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
心底激動萬分的鄭夕問維持面上的不苟言笑,嚴肅地審視著這個曾在他生命中,掀起洶湧波濤,最後卻瀟灑背棄他的女人,於、弄、晴。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名字,一個擁有活力、光鮮、開朗的陽光女孩,一天到晚帶著歡樂笑聲傳染周遭的每一個人,絕無冷場。
她就像一道光裡走出的天使,三分天真、三分頑皮、三分的孩子氣和一分的壞。
一直不曉得當初她為什麼在芸芸眾生中挑上他,只見跳舞似的小人兒舞到他面前,用著近乎命令的語氣道: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一開始他並未投入這段感情,只是情不自禁的受她吸引,視線不由自主地繞著她打轉,靜靜地期待她的身影在眼前出現。
認識以來都是她主動接近,而他幾乎皆是被動的接受,自私的享受她的陪伴和撒嬌,從不曾開口說一句喜歡她的話。
她的第一次給了他,契合的肉體產生了悸動,像是寂寞亙久的靈魂終於找到失落的另一半,兩人的結合是心、靈合一,他,愛上了她。
不給承諾是他自認為尚未達到自己要求的標準,必須更努力的趨向完美才能保障兩人的未來。
為此,他訂下了長達十年的生涯規劃,先念完書冉帶她一同出國留學,三年後回國到基層先磨個兩年,再接下父親的事業,用五年的時間穩紮穩打,將事業維持一定的成績,那時他要風風光光地娶她入門。
可有句話說得好,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在看到她那封分手的切結書之後,他的世界在一夕間崩塌。
沒人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傷害地躲在暗處舔舐傷口,心宛如刀割般的疼痛不已,他一度有放棄生命的念頭,但卻因為難忘那張愛笑的燦爛笑臉而作罷。
愛她的心始終未變,等待再等待。
年復一年地等待著,時光的流逝讓他心冷了,不想再抱希望了,死心地接受父母的安排,和世交之女訂了婚,但他的內心一直是空虛著。
或許他還是固執的,雖然表面上什麼都不說,可是婚約拖了兩年不肯落實,潛意識裡他仍在期盼有朝一日她會回到他身邊。
諷刺的是她終於來到他面前,然而兩人面對面商討的,卻是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禮,而她似乎忘了他。
「怎麼了,晴兒,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她心虛的一笑,用力思索過往的記憶。「哪會不認識,朋友嘛!」
會喊她晴兒的人肯定交情不淺,像她家都連名帶姓的叫人,根本沒有所謂的小名或暱稱。
「只是朋友嗎?」她果真忘了他,在他念念不忘的十年裡。鄭夕問的眼底有抹苦澀。
「不然呢?你是我第幾號的情人?」她半開玩笑的偷拿出「花名冊」一瞄,裡面記載的全是和她交往過的男人名字和國籍。
沒有?他不是其中一個。於弄晴鬆了一口氣,但是怪異感仍在。
「你真的忘了我。」他說得落寞,旁人聽不出他偽裝的堅強。
可丁弄晴聽得出來。「我們很熟嗎?」
「我叫鄭夕問,你沒有一點印象嗎?」她和記憶中一樣美……不,是更美了,而且多了嫵媚。
「就是鄭夕問嘛!剛才季媽媽介紹過。」她朝季太太和善的一笑,突然,一個影像一閃而過,她詫訝地滑了筆一指,「你……你是那個鄭夕問?!」
她孩子的爹。
他眼角泛起欣慰的笑紋。「看來你是想起了我是誰,真不簡單。」
「你怎麼可能是那個鄭夕問,你變了好多……我都快認不出來是你。」天呀!這世界怎麼了,全亂了嗎?
