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莊主睜目醒來,只覺睡在一間四壁裱糊得雪白之陳設精緻房內,錦被繡楊,幽香送鼻,宮外一抹夕陽映入限簾,不禁大感困惑,忖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穴道仍未解開,卻遍體蟲行蟻走痛苦已然消失無蹤,往事前塵一一重觀眼前,不禁長嘆一聲。
閃外一條人影驚鴻疾閃而入,現出一嫵媚蝕骨的少女,正是使他吃盡苦頭,家毀人亡的那丫頭,不由怒從心頭起,冷笑道:“將少爺送來此處意欲何為?”
少女嬌媚一笑道:“你是恨我麼?”說著幽幽發出一聲曼嘆道:“其實就是相公未遇見我,也晃不了遭受同一命運,但鑄成大錯卻是令尊!”
白莊主怒道:“怎可怪得家父?”
少女嬌笑道:“少莊主氣在頭上,我縱然解釋清楚也無濟於事,我名司惜春,少莊主此刻已睡在我家內,性命大可無憂,大概半月後臣可功力漸復,你如覺飢餓,儘管喚我就是。”,說著轉身欲離去。
那白少莊主忙道:“姑娘請坐,在下無禮得罪姑艱,還請見諒,在下白麒,姑娘貌比天人,如非東方黎明,你我可結成連理,
一雙兩好。”
話說得如此露骨,司惜春人雖淫蕩,卻也靨泛紅霞,嬌羞不勝,白了他一獻,嬌呼一聲這:“相公,你是怎麼了。”口中雖如此說,嬌軀卻在床沿坐了下來,忍不住展露笑容。
她那笑靨如花,媚態蝕骨,白麒心中不由一蕩道…“但願姑娘能說明家父如何鑄成大錯。
司惜春輕嘆一聲道:“東方黎明有意放少莊主同伴離去之故,志在令尊親身趕來當面有所商談,豈知令尊竟率領甚多高手欲將我等致於死地,如非相公受制於東方黎明,令尊投鼠忌器,我等必死於非命。”
“這話不對。乙白麒搖搖首道:“家父防患未然,不得不爾。”
司惜春搖搖首道:“事實是令尊這方先出手……”繼說出當時情景,接道:“倘非那-冠高髻老道重傷東方黎明八拜至交雷霆劍林德泰,也不致造成這種慘絕人寰的局勢了。”
白麒點點頭道:“在下相信姑娘之言……”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又道:“但,家父自承落敗,何忍非致家父死命不可,此仇此恨,刻骨難忘。”
司惜春搖首嘆息道:“少莊主有所不知,東方黎明見勢已危,迫不得已施展他輕易不用的乾坤一元指-法,才將番僧驚走及老嫗喪命劍下,須知那乾坤一元指最耗真力,東方黎明連傷二人後
,真元耗損過鉅,氣竄旁經,血湧內腑,令尊眼力銳利,對話時瞧出有異,欲猝施殺手一擊將東方黎明斃命,為東方黎明識破,故先發制人,事後東方黎明嗆出一口黑血,內傷沉重,現尚未平復。”
白麒只覺司惜春之言委實合情合理,無詞可答,默默無語。
司惜春盈盈立起,嬌笑道:“夕陽西沉,暮色入眼,相公諒腹中飢餓了,我去命丫鬟準備飯菜送來。”說著回眸一笑,婀娜走出房外大去。
白麒忖道:“此女將我救來此地,是否另有用心,莫非她對我處境生出愧疚之感”
驀地——
鄰室中忽生出丁冬調絃聲,不禁凝耳傾聽,暗道:“此女才華非常,嬌媚可人,如非父仇難忘,定能結成連理。”只聽鄰室從琴聲中傳來曼妙歌聲:
聲轉轆爐聞露井
曉引銀缸牽素綆
西園人語夜來風
叢英飄墜紅成徑
寶貌煙未冷
蓮臺香臘殘痕凝
等身金
誰能得意
買此好光景
粉落-妝溫玉瑩
月枕橫釵雲墜領
有情無物不雙棲
文禽只合常交頸
盡長歡豈定
爭如翻作春宵永
目蒙朧
嬌柔嫩起
簾幕卷花影。
歌詞豔冶,歌聲更覺迴腸蕩氣。
白麒不禁怦然心動,幾疑如置身溫柔鄉中。
突然,房外紅光一閃,只見一個大麻臉醜婢,一手持著燭臺,
一手提著食盒走了入來。
那醜婢將燭臺放在案上,搬過一張茶几在床沿放下,取出四色精緻小菜及一小鍋蓮子稀飯,冷冷說道:“相公請用吧!”
白麒詫道:“在下四肢不能動彈,要我怎樣進食”
麻臉醜婢不禁大笑道:“婢子該死,差點忘懷了。”在袋中取中一粒硃紅藥丹,接道:“小姐說此藥服下,相公慢慢行功周天,四肢便可動彈了,但尚不能妄用真力。”
白麒道:“你家小姐呢?”
醜婢答道:“相公豈不聞琴韻歌聲麼?我家小姐每日傍晚必焚香操琴,不準婢子等驚擾於她。”說著將藥丹喂服在白麒嘴中,用淨水送下後,檢-一福退出。
白麒忙閉目調息,只覺一縷熱氣自丹田升起,遂依照內功運氣口訣之法施為。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白麒只覺四肢可以動彈,不禁心頭狂喜,睜開雙目,慢慢坐起,盛了一碗蓮粥,引著用食,菜香味腴,十分可口。
只聽鄰室悅耳琴韻歌聲又起:
錦筵紅,羅幕翠。
侍燕美人姝麗
十五六
解憐才
勸人深酒杯
黛眉長,檀口小
耳畔向人輕道
柳陰曲
是兒家
門前紅杏花
星斗稀,鐘鼓歇
簾外曉鶯殘月
蘭露重
柳風斜
滿庭階落花
虛閣上,倚欄望
還似去年惆悵
春欲暮
思無窮
舊歡如夢中。
琴聲戛然而止,歌聲仍自了了不絕。
白麒不禁長嘆一聲,躺了下來,腦中只覺一片混亂。
窗外月華如水,白麒輾轉反側,心亂如麻,忽聞門外飄來司惜春甜脆語聲道:“白相公已安睡了麼?”
白麒精神一振,道:“在下未入睡,姑娘請進。”
只見司惜春笑靨如花,盈盈走了入來,軟語輕聲道:“相公用飽了麼?”
