必須傳授並壁還天星掌秘譜……”
假少林掌門聞言猛然一呆,忖道:“原來如此,怪道北邙鬼王責老衲昔言許下承諾,怎可自食其言。”
只聽蒙面老叟說下去:“北邙鬼王風聞禪師封閉少林,不準武林人物登山,雖說杜門絕掃,不插身是非江湖,但北邙鬼王卻認為禪師存心佔有天星掌秘譜,故採取此種措施,今日趁著少林高手傾巢而出之際,趁虛而入。說著哈哈大笑道:“在下奇怪禪師與北邙鬼王對敵時為何不施展天星掌法,莫非禪師有意藏秘麼?”
假少林掌門暗自慶幸這檬麵人尚不知他與玄武官淵源,目睹他搏殺追魂三老及北邙門下辣毒已極,必非良善之輩,暗中心中泛起一個念頭,聞言浮起一絲苦笑道:“佛門中人戒打誑語,並非老衲食言,施主可否隨老衲一往觀察,便知老衲之言不虛。”
蒙面老叟道:“禪師是否欲在下去瞧羅漢堂地底天星銅人圖設施麼?”
那少林掌門不禁一驚,面色微變,強笑道:“施主對我少林竟瞭如指掌,老衲不勝欽佩。”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在下身為武林中人,武林中事無鉅細均極留心。”
少林掌門人暗暗冷笑道:“至少你不知老衲真正來歷。”立時肅客導入羅漢堂。
那蒙面人與少林掌門並肩相隨,翻腕之間可制少林掌門於死地,蓄意戒備少林掌門趁機遁逃
少林掌門怨毒在胸,深知這蒙面人武功辣毒,非俟時機絕對有利於他時決不輕舉妄動,神色安祥,將蠓麵人導入地底寬敞石室。
蒙面人一眼察覺天星銅人陣俱皆毀去,不禁駭然猛震,道:“這卻是為何?”
狂風暴雨中有一不明人物潛入羅漢堂地底,非但將
天星掌秘譜劫去,而且將四十九具銅人盡皆毀去,這四十九具銅人系老衲取風磨銅與紫金砂合鑄,耗費半載時日才布成此銅人陣,平常兵刃難損分毫,就是施主身懷短劍亦難斬斷。”
蒙面老叟道:“禪師此言未免過甚其詞!”
少林掌門道:“施主身懷短劍雖非尋常刀劍可比,但比起千將莫邪,太阿龍泉則有遜太多,施主若不信,何妨取劍一試。”
蠓面老叟鼻中輕哼一聲,伸手入懷,取出一柄連鞘短劍,輕輕一按啞簧,短劍應手而起,寒光疾閃,向其一半身銅人劈去。
嚓的一聲,短劍已砍入銅人肩頭兩寸,竟嵌在銅人體內,蒙面老叟搜的回抽將劍身掣出,輕笑一聲道:“禪師果然言之不虛,那人是何來歷?”
少林掌門太息一聲道:“老衲自布成銅人天星陣後,每月定要窮半日光陰在此室參悟天星掌神奧,那晚老衲就在此室內……”
蠓面老叟詫道:“禪師竟眼睜睜讓這人盜走麼?”
少林掌門搖首苦笑道:“事實並非如施主想像,那晚老衲在此室啟動銅人陣,反覆思維其中道理,因銅人四十九具,各有其配合出掌部位,故嚴密得天衣無縫,但由我等施為難以如此嚴密,破綻百出,無法一氣呵成,故老衲沉思瞑目,銅人仍在遊動搏鬥,此人得乘機而入,先盜去天星秘譜,再以利劍毀去銅人……”
“禪師那時警覺有異麼?”
“俟老衲察覺有異時,銅人陣十已毀去其九,另見一身著黑衣蒙面人,揮展一柄寒光逼人青虹利劍,那時老衲手無寸鐵,血肉之軀武功再高也無法逞險摟其犀利鋒芒,只有避入密室中任他安然離去。”說時少林掌門人不禁泛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悽然笑意。
蒙面老叟心中一動,道:“那黑衣人手中長劍禪師可知其來歷麼?”
“似是江湖傳說中乾坦聖手東方黎明大俠失去的那柄亙闕寶劍!”
蒙面老叟聞言目中閃出一抹殺機,竟自言自語道:“是他……一定是他。”
此乃這位假少林掌門臨機應變,胡-出一套謊言,競將蒙面老叟騙得居然不疑,心中暗喜,道:“施主可是猜出此人來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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檬面老叟答道:“尚未可斷言一定是此人!”語音略頓,忽道:“那天星秘譜藏在何處?”