「你本來就認不出我來,不是呢?」十年的思念彙集成一股埋怨,他如何不怪她的善忘。
她離開他,一聲不發地走得灑脫,連最後一絲挽留的機會也不給,像斷了線的風箏一去不回,讓站在原地的他措手不及。
一封分手的切結書看得他無奈且心碎,她的確非常需要那一千萬,她常說今生最大的願望是當個流浪者,只要有錢她一定成行,不管多少人或多少事牽絆著她。
於是,她帶著一千萬支票走出他的世界,頭也不回。
少了她,他宛如行屍走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否決掉自己,在人生最低潮的沮喪期不再有陽光,耳邊的笑語逐漸遠離。
剩下來的只有冷清和孤獨,以及拒絕別人靠近的封閉心靈,他的心在枯竭。
而她,依然在遠方笑著。
於弄晴略顯不安地藏好花名冊。「又不是我的錯,以前的你很有書卷味嘛!一副拙拙的眼鏡掛在鼻樑上,要掉不掉的像個書呆,怎知現在變得……」
「變得怎樣?」他不否認她的形容,誠如她所言,十年前的他比現在更加刻板、無趣,半天說不上一句話。
商場的歷練磨出了他的圓潤和說話技巧。
「變得市儈味濃重,一身銅臭。」她坦言不諱,這就是她的個性,一根腸子通到底。
鄭夕問沒有不快,反而會心一笑。她是十年如一日,除了變得更加動人美麗外,成熟中仍有著當年的稚氣。
「哎呀!死丫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人家鄭先生可是青年才俊,年輕的企業家,誰像你無所事事的到處亂逛。」真後悔她小時候沒好好管教,一張嘴巴亂說話。
「媽,青年才俊也是人好不好,他同樣要吃喝拉撒睡,上個廁所龜毛的要先掀馬桶蓋再洗手。」她要是無所事事,她這當她媽的哪來一個月五十萬的奉養金。
有一天於弄晴會被自己的口無遮攔給害死,瞧這會她漫不經心的說出旁人不知的私密事,惹來「關愛」的眼光。
「你怎麼知道?」問話的是好奇不已的季緲緲,她從不曉得自己的未婚夫有這習慣。
她是愛他的,只是時間一久,當時心動的感覺已淡了,不再認為當初他吸引她的憂鬱氣質充滿神秘,想一窺他的內心世界進而撫慰。
結婚是必然的結果,他們的交往很公式化,約會的時間他通常在處理公事,不然就是靜靜地望著遠方出神,兩人可以久久都搭不上一句話。
剛開始會覺得他好酷,簡直像個神一樣偉大,高高在上地讓她崇拜不已。
但是隨著婚期的迫近,她反而不確定這個男人真是她所要的嗎?與他在一起時壓力好重,隨時隨地都得謹慎自己的一舉一動。
他是個嚴厲的評判家,向來嚴以律己,同樣地也要求別人自律,即使他一言不發,光用眼神一掃就叫人心口發寒,直覺做錯了某件事。
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愛他,為什麼她會有不想結婚的衝動?尤其是在看見他瞧著於弄晴的神色,似乎多了一些令她惶然的東西之後。
可是她有後悔的餘地嗎?正在籌備的婚禮不可能中斷,兩家都丟不起這個臉,徒增商界笑柄。
「嘎?我……」慘了,這實話哪能說呀!「我說過是朋友嘛!哪能不清楚他的怪癖。」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我從沒聽過他提起你。」季緲緲問,於弄晴太有名了,紅到沒人不知道她。
不過,顯然有意外,從不涉足服裝界的鄭夕問完全不知情,一直以為她還在各國流浪,樂不思蜀。
幹麼,逼供啊!「季小姐可別多心哦!我和他有十年沒見面了,不會上禮堂搶你的老公啦!」
她臉一紅,望向表情忽地陰沉的未婚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那麼有名,他應該早點介紹我認識你才是。」
「他變了,我也變了,誰認得出誰是誰呀!走在路上擦身而過,說不定還互吐口水呢!」如果他不小心撞到她的話,是有此可能。
套句於問晴的鳥話,她有個暴力十足的媽。
「我沒變,是你變了,我從未忘記過你。」鄭夕問冷不防地冒出這幾句橫生枝節的話,當場讓於弄晴臉色一變的想揍人。
「誰說你沒變,你的眼鏡呢?別告訴我七百多度的近視會奇蹟似的恢復正常。」像她得戴著隱形眼鏡才看得清前方人物。
