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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神眼”金雕

    翁天義脫口罵道;“這笨小子,只得一身牛氣力……”

    話剛出口,突然伸手一巴掌摑在自己嘴上,接著罵道:“你這個老東西一樣沒用,竟然不能夠不讓那道門落下來。”

    這一摑顯然很用力,一縷鮮血立即從他的嘴角滴下,臉龐也腫脹起來。他口齒雖然尖酸刻薄,對鐵仁也並無好感。

    但他輕功不怎樣好,一路上若不是有鐵仁揹著他,縱然不致於粉身碎骨,只怕也並不好受。

    鐵仁卻並無怨言,這個人不但有一片孝心,也很夠朋友。只是頭腦簡單很易受人利用。雖然幹了不少壞事,但無論如何絕不是一個壞人。

    宇文嘯雲目光一落,一頓足,嘆息道:“我們走!”放步再往外奔出。

    嶽震寰頹然鬆開手,身形展開。

    洪雷、翁天義無奈舉步。

    他們都是經過大風浪的人,也明白人死不能復生,現在並不是傷感的時候。

    紅狐、盛百刀等候在堂內,左右空地上倒滿了屍體,盛百刀正在拔出插在那些武士咽喉上的最後一柄飛刀,納回刀囊內。

    他們看見宇文嘯雲手中抱著的少年,亦甚感詫異。

    宇文嘯雲腳步並不停繼續前奔。紅狐掠至嶽震寰身旁,後看了一眼,道:“鐵仁呢?是不是……”

    嶽震寰無言頷首。

    紅狐一聲嘆息,再問:“那李志明?”

    嶽震寰默然地搖搖頭。

    紅狐道:“沒救了?”

    “只怕早在進來凌霄樓之時就已死了。”嶽震寰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他們堅拒接納任何條件。”

    說話間,兩人已經落後了很多。

    嶽震寰突然一把抓住紅狐的手,身形加快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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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過高牆,有繩子為助,他們毫不困難的落到地面。當他們掠上石墩,踏足那道鐵索橋的時候,都無不感慨之極。

    這一次的行動,雖然並不是完全順利,但進出凌霄樓所費的時間比他們預算的實在少了很多。

    只是,遺憾的是,他們救出來的卻只是一個死人。

    宇文嘯雲的情緒看來仍然是不大穩定,但腳步並沒有停下來。

    他們才剛上了鐵索橋.那邊天空一朵煙花火炮便已爆開,七色繽紛,黑夜中看來份外觸目。

    宇文嘯雲腳步一頓,道:“查無影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愚蠢!”

    嶽震寰即時一聲輕嘯,飛身從宇文嘯雲身旁掠過,向那邊橋頭掠去。

    幾個查家堡武士正手舉著火把,手提利斧向橋這邊衝來,第一個衝上,利斧立即力劈在鐵索上,接連幾斧,一條鐵索立即斷去。

    那道鐵索橋立即一陣晃動,其他的武士也跟著衝至舉斧便劈,嶽震寰人已掠到,人到劍到。

    劍光飛閃,五六個武土立被嶽震寰斬殺劍下,嶽震寰實在不想殺他們,但這時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更多的武士手執火把兵器向橋頭衝來,喊殺連天,宇文嘯雲他們亦衝出鐵索橋,盛百刀飛刀連殺,射倒了七八個武士。

    宇文嘯雲將李志明的屍體往肩後一背,拔劍衝殺前去。

    翁天義緊跟在後,一張臉已嚇得發青,雙手雖然從懷中抓出兩把白楊枝,竟然扔不出去,

    他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在偷入皇甫世家寶庫亦有過被一群武士追捕的滋味。

    可是,這一次不同,那些查家堡武士一個個如狼似虎,咆哮揮刀,完全都是不要命的樣子。

    讓這些人離開,我們查家堡就完了!

    那些武士的腦海中不住盤旋著查無影這句話,他們不能不拼命。

    那就像是一群瘋狂的野獸。

    宇文嘯雲也不知是因為這些武土的影響還是李志明的死亡,也竟似有些瘋狂,亂劍劈刺,悍立不動。

    嶽震寰看在眼內,一揚手,與紅狐雙雙搶到宇文嘯雲的身旁,左右攻向宇文嘯雲的武土迅速被兩人擊倒。

    宇文嘯雲如夢初醒,斷喝道:“向西面闖……”

    嶽震寰、紅狐雙雙搶前,紅狐左手金針,右手軟劍,嶽震寰人劍更有如一道飛虹,擋者披靡。

    盛百刀連發十二柄飛刀,無一落空。

    洪雷亦接連發出九顆霹靂子。

    火藥爆炸,煙霧狂湧;那些武士陷入煙霧中,立時大亂。

    宇文嘯雲六人乘亂前闖,殺開一條血路,衝到西面土牆下。

    一隊武土從土牆上奔來,亂箭射下,各人往牆下一貼避開。

    翁天義身形略慢了一步,立時被亂箭射成刺蝟,當場喪命!