少林掌門人暗暗一呆,道:“天星秘譜藏在一盞燈座後。”手指著一處嵌在石壁內油燈。
蒙面老叟意似不信,身如飛鳥一躍而起,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一拉燈座。
那燈座果然是活動裝置,應手拉開,其後正可平放一書,蒙面老叟迅將燈座還原,道:“那盜書人對此室內佈置瞭若指掌,顯然貴派藏有內線,禪師乃一派掌門至尊,不可不知。”
少林掌門道:“本寺僧侶三千,老衲明知有內線,但不能不縝密從事,決意不將此事外洩,嚴命本派弟子不得離山,再暗中查明,但半日來仍是無法查出一絲端倪……”
兩人正談論之際,忽聞石室起了一聲嗡嗡之聲,少林掌門面色一變,道:“羅漢堂內本門弟子傳訊老衲,有緊急事故稟明!”
帳面老叟道:“在下亦要告辭,三日後當再來造訪。”
少林掌門道:“施主解救大德,無可言報,可否屈留一日,容老衲稍盡地主之誼”
蒙面老叟道:“我輩武林人物,理應道義相助,些許小事,何值掛齒,本應與禪師把話長談無如在下尚有要事,三月後定來叨擾。”
少林掌門道:“施主司否將姓名見告?”
檬面老叟道:“在下尚有不得已隱衷,礙難奉告。”說時與少林掌門走出羅漢堂。
只見一名灰衣中年僧人,衫履沾滿血跡,手持戒刀愕然望著少林掌門與蒙面老叟走了出來。
少林掌門沉聲道:“暫且等候在此。老衲送客……”
蒙面人道:“不必了!”身形電射穿出羅漢堂外。
少林掌門暗中長吁了一口氣,轉身問道:“山外情勢如何?”
中年僧人躬身道:“紫衣匪徒雖被驅退,但尚要捲土重來,靈通長老已在返寺途中……”
忽聞堂外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靈通長老銀鬚飄飄率同四僧飄然走入。
靈通禪師合掌稽首,道:“掌門師兄,坪上棄屍多具何故?”
少林掌門遂將北邙鬼王來襲經過詳情-出。
靈通禪師神色愕然,道:“那樣面老叟離去了?”
“片刻之前離去!”
靈通禪師神色凝重,道:“此人亦是有甚圖謀,若非掌門師兄巧騙,則掌門師兄危矣,銅人系何人毀去?”
少林掌門面上一熱,答道:“此事一曰難盡,大敵當前,商議退敵之計要緊,容後再-吧!
說時,只見靈空禪師與智廣禪師雙雙走入羅漢堂,不禁心神一震。
智廣禪師稟道:“山外窮家幫高手紛紛趕至,請餘、康兩位施主出見。”
少林掌門淡淡一笑,道:“兩位施主現正在羅漢堂地底密室參悟本門一宗疑難絕學,事關武林興衰,本門絕續,本座不能不破例懇求兩位施主相助,既然如此,待本座前往請餘、康兩位施主出見。”說著,轉身走去。
靈空禪師面色凝重,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孽由自生,恕老衲不能慈悲為懷了”
少林掌門心情更是無比沉重,患得患失之念縈惑心頭,萬一不如靈空禪師所言兩人僅遭水困之罹,不幸淹斃,自己又增窮家幫強敵,何以面對少林門下……
他走至機鈕總輪掀按而下,使地室積水洩除,只闈嘩嘩一片奔流水聲。
經過一頓飯光景過去,水聲漸小,少林掌門慢慢向一懸有一具石雕虎頭走去,只見他伸出兩手,朝一雙虎睛左右同時旋轉一圈。
驀地生出一片隱隱風雷之聲,石壁中分向兩側移去,現出一道門戶。
少林掌門疾行而入,傾斜甬道中滿地積水,街有魚蝦之屬碰跳飛躍。
此刻的少林掌門面寒如冰,走在餘、康兩人被困石室外,按捺機鈕,豁然開啟,隱隱只見餘、康兩人躺在石室中,顯然已遭淹斃。
石室陰暗晦黑,如入幽冥,少林掌門仗著逾於常人目力得以察覺兩人軀體,卻無法看清兩人衣履是否被水滲溼。
嚓啦一聲,少林掌門取出火招煽開,
一道熊熊火光亮起,突然老化子一個鯉魚打挺,身形疾翻在門首阻去少林掌門去路。
狄康身如箭射飛起,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朝少林掌門腕脈穴扣去。
那少林掌門聞風知警,火摺疾拋在地,左手兩指一式“怒龍貫日”逼出一縷銳利指風反朝狄康襲來右臂點去,右掌疾翻,
一招“五丁開山”按向狄康“氣海”重穴。
一式兩招,詭奇凌厲絕倫,迫使狄康無法不撤右臂自救。
狄康-了聲:“好招式!”