人生真是不公,當年她視力二.零,才十年光景就多了五百度的近視和散光,而他卻像康復的瞎子視物無礙。
「拜科技所賜,你沒聽過鐳射手術嗎?」他語帶譏誚的道。
「你……」她快抓狂了,和他卯上了。「你不怕雷鐳偏了成了瞎子?」
眼神內斂,鄭夕問嘲笑的說:「你大無畏的精神哪去了,你不是一向最愛挑戰的嗎?」
「去你的……噢!媽,你掐太大力了。」嗚!她一定不是她媽親生的,老是虐待她。
張網巧笑得有點陰森,「你再給我說一句髒話試試,我拿一瓶洗廁所的鹽酸洗你的嘴巴。」
「媽,你太狠了吧!我是你女兒耶!」大庭廣眾之下好歹給她留點面子,她還要做人。
「你沒瞧見在場的長輩呀!」她瞪了女兒一眼後轉向好友。「秀子,讓你見笑了,我沒教好女兒。」
「哪裡,她很活潑開朗,哪像我家緲緲內向害羞。」她不是沒看出一向沉默寡言的未來女婿,對網巧女兒的話特別多,但是他和緲緲婚都訂了應該不致生變。
而且弄晴看來好像對他也沒什麼意思,她何必瞎操心未發生的事情。
「太活潑了,她該學學你女兒的含蓄矜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嫁不出去。」一提到此事她就傷心。
一聽此言,鄭夕問的眼底有抹異樣光彩深藏著,叫旁人看不清。
「媽,你可不可以別再說這種話,你女兒搶手得很,就算你要一百個女婿都沒問題,不過等我賺到五十億後一定嫁人。」她又搬出千篇一律的原則來搪塞。
「等你賺到五十億我都躺在棺材裡了,我不要一百個女婿,只要一個不嫌棄你粗魯的犧牲者就好。」真怕她嫁不掉,脾氣那麼衝。
她的怨言讓季家母女不由得發出輕笑聲。
真是的,害她被人笑。「媽!我沒差到要人犧牲,想要我嫁掉,那上回強尼說要娶我時,你幹麼要人家回去照照鏡子。」
強尼?鄭夕問的黑眼眸光又是一閃。
張網巧的表情臭得不能再臭。「你敢給我嫁個阿督仔試試!和我講個話比手畫腳老半天,我一句話也不懂他在說啥。」
「那是義大利文。」誰叫你不學。「日本的井田二雄呢?他可是對你必恭必敬。」
「你……你不學好,你忘了八年抗戰時,日本鬼子抓了多少臺灣婦女去做慰安婦,國仇家恨怎能忘,你要是通敵叛國我先打死你。」她情緒激動的道。
沒那麼嚴重吧!都什麼年代了。「瞧!不是我不嫁,是你嫌東嫌西的。」
不看報紙好歹看電視,哈日風已入侵臺灣島,現代人誰還記得國仇家恨。
「秀子呀!還是你好福氣養了個好女兒,不像我這麼命苦,一把年紀還得受女兒的氣。」張網巧說得好不吁吁,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要笑不笑的季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弄晴的成就不錯了,別老逼她。」
「就是嘛!難得季媽媽明理,不像有些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婦人非要女兒嫁人。」指桑罵槐的於弄晴可神氣了。
張網巧一聽氣得臉都紅了,季大大連忙打圓場。「季媽媽的孃家也在鄉下,你在指我吧!」
她的語氣是開玩笑,不帶一絲怒意。
「呵!季媽媽真風趣,我們還是來商討婚禮事宜,不要老將話題繞著我,我會不好意思。」於弄晴趕緊扯開話題。
「你臉皮厚得子彈都打不穿會不好意思?我張網巧幾時生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女兒。」只有她會罵自己女兒不要臉像是家常便飯一般順口。
「媽——」太丟人了,下次絕不和她出門。
「網巧,你少念一句,先上菜緩緩氣,吃飽了就沒氣了。」季太太安撫地要眾人開始點菜。
於是母女間的小鬥氣才稍微歇了一會,上菜期間眾人都很安靜,忙著吃吃喝喝沒空說話。
可是天生長舌的張網巧壓根沉默不了多久,上了不到三道菜又開始喋喋不休,其中穿插著幾句季太太的回應及季緲緲的輕笑聲。
倒是於弄晴這一頓飯吃下來有幾分不自在,不用抬頭她就能感受到不時有兩道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害得她食不知味就算了,還差點拿不穩筷子。
看什麼看,都快結婚的人還敢當著未婚妻面眼神出軌,他到底知不知羞?