    嶽震寰已高呼小心,一劍同時回救,撥下了一半箭弩,但仍然救不了翁天義。

    亂箭緊接著射來,嶽震寰長嘆聲中身形倒退,緊貼在土牆縫隙內,一聲閃開,嶽震寰、宇文嘯雲四個忙向左右散開來。

    洪雷燃著了藥引子,人往左邊撲倒。

    土牆上那些武士這時候亦已蜂湧奔下來,幾個武士從濃煙中衝出,當先撲上。

    也就在這時候,火藥爆炸了,那道土牆本來不怎樣堅固,霹靂堂的火藥本就厲害,火光迸射,霹靂雷鳴中,那道土牆一片片碎裂,出現了一個大洞。

    那些武士頓時不由怔住,紅狐、盛百刀暗器飛刀齊出,射倒了衝前的武士,宇文嘯雲當先從破洞中掠出。

    破洞外就是馬廄所在,在洞外經過的幾個武土首當其衝,死的死傷的傷,馬群亦驚亂,嘶叫不絕。

    洪雷隨即撲前,將一道木柵以火藥炸碎,再將火藥往廄內一擲,霹靂聲中,馬群立時奪門狂衝出來。

    洪雷等十數匹馬衝出,才縱身撲上一匹馬的背上,右手同時抓住了另一匹的韁繩,宇文嘯雲一旁看得真切,一縱身躍了上去。

    那些馬全都上了鞍,隨時備用,這對於宇文嘯雲他們,方便不少。

    這一切,也早已在宇文嘯雲的計劃中,他算無遺策,就是怎麼也料不到救出的是一個死人。

    盛百刀、紅狐迅速上馬,嶽震寰是走在最後的一個,那對他來說,當然也不是一件難事。

    馬廄所在也是武士們駐紮所在,土牆上的武士投鼠忌器,不敢亂放箭。那些馬一衝,情形當然大亂。

    宇文嘯雲他們也就跟在馬群之後,策騎疾衝了出去。

    那些武土從四方八面追來,但很快便已給宇文嘯雲他們遠遠拋在後面。

    一支支告急的煙花火箭在黑暗的夜空中爆開,無數火把燃起,移向宇文嘯雲等人逃走的方向。

    一股濃煙隨即在那個方向散開,這當然又是洪雷重施故伎。

    黑夜中濃煙順風湧向追來的武土,那些武士陷身於濃煙中,連方向都抓不住,如何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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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無影距離凌霄樓仍然有一大段路,他人在馬上,一顆心已飛往凌霄樓。

    玉風、玉霞、志傑、志高等十二個弟子跟在他後面,還有一大群騎士。

    馬蹄聲如雷鳴,靜夜中更驚人。

    查無影武功高強,素來睥睨滇邊,目空一切,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偏激高傲的人。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在樹林中浪費那麼多時間了。因為他自信宇文嘯雲已經被他趕入了絕路,他才會嚴令那些武士遍搜附近一帶。

    等到他發覺情形不對的時候,連他也知道已經晚了一步,但他只是趕路,仍然不太緊張。

    他深信宇文嘯雲他們即使入得凌霄樓也不能夠進入那座密室。他認為宇文嘯雲絕不能夠將那些暗門弄開,又如何能夠進入?

    可是一陣不祥的感覺卻突然襲上他心頭,他才決定發信號,通知那些武士將鐵索橋斷去,怎樣也想不到又慢了一步。

    一直到他看見夜空中爆炸開來的煙花火炮,才知道宇文嘯雲他們已經進入凌霄樓,而且已將李志明的屍體帶出來。

    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目光立時都集中在查無影身上。

    查無影不由自主勒住了坐騎,一揮手,隨後所有的人全都停下來。

    幾聲馬嘶,天地間陷入一片接近死亡的靜寂,由馬蹄雷鳴而趨於死寂,這突然的改變使得每一個人都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他們都呆呆地望著遠處夜空爆炸開來的煙花火炮,那雖然色彩繽紛,美麗悅目,在他們眼中,卻是死亡的象徵。

    那只是片刻,在他們卻已有若幾個時辰,煙花火炮一朵朵熄滅,所有的目光又落在查無影身上。

    查無影沒有回頭,一頭白髮飛揚在夜風中,看來是那麼蕭索落寞。

    玉鳳大著膽子趨騎上前,道:“師父,我們應該怎樣?”