立時展開一場猛烈的搏鬥,四外風生,只見兩條人影冤起鳶落,奇招迭出。
少林掌門被北邙鬼王屍毒黑霧困後,真元大損,內力無法收發由心,狄康天生神力,掌掌宛那開山裂石,重逾千鈞,二十餘招後,漸漸力不從心,自知無法倖免,把心一橫,決意兩敗俱傷。
惡念甫萌之際,突感背上一陣奇痛,為老化子五隻鋼爪抓入,深勒筋骨,不禁悶-出聲。
狄康趁機兩指飛點在他脅下穴道。
那少林掌門只覺渾身一麻,雙腿疾軟,跌坐在地。
餘風雲撿起那柄火摺,重新燃開,一道熊熊火光升起,映得一室通明。
少林掌門目光慘淡,額上爆出豆大汗珠,滾滾淌下。
狄康冷笑道:“尊駕惡貫滿盈,終必遭報。”
少林掌門目光疾轉怨毒之色,獰聲道:“施主且慢得意,兩位未必能安然離開少林!”
餘風雲哈哈大笑,道:“你還自認為少林掌門嗎?”
少林掌門聞言慘然色變,默然半晌,道:“兩位何以知情?”
狄康道:“在下來此少林用意即在查明尊駕是否真為玄武官匪徒。”
“如此說來,兩位未來之前即知老衲並非真正少林掌門了?”
狄康沉聲答道:“不錯!”
假少林掌門聞言呆得一呆,道:“那麼兩位何以不立即揭破老衲行藏。”
狄康朋笑一聲,道:“尊駕羽翼未除,恐釀成大變,此刻玄武宮潛伏少林內黨羽諒悉遭殲戮,尊駕雖有心而無力挽回敗局。”
那假少林掌門面色大變,強笑一聲,道:“施主不必得意過早,老衲生死無關宏旨,
一則少林僧侶三千玄武宮主在他們每人身上按入一支附骨毒針,必須按時服藥……”
“他們不知麼?”
少林掌門人搖首苦笑道:“老衲每月定時賜服門下一顆靈丹增進功力,其實絕非如此,只是少林門下自己不知罷了。”
狄康暗道:“好辣毒的手段!”冷冷一笑,道:三這解藥是尊駕配製的麼?”
“不是,乃玄武宮主定時遣人暗暗交與老衲。”
餘風雲道:“還有咧!”
假少林掌門道:“老衲曾說過老衲個人生死本無關宏旨,然對少林而言卻影響太大,若玄武宮發現老衲已死,無異是玄武宮隱秘圖謀已敗露無遺,兩位施主當知情……”
狄康沉聲道:“自然知情,其餘武林各大門派掌門至尊亦與少林一般痛遭非常之變,”
假少林掌門點點頭,道:“不錯,玄武宮主若知隱秘外洩,武林之內立時掀起一場血腥浩卻。”
狄康冷冷一笑,道:“如此說來,尊駕生死足以影響整個武林的安危,在下定然保全尊駕一條性命就是!”
“老衲年逾七旬,死不為過,留得老衲性命在,亦無濟於事,兩位施主在水中淹浸一個對時居然不死,足見兩位才智武功非同尋常,但眼前危難,恐非兩位才智所能解決。”
餘風雲冷笑道:“這卻是為何?”
少林掌門長長嘆息一聲,道:“老衲並非危言聳聽,明晚玄武官主當命人送藥來,本山只有一名了緣知悉那地點,現玄武宮潛伏在少林黨羽俱遭殲戮,了緣必已喪命……”
狄康愕然道:“玄武宮主指定了緣系接藥人麼?”
少林掌門點點頭,道:“不錯,暗語及地點就只了緣知道,別人無法代替。”
狄康望了餘風雲一眼,略一沉吟,道:“人謀究無法逆天行事,武林如棋局,我等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那假少林掌門突冷笑道:“老衲失手雖被兩位所制,卻非老衲武功不濟之過,換在昨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餘風雲聽出他話中涵意,必有蹊蹺在內,不禁一怔道:“這卻是為何?”