白麒道:“粥香菜腴,在下無可言謝,只有永銘五衷了。”說著長嘆一聲道:“在下歸心似箭,探望我那摧心斷腸孃親,乞姑娘相助成全。”
司惜春道:“那是人子之道理,我何能攔阻,但願相公不怨恨我就是。”
白麒道:“在下何能怨恨姑娘,但東方黎明殺父之仇,誓必相報。”
司惜春幽幽嘆息一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過……”說時顰眉似難出口。
白麒道:“不過什麼,有話姑娘只管說,在下決不以為忤。”
司惜春道:“並非我幫著東方前輩說話,東方前輩俠譽神州,行事出手甚有分寸,決不乘人於危,如相公能設身處地想想,令尊倘與東方黎明前輩易地相處,令尊又該如何,但我決不阻攔相公復仇之意。”
白麒目中露出一抹怨毒眼神,答道:“無論如何,總因東方黎明老賊無事生非而起……”
司惜春接道:“相公真能確定東方黎明家小囚處令尊不知情麼?”
白麒不禁一怔道:“在下迄未知情,家父與玄武官主-力,更不知在下家中即是玄武宮分壇。”
司惜春道:“所以,;我才奉勸相公暫熄去心頭之恨,相公返家後查明東方黎明家小是否囚在府中?”
白麒呆得一呆,道:“東方黎明現在何處?”
司惜春道:“他因要事趕往燕京,邇來武林傳聞玄武官藏在京畿附近,擒賊擒王,如能犁庭掃穴,
一切迎歿而解,他離去之際,對手刃令尊雖迫不得已,卻心存愧疚,留下解藥,謂為仇為友端憑相公。”
兩人相處挨近,白麒只覺媚人幽香陣陣襲鼻,不禁心笙猛搖,慾火上升,只覺百脈賁張,難以遏制,忍不住疾伸兩臂將司惜春抱住。
司惜春顫聲道:“相公請不要……”
燭影搖紅,被翻春浪,箇中情事不足外人道也。
口口口
窗外一條人影疾閃,玄鶴沖天而起,悄無聲息落在屋面上,迷濛月色映照下,正是乾坤聖手東方黎明。
只見他沉思片刻,突然身形一躍,疾如流星掠去無蹤。
遠處屋面上尖現出狄康,朱龍翔兄妹,孫玉瓊,潘杏娃,千里獨行餘風雲等人。
狄康冷笑道:“東方黎明懼黃衣番僧在白家莊設下陷阱等他入伏,故設下美人計使白麒俯首帖耳稱臣,心計不可謂不毒,但終究棋差一著,枉費心機。”
孫玉瓊,朱鳳綺潘杏娃不禁嬌靨緋紅,低垂螓首。
餘風雲道:“看來東方黎明必趕向燕京而去。”
狄康點著道:“我等必須在他之前趕至,防他探查宮廷侍衛有無白某其人。”
餘風雲微笑道:“這個不用顧慮,老化子護你喬扮白侍衛,已然預為安排妥善。”
狄康一聲“走”字出口,諸人先後騰空拔起,轉瞬杳失在蒼茫夜色中。
燕京。
歷代帝都,虎踞龍蟠,周圍六十里,成同凸字形,分外城,內城,舊皇城,紫禁城四重,城垣建築,壯麗雄偉,名勝古蹟,屈不勝指。
這晚,雲高月明,金風送夾,一輛馬車蹄聲得得,往南下窪陶然亭緩緩馳來。
陶然亭周近林木蓊翳,池水清碧,春夏圭日,都下士人皆會合於是,亭木水部鄖江藻所建,義稱江亭,江藻自題雲:
“愧吾不是丹青手
寫出秋聲夜聽圖”
意境高絕。
此晚陶然亭外遊人如雲,-足林泉間,悠然神往。
那馬車一近陶然亭慢慢停下,趕車人躍下車轅掀開車簾,笑道:“兩位老爺,到啦!”
只見當先跨出一四旬中年人,身著一襲綢衫,手拿摺扇,方面大耳,三繒黑鬚,氣度不凡。
後隨一俊秀挺拔,神采飄逸的青衣少年,輾齒微笑,益顯得人若玉樹,氣質引人。
遊人注目凝視,只聽有人竊語這:“陳翰林也來了,聽說聖眷甚隆,大用可期。”
無疑是指那四旬上下,氣度不凡中年人。
陳翰林與青衣少年並肩慢步,低笑道:“陳某每年皆須數履斯地,老弟不知陳某為何?”說著又是一笑,道:“陳某最愛寧北香冢碑詞,哀感頑豔,每為徘徊不捨離去。”
青衣少年微笑道:“翰林公章華國,碑詞必動人悱惻,不然翰林公何至如此。”
兩人信步走至香冢前,只見一坯青冢,冢前豎立一碑,鐫有碑文,卻不著年月及題名,詞雲
“浩浩愁,茫茫卻
短歌終,明月缺
鬱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減
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青衣少年道:“果是絕妙好詞,只太哀傷了點!燕京歷代帝都,飽經滄桑,留下甚多可歌可詠事蹟,香冢只是其中一環,經騷人墨客一再渲染,其名益彰。”說著語聲略頓,又道:“翰林公對此香冢想必有所考據?”
陳翰林搖首嘆息道;。“數年來為查明香冢究系前代何女及所作碑詞是何文人,諒系藉藉有名之士,無如言人人殊,莫知所本,必因前朝兵荒馬亂之際,都下市民自顧不暇,況身外之事乎。”
兩人徘徊片刻,繼續行去,途中陳翰林屢遇友朋,寒喧笑談,青衣少年含笑瀏覽景物。
忽見一錦衣長衫人快步如飛掠至陳翰林身前抱拳笑道:“陳大人雅興不淺,又在此相遇了。
陳翰林認明此人,是五貝子府總管,忙抱拳施禮道:“曾總管,經月不見,總管似發福了,風聞即將有添丁之喜,到時陳某尚要趨府恭賀。”
錦衣中年人哈哈發出宏亮的笑聲,道:“這不敢當,那時曾某定要敦請大小取名賜福。”說著語聲略頓,又道:“五貝子前些時懇請大人賞賜墨寶,不知大人……”
陳翰林忙道:“陳某已繪就山水花鳥,現送至坊間裱裝,再過兩三日陳某當親自送往府邸,貝子爺近來好否?”
曾總管哦了一聲,道:“咱們貝子爺與福寧郡主就在那邊水閣上歡宴詩友之交,侍從發現陳大人與友人在此遊興方濃,稟知貝子爺,本欲請大人一聚,貝子爺恐打斷陳大人遊興,是以不敢驚動。”說著。望了青衣少年一眼。
陳翰林趁機與雙方引見,笑向曾總管道;:“這位是大內一等帶刀侍衛白春帆,聖上派在孫相國跟前-力。”繼又道:“白老弟,這位是五貝子府總管曾大魁,兩位鄉親近親近!”