    “我們現在還能夠怎樣?”

    “將他們截下,他們走的是那條山路……”

    “宇文嘯雲是一個聰明人,他是絕不會再走那條山路,由原路回去,他應該考慮到來路上必然已佈滿我們的武士,而且要離開滇邊,有一條捷徑!”

    “大江?”

    “西行不遠就是大江的進口,雖然洶湧,不能逆流而上,但順流而下,卻是件不太困難的事情。”

    “那需要一種特別的皮筏,才能夠在激流中飄浮。”

    “潛伏在滇邊境內的中原細作,必已替他們準備妥當。”

    “我們不是已經將他們全都找出來了?”

    “他們走的那條山道,若不是對滇邊地區非常熟悉的人,是絕不會知道的,他們有些細作是必已經在滇邊地方長了根,我們所能夠找到的,都只是露出地面的,那些埋在泥土下的我們卻有心無力。”

    “師父已經考慮到他們會利用大江離開這一點,是必已經做好了防備。”

    “大江千里,我們就是傾全堡的能力,也未必能封鎖江岸,何況他們全都是高手.一般人如何阻止得了。”

    “也許他們並沒有……”

    “師父雖然一向很固執,很偏激,以致很多事情都判斷錯誤,這一次。相信絕不會錯誤了。”

    玉鳳垂下頭。

    玉霞一旁上前道:“師父,難道我們一些辦法也沒有?”

    查無影道:“李志明死亡的秘密既已經被他們知道,什麼辦法也都是一樣,起不了多大作用。”

    五鳳道:“只要我們將他們截下……”

    查無影長嘆道:“但這個秘密,在這兒的細作必也已經知道,我們縱然能夠將宇文嘯雲他們留下來,消息還是會傳出去。”

    玉霞道:“其實李志明的死與我們……”

    “他不來這裡,根本就不會有事,這個責任,我們是不能推卸的。”查無影又嘆息一聲道:“其實即使宇文嘯雲他們不來,這個秘密終究也還是會洩露出去,天下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秘密。”

    “那麼師父的意思……”

    查無影心情沉重地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有聽天由命了。”

    所有人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查無影目光一掃,吩咐道:“玉鳳、玉霞、志傑、志高隨我取捷徑前往江邊,其他的繼續前進。”

    玉鳳道:“師父,我們是否繼續追下去?”

    查無影道:“不能在江上將他們截下,我們就追入中原,找不到宇文嘯雲,也要與他做一交代。”

    玉鳳呆望著查無影,彷彿從他的說話中聽到了什麼,眉頭一蹙道:“只怕宇文嘯雲未必會聽我們說話。”

    查無影道:“也只是要交代一下而已,這件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實在大出為師的意料之外。”

    他一頓又道:“此行危險非常,你們哪一個不願意去,可以說出來,為師絕不會勉強你們。”

    玉鳳四人齊皆搖頭。

    查無影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弟,查家堡的好兒女。”

    一聲叱喝,放馬疾奔了出去。

    玉鳳等四人毫不猶豫地策騎緊跟在後,轉眼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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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上風吹更急,水流洶湧,撞擊在石上激濺起一串串水花,那種聲響非常怪異,也非常恐怖,令人聽來魄動心驚。

    兩隻皮筏正在大江上逐流而下。

    宇文嘯雲、嶽震寰、紅狐坐在後面的一隻,李志明的屍體在宇文嘯雲懷中,是那麼平靜,就像是睡著了。

    前面的一隻,坐著洪雷、盛百刀還有一個漢子,那是潛伏在滇邊地區的忠義盟屬下弟子,他們手中各拿著一條長長的老藤,在前面探路。

    皮筏雖然不怕碰撞,但若是撞在石上,以這種速度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即使不致於粉身碎骨,亦不難覆轉,江水那麼急激,又是在夜間,掉進水裡亦是凶多吉少。