假少林掌門使將方才北邙鬼王來襲先後詳情經過說出,冷笑道:“如非老衲為燒化北邙鬼王屍毒黑霧,真元耗損過鉅,那樣面老叟武功縱然辣毒,也無法安然離開少林,兩位施主亦無法制住老衲。”
狄康道:“那樣面老叟說定三日後必來麼?”
少林掌門道:“依老衲看來,那帳面老叟必是一蓋世魔頭,三日後少林必有驚人鉅變,兩位施主恐無法扭轉乾坤。”
話聲未落,靈空禪師已率眾走入。
狄康朗笑道:“此人方才說話,諒諸位已聽得一清二楚,在下也無庸贅述了。”
靈空禪師高宣了一聲佛號,合掌向餘、狄兩人一揖,道:“此人萬死不能蔽其辜,全憑兩位施主發落。”
狄康道:“緩他性命尚可利用。”伸指疾點了那假少林掌門一處暈穴抓起,接道:“我等出去再作計議。”
口口口
夜瞑四合,月掛籠攏,少林寺內沉寂如水,萬山風濤,如鳴如訴,燈火閃爍在樹影殿宇僧舍中映現,四外一片迷濛,若霧中夢境
山門外一條人影疾閃掠入,似揹負一物,身形如流星飛矢奔向一片紫竹林中。
林內隱現一幢精舍,那人奔至精舍之前抬面望去。只見門楣上橫區上顯出“清音小築”四個龍飛鳳舞大字,喃喃自語道:“是這裹了!”跨步走入,揹負一青布袋,壘壘隆起,袋內似盛有重物。
那人灼灼眼神瞧在坐在蒲團上的低眉垂眼銀鬚飄拂老僧,
一瞬不瞬。
老僧忽睜開眼簾一眼,逼吐懾人精芒,淡淡一笑,道:“關老英雄,了緣帶到了麼?”
來人正是屠龍方朔開穆,聞得語音異常稔熟,不禁一呆,忽又慘然笑道:“原來是老弟,老化子僅命關某速將了緣尋出面交少林清音小築內掌門人,間也不準關某問,吆喝催促關某,老化子狐假虎-,關某定要找他算賬。”
狄康笑道:“這也難怪他,此事緊要異常,非一言可盡,你現在可問他詳情。”揮手命屠龍方朔關穆速速離去。
關穆將袋口放開,骨碌碌傾出一光頭和尚,道:“關某告辭!”邁出清音小築外。
這時,少林掌門起身走下榻來,拍開了緣穴道。
了緣睜目一躍立起,宛若置身夢境,詫道:“弟子現在何處?”
少林掌門人面色凝重,答道:“你被紫衣匪徒點住穴道,能夠救轉已屬萬幸,現紫衣教雖已驅退,尚欲捲土重來,為了不使少林陷入紫衣教手中,本座要閉關一月,潛修一宗絕藝,在此一月期間,掌門之職由靈空大師代攝。”
了緣聞言目閃詫容道:“靈空並非我玄武宮中人!”
少林掌門面色一沉,道:“難道由你來代掌門之位麼?”
了緣不禁語塞。
少林掌門面色轉霽,微笑道:“我知道你心理,其實靈空大師已由宮主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他無法叛反本門。”
了緣委實不知如此重大之事僅向他一人吐露何故,卻又不敢盼言相問。
只見少林掌門和顏悅色道:“你知道本座救醒你,攜來此處為了何故麼?”
了緣一臉迷惘之色,搖首答稱不知。
少林掌門道:“明晚你須等待玄武宮使者來此送藥還能記憶麼?”
了緣不禁矍然一驚,道:“弟子知道。”
少林掌門點點頭,道:“這就好,我只道你罹受紫衣教歹毒手法,神智難免受損,你是否緊記約會地點暗語無錯麼?”
了緣答道:“明晚三更時分在嵩山南支回雁-上晤面,暗語系“邪扎克而克呼邪”。”
少林掌門望了了緣一眼,在僧袍中取出一封信及一面令符,火漆封緘,遞與了緣手中,面色凝重道:“明晚見了來使,將此信交與轉遞於玄武宮主,此函極為重要,萬不能失落。”
了緣接過妥存於懷中,道:“掌門還有什麼吩咐!”