兩人抱拳互道幸會欽仰,曾大魁暗道:“大內侍衛曾某無人不識,卻不知有白春帆此人,何況一等帶刀侍衛一身武功非同尋常,而且非有奇才異能,不可充任,他年歲輕輕,就擔當此重職,誠難令人置信。”
陳翰林似覺察曾大魁心意,微笑道:“白老弟系去年歲尾莫副統領臨終之前密薦與聖上,武功一這陳某系門外漠,但白老弟深通歧黃,聖上念孫相年老體弱,是以命白老弟隨身照護。”
曾大魁不禁宏聲大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曾某不識,兩位請便,曾某這就去向五貝子覆命。”抱拳一揖,轉身快步離去。
陳翰林低聲笑道:“穿針引線,學生事畢,其餘的事就要看老弟了,如不出學生所料,稍時五貝子定必邀我等一聚。”說著拉著白春帆走向林木蓊翳中。
林內一處懸有多盞燈籠,隱約可見系一茶棚,秋風初起,仍有喜愛此處情趣,三二知已,泉清茗醇,閒談奕棋,陳翰林偕白春帆擇座相對坐下。
月華似水,陳、白兩人閒聊了數句,即對奕一局,聚精會神,心無旁騖。
白春帆忽低聲這:“在下發覺可疑的眼神注視我等,不久五貝子必遣人來此。”
陳翰林徵徽一笑,車三平六。
白春帆似覺這一步棋大感棘手,欲力挽危局,沉吟思考長久。
忽聞一聲宏亮笑聲道:“原來兩位在此對奕害得我曾某好找。”
陳翰林抬面見是曾大魁,忙立起抱拳道:“曾總管找我學生何事?”
曾大魁道:“不敢,五貝子爺有請兩位。”
白春帆立起推亂棋局,含笑不語。
陳翰林向白春帆望了一眼,道:“恭敬不如從命,五隻子禮賢下士,言談風趣,如沐春風,老弟隨學生前往弄曉如何?”
曾大阻道:“不知白大人可惠賞光?”神色異常虔誠。
此人倚五貝子之勢,平時作威作福,傲慢無禮,為何獨對白春帆恭敬,寧非怪事?原來一品帶刀內廷侍衛,威權甚大,可與督撫平起平坐,除了官府,莠民奸惡可就地戮殺,莫說一個曾大魁,就是兩個曾大魁亦戮殺無倫,故不敢對白春帆放肆。
只聽白春帆徽笑道:“久聞五貝子豪爽好客,只因無機親近,緣惺一面,今晚閒暇無事,在下自當追隨驥尾。”
曾大魁立時肅客就道,朝西北領前走去。
尚未出抹,隱隱隨風送來一片絲竹弦管之聲,須臾穿林而出,只見一片碧波上水閣中燈光如晝,人影幢幢。
走近水閭,曾大魁疾行數步,高聲道:“陳大人白大人到!”
絲竹弦管聲立輟,只見水閣內走出一年約四旬氣度威嚴中年人,
一眼瞧見陳翰林,大聾道:
“打擾清興,兄弟異常歉疚,不過此間半都是華修兄舊識,華修兄又是詩文大豪,故不辭冒昧,懇請枉駕。”說著搶過一步,手執著白春帆雙臂,
一瞼真摯之色,微笑道:“白大人,咱們今晚得能親近,快何如之,請進,請進!”不容白春帆施禮,把臂同入。
閣內高朋滿座,尚有幾名姿色不惡歌妓,左上首一席坐定一面檬黑紗少婦,
一身翠綠衣裙,膚白如玉,黑紗甚薄,彷佛甚美,神態雍容,另有三端莊貴婦陪侍一席,白春帆暗道:“此女諒系福寧郡主,難道她是玄武官主麼?如非事已知端倪,決難令人置信。
陳華修白春帆同著五貝子走入水閣,滿座賓客均為白春帆醉人氣質所吸引。
五隻子僅為白春帆略略引見了數位知名人物,逕泣著白春帆共坐一席,笑道:“諸位不要拘束,各自盡興玩樂。”
須臾,絲竹弦管又起,歌妓綻唇吟唱,珠圓玉潤,悅耳動聽。
翰林陳華修自擇熟友共座,五貝子向白春帆殷勤勸酒,笑談宮廷逸事,絕口不問白春帆家世來歷,亦不與他引見福寧郡主。
白春帆暗道:“看來五貝子亦是城府深沉,心術狡詐的梟雄,自己若不留意,必讓他瞧出破綻。”絲毫不動神色,正襟危坐,微笑傾聽。
約莫半個更次,賓客陸續辭去,歌妓亦辭離,只剩下廿餘人。
白春帆緩緩立起,欲侍告辭。
五貝子忙笑這:“天色尚早,何必急急離去,你我相見恨晚,兄弟還有討教之處。
白春帆復又坐下,道:“在下一介武夫,年輕識淺,若有垂詢,當盡其所知相告,討教二字,實愧不敢當。”
五隻子大笑道:“白大人忒自謙了,以白大人年少老戚,虛懷若谷,並不多見。”說著,面色一正,接道:“據敝府總管曾大魁言說白大人精擅歧黃,著手回春,舍親一子,年方六齡,染有宿疾,面黃體瘦,不思飲食,痰喘痦咳,百醫罔效,卻又病不致死,痛苦不堪,不知白大人可試為一治,倘能治癒,不啻感同身受。”
白春帆歉然笑道:“此乃陳大人謬甚其詞,在下不過略明醫理,豈能當真,醫比盧扁……!”
驀地——
一條人影由側窗射入,挾著一股寒芒奔電,疾如流星襲向五隻子而來。
來勢絕快,使人念頭都來不及想,白春帆手中酒杯急擲過去,左掌穿胸推出。
叮的一聲,酒杯與劍尖撞了個正著,雷霆萬鈞劍勢頓得一頓,向外橫去,那人發出一聲悶哼,被白春帆無形潛力震得反向飛出。
此際,水閣外僕人一雙人影,掌劍向匪徒劈下。
只聽三聲淒厲慘叫騰起,人影相撞相繼墮地,五貝子府一雙武士脅裂洞穿,顱骨全碎,血漿迸濺,慘不忍睹。
那刺襲五貝子匪徒,一身黑衣勁裝,玄巾蒙面,直挺挺躺在兩屍之前,一動不動,顯然已重傷殯命。
五貝子驚得面無人色,見刺客已死,大-道:“速查明刺客是何來歷?”