    查無影這一次的判斷完全正確,潛伏在滇邊地區的忠義盟屬下弟子果然準備了皮筏在江邊接應。

    每一個步驟宇文嘯雲事先都已經安排妥當。他的確是一個聰明人,其所以能夠領導忠義盟執掌忠義令,實在有他非凡的一面。

    那兩個弟子只看那一身肌肉,就知道氣力不小,也絕無疑問都是好手,雖然是黑夜,那兩隻皮筏在他們的控制下,有驚無險,迅速往下游漂去。

    宇文嘯雲上了皮筏,精神便完全鬆弛下來,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歇息還是在沉思著什麼。

    嶽震寰、紅狐雖然有些疑問,看見他這樣子,便沒有打擾他。

    他們之間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呆望著那洶湧的江流。

    黑暗中水天一色,皮筏如飛,那種感覺彷彿就正在離開這個人世。

    紅狐茫然若失,不覺埋首在嶽震寰懷中,嶽震寰輕撫著她的秀髮,心頭亦自愴然。

    差不多半個時辰,宇文嘯雲才張開眼睛,長嘆了一聲。

    嶽震寰目光應聲落在他面上,道:“你還有什麼想不透?”

    宇文嘯雲搖頭道:“沒有了,事情變成這樣,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

    嶽震寰目光落在李志明的屍體上,道:“看樣子,他顯然死了沒多久。”

    “死了,就不必問其他的了。”

    “我們要不要把財寶帶走?”

    “這事我已另有安排!”

    “不知他們是否得手?”

    “沒有見到不利的訊號打出,想是得手了。”

    “令主的籌謀,可說萬無一失。”

    “現在應該說是全盤皆輸了。”

    宇文嘯雲接著嘆息一聲,苦笑道:“我們花了這麼多心血,救回來的只是具屍體,實在是我怎樣也想不到的事情,使我退於幕後的安排落空了。”

    紅狐忽然問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他一定會隨後追來,在途中,說不定還會遇上他。”

    “他還追來幹什麼?難道他還要將屍體搶回去?”

    “那又有什麼用?他是不會這樣做的。”

    “那他追來又做什麼?”

    “也許只是做一個交代而已。”

    “這樣做,在他說來豈非是一條死路?”

    “人到了絕路,不能不拼命,以他的武功,我們必須要小心防範。”

    嶽震寰道:“還有段氏王朝,一樣要小心。”

    紅狐道:“我看他們未必會能偵知我們的行蹤。”

    嶽震寰道:“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還是小心為妙。”

    宇文嘯雲道:“泊岸之後我就會吩咐有關人等,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伺機將之一網打盡。”

    嶽震寰笑笑道:“大概不會這麼巧,一泊岸就遇上他們,果真如此,也無活可說了!”

    紅狐看看嶽震寰,道:“他們要對付的第一個必然是我,若我有什麼不測,你隨便將我葬下就成……”

    嶽震寰截口道:“別說這些話。”

    紅狐笑道:“那地方最好就是能有一二株紅梅,也省卻再刻墓碑。”

    嶽震寰搖頭,沒有說什麼,一陣不祥的感覺倏地湧上了心頭。

    宇文嘯雲即時笑說道:“紅狐不是命薄之相,但我以為最好回到中原就跟我走,住到我那兒去。”

    紅狐詫異道:“為什麼?”

    宇文嘯雲道:“如此一來,我那個女兒就有,一個伴兒,同時也就不怕這個姓岳的不常來探望我這個老朋友了。”

    紅狐嬌靨一紅,偷看了嶽震寰一眼。

    嶽震寰道:“這是個好主意,你只有小珊一個女兒,何不索性將紅狐收做乾女兒?”

    “這個主意更好。”宇文嘯雲轉問紅狐:“你意思又怎樣?”

    紅狐惶然道:“你們不要說笑了,宇文令主……”

    宇文嘯雲道:“沒有人說笑,你難道認為我這個小老頭兒不配。”

    “宇文令主不要這樣說,只是我……”

    宇文嘯雲截口道:“既然不是不配,那就答應了。”

    “令主……”紅狐慌了手腳,不知道如何是好。

    嶽震寰又道:“還叫令主?”

    宇文嘯雲笑接道:“第一聲乾爹無疑是有點難為情,難以啟齒,但正如媳婦家翁,始終還是要見的。”

    嶽震寰又說道:“可惜我實在不想有這個乾爹,否則你可以跟我一塊兒叫。”

    宇文嘯雲以鼻應道:“你這種乾兒子我也是無福消受,一聲乾爹,我那逍遙別府只怕沒幾天便會被找你算帳的人群來拆掉。”

    嶽震寰道:“紅狐可沒有我那麼搗蛋。”一頓催促道:“還不快叫?”