少林掌門道:“你今晚就離少林去回雁-,搖帶乾糧,本座為何命你提早離此,如不出我所料,明日紫衣教徒必重來侵襲,你如出戰難免傷亡,否則本座亦難免不遭物議。”說著語音突沉,厲聲道:“山外強敵窺伺,形跡必須縝密,見了來使不可多言,防落在強敵耳目中,不然本座法無恂情,搏殺滅口,以免貽害無窮。”
了緣不禁嚇得面色大變。
只聽掌門人沉聲道:“另遺三人暗隨你後,護送你安然到達回雁-上,你去吧!明晚攜藥返回後,便是本座閉關之期。”
了緣躬身答道:“弟子遵命。”轉身邁出清音小築門外,疾奔回自己所住僧舍中。
他所住的僧舍中共有了字輩同門五人,正在屋內竊竊私議,
一見了緣進入均止口不言,只見一面圓白皙名喚了悟僧人道:“了緣師弟,掌門將你帶往清音小築內救治,現已無恙了麼?”
了緣微笑道:“託師兄們福庇,小弟傷體痊癒,幸無大礙。”
了悟道:“掌門師尊謂你傷勢最重,恐即是救活神智難免喪失,武功盡廢,師弟無恙乃不幸中萬幸,令人慶幸。”
了緣道:“掌門人命小弟星夜外出辦一要事,明晚即回,恕小弟暫且告別。”伸手在榻上取過一柄戒刀一個包裹,轉身掠出僧舍奔向少林寺外而去。
他疾展輕功身法,快如流星奔電,由林莽叢中僻徑下山,天色微明,已身在田野中,隱隱可見遠處現出登封城垣,疾將包裹打開,換了一身勁裝疾服,額扎青巾,易作俗家江湖人物形貌後,張目四巡,突發現田野遠處三條淡煙般人影飛掠而過,暗暗一震,心知必是掌門人所說另遣三人暗中相隨,放開腳步奔向登封縣城。
朝陽初升,天邊湧起奪目金霞雲彩,登封城門內外人車往來,熙攘如蟻。
了緣昂然跨入登封城,竟向一家飯莊走去,擇一座位坐下,喚了酒食,踞座大快朵頤。
這家飯莊中羊肉泡謨,髓雜湯遠近馳名,湯濃味厚,鮮而不膩,可說是座無虛席。
了緣痛飲了三斤酒後,一大碗羊肉泡-已是風捲雲掃而盡,又買了一包牛肉饅頭離店找了家小客棧埋頭大睡。
他一則不願提早趕至回雁-絕頂株守,防引人疑竇,再則只覺疲累不堪,眼皮沉重,
一倒在鋪上便自鼾睡如死。
鄰室中忽進入三人,正是周易、關穆及小化子裴龍,跟著店夥走進,周易掏出一錠紋銀,命店夥送上酒食。
店夥退出後,屠龍方朔關穆疾伸食指,在板壁上戮穿一孔,覷望過去,只見了緣仰面熟睡,鼾聲如雷。
裴龍道:“狄少俠為何如此謹慎,定要兩位前輩等暗躡了緣賊禿不可失去線索,其實只須先在回雁-上佈下眼目,那怕了緣賊禿不來,何必枉費跋涉。”
關穆道:“關某與餘老化子平生不服人,惟信服狄少俠何故?”
裴龍不禁呆得一呆,面上一熱,道:“小化子亦信服狄少俠,只覺他謹慎太過。”
周易道:“古語有云,良醫譬如良相良將,扶脈用藥不可不謹慎小心,亂投一味,必貽恨終身,落庸醫誤人之譏,如知玄武宮主與紫衣教主皆雄才大略之兇邪巨擘,行事縝密詭詐,那假少林掌門與了緣雖同是玄武官主所遣,就各有職司,互為監視,回雁-絕頂之約未必可靠,否則除了緣外何以無人能替代,狄少俠幼受其父薰陶,故思考縝密,行事層次有理絲毫不亂,令人折服。”
裴龍聞言不禁伸手抓了抓頭髮,道:“這點小化於自愧不如,難怪餘長老那般剛愎自用,獨對狄少俠之言百依百隨。”
周易正色道:“要知此事重大有關武林安危,我等目的志在玄武宮來使,在來使身上可獲知玄武官真正所在,裴少俠,丐幫高手調集了未?”