水閣外眾武士一擁而入,一名武士以刀尖挑開匪徒蒙面黑巾,只見那匪徒面膚浮腫青紫,七竅內溢出絲絲黑血,面目已莫辭,敢情那匪徒臨死之前,已將預置口中劇毒吞下。立時毒性發作。
五貝子沉聲道:“速查看此人是何來歷?”
武士答道:“此人已服毒,面目浮腫靛青,模糊莫辨!”
五貝子道:“搜他身上。”
眾武士遍體搜覓,一無發現。
福寧郡主緩緩立起道:“將屍體掩埋,咱們回去再說吧。”語聲軟柔甜脆,悅耳已極。
五貝子立時向白春帆抱拳,道:“如非白大人相擦,兄弟今晚必遭毒手,此人不知是何人所遣?”
白春帆起身施禮,含笑道:“事實未明,在下不便妄自猜測,請容在下先行告辭。”
五貝子一瞼惜別之色,道:“撞上此等煞風景之事,不然你我還可傾談,兄弟這就送客,明日兄弟還要端誠拜謁道謝”
白春帆道:“不敢!”向閣內環抱一揖,陳翰林告辭,五隻子送出閣外止步。
陳翰林在車中低聲道:“白老弟,你看刺客是何來歷?”
白春帆道:“宮廷皇子相互傾軋,卵翼私黨,難晃翦除異己,五貝子定然心中明白,你我均是局外人,不可插身是非中。”
陳翰林低笑道:“未必就是東方黎明死黨”
“也許!”白春帆點點頭,道:“玄武官風聲已然外洩,江湖中卻不知是福寧郡主,東方黎明故推測為五貝子,欲一擊斃命,群龍無首後,玄武宮必然自動瓦解。
陳翰林略一沉吟,太息一聲道:“老弟任重道遠,須謹慎從事,我相信明晨五隻子定親身前往孫相府拜望老弟”
白春帆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馬車停在一幢宏偉大宅之前,趕車人高聲道:“相府已到!”
白春帆道謝了聲,揭簾跨出車外走入相府而去。
窗外蒙朧曙光,桐葉搖曳,白春帆已自起身,盥洗已畢,青衣蒼頭送上早飯
白春帆一面食用,一面沉思,忽見相府武士進入,躬身稟道:“五隻子府曾大魁總管帶有一份厚禮欲請見白大人。”
白春帆呆得一呆,暗道:“怎麼他來得這麼快?”略一沉吟,笑道:“就說在下出迎!”
相府武士疾轉身趨出,白春帆緩緩起身慢步走向相府門外,只見曾大魁已恭立在石階下,並有四抬厚禮。
白春帆抱拳笑道:“曾總管過訪,已屬不敢當,怎備此厚禮,恐遭致物議,在下只有心領了。”立時肅客迎入。
曾大魁一揖至地,隨入相府在客室中落坐,面現惶恐之色,笑道:“白大人若拒受禮物,回
去覆命後定然見責,此乃咱們五貝子爺略表謝忱,救命大恩結草-環難報,再也有事相求,望乞;全收。”
白春帆雙層徽皺,含笑道:“在下已說過只略明醫理,須知庸醫誤人,在下委實歉難應命。”
曾大魁道:“白大人忒自謙了,不然聖上何致命白大人照顧孫相國,五貝子本擬親身前來拜謝並懇邀,怎奈身然宗室貴胄,恐招致結交官府,憚慮劾彈,故命小人前來陪同白大人枉駕一行。”
白春帆面有難色,道:“相國雖上朝議事,午刻必回,是否尚有差遣,不得而知。”
曾大魁忙道:“不待午時,白大人……”
白春帆道:“且容在下晚間拜望五貝子,請曾總管向五貝子覆命。”讓即端茶送客。
曾大魁見白春帆應允去五貝子府一行,欣然於色,抱拳謝道:“小人告辭,晚間當備車迎接大人過府!”
白春帆道:“這倒不必了。”恭送出府。
他轉回室中,丐俠千里獨行餘風雲已在內坐候,目睹白春帆拊掌笑道:“不料情勢轉變如此順利!”
白春帆目露憂鬱之色,道:“五貝子府中如是玄武宮總壇,必然步步死域,寸寸殺機,如不慎形跡敗露,後果不堪設想。”
餘風雲搖首正色道:“雖然危險艱困,以老弟機智才華,老化子料測必可穩勝不敗,因一品帶刀侍衛身份並不虛假,五貝子縱慾借重,乜不敢牢籠-糜,何況你又於他有救命之恩。”
白春帆道:“但欲偵破玄武宮機密,探出程姑娘下落卻極棘手。”
餘風雲微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距重九之期尚有廿餘日,時日寬餘,千萬不可操之過急,老弟這一手真絕,不急欲與五貝子相見,使他不疑。”說著語聲略頓,道:“昨晚那刺客究竟是何來歷,煞費猜疑。”
白春帆略一沉吟,道:“如在下推測不錯定是東方黎明約來好手,他必由於江湖傳聞所動,已趕來燕京,東方黎明因不能確定五貝於是否就是玄武官主,此舉志在探明虛實,使玄武官自亂方寸,不料竟碰巧在下亦在水閣內作客……”說此面色忽徽變,接道:“東方黎明早晚必來此造訪!”
餘風云為此言不禁一震,駭然變色道:“這倒不可不防,不能因他壞了大事。”
驀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步履聲,餘風雲一閃而杳。
只見青衣蒼頭探身而入,稟道:“府外有一老者自稱與大人為錢塘舊友,堅欲求見。”
白春帆心中恍然明白來人必是乾坤聖手東方黎明,故作思忖,哦了一聲道:“煩勞管家領此人進來!”
蒼頭躬身退出。
忽聞鄰室餘風雲傳來蟻語傳聲道:“說起曹操,曹操就到!”
須臾,蒼頭領著一面色薑黃,貌像平淡老者進入。
白春帆凝目望去,但見此人身穿藍布大褂,布襪布鞋,滿瞼風塵之色,暗忖:“他易容委實神妙,瞧不出一絲破綻。”抱拳笑道:“原來是黎老闆,請坐,你是何時入京的?”蒼頭端上一杯香茗,躬身退出。
老者徽徽一笑,道:“老朽知瞞不過白大人,冒昧求見情非得已,望乞海涵!”
白春帆低聲道:“莊主可是為了昨晚陶然亭水閣中行刺五貝子之事而來的麼?”