    “乾爹……”紅狐終於叫出來,眼淚隨即奔流,伏倒嶽震寰懷中,飲泣起來。

    宇文嘯雲一怔道:“怎麼了?”

    嶽震寰道:“她口裡雖然叫,心裡其實還是不大樂意,是不是?”

    紅狐在嶽震寰懷中搖頭,低聲道:“人家只是太高興……”

    宇文嘯雲大笑道:“可惜我身上沒有帶著什麼,少了一份禮……”

    嶽震寰接口道:“你就是要我送賀禮,也不用說得這樣明白。”

    宇文嘯雲大笑不絕,滿腔的不愉快,也在大笑中散盡。

    前面那隻皮筏中,洪雷即時回頭道:“要我們送賀禮哪有這麼簡單,酒菜最少也要有一頓。”

    “你小子就是饞嘴。”宇文嘯雲說道:“可別忘了得替我弄一串鞭炮,要燃上一天半天的。”

    洪雷嘆了一口氣,道:“你這是要我傾家蕩產。”

    宇文嘯雲大笑道:“那你乾脆也搬進我那兒,做我的乾兒子好了。”

    洪雷不由失笑。

    盛百刀卻是一言不發,一隻手不停在把玩著一柄飛刀,也許他仍然在記著找嶽震寰一決高下這件事。

    不管怎樣,皮筏到底在歡笑中奔流,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離開人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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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無影面寒如水,一絲笑容也沒有。

    玉鳳、玉霞、志高、志傑心情同樣沉重。

    他們都坐在一隻奇大的皮筏內,志傑、志高手執竹篙,坐在皮筏的前端,一些也不敢大意。

    玉鳳、玉霞不時回頭望,查家堡那邊隱約仍看見燈光閃爍。

    這一去,是否還能夠回來?她們雖然都不知道,但急流之中,卻難免有一種逝水不返的感覺。

    皮筏順流而下,迅速去遠,那閃爍的燈光終於在玉鳳、玉霞的眼中消失,她們一陣茫然,不由自主將頭垂下。

    查無影看在眼內,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不用擔心回不來。”

    玉鳳、玉霞一怔,齊聲道:“師父……”

    查無影截口道:“宇文嘯雲是個很有義氣的人,嶽震寰也是,為師就是倒在他們的劍下,也不會難為你們的。”

    玉鳳苦笑道:“徒兒並沒有想到要回來,何況即使回來了,只怕也不能夠再待上多久。”

    查無影道:“李志明死了,忠義盟屬下又豈肯幹休?”

    玉鳳道:“師父,你想他們會怎樣對付我們查家堡?”

    查無影神色沉重地道:“毀滅!”

    玉霞道:“他們的手段會那麼狠毒?”

    查無影忽然沉長地嘆息一聲道:“這件事情,一開始就是為師錯了,不該接受清廷的重聘,對付忠義盟!”

    玉鳳道:“如果我們現在脫離清廷,不對付忠義盟呢?”

    查無影道:“來不及了。”

    玉霞道:“為什麼?”

    查無影道:“清廷的手段狠毒,遠甚於忠義盟,查家堡的下場將會更慘!”

    玉鳳、玉霞不由全都無言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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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皮筏終於出了山區,水流因為到了平地逐漸緩下來。

    皮筏當然已非常穩定。

    宇文嘯雲從皮筏中站起來,縱目四顧,感慨萬千。

    在進入滇邊之前,宇文嘯雲已經安排好所有的步驟,甚至在哪一個地方發生意外,就應該如何,亦計劃在內。

    何況又有嶽震寰一旁協助,所以一路上有驚無險,進入凌霄樓救人。

    退路的安排更是快捷妥當,查家堡雖然人多勢眾,但江岸綿延數百里,即使在日間亦難以將之完全封鎖,又何況黑夜之中。

    救出來的只是一具屍體,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擬定計劃的時候,並沒有將這個可能性也計算在內,所以一出滇邊,不由又是一陣茫然。

    嶽震寰他們當然都看得出宇文嘯雲的心情,也不知道應該怎樣說。

    一線陽光終於從東西群山中射出來。

    嶽震寰向後面江上回顧了一眼,問道:“我們在什麼地方登岸?”

    宇文嘯雲道:“七里灘,如無意外,我們的人應該在那兒準備好車馬了,上馬登車之後,立即趕路。”

    嶽震寰道:“由這裡到七里灘還有多遠?”