裴龍道:“丐幫高手已調集,如有所命,赴湯蹈火,雖死不辭。”
周易點點頭不語。
這時店夥已送上酒食,三人默默無言飲酒。
了緣一覺醒來,已是午後,——離店,向登封縣連亙山嶺中走去。
果然不出猶康所料,並非他所說的嵩山南支回雁-絕頂之上,另是一處峭壁如仞,險-石-,森戟掃天。
了緣到達絕頂之上,背靠著山石坐下,取出牛肉饅頭,慢條斯理咀嚼出聲。
漸漸天色已晚,夜風勁疾,了緣因距三更時分倘早,索興瞑目調息行功。
三更月明,一條黑影向這座-頭疾掠而來,身如流星奔矢,落在這絕頂上。
此人面如白紙,月華映在他臉上更慘淡無神,冷漠陰森,
一張長臉,瘦劊無肉,骨瘦似柴,青衫飄忽,令人一見不由心生寒意。
了緣一躍而起,躬身施禮道:“屬下在此相候多時了。”並說出暗語。
青衫人目中逼射兩道懾人寒芒,冷冷說道:“你為何提早來此?”語音生硬,
一字一字從牙縫內繃出。
了緣答道:“奉掌門之命。”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接道:“煩請帶呈宮主,此信極為重要,少林一切情事均在信中陳明。”
青衫人慢慢接過信函,冷冷說道:“少林發生事故了麼?”
了緣道:“正是,紫衣匪徒及北邙鬼王侵犯少林,但均被驅退。”
青衫人道:“大概是為了天星掌之故?”
了緣對天星掌甚是陌生,並無所聞,僅含糊應了一聲是,腦中緊記掌門人之囑不準多言,不禁四顧了一眼。
青衫人遞與了緣一包藥丸,道:“七日後在此相候,如情勢危急,可用緊急傳訊之法。”身形疾拔,一鶴沖天而起,宛如鷥鷹般望千仞劊壁之下瀉落。
山谷暗處立起一陣騷動,人影如豆,向那青衫人暗躡而去。
口口口
冷月西沉,蒼穹疏星明滅,嵩山少林晨鐘乍起,隨風四播,繚繞雲空。
清音小築內少林掌門正與靈空大師對奕,棋子輕敲,少林掌門忽目注門外道:“進來!”
只見一條人影疾若驚鴻般翩然閃入,現出了緣,望了靈空一眼,稟明經過。
少林掌門頷首微笑,道:“知道了,晨課既罷,本座立即閉關,此後一切聽命於靈空長老,不得違忤。”
了緣應了一聲,將一包藥丸遞上,轉身出門之際,忽感右脅一陣奇痛如裂,額上冒出豆大冷汗,禁不住痛得悶-出聲,步履搖晃。
少林掌門道:“了緣你怎麼了!”
了緣以右掌撐在牆壁上,顫聲道:“弟……子右脅似裂開……一……般。”言畢一陣頭暈目眩,叭嚏一聲翻在塵埃。
靜室外忽竄入四僧將了緣抬下。
接著智廣禪師掠入,少林掌門將藥丸遞與智廣禪師道:“煩禪師將解藥分賜合寺僧眾後,並傳鍾聚集諭示掌門之職由靈空大師代攝。”
智廣禪師接過藥丸趨出。
少林掌門笑道:“大師,片刻之後在下即恢復本來之身了。”
靈空禪師道:“施主並非康秋,人中龍鳳,年少英發,老衲自信卜算無虛。”
狄康朗笑道:“大師佛門高人,神算果然無虛,尚祈為張良驥生死下落一卜!”
靈空禪師頷首道:“今晚子時老衲當潛心代為一卜。”
說著雙雙欠身立起,耳際突響起噹噹鐘聲,狄康道:“是時候了。”
飄然向大雄寶殿外丹墀走去。
狄康面對著少林三千徒眾僅寥寥宣示了數句話,立即衣袂飄飄走向達摩院。
達摩院後院繁植奇花,奼紫嫣紅,散出沁人肺腑清香,鶯蘿草覆蔽著三間一列精舍,正中一間內架設半人多高法座,床上盤膝坐著那玄武宮匪徒所扮的假少林掌門。
他此刻仍神智清醒,卻四肢綽軟乏力,體內似蟲行蟻走,然而尚禁受得住。
狄康慢慢走入,微笑道:“尊駕還認得區區在下麼?”
這假掌門目睹狄康形像,不禁駭然色變,久之才呵呵笑道:“閣下易容之術委實巧妙,形貌竟逼肖無異,但閣下疏漏了一點,雖可矇騙一時,卻無法不自露馬腳,玄武宮在少林隱伏高手不下廿餘人,熟知老衲身份語音舉動,不出三日閣下定遭殺身之禍。”
狄康淡淡一笑,道:“這個倒無庸尊駕顧慮,在下自信還能勝任,昨晚在下曾面見玄武宮來使取來解藥。”
假少林掌門不禁一怔,倏又轉笑道:“此話老衲不信。”
狄康道:“在下面見那青衫人,他說如情勢兇危可用緊急傳訊。”
少林假掌門人面色大變,繼又嘿嘿冷笑道:“須知得意不可再往,此次雖為你巧騙瞞過,但下次恐罹殺身之禍。”
狄康略一沉吟,道:“緊急傳訊用何方法?”