東方黎明神色徽微一變,道:“大人委實睿智無匹……”
不待東方黎明說完,白春帆已嘆息一聲,道:“在下因變生倉卒,以大力金剛手法斃命那人後,猛然省悟必為莊主所遣,不過莊主此舉太過冒險……”
東方黎明道:“老朽知道,但無法探出玄武官真相何在,請問大人是否獲知內情麼?”
白春帆搖首微笑道:“在下新近才回燕京,無法得知亦不使詳究,但同屬漢人,絕不會壞東方莊主大事,在下極願見莊主夫妻重聚,骨肉團圓,日後若有所知,定然奉告。”
東方黎明目中神光逼射,道:“白大人一諾千金,老朽當銘感五內,日後必有圖報。”說著起身告辭。
白春帆道:“府外耳目眾多,在下不便送出府外,恕在下無禮了!”
東方黎明抱拳一揖,轉身飄然出室而去。
白春帆立時穿入復室,與老化子餘風雲商論大計。
口口口
華燈正上,一輛華麗雙駒套車蹄聲得得馳抵在一幢高牆宅院前停下。
門外立著一雙錦衣大漢,刀鞘佩腰,目中神光-燜,一見馬車臨近宅前,即高聲-道:“白大人到!”
五貝子滿面笑容迎出門外,趨在車前,白春帆掀簾跨出,兩人把臂同行。
大廳落座後寒喧了數句,五貝子立即話轉正題道:“昨晚曾言舍親有子身罹怪疾,其實乃舍妹福寧郡主獨子,因舍妹四年前寡居,鍾愛此子逾於性命,鬱鬱寡歡,舍妹年未三旬,姿色不惡,朝中宗親公卿數度遣人撮合,怎奈為了此子,俱皆摒絕,可否願為一治。”
白春帆徽喟了聲,道:“在下姑且一試”
五貝子大喜,立時與白春帆前往內宅。
燕京巨宅皆重門疊戶,深處麴院,天棚魚池,蘭菊飄香,府中侍婢少女皆為白春帆玉樹臨風,飄逸不群人品所吸引,紛紛探親,羨煞衛。
白春帆隨五貝子踏入一座花廳,馥郁濃香撲鼻襲人,沁人肺腑,只見一明眸皓齒絕色旗裝少婦立在廳內,嫣然微笑,立即抱拳一揖,道:“在下拜見郡主!”
福寧郡主行了一旗禮,道:“白大人請坐!”
廂廳內一年老僕婦牽著一幼量走出,那幼童枯瘦乾弱,面色臘黃,兩眼洞凹無神,短髮萎褐,初秋氣候,卻穿著薄棉褂褲,怯生生地學大人模樣向白春帆抱拳一揖,道:“拜見白叔父!”
白春帆含笑撫摸了幼量頭頂一下,抱起坐在太師椅上,道:“我如能把你的病治好,你謝我什麼?”
福寧郡主嫣然笑道:“只要力之所及,唯君所需。”
白春帆忙肅容道:“言重了!”遂把著幼童右腕診視脈象。
花廳內霎那間岑靜似水,鼻息可聞。
只見白春帆兩道劍眉漸鎖,目光轉露驚愕。
福寧郡主見狀不由心神一震,面色徽變
五貝子麵包嚴肅,心頭如壓大石,只覺喘不過氣來。
白春帆換取幼量左腕察視,良久才放下,目光落在福寧郡主面上,詫道:“此子確係身罹罕有怪疾,本應早夭,想是郡主鍾愛,不時賜服益命保元靈藥,但不出三年……”
言猶未了,忽見幼童連聲嗆咳,彎腰咳出濃濁灰痰,面色發青,眼珠上翻,喘不成聲,涕淚湧流,全身徽徽顫抖。
福寧郡主忽疾如閃電伸手抱起,右掌輕輕拍背,憂形於色。
白春帆頓露驚愕之色,但一閃即隱,道:“郡主不可拍背,使世子淤痰迴歸心竅,宜使之伏臥,須臾即可恢復。”
福寧郡主果如言將幼董伏臥在地,道:“白大人是否言說三年後便無救治了麼?”
白春帆道““正是!”
五貝子道:“敞甥無救了麼?”
白春帆正色道:“在下用藥,郡主定然不敢與世子服下,治癒雖有一半希望,但死亡亦佔一半,即是用藥見效,尚須半月調養,每日換處藥方,不能絲毫疏忽。”
五貝子不禁目光注在福寧郡主面上,取決福寧郡主。
福寧郡主忽毅然答道:“與其長年為病痛苦,不如及早脫離苦海,唯白大人之意是從。”說罷杏眼中淚珠幾欲奪眶流出。
白春帆徽徽嘆息一聲,向年老僕婦索取文房四寶。
年老僕婦立時取來,磨墨濡毫,一本極品暗花宣箋鋪展案上。
白春帆執筆目光一巡花廳中諸人,正色道:“在下處方,不論郡主用與不用,均不可驚詫出聲,亦不得宣揚出去。”
五貝子道:“兄弟遵命!”
只見白春帆處下一方:
“砒霜五兩
用清泉三碗文火煎取兩碗服。”
五貝子與福寧郡主一見處,均驚得面色大變
白春帆則神色泰然自若
福寧郡主暗歎一聲,向五貝子點點頭。
五貝子立時取過藥方,快步走出花廳而去。
白春帆又處下一方:
“十年以上老山全參一支。
童子雞三隻
蒸取濃湯,伴以蓮子粥羹,餓時服用。”
此刻幼童嗆咳喘息已平,昏睡在地。
白春帆將藥方遞與福寧郡主手中,縱身掠在幼童身前,出指如風,在幼童背上站了七處大穴。
點穴一道,易學難精,指力強弱孥準更為不易,福寧郡主一瞧就知白春帆武功已臻化境,暗暗驚異。
只見白春帆道:“郡主可抱世子回房安歇,俟藥煎奸徽溫時,拍開丹田氣血穴,命世子一口氣服下,準備便桶一隻,解下毒物後,即可飲用雞湯稀粥。”
福寧郡主意欲詢問是何毒物,但欲言又止,抱起幼量道聲失陪,進入廂廳。
白春帆負手慢步走出花廳,只見廳外栽植異種名菊珍蘭,花團錦簇,香沁心脾。
他突然發覺花影中有異樣目光偷看自己,心知這宅中已布伏甚多高手,不禁暗中忖思,如何著手採出玄武官隱秘。
夏久,突見五貝子疾步走來,手執著一煎藥瓦罐向白春帆道:“藥已煎好!”
