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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命不凡

    凌君毅身形一停,立即朝腳下看去,又並無異狀,但方才躍起之時,分明有一股力道,扯著自己足踝,不覺冷聲道:“你用什麼東西,偷襲了在下?”玄衣羅剎眼彼盪漾,格格笑道:“系足紅絲。”右手輕輕一揚,“嘶”的一聲,一縷細得幾乎看不清的黑線,直向凌君毅當頭激射而來!兩人相距極近,凌君毅見她突然出手,連忙閃避,卻已不及,但覺自己發臂上微微一動,敢情已被她暗器射中,心頭暗暗震驚。

    只聽玄衣羅剎輕笑道:別怕,你不是問我偷襲你的是什麼東西嗎?不會取下來瞧瞧?”凌君毅伸手在發獸上一摸,取下一支半寸長的繡花針,針孔上果然穿著一根極細的紅線。一端握在玄衣羅剎手裡,分明淬過劇毒!玄衣羅剎右手輕輕一振,扯動紅線,把繡花針收了回去,嫣然笑道:“你看清楚了,我這針上,餵過奇毒,只要被它輕輕刺上一下,見血封喉。不過你放心,我方才只把針插在你鞋幫上,那是因為我話還沒有何完,不許你走。”

    凌君毅道:“你要問什麼?”玄衣羅剎美目流盼,瞟著他笑道:

    “多著呢,譬如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什麼人叫你來的,你說清楚了,我自會讓你走的。”凌君毅哼道:“在下無可奉告。”

    玄衣羅剎哼道:“你敢在我面前這般說話,”凌君毅道:“有何不敢?”玄衣羅剎笑吟吟地道:“看來你還不知我是誰?”

    凌君毅道:“在下如何不知?你是玄衣羅剎。”玄衣羅剎奇道:

    “是誰告訴你的?”

    凌君毅道:“是你自己說的,不然,我怎會知道?”玄衣羅剎秋波般目光忽然一寒,冷聲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總該聽人說過,我心狠手辣,不好說話。”

    凌君毅道:“很抱歉,在下今晚還是第一次聽到。”玄衣羅剎怔得一怔,忽然格格笑道:“原來你是初出道的雛兒。”

    凌君毅被她笑得臉上一紅,說道:“在下無暇和你多說。玄衣羅剎擋在他身前,冷冷說道:“不成,你不說說清楚,就別想走。”

    凌君毅劍眉一剔,仰首朗笑一聲道:“在下要走就走,誰也攔不住我。”玄衣羅剎同樣柳眉一挑,冷冷說道:“你就試試看!”

    凌君毅道:“姑娘想和在下動手麼?”玄衣羅剎微笑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凌君毅道:“未必見得。玄衣羅剎伸出一隻又白又嫩的纖纖玉學,向凌君毅招招手道:“來,不信你就攻幾招試試。”

    凌君毅道:“姑娘要試試在下斤兩,該由姑娘出手才對。”玄衣羅剎笑了笑道:

    “也好,你接得下我十招,我就讓你走。”

    隨著話聲,左腕一抬,輕飄飄朝凌君毅肩頭拍來。她這出手一招,似拍非拍,似抓非抓,手法奇詭,好像含著無數奇奧變化。

    凌君毅身形斜側,右掌直立,使了一記“夭外來雲”,正待封出。

    玄女羅剎身子突然期進,接著發出右掌,切向凌君毅左肋。她前後呼應,甚是佳妙,以致這一記橫擊的招數,陡然平添了數倍威力。

    凌君毅毫不思索,左手手背一反,閃電般向玄衣羅剎手腕拂去。

    玄衣羅剎被迫得收回掌勢,凌君毅直立的右手,趁勢直切出一道勁急內勁,進逼如刀,嘶然有聲,十分凌厲。

    玄衣羅剎真沒想到眼前這個紫臉少年。出手會有這般功力,一時不禁怔了一怔,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口中輕哼道:“瞧不出你果然有幾手。”對拆過兩招之後,凌君毅已知玄衣羅剎果非易與,玄衣羅剎也意識到凌君毅的武功,比自己想像的要強得多,兩人乍分又合,四掌翻飛,互相攻拆了三招。