少林假掌門默然不答。
狄康冷笑道:“尊駕豈不知處境之危麼?”
“閣下無法殺死老衲,因為老衲知玄武宮甚多隱秘,殺死老衲閣下恐得不償失!”
狄康冷笑道:“尊駕委實聰明,要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在下雖留下尊駕性命,卻要尊駕每月受上三個時辰陰火搜魂,縮筋蝕骨活罪。”說著彈出一縷指風。
少林假掌門只覺喉頭一麻,頓時痦啞無聲,遍體毛孔內宛如萬千毛蟲蠕蠕穿行,加上酸筋骨蝕,這滋味難受已極冷汗橫流,唱目口張,全身亂動,欲待乞饒又無法出聲,但感生不如死。
狄康微微一笑徐徐伸指在“章門”穴重重點了一下。
少林假掌門倒吸了一口冷氣,哎唷吐氣開聲,痛苦漸減,心內滿懷怨毒,道:“天王殿後古檜上鳥巢內,養著一隻紅羽金喙小島,陂去尾毛,即自動飛返玄武宮。”
狄康冷笑道:“自此以後,少林用不著緊急傳訊,在下奉勸尊駑少用點心機。”一縷指風倏又彈出。
少林假掌門身形一顫,倏又瘩啞無聲,眼皮沉重,不禁低眉垂簾,欲睜乏力,暗歎了一聲。
這嘆息聲只有他自己聽見,充滿了無限的淒涼、悲哀。
狄康恢復中年儒生模樣,匆勿走出,為少林策劃應敵之策。
又是一日過去,少林竟然風平浪靜,暮鼓晨鐘,梵唄不絕。
午刻時分,山谷遠處突送來一聲清澈長嘯,悠揚高亢,播回雲空,嘯聲未絕,五條身影疾逾電奔向少林寺前掠至。身影一定,為首者正是那日手刃玄武宮追魂三老及北邙高手的蒙面老叟,隨著四個漢子,太陽穴高高隆起,雙目開闔之間精芒逼射,肩插外門兵刃,
一望而知都是內家高手。
山門內緩緩走出一個白眉老僧,面色清癯,望了蒙面老叟一眼,含笑合掌一揖道:“檀樾日前解救敞派,化弭浩卻於無形,恩同再造,敞派代掌門與合寺僧眾正在大殿外恭候駕臨。”
蒙面老叟不禁一怔,詫道:“代掌門,貴派掌門人現在何處?”
老僧答道:“掌門人那日不慣罹受北邙鬼王屍毒黑霧,內腑已然重傷,決意閉關一月,以本命真陽練化體內屍毒,命靈空長老代攝掌門一月。”
蒙面老叟冷冷答道:“這話老朽不信。”
老僧含笑道:“佛門弟子,戒打誑語,何況檀樾乃敝派恩人,貧僧如何敢謊言欺騙。”
蒙面老叟鼻中冷哼一聲,與隨行四人昂然跨入山門,疾向大殿之前奔去,只見靈空禪師與百數十名僧眾肅立在殿階前。
靈空禪師神色虔敬無比,道:“老衲靈空,謹向檀樾申謝那日解救掌門宏恩。”
蒙面老叟道:“些許小事不值掛齒,老朽與貴掌門訂立三日之約,貴掌門怎能以閉關諉藉,拒而不見。”
靈空禪師道:“掌門人自知傷重,如不及時以本命真陽練化屍毒,恐將不治,事非得已,請檀樾見諒。”
蒙面老叟似略一沉吟,道:“那日貴掌門人何不早說,老朽身懷異寶,立可治癒,大師可否帶老朽去見貴掌們人?”