白春帆微笑道:“照方服下”
五貝子徽現躊躇,復又步入廂廳,只見福寧郡主坐在楊沿,面色立現不安,抱起幼童拍開穴道,柔聲道:“乖兒子,白叔父用的藥極好,藥到病除。”
幼量軟弱無力,點了點頭。
五貝子已將藥汁濾於碗內,道:“藥汁徽溫,正好服用。”
福寧郡主只覺一瞬眼間即將生離死別,抑制眼淚不使淌出,硬起心腸,笑道:“藥汁雖苦,須一口氣服下,不可吐出。”接過五貝子手中藥汁喂服。
幼量似是長年經月慣用苦藥,毫不皺眉,咕嘟咕嘟將一大碗藥汁飲盡。
五貝子與福寧郡主心中壓著一塊巨石,惶恐不安。
須臾,只聽幼童腹中一陣雷鳴。
福寧郡主忙道:“乖兒,;現在感覺如何?”
幼童苦著一張瞼,道:“腹中沉痛異常!”
福寧郡主忙褪下幼童棉褲,抱坐在便桶上。
片刻,幼童滿面爆出汗珠,兩手抱腹,解下甚多穢物,落桶有聲。
兩人均察覺幼董目中,無復昔時黯淡無神,不勝驚喜。
五貝子不覺長嘆一聲,道:“白大人委實神乎其技,砒霜五兩可毒殺數十條人命,甥兒為何安然無事,令人百思難解。”
須臾幼量解淨,年老僕婦為幼量淨身“一眼瞥見便桶中之物,不禁面色大變,張口結舌道:“郡……主………你瞧……”
一順寧郡主掩鼻趨視,只見便桶積有死蛇大小十餘條,不由大驚失色。
五貝子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欣喜於色道:“愚兄已明白其中道理啦,蛇久處於甥兒腹內已通靈性,白大人命我等不可驚詫出聲即是如此。“立時趨出廳外,只見白春帆徘徊於花間月影中,大笑道:“白大人醫術真是扁鵲華陀再世,藥到病除,請問白大人,愚甥為何身罹得如此怪疾。”
白春帆徽笑道:“古宅巨廈,難晃滋生蛇娛五毒,想是世子幼齡喂服食物時,不幸服下毒蛇精卵所致,京師不乏名醫,診斷時諒已察知,卻不敢下藥,
一則保全令名,再則也為了身家性命,何必惹禍上身。”說著徽徽一頓,又道:“在下已在案頭另處一方,明日按時服藥就是,後日在下再來診視。”立即告辭。
五貝子忙道:“兄弟不敢強留,不過請稍待片刻,舍妹尚要出見拜謝大恩。”
白春帆道:“這倒不必了!……”
忽聞銀鈴笑聲,福寧郡主已一閃而出,面現薄嘆道:“白大人難道不能須臾稍留麼?”
五隻子忽朗聲呼喚擺席治宴款待白春帆,笑道:“兄弟已命曾大魁去孫相國處說明,尚未轉回,諒孫相國不致拒絕賞兄弟薄面。”
席間三人言笑甚歡,忽然一雙黑影疾如飛鳥,掠人大廳,燭光徽徽一晃,現出一雙黑衣背刃老者,目中精芒逼射,太陽穴高高隆起,
一望而知武功上乘高強。
五貝子面色徽變
左首一老者道:“屬下已探明晚刺客系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偕來武林高手一陽劍喬星嶽。”
五貝子冷笑道:“我與東方黎明何怨何仇,欲將我刺殺。”
老者答道:“江湖傳聞東方黎明家小為玄武官所擄,玄武官主即是五貝子。
五貝子立時大笑,望了白春帆一眼,道:“這等無稽之言何來,東方黎明無疑別有用心,不知白大人也有耳聞麼?”
白春帆頷首答道:“在下已風聞此事,這等江湖紛爭,在下身在宮廷,不便過問,但東方黎明竟諉咎於五貝子卻不能置之不理,玄武宮主是否另有其人,在下明日自當查究。
老者接道:“東方黎明名俠實邪,我倆已採出其潛跡之處,故來請命一舉搏殺,免留江湖禍患。”
白春帆搖首微笑這:“東方黎明一身武功曠絕,兩位武功雖高,只怕自找死路。”
一雙黑衣老者不禁面有怒容,道:“白大人為何輕視老朽兩人?”
白春帆冷笑道:“在下眼內不揉砂子,兩位實是受東方黎明脅迫而來,相機刺殺五貝子,是也不是。”坐式不動,突身離椅飛出,右臂疾伸如電,劈出一股無形潛勁。
一雙黑衣老者疾撤背後長劍,交叉攻出,幻起寒飈飛灑,銳嘯悸耳,劍勢凌厲。
白春帆以臂代劍,搶攻而出,拍、砍、點、刺,神奧莫測。
雙劍雖雖凌厲進攻,但白春帆招法詭秘,逼使劍招無法逼近。
突然,白春帆疾地一招“玄鳥劃砂”,詭奇無倫兩指點在一人腕脈要穴上。
那老者悶哼了一聲,一柄長劍不知怎的竟落在白春帆手中,白春帆左手一招封開另一人攻來劍勢,右腕疾振,
一道寒虹疾刺前胸。
那老者應劍倒地,胸口噴出一股血泉。
另外一老者不禁心神猛凜,猛萌逃念。
白春帆疾出一劍,點在那老者曲池穴上。
嗆啷一聲,舉起長劍失手墜地。
寒光疾閃,白春帆長劍已點在老者心脈要穴上,冷笑一聲道:“朋友還不說實話麼?”
老者目光怨毒望了白春帆一眼,瞬即面色大變,仰面倒了下去。
五貝子長嘆一聲道:“這是從何說起,兄弟乃宗室國戚,天潢一脈,何來與江湖兇邪玄武宮相提並論,其中必有重大陰謀在內,若聖上聞知定極震怒,重則滿門抄斬,輕則交宋人府刑杖充軍邊戊。”
福寧郡主望了白春帆一眼道:“白大人從何測知這兩人系受東方黎明脅迫,他二人家兄待他不薄,竟然變節叛異。”
白春帆道:“此乃顯而易知,乾坤聖手東方黎明武功曠絕,機智無匹,此次來京必久考深慮,率領甚多武林高手,其潛跡之處定異常隱秘,他二人如何可輕易查出,此其一。
其次,水閣刺客黑巾蒙面,臨擒之前毒發身亡,面目青紫浮睡,懷必死之心。即是防避為人認出來歷,他二人顯為東方黎明所制,遣來試探五貝子是否系業傳聞之玄武宮主。”
福寧郡主詫道:“東方黎明用何手段制住兩人。”
白春帆道:“他二人有家小麼?”