    玄衣羅剎驟地掌勢一變,奇奧招數,迭連使出,把凌君毅逼得連連後退,幾乎無法招架。

    凌君毅心頭暗暗吃驚,緩緩吸了口氣,雙手迅速展開反擊,他一身功力,十分精純,此刻但聽掌風激盪,出手忽虛忽實,指掌同施,倏忽變化,難防已極,頓時把玄衣羅剎追退四五步”總算扳回了劣勢。

    凌君毅開始出手反擊,他使的這一路手法,忽爪忽掌,雜以指法,出招攻敵,往往出人意料,招數之奇,似虛而實,似正而反,使人目眩神搖!玄衣羅剎出道以來,經過了多少陣仗,卻從未見過這麼一路怪異手法,心頭越戰越驚,嬌軀一扭,忽然疾退兩步,雙手一斂,望著凌君毅問道:“你師傅究竟是誰?”凌君毅道;“家師不喜人知,在下末便奉告。”

    玄衣羅剎粉臉生嗅,猛地一沉,冷冷喝道:“你少賣關子,我會叫你顯出原形來的。”突然身形疾欺過來,一下逼近凌君毅面前,雙手一揚,急抓而出,她雙腕柔若無骨,這一抓,變化之多,超過五六招攻勢,尤其她雙手尖尖十指,指甲猩紅。看去有些異樣,極可能還淬有奇毒。

    凌君毅急急後退半步,右手揚掌猛劈,左手一探,快速無比地朝玄衣羅剎抓來的右手迎去。他手臂微彎,五指似握,極像拿扣腕脈穴道,又像拍拂手肘關節,玄衣羅剎不明究竟,被迫趕緊撤手,那知凌君毅變招奇快,你縮回手去,他五指如鉤,已然朝她香肩上抓落。

    百衣羅剎右肩一沉,身形側閃,右掌揚處,猛向凌君毅手背切到,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她手掌已掃中凌君毅手背,但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玄衣羅剎只覺對方手掌忽然向下一沉,翻到自己掌下,然後往上一抬,從凌君毅掌上,傳來一般巨大潛力,竟然緣臂而上,直震得自己手臂驟然一麻,身子不由己地後退了三步。這一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兩條人影,倏地一分。

    玄衣羅剎臉上閃過一絲笑容,死命地盯著凌君毅,輕輕喘息了兩下,問道:“你叫凌君毅,對不對?”凌君毅聽得一怔,他原想問她:

    “你如何知道的?”但繼而一想:“方才藍衣人告訴過她,自己習慣使用左手。”

    想到這裡,不覺傲然一笑道:“不錯,在下正是凌某。”玄衣羅剎眨動者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忽然格格一笑道:“你莫要自命不凡,告訴你,你手背上,被我指甲劃破了一條血痕。”凌君毅早就看出她指甲紅得異樣,極可能淬有奇毒,卻故作不解道:劃破一道血痕,又怎樣?你認為是你勝了嗎?”

    玄衣羅剎雙手一伸,一雙又尖又嫩,有如十根羊脂白玉琢成的手指,微向下垂,直送過來,嬌笑道:“你看看我的指甲。”纖秀的指甲徐著鳳仙花汁,紅是紅,白是白,會看得人怦然心動!凌君毅只看了一眼,便冷聲道:“你塗過毒?”玄衣羅剎口中“嗯”

    了一聲,說道:“你知道就好,我指甲上塗的奇毒,只須劃破一點血影,就子不見午。”

    凌君毅看看手背,哼道:“果然毒辣,難你叫玄衣羅剎了。”玄衣羅剎道:“我劃破你的手背,我自會給你解藥,只要……”凌君毅截著道;“不用了,在下不怕劇毒。”

    玄衣羅剎星眸流盼,紅菱似的嘴角一披,道:那你就走吧!”

    凌君毅不願和她糾纏,立即抱抱拳道,在下失陪。”縱身躍起,一幾個起落,飛掠而去。

    一口氣奔出小徑,折入大路,只聽身後有人叫道:“小夥子,慢點走老夫有話問你。”聽這口氣,顯然又有麻煩!凌君毅不禁皺皺眉,回頭看去,只見數十丈外,正有一個高大黑影,徐步緩行而來,但他那雙腳,行走起來,像是沒沾著地一般,雖然他舉足跨步,看上去像是徐步緩行,實則身法快若飄風。十幾丈遠近,晃眼間已到面前。