山門外忽飛奔而來一僧,向靈通禪師道:“江湖怪俠千里獨行餘風雲施主與一康秋施主來訪智廣禪師,弟子堅拒不允…”
突聞哈哈長笑揚起,一株參天古柏上疾如鷹隼飛落兩人,現出千里獨行餘風雲及中年儒生康狄。
靈空禪師合掌一揖,道:“智廣已奉命外出,十日後才可返山,兩位施主枉駕,不知有何賜教。”
餘風雲哈哈大笑,道:“老化子及這位康老弟與智廣禪師有過一面之緣,風聞貴派閉門自守,眼前武林亂象已萌,少林久執中原武林各大門派之首,祛魔衛道,責無旁貸,竟杜門卻掃,令人不解,其中必有隱情,所以特來一間究竟。”
靈空禪師道:“既承見問,本當奉告,無奈敝派有難言之隱。”
餘風雲注視了靈空禪師一眼,道:“大師似非少林掌門人,如老化子眼力不差,十餘年前曾在嶺南與大師曾見過一面。”
靈空禪師合掌答道:“老衲靈空,餘施主英風如昔,老衲當年雙手血腥,現已痛悟前非,佛前盟下重誓,從今不問江湖恩怨矣。”
雙方對話時,蒙面老叟深沉目光注視餘、狄兩人,忽冷笑道:“大師可以下驅客令了!”他急於與掌門人相見,
一時情急競口不擇詞。
餘風雲翻目一瞪,沉聲道:“尊駕是誰?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老叟冷冷答道:“老朽不願以真面目與人相見此乃自身之事,與閣下何干?”
狄康忽朗笑道:“風聞日前北邙鬼王率領門下侯襲少林,有一蒙面老叟趕來相救,武功凌厲狠辣,北邙門下悉數就殲,鬼王僅以身免,想必就是尊駕。”
蒙面老叟道:“不錯,正是老朽!”面上雖用青巾檬面,但仍然掩不住倨傲狂妄神態。
狄康朗聲大笑,道:“我輩武林人物施恩於人,不可索報。北邙鬼王為了討還一冊天星掌秘笈,鍛羽敗遁,在下如猜得不錯,尊駕定是圖謀天星掌而來,登門索報,真是無恥之尤。”
檬面老叟之後突竄出面目陰冷,唇上蓄有兩撤鼠須漢子,疾橫雙掌劈出一股勁風,呼嘯奔濤撞向狄康而去。
餘風雲橫身一躍,一翻雙掌迎出,大-道:“鼠輩滾回去!”
那蓄有鼠須漢子冷笑道:“只怕未必!”
轟的一聲巨震,逆風四溢,沙塵飛揚。餘風雲雙肩連晃,足下沉陷三寸。
唇蓄鼠須漢子倒退兩步,面紅耳赤、惱羞成怒-道:“老化子試試俺混元鉞”背後飛撤出一柄奇形兵刃,似戟非戟,兩面刃口作月牙斧形,鈸身突出斧頭兩寸,可見蓮形圓孔,內藏歹毒暗器,通體純鋼打造,長不過三尺二寸。
靈空大師大感憂急,忙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兩位不必輕動無名,老衲……”
語尚未了,鼠須漢子已自混元鉞一揮,飛灑出一抹寒芒,點向餘風雲三處重穴。
餘風雲厲聲道:“鼠輩找死!”一雙肉掌展開,劈、打、扣、拿,幻出漫空掌影,掌風如雷,凌厲絕倫。
那鼠須漢子混元鈍招式奇詭歹毒,無一不是致命奇招,錯非餘風雲功力奇高,必傷在他那混元鉞下。
餘風雲面色鐵青,他乃成名怪傑,威震江湖,豈肯讓這無名之輩手底逃生,目中殺機一泛,掌勢一變,更沉逾山嶽,硬打硬拿,逼得鼠須漢子連連倒退,手中混元鈸顯得滯緩,竟使展不開。
檬面老叟暗中心驚道:“無怪餘老化子能縱橫江湖,手辣心狠,
一身武功果非易舉之輩。”
少林僧眾均是行家,瞧出兩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招式之辛辣怪異,生平罕睹,驚險處不禁目駭神搖。
但見那鼠須漢子喉中突長嘯一聲,身形潛龍昇天拔起五六丈高,倏懸空一個旋轉,身化“天龍入海”,頭下足上,混天銑幻出一片光網,勢如天河倒瀉,向餘風雲凌頭罩下。
只聽咔嚓微響,混元鐵蓬形圓孔內,忽射出一蓬稜形毒針,疾若芒雨,罩及三丈方圓。
餘風雲發出暴雷震天大笑,兩臂疾張,身形一鶴沖天望鼠須漠子迎去,兩袖揮起一片無形潛罡,將暗器悉數震飛,左臂疾伸,將混元鉞奪下,右掌穿胸打實在胸坎上。
只聽鼠須漢子發出一聲淒厲慘-,身驅在半空中翻了四五翻,似斷線之鳶般墮地,眼耳口鼻內鮮血泉湧,橫屍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