五貝子不禁一怔,面色大變道:“這東方黎明端的用心狼毒,兄弟明晨入宮相求尊統領為助
京畿之內難容無事生非、江湖宵小之徒。”
白春帆道:“只好如此了,這數日府上尚須嚴密戒備。乙說著望了廳外一眼,接道:“時已深夜,在下當告辭了。”
五貝子福寧郡主亦不再強留,雙雙送客出外,福寧郡主忽道:“白大人今年貴庚,不知有意中人否?”
白春帆不禁俊臉一紅,道:“在下今年已滿二十,因習練童子功,終身不娶。“說著已走出府門,抱拳一揖作別離去。
夜色已沉,衚衕中闐無一人,靜悄悄地似水沉靜,白春帆快步如飛,越過兩條橫街,穿入一暗巷內。
忽聞迎面隨風飄來陰側側笑聲道:“尊駕請留步!”
暗影中忽冉冉現出一瘦小黑袍老人,目光燜-逼射。
白春帆冷冶答道:“朋友是何來歷,因何阻住在下去路?”
黑袍老人道:“老朽酆晶山,奉玄武宮主之命,懇請枉駕一行,有所商談。”
白春帆不禁一呆,道:“玄武宮果如江湖盛傳,藏在京畿。”
酆晶山沉聲道:“尊駕錯了,玄武宮並非設在燕京!”
白春帆冷笑道:“無論是否真如江湖傳言,在下忝在宮廷,不能過問江湖事,煩請回覆在下確難從命。”
酆品山道:“此事攸關至鉅,東方黎明居心叵測,借刀殺人,有意挑起一場彌天浩劫,敞上是以請求尊駕排解,免滿人藉莫須有之罪屠戮武林精英。”
白春帆面有難色道:“在下無能為力。”
酆品山冷笑道:“尊駕恐難身由自己。”
白春帆怒-道:“這倒未必!”
酆品山淡淡一笑道:“尊駕難道不顧及孫相國安危了麼?”
白春帆不禁面色大變,道:“玄武官倒行逆施,恐禍將不遠,在下今晚倒要瞧瞧玄武官主是否三頭六臂之人物。”
酆晶山點點頭道:“尊駕果然見機,老朽決不難為尊鴛就是。”
白春帆冷笑道:“朋友你還不配難為在下。”
酆晶山目中忽泛出一抹森厲殺機,嘿嘿冷笑兩聲,卻又忍住,道:“老朽奉命而來,尊駕縱出言相激,老朽也只當耳邊風,請!”
縱身一躍,掠上屋面。
白春帆如影隨形拔起掠出,暗暗忖道:“福寧郡主果是厲害人物,他此舉志在使自己不疑。”
兩人翻出京城,朝田野飛落,蒼茫月色下兩條人影疾如流星如奔電向西山奔去。
西山北麓,蓊翳林中隱隱可見一幢巨宅。
酆晶山領著白春帆抵達宅前,道:“尊駕請暫侯。”
白春帆抬目望去,只見重門緊閉,朱漆銅環,兩尊石獅栩栩如生,酆晶強疾掠在門左,兩手握著銅環旋段了一圈,敲擊三聲。
兩扇朱門忽悠悠望內開去,毫無聲息,門內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
酆晶山轉面向白春帆道:“尊駕請隨老朽進入。”
白春帆昂然無懼,徽徽一笑舉步誇入宅內。
兩扇重門倏地合上,白春帆只覺宅內陰氣逼人,寒風颼颼,使人不由自主地毛骨聳立。
酆品山領著走入一方長可十丈寬可兩丈天井之前,一緒牆豎立之內,中間顯出一道狹窄黑門
門內嫋嫋飄出氤氳檀香,道:“啟稟宮主,白大人請到!”
只聽門內傳出一冷冷語聲道:“有請!”
白春帆身入門中,不禁暗感驚駭,只覺寒氣澈骨,陰風陣陣,凝目望去,正樑上僅懸著一盞油燈,火光慘綠,他目力本佳,已隱約看出似是一間寬敞神殿,兩側各有一個神鑫。
盒內不知塑的是什麼神像,猙獰恐布,或坐,或臥,或立或撲,栩栩如生。
正中擺著一座巨鼎,燃著古檀香菸縹緲,瀰漫如霧,上首懸掛一重黑色絨幕,幕前設下四付
空座,那有什麼玄武宮在。
白春帆冷笑了一聲,道:“玄武宮主,為何故示玄秘,在下雖應邀而來,卻不能多事捱廷,有話請速說出。”
忽聞幕後傳來陰沉蒼茫語聲道:“白大人性情竟如此傲慢剛愎,那有見佛不拜之禮,須知過剛易折,逾載易沉,這也難怪,白大人年歲輕輕,武功造詣非同凡俗,宮外一品侍衛……”
言還未了,白春帆突縱聲大笑,全憑罡氣內力所發,聲震樑柱屋瓦,塵灰簌簌落下如雨。
幕後傅來語聲道:“白大人發笑為何?”
白春帆沉聲道:“在下與玄武官河水不犯井水,若無事生非,恐噬臍莫及。”
幕後玄武官主冷笑道:“白大人莫謂武功高強,即目無餘子,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白春帆厲聲道:“玄武宮主,你邀在下來此就是為了這幾句話麼?”
幕後那玄武官主似為之語塞。沉寂須臾,黑色絨幕突然中分,走出載有一付金色面具老人,道:“老朽無禮,望乞見諒,請坐!”
這老人面目為一重厚厚硬殼金色面具隱蔽,白春帆瞧不出所以然來,徽徽一笑,分賓主坐下。
玄武官主道:“風聞白大人與乾坤聖手東方黎明交厚,煩求代為傳話,只須把話帶到,老朽即感恩不淺。”
白春帆道:“風聞二字,何可為憑,在下奉命辦事途經蘇浙,只與東方黎明有過兩面之緣,並無什麼交情,何況在下恭鷹宮廷之職,不能與武林人物交往,涉入江湖是非,再亦不知東方黎明如今何在。”
玄武官主頷首道:“老朽相信白大人之話,但東方黎明對白大人異常欽仰,老朽奉託並非一己之私,關係武林千萬生靈,東方黎明借刀殺人狠毒辣絕,行刺五貝子挑起宮廷震怒,武林只怕難死慘遭屠戮……”
白春帆道:“東方黎明何故與玄武宮主執意為敵。”
玄武官主答道:“他聽信江湖謠詠,說我玄武宮擄囚他的妻孥。”
白春帆徽徽一笑道:“在下有耳聞,但孰是孰非,則無法定論,在下何能偏聽一面之詞。”
玄武宮主怒道:“看來白大人也信那無中生有之詞了。”
白春帆冷笑道:“在下與雙方風馬牛不相及,是非毫不相涉,玄武宮主命我堅信所言,未晃強人所難。”
玄武官主徽徽嘆息一聲道:“無論相信與否,老朽奉請託白大人一往,關係整個武林安危,不知可否應允。”
白春帆目中光逼射,注視了玄武宮主一眼,道:“看來玄武宮主知東方黎明潛跡之處了?”