    這人身材高大,面如古銅,生得短眉細目,獅鼻闊口,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銅色外袍,赤腳,拖著一雙銅履。光是這身打扮,就有些古怪。

    凌君毅冷做問道:“是閣下在叫我嗎?”銅袍人一雙細目,落在凌君毅身上,眼縫中閃著精光,微微點頭道:“不是老夫,這裡還有誰?”凌君毅道:“閣下何人,叫住在下,又有何事?”銅袍人從喉底發出嘿嘿兩聲冷笑,沉聲道:“小夥子,你好大的臉,依老夫的規矩,你只能答話,不許反問,知道嗎?”凌君毅看他老!橫秋的橫佯,甚是可笑,不覺傲然道:“那只是你的規矩,閣下可知我的規矩嗎?”

    銅袍人細目一睜,精芒迸射,問道:“你也有規矩?”凌君毅道!

    “不錯,我的規矩,不論什麼人,都得先報姓名,必須夠資格和我說話的,我才和他說話。”這話自然是氣氣對方的。”

    銅袍人聽了凌君毅的話,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這一大笑起來,竟如敲鑼一般,聲音甚是震耳,笑到後來,愈笑愈高,但覺四山回應,震得耳鼓嗡嗡不絕!

    凌君毅臉色微變,凜立不動,心中卻是暗暗震驚:“此人功力好高!”笑聲莖然而止,銅袍人一雙眼縫中,神光既冷又厲,嘿然道“既然都有規矩,那就要看誰的規矩行得通了。”話聲一落,右臂緩緩舉起。從大袖中,抽出一隻色如古銅的怪手,五指鈞曲如爪,每個手指,都長著半寸長的指甲,銳利如刀,朝凌君毅作勢欲抓,原來那是一隻銅手。”

    凌君毅見過灰衣人侯鐵手,一隻左手,是鐵鑄的。鐵鑄的手就像.柄鐵爪,只能當作兵刃使用,五個手指,自然不可能伸縮自如。但眼前這人-只銅手,卻和一般手掌無異,看他五指箕張,伸縮自如。

    就在此時,耷聽一嬌嫡滴的聲音,在耳邊喝道:“小兄弟,快退!”凌君毅聽出這說話的正是玄衣羅剎,但他不見真章,哪裡肯退,也凜立不動,直待對方古銅色的怪手,快要抓近,才突然右手運勁,手掌一翻,朝前格去。

    銅袍人出手雖緩,但凌君毅這一格,出手卻是快極,哪知手掌格在對方腕背上,竟如砍在鐵柱之上,一動末動。對方一隻古銅手爪,依然緩緩伸來,毫無阻延,已快抓上肩頭。

    凌君毅格出的右掌,一陣劇痛,幾乎麻到肩胭,心頭大吃一驚。

    估不到對方一隻銅手,竟有如此厲害,急急吸氣退身,向後躍開。

    銅袍人也不迫擊,只是冷冷一曬,回頭朝左側一片樹林沉喝道:“林內何人?偷愉的和這小子說些什麼?凌君毅聽得又是一驚,心想:“方才玄衣羅剎那一句話,明明是以‘傳昔人密’玄功說的,他如何聽到的呢?”

    心念轉動間,只聽“嘶”的一聲劃空細響,頓時香風撲面,身邊不遠,已經多了一個玄裙曳地,俏生生的美豔少婦。她,正是玄衣羅剎!銅袍人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

    “你來作甚?”玄衣羅剎格格笑道:“我不能來嗎?”一雙俏眼,瞟著銅袍人,問道,“你認識我?”這句話帶著點驚異口吻!銅袍人目光冷峻,曬然道:“老夫不從認識你。”

    玄衣羅剎格格一笑道:“你不認識我,我倒認識你。”銅袍人道:

    你知道老夫是誰?”玄衣羅剎道:“你是南疆一奇銅臂天王,對不對?”凌君毅心中暗道:“銅臂天王?我怎會沒聽師傅說過?”銅袍人細目一睜,射出兩道稜稜寒光,又打量了玄衣羅剎一眼哦聲道:

    中原武林,居然也有人識得老夫。”說到這裡,微微頷首道:“那很好,老夫不難為你,你快些走吧。”

    玄衣羅剎格格嬌笑道:“我要就這麼走開,那就不用來了。”銅臂天王道:“你有什麼事?”玄衣羅剎沒有理他,笑吟吟地轉向凌君毅道:“看來你真的不畏劇毒了?”