就在她快要忍受不住地想揍他一拳,或是找藉口上化妝室尿遁時,天才的老媽說了一句差點嚇掉她魂的話,讓她整顆心咚地快掉出來。
「奇怪,我怎麼越看鄭先生的眼睛越覺得像我家小問晴,像得有如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一樣。」
×××
媽呀!我會被你害死。
不說於弄晴原本還不覺得,一仔細瞧倒瞧出之前似曾相識的怪源,就是來自他和女兒人都有一隻老氣橫秋的眼,安靜不動的時候像在沉思,其實是在發呆。
難怪人家說孩子不能偷生,遺傳真的很可怕,孩子十成十的肖父母,怎麼教也沒有用,還害她以為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養了十年的女兒像個小老太婆,反應總是溫吞吞炒不起快火。
真是可怕,絕對不能讓他們碰頭,否則當場上演父女相認記怎麼辦?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絕對是大眼瞪小眼,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不管如何,問晴的存在一定要瞞、瞞、瞞,瞞到底,還有七天他就要結婚了,到時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天涯海角兩兩相忘,想要孩子自己生,別想跟她搶。
對,硬拗也要拗過去。
「問晴是誰?」聽起夾像個人名。
「問晴是我家的……」張網巧才想搬出乖巧的孫女現寶,不意被女兒打斷。
「狗,問晴是養了多年的一條小狗。」沒錯,給她吃、給她穿,還要給她零用錢,「包養」十年。
「你在說什麼,問晴怎會是狗?我的乖……噢!你……」不孝女,竟然踩我的腳。
於弄晴朝老媽使眼色,「媽呀!你別太寵問晴了,寵得分不清她是人還是狗,她從醫院抱出來的時候,我還忍痛付了五萬塊。」
真他×的貴,歧視外國人,生了問晴的醫院太敢敲竹槓了,她拿的是臺灣護照又怎樣?生在法國總該算是法國人吧!為何不能享有國家福利少付些法郎?
「哼!問晴比你懂事多了,不會讓我煩心。」母女連心的默契讓張網巧暫緩下疑慮。
不過,她的乖孫女絕不是狗,應該是隻可愛的小袋鼠,讓人想抱抱她。
「是是是,是我不孝,改明兒我帶十個、八個男朋友讓你鑑定,你等著當丈母孃吧。」沒我會有孫嗎?
「問晴真的是狗名嗎?」鄭夕問的措詞顯然有些嚴厲,看盡世情的黑瞳瞧出些許的不對勁。
「我又不是吃撐了幹麼要騙你,當初抱她回來是想給她取名汪汪,可是叫了十天她理也不理人,後來我又想了一堆好名字,她又全不喜歡,還拽個二五八萬地哭給我看……」
譬如小民啦、來討債的、死囝仔、牛奶妹等等,她一律持反對票,不足一個月的於問晴,已經懂得爭取人權。
「直到我看到一部港片神鵰俠侶,旁白念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她才肯乖乖的眨眨眼喝奶,所以我就叫她問情。」
他仍有懷疑的試探道:「我還以為是鄭夕問的問和於弄晴的晴合起來的問晴。」
嚇!這人是鬼呀!腦筋轉得那麼快。「巧合、巧合,音同意不同,你別害我讓季小姐誤會我對你有不良企圖。」
當初會取這個名字純粹是巧合,她根本懶得動心思去想個好名字,本想乾脆取個瑪麗、安妮的洋名,偏偏來幫她做月子的母親一口否決,絕不讓自已的外孫女成為假洋鬼子。
於是乎她打電話給她所有認識的朋友,可問來問去就是沒人曉得如何幫小貝比取名,其中一個朋友被她問煩了,火大地叫她問自己別再吵人,所以這才有了問晴這個名字。
不過她不會老實告訴於問晴她名字的由來,她一定會嘲笑她這個做母親的沒用,了無創意。
「弄晴姊你別擔心,我相信你別無用意,鄭大哥是說著玩的。」問情、問晴,給狗取這種名字是不尋常了些。
於弄晴嘴角一抽地笑得扭曲,「你們也太生疏了吧!快結婚的人還叫鄭大哥,起碼要叫他的名字嘛!」
以前她都直接喚他問,撒嬌時就小問問、小問問的喚個沒停,那時他雖皺著眉頭,但仍由著她任性……唉!幹麼想這些,一想就心酸,人家就要結婚了。
是不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再度相遇竟覺得當初太早放棄他有點可惜,若是%◎※一下說不定多個幾千萬分手費,讓她在國外的生活更舒適。
「我……」季緲緲臉紅的偷睨著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我們……習慣了。」
「瞧你害羞的,他總不會連親都沒親過你吧!」鄭夕問骨子裡騷得很,每回她一吻他,他先是燒得慢,然後熱情一發不可收拾的反要她的命。
結果都一樣,在床上結束一場火熱交纏。
「沒……沒有。」季緲緲整張瞼紅得像番茄,羞得不敢見人。
於弄晴不信的一喊,「你們在玩聖女貞德呀!哪有未婚夫妻不打啵的,你們誰有性障礙?」
她喊得太大聲,害得餐廳內所有人都回頭看向他們這張桌子,來回巡視誰在那方面有問題,最害羞的當然是教養良好的季家母女,對於弄晴毫無修飾的言談更顯得目瞪口呆。
「死丫頭,你想嚇死人呀!講話沒大沒小,這種事能當人家面前說嗎?」不過張網巧罵歸罵,還是不小心地往他們之中唯一的男人瞄。
而且是往下方瞧。
「中國人就是這點不好,關起門來做得昏天暗地卻不許說,有病就要找醫生……」他應該還行吧?不像遭遇重大傷害而不舉。
張網巧「啪」地一聲往女兒後腦拍去。「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行為不檢,老是和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
「我哪有,你少冤枉人,我都躲得很隱密不讓你瞧見……」咦?好像有人在瞪她。
直覺反應一瞧,果然那雙老是讓人看不清楚含意的眼正直瞅著她,似乎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見鬼了,他憑什麼指責她?兩人早在十年前就不相往來,而且他現在也算是使君有婦了,更沒資格用「抓姦」的目光審判她,她有擇友的自由。
「小問問,你幾百年沒瞧過女人呀!我跟你可沒有半點關係。」真是的,瞧得她莫名其妙的心慌。
「小問問?!」季緲緲低聲一呼,信心垮了一角,他們似乎……交情很不尋常。
「不要再那麼叫我。」他臉上有一抹狼狽的警告。
「再?!」季太太也起了一絲懷疑,他們當真是普通朋友?