    宇文嘯雲抬頭望了一眼,道:“大概不用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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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的確不用半個時辰。皮筏已到了七里灘。

    遠遠的望去,那綿延七里的沙灘就像是一條白色的怒龍,飄騰於江岸,彷彿隨時都會舞進青天外,白雲裡。

    沙灘上人影幢幢,看樣子至少在百數以上。

    “那就是我們的人。”宇文嘯雲遠遠看見,吁了一口氣。

    兩個青衫中年人遠遠已看見江上漂流下來的皮筏,立即放馬越前,奔迎向皮筏。

    就在這時,嶽震寰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查無影也追到了。”

    宇文嘯雲應聲霍然回頭,只見大江上一隻奇大的皮筏緊迫而來,在皮筏之中豎起一道紅風帆。

    查無影標槍也似地立在風帆的前面。

    金紅的披風獵然飛揚,查無影按劍橫腰,看來仍然是那麼威武。

    宇文嘯雲看在眼內,苦笑道:“他們那隻皮筏上裝有風帆,難怪能夠在這裡追上我們。”

    嶽震寰道:“我們該怎樣?”

    “上岸再說。”宇文嘯雲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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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筏才上岸,那兩個青衫中年人已飛騎涉水奔來。

    “屬下方衝、方伯棠見過令主。”那兩個青衫中年人滾鞍下馬施禮。

    宇文嘯雲抬手一揮,接著將李志明的屍體抱起來。

    方衝、方伯棠目光一落,齊皆色變。

    “弓箭侍候!”宇文嘯雲一面跨出皮筏,一面吩咐。

    方衝、方伯棠應聲喝道:“弓箭侍候!”

    雙騎左右護著宇文嘯雲。

    嶽震寰等人亦先後離開了皮筏。

    眾忠義盟弟子同時彎弓搭箭,對著查無影坐來的那隻皮筏,只等一聲令下!

    箭鏃在陽光下閃閃生輝,寒人心魄,志傑、志高、玉鳳、玉霞幾曾見過這等場面,不禁心寒起來。

    皮筏上並無藏身之處,大江浩蕩,亦無從逃避,亂箭射來,他們實在只有等死的份兒。

    查無影居然一些反應也沒有,按劍悍立如故。

    皮筏繼續前進,終於到了灘頭。

    查無影這才道:“泊岸。”語聲神態說不出的鎮定。玉鳳等四人雖然恐懼,看見查無影這樣,一顆心總算安下來。

    所有的箭鏃、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誰都沒有動,只等宇文嘯雲令下。

    宇文嘯雲將李志明的屍體在一輛馬車內放好,掩上車門,才轉身走到嶽震寰身旁。

    方衝、方伯棠緊緊相隨。

    查無影那邊第一個走下皮筏,金紅的披風獵獵飛舞,目光有如閃電。

    他走得並不快,面對著無數敵人,一些恐懼之色也沒有,玉鳳等四人相繼掠出皮筏,亦步亦趨,緊跟在他身後。

    宇文嘯雲看在眼內,道:“小嶽,看來他們只來了這四個人。”

    嶽震寰道:“查無影大概也明白,一出滇邊查家堡的地盤範圍,人多少都是一樣。”

    宇文嘯雲道:“我們卻也不能不佩服這個老頭兒的鎮定。”

    嶽震寰淡然一笑,道:“看來他是豁出去了。”

    說話間,查無影已然在江灘上停下腳步。

    宇文嘯雲即時道:“放下弓箭。”

    方衝脫口道:“令主……”

    宇文嘯雲揮手道:“他們只有這幾個人,又是這樣子立在那裡,我們還不將弓箭放下,要惹他們笑話了。”

    方衝應了聲“是”,轉問道:“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宇文嘯雲道:“你們只要小心著,是否有其他武土追下來就是了。”

    方衝應聲退下。

    宇文嘯雲看看嶽震寰,道:“我們過去。”當先邁步走去。

    嶽震寰、紅狐左右跟上去,洪雷、盛百刀亦自舉步,一齊走向查無影。

    方衝、方伯棠和一眾忠義盟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雖然這麼多人,全部一聲不發靜寂得很。

    宇文嘯雲、嶽震寰、紅狐五人來到查無影身前約莫三丈之處停下。

    查無影看著他們走來,沒有動,玉鳳、玉霞、志傑、志高等四人卻左右在查無影兩側走上來。

    他們也是五個人,但實力與嶽震寰他們比較無疑是弱了很多,可是他們都沒有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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