    凌君毅道:“在下早就說過,不畏劇毒。”

    玄衣羅剎低低地道:“我當你少年氣盛,不肯服輸,才一路跟了下來……”凌君毅冷哼道:“在下沒有死,你很覺意外是不?”玄衣羅剎白了他一服,嗔道:“我是一番好意,給你送解藥來的。”凌君毅聽得不禁臉上一紅,只得抱拳道,“如此說來,在下錯怪姑娘了。”玄衣羅剎死命地盯了他一眼,才道:“你知道就好。”接著又道:“你既沒有中毒,那就快走吧。”

    銅臂天王冷哼道:“老夫沒叫他走,有誰敢走?”玄衣羅剎笑吟吟地道:“你沒聽見是我要他走的嗎?”銅臂天王道:“小娘子既知老夫名號,竟還替老夫妄作主張,敢是吃了豹子膽來的。”玄衣羅剎輕笑道:“這話不錯,我若沒有膽子,也不會叫他走了。”

    凌君毅傲然道“在下要走就走,誰也管不著。”玄衣羅剎朝他眨眨限,一面又以“傳音入密”說道:“銅臂天王稱尊南疆,小兄弟不是我小覷你,你實在不是他的對手,還是我替你擋一陣,你快走吧。”她倒真是好心。

    銅臂天王細目閃動,怒中道:“你們在老夫面前,鬼鬼祟祟,說些什麼?”

    玄衣羅剎笑道:“我催他走呀!”銅臂天王怒聲道:“不成,這小子非留下不可。”

    玄衣羅剎道:“你要留下他,究竟為了什麼?”銅臂天王銅臂伸動,冷冷過:“老夫要問他一個人。”

    凌君毅道:“你要問誰?”銅臂天王道:“反手如來。”凌君毅道“你找他有什麼事?”銅臂天王道:“他人在哪裡?”凌君毅道:“在不知道。”

    銅臂天王道:“難道你不是他的徒弟?”凌君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銅臂天王嘿嘿冷笑道:“你方才和她動手,使的手法明明就是那老賊禿的路數,老夫還會看錯不成?”原來他是看到了凌君毅和玄衣羅剎動手的招數,才踉下來的。

    這聲“老賊禿”,聽得凌君毅心頭火發,劍眉一揚,怒喝道:“沒錯,你說的正是家師,你找他老人家有什麼事?和在下說也是一樣。”

    玄衣羅剎聽說凌君毅果然是反手如來的傳人,不覺深深地瞟了他一眼。

    銅臂天王呵呵大笑道:“你果然是老賊禿的徒弟,那很好,快說,老賊禿現在人在哪裡?”凌君毅道:“家師行蹤靡定,在下無可奉告。”銅臂夫王倏地跨上一步,朝指凌君毅道:“你是老賊禿的徒弟,你會不知追他躲在哪裡?再不直說,莫怪老夫不饒你。”凌君毅大怒道:“我就是不說,你又能奈我何?”

    銅臂天王一聲明森冷笑,五個銳利銅指,向空抓了一把,厲聲道:“所以老夫要把你小子留下,抓到小的,不怕老的不出來!”銅手伸動,大有朝凌君毅抓來之勢!玄衣羅剎及時喝道“慢著!”銅臂天王伸出銅手,在中途一停,回頭喝道;“你要千什麼?”

    玄衣羅剎道:

    “你要找出師父,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以你銅臂天王的名頭,和人家徒弟動手,不怕江湖上笑你以大欺小麼?”銅臂天王怒聲道:“老夫一向不管這些,老夫已經找了老賊禿三十年,難得這小於是他的徒弟,老夫絕不能放過……”玄衣羅剎道:“不行,我說過讓他走,就非讓他走不可。”

    銅臂天王兩道細目一睜,精光如線,直射玄衣羅剎粉臉,嘿然過:“小娘子,你真敢多事……”“事”,字出口,本來抓向凌君毅,又停在半路上的一隻銅手,隨著話聲,緩緩朝玄衣羅剎抓去。

    凌君毅在這一瞬工夫,已從青布囊中取出長劍,大喝道:“住手。”銅臂天王沉聲道:“你願意領老夫去了嗎?”凌君毅手橫長劍,凜然屹立,說道:“此事和這位姑娘無關,要我領你去見家師不難,你先得勝了在下手中寶劍。”銅臂天王看了他長劍一眼,忽然闊嘴一咧,冷冷笑道:“老夫要把你留下,自然會叫你輸得服服貼貼。”

    玄衣羅剎道:“小兄弟,你不是他對手,快退下來。”凌君毅道:

    “此事和姑娘無關,你快走吧。”銅臂天王冷曬道:“你們倒是不打不成相識,好像頗有交情。”玄衣羅剎粉臉一紅,笑叱道:“老不修,要死快哉,你亂嚼什麼舌根?”