「好吧!好吧!隨你高興,鄭、先、生。」也對,拉遠關係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晴兒,你想惹我發火。」鄭夕問的表情深沉,不怒而威的神色給人一股壓迫感。
可唯一不受影響的是依然不甩他的於弄晴,其他人都有些怕怕地三緘其口。
於弄晴站了起來。「喂!你這人有分寸點行不行?我是來負責規劃你婚禮佈置事宜的,不是來看你的臭臉,你要沒誠意我大可不做了。」哼!威脅我!
她這輩子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人家火你一句你還乖乖的任火燒嗎?
當然不!
「坐下。」他用近乎命令的口氣一喝。
偏她向來愛跟人唱反調。「原來你和十年前一樣不長進,跟你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媽同副德行,令、人、憎、惡。」她用塗著藍色指甲油的食指戳向他太陽穴。
不只是同桌的另三人因她放肆的舉動而倒抽了口氣,其他視線朝他們望的客人全都屏住呼吸,為她的不知死活捏一把冷汗。
但是,令人意外的,鄭夕問在意的卻是她言語上的羞辱。
「收回你的話。」看得出來他正極力在壓抑怒意。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你算老幾?」她站得高高的,仰著鼻孔睨視他。
「於弄晴,有一天你會為你不馴的態度付出代價。」她太容易讓人想宰了她。
「不用你說,我已付過一次慘痛的代價,因為我認識你。」光生於問晴她就痛了足足十個小時。
空氣似乎在瞬間凍結,他冷冷的注視著她,久久不發一語的叫人害怕,彷佛下一刻即將爆出激烈冰岩射穿她,恐無完膚。
櫃檯的服務人員拿起話筒準備按鍵,考慮要先報警或是找救護車,他們不想有人惹麻煩,更不願餐廳內傳出有意外傷亡事件。
但是,所有人都低估鄭夕問的容忍度,顯然他不只一次遭遇過於弄晴的無理取鬧。
忽地,他站起身像扛米袋似的扛起她,不理她的尖吼謾罵、拳打腳踢,冷靜而穩重的丟下一句,「失陪了。」
然後在眾人錯愕的驚呼中將人帶走。
×××
「呃,秀子,我想……好像有一點抱歉,你看他們是不是……一對?」話雖然這樣說,可張網巧的表情不像抱歉,倒像在忍笑,似乎樂見有男人能制服於弄晴。
「這……」李太太的眉頭連成一條黑線,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
那是那個她所認識的商業奇才嗎?
看起來比較像有禮貌的維京海盜,擄了人要走還記得打一聲招呼,只是他似乎忘了他的未婚妻和丈母孃仍在座,竟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婚前「外遇」。
她憂心地看向女兒,生怕她受不了打擊,沒想到……
「緲緲,你不要緊吧?」她微笑的臉看起來有點失常。
「媽,我沒事,你不覺得他們很相配嗎?」一個是火,一個似土,燒出色彩明亮的璀璨窯瓷。
「相配——」她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似地盯著女兒,一手摸上她的額看有沒有發燒。
「媽,我沒事。」很奇怪,她竟沒有心痛的感覺,只有祝福。
季太太急了,拉起季緲緲就要往外走。「網巧,我先帶女兒到醫院掛號,她一定生病了。」
「喔,好。」張網巧傻傻的一應。
等人全走光了,她一低頭看見一桌菜餚,笑不出來的苦著一張臉。
吃不完是一回事,至少可以打包帶走。
可是,帳單誰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