玄武宮主道:“正是!”
白春帆訖道:“那麼玄武官主你為何不親身前往見他說明,捨本逐未,在下確難從命。”
玄武官主哈哈笑道:“東方黎明用心辣毒絕倫,他未見家小無恙,怎可能與老朽見面。”語聲一頓,又道:“事實上老朽未擒擄他的家人。”
白春帆一沉吟道:“最好之策,莫過於閣下輿東方黎明當面言明,在下須告辭了。”
,金面老人緩緩立起道:“白大人既不願相勸,老朽也無法勉強,玄武官蘊秘既為白大人獲知,則無異強仇大敵,老朽雖不願為對,但無以平息屬下之忿,只恐白大人無法平安離去。”
白春帆變色大怒,霍地立起,道:“與在下為敵,更較東方黎明辣手。”
忽聞傳來陰側側冷笑道:“大言不慚!”
笑聲傳來方向系由一側神盒內傳出,白春帆恍然大悟,神龕內並非鬼神塑像,而是玄武官高手所扮。
兩邊神龕內人影疾動,紛紛掠出。
白春帆竟聽而無聞,視若無睹,從容鎮定,心知金面老人並非玄武宮主,顯然系福寧郡王設此圈套,其用心雖不測,但自身必有驚無險。
忽聞金面老人大-道:“不得向白大人無禮!”
只見一牛神惡鬼模樣手持雙叉大漢冷笑道…“風聞白大人武功曠絕,屬下似覺未必真如所傳,有意領教,如屬下不勝,當恭送白大人出去。”
白春帆冷笑道:“朋友尚不配與在下動手…”
那人大怒,右手鋼叉疾如電奔刺向白春帆“章門”穴,叉沉力猛,破空銳嘯。
白春帆目睹叉勢如電襲至,竟不閃不避,待叉尖堪距身前五寸之際,突然身子一側,右手迅如重光飛出,拍向鋼叉。
此式神奇至極,不知怎的鋼叉競被易手奪出,只見叉光一閃,點在那牛神馬面左腕上流出殷紅鮮血。
金面老人讚道:“好俊的武功!”
這間神殿內均是玄武官數一數二的高手,白春帆一招不到,彈指閃電間傷了一人,不由心神大震。
白春帆目注那牛神馬面冷冷一笑道:“朋友前言算不算話。”
忽見一手持雙劍黑麵瘦小長衫人走了過來道:“當然算話,不過在下方才認為白大人,逞險弄巧得以幸勝,未兌有點不服,欲向白大人請教幾招真實劍學。”語聲冰冷澀硬,不類生人,刺耳已極。”
白春帆不禁一怔暗道:“此人如何這般說話,莫非有意裝做不成,”不禁注視那人一眼,只覺此人目中精芒一閃而隱,分明內功已臻化境。遂冷冷一笑道:“貴宮欲施展車輪戰法!不如一併請上,在下無不接著!”
瘦小長衫人冰冷語聲道:“白大人未免太狂妄,若敝宮真欲為敵,白大人無生還之望,兄弟只領教幾手劍招。”說著分出一支長劍遞與白春帆。
白春帆接過長劍,兩指一按卡簧,輕輕掣劍出鞘,一道寒芒揮出,卻是一柄極好緬鋼打造。
那瘦小長衫人道:“得罪了!”說時劍已出鞘,一式“孔雀開屏乙攻出,幻出漫空劍影,震腕招式疾變,倏忽間已是攻出七招。
此人劍式一出,白春帆已知此人來歷,心頭狂喜,斜身出劍,
一式“橫斷雲山”寒困飄飛,劍勢竟滔滔不絕攻出。
金面老人瞧出白春帆招式雖然平淡,卻平實中含蘊神奇變化,長衫人凌厲劍招俱被悉數封了開去,不禁暗暗駭異。
轉瞬,白春帆一聲大-,反腕疾震,叮叮數聲,寒芒疾閃,劍尖已點在長衫人胞腹上。
白春帆哈哈一聲朗笑,長劍回撤,脫手斜擲,寒虹電奔,篤的聲響,洞穿釘入正樑上,飄身跨出神殿外。
忽聞一蟻昔傳聲入耳:“殿內巨鼎中內蘊毒香,白大人在不知不覺中吸引甚多,三日後才會發作,速覓解藥服下,不可因循自誤,日後你我定可相見。”
程冷梅甜脆語聲入耳,白春帆幾疑置身夢中,不禁暗歎了一聲,走出宅門,情景大變,四外籠罩著一片鬱勃濃霧,莫辨方向。
白春帆知玄武官佈下奇門遁甲,必有原因,心正沉思之際,忽見一隻流螢穿透濃霧,緩緩向自身飛來,竟然落在自巳胸前長衫上,頓感一怔。
那隻螢火蟲比常見較大一些,通體閃閃發光,忽又飄身飛起,繞著自己身軀飛舞,白春帆猛然靈機一動,暗道:“莫非蟲竟是指引自己方向而來。”身形緩緩走出。
果然那隻流螢超越自身之前,慢慢飛去。
白春帆走出七八里外,濃霧漸稀,流螢倏地不見,只見存身在一條小溪旁,他蹤身掠過小溪,突闢溪旁長草叢中傳出一個稔熟語聲道:“少俠慎勿出聲,兄弟江秋帆,攜來程姑娘親筆手書,接著!”
白春帆只覺破空颯然,右臂疾如閃電抓住藏在懷內,挺身一躍,去勢如電,瞬眼杏失於沉沉夜色中。
五鼓未到,白春帆翻入孫相府,一名錦衣武士迎出,詫道:“白大人晚來何去,相國三度命人前往五貝子邸催請速返,五隻子言大人已返轉……”
白春帆搖手止住,低聲道:“在下疲累不堪,欲上床睡歇一會,不可驚動相國。”言畢匆匆入內。
錦衣武土悟出白春帆話中涵意,面上不禁泛出會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