    銅臂天王沒有理她,沉喝道:“小子,你小心了。”銅手五指一張,向凌君毅抓來。

    凌君毅自幼學劍,劍法出自家傳,師父臨行時雖曾再三告誡。

    除非萬不得已,不可輕易炫露,但眼看銅臂天王武功詭異,銅臂銅掌,堅逾精鋼,自己和他徒手相搏,只怕無法自保,故而撤出劍來。

    此刻他見對方探臂抓來,心中閃電忖道:“此人右臂縱然不畏刀劍、但其他部位,也還是血肉之軀,我何用怕他?”心念閃電一動,身形跟著飄進,一下欺到對方左側,振腕-劍,橫削而出。他這一劍側身進招,劍發人至,使得快速已極,雖是一招普通的“玄鳥劃沙”,但在他手上使來,卻是瀟灑靈活之至,顯得劍上造詣十分精純。

    玄衣羅剎一雙鳳目之中,異光連閃,反手如來一生從不使劍,他徒弟居然精通劍術!

    銅臂天王五指箕張,看上去來勢極為緩慢,他本來存心只在拿人,但一看凌君毅劍勢不弱,忽然冷嘿一聲,朝他劍上抓到。他出手奇詭,變招更快,僅僅手臂一轉,就已握住了劍身,左手一指,向凌君毅肩頭點來。

    凌君毅但覺劍身一震,虎口驟麻,更發現對方左手五指上,也套著黃澄澄的銅指套,閃電般點到,不由得大吃一驚,自己若是在不棄劍後退,便得被他銅指點中,趕忙撒手棄劍,使了一式“浮光掠影”,往後躍退出去。

    銅臂天王右手奪下凌君毅的長劍,左手點出的一指,依然直點過來,口中喝道:

    “小子躺下。”只見他點出的食指,向前一送,套在直指上的半截銅指套,竟然脫手飛出,帶著劃空細嘯之聲,直向凌君毅左肩飛射而來!玄衣羅剎叫道:“小兄弟小心!”

    凌君毅一招之間,就被人家奪去長劍,正自驚駭無比,此時驟睹一點黃光,激射而來,心頭不覺火起,朗笑一聲:“來得好。”左手指處,屈指向那銅套彈去。

    這一手。他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藝中的“彈指神通”但聽“錚”的一聲,那枚銅指套,被他彈出數丈之外。

    銅臂天王數千年來,指無虛發,沒想到一個毛頭小夥子,居然身懷佛門奇功,把自己的銅指彈了出去,一時也不免微微一怔目射兇光,注視著凌君毅,嘿嘿冷笑道:“好小子,看來老賊禿連壓箱底的本領,都傳給你了。”玄衣羅剎格格一笑,道:“你們這一仗,一個長劍被人奪去,一個銅指被人震飛,該是秋色平分,誰也沒沾到便宜……”

    銅臂夭王細目含煞,怒哼道:“胡說。”玄衣羅剎地道:“誰胡說?難道你銅指被人彈飛出去,還不肯認輸?”

    銅臂天王銅指勾曲作勢,怒喝道:“你給老夫滾開。”玄衣羅剎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打個商量,不知你願不願意?”銅臂天王道:“老夫言出如山,沒有商量餘地,這小子老夫非把他留下不可。”

    玄衣羅剎道:“我說的事,和他無關。”銅臂天王不耐地道:“那是什麼事?”

    玄衣羅剎嫣然一笑道:“我看你-身武功,十分了得,又有一條銅臂,甚合我的心意……”她這嫣然一笑,媚態橫生!銅臂天王看得一呆,尤其聽了她末後-句“甚合我的心意”,更不禁心花怒放。

    他年屆花甲,還是個老光棍,他望望凌君毅,恨不得他趕快滾開。

    旁邊多著這麼一個人,有些話,為了顧全身份,就說不出來。

    但他一張醬紫臉上,仍忍不住春風滿面,連連笑道:“在下是個爽快的人,小娘子有什麼話,只管請說。”他方才還一口一聲“老夫”忽然變成“在下”敢情想年輕一些。

    玄衣羅剎抿抿嘴,膘了他一眼,嬌笑道:“你和這位小兄弟沒冤沒仇,讓他先走了,再說不遲。”

    銅臂天王聽她說要凌君毅先走,正合孤意,連忙陪笑道:“小娘子說得是,在下找他師父反手如來,只是為了昔年一點小過節,想和他較量較量,咳,咳,其實也沒有什麼。既然小娘子這麼說,在下自當遵命,自當遵命。”說到這裡,回頭過來朝凌君毅道:

    “小子,你可以走了。”凌君毅自然看得出玄衣羅剎風流成性,似是有意跟銅臂天王勾搭,銅臂天王年屆花甲,居然也是個老色鬼。看來兩人有一拍即合之勢,心中不齒其人,俯身拾起寶劍,一聲不作,轉身就正。

    銅臂天王早已心癢難熬,望著玄衣羅剎,走上兩步,色迷迷:

    笑道:“小娘子,那小子已經走啦,你有話,可以說了。”玄衣羅剎咬著朱唇,星眸流盼,輕笑道:“我說出來,你不會見怪吧?”銅臂天王和她相距不過二尺來遠,鼻中隱隱可以聞到一陣陣從玄衣羅剎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一顆心跳得好不厲害?

    自嘆從前六十年,簡直白活了,直到今晚,才領略到女人身上竟有這般香法!-面忙道:“小娘子只管說,在……下決不見怪……決不見怪。”玄衣羅剎一抖手中羅帕,抿抿嘴,嬌聲說道:“你不見怪,那我就直說了,我看你一條右臂,像是風磨銅臺金鑄制,而且撣頭關頭,運用靈活,比起我家十二鐵手,高明得多,所以……所以……”銅臂天王急急問道:“所以什麼?”玄衣羅剎道:“銅臂,不是鐵手高了一級嗎?所以我想請你去當我家鐵手隊的領隊……”

    天,原來只是要他去當領隊,這誤會可大啦!銅臂天王臉色沉,哼道;“你……

    要……老夫去當領隊?”銅臂天王雄霸南疆,要他去當什麼領隊,豈不太小覷他了?玄衣羅剎掠掠鬢髮,說道:“怎麼,你不願意?還是辱沒了你的身份?老實說,十二鐵手,原都是武林大大有名的人物。比起你銅臂夭王也差不到哪裡去,要你當他們領隊,是因為你現成有一銅臂之放,還是我抬舉了你”銅臂天王聽得勃然大怒,厲喝道:“好賤婢,你敢尋老夫開心?”玄衣羅剎粉臉忽然一寒,冷笑道:“我看上了你這條銅臂,你就得去擔任鐵手領隊職務,敬酒不吃,那隻好叫你吃罰酒了。”玉臂一揚,-陣香風,迎面劈來。

    銅臂天王畢竟久歷江湖,心頭驀然一凜,飛身向後躍去,口中喝道:“賤婢……”

    喝聲未落,突然發覺身後有了警兆!須知銅臂天王一身功力極高,在他三數丈之內,只要有人欺進,不用回頭去看,也能憑感覺發覺,只是這回等他有了警覺,身後那人已經欺到一丈之內!不!他從對方的鼻息中聽出,欺過來的竟有兩個人!他故作不知,心頭部暗暗震驚,忖道:“這兩人能欺到自己一丈之內,才被自己發覺,一身功夫,顯然不在自己之下了。”玄衣羅剎星眸一拾,點頭笑道:“也好,你們把他拿下了。”說罷,身形飄動,退了開去。那身後兩人,互打一個手勢,口中發出一聲輕哨,雙雙縱身躍起,揮動手臂,朝銅臂天王撲過來。

    銅臂天王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聲,銅臂猛掄,和左首攻來的那人對拆了一招,身形一個急旋,飛起右足,向右首那人橫掃過去。

    這一瞥之下,他發現襲擊自己的是兩個育衣漢子,年齡都在四旬以上,最使他觸目驚心的,是來人左手色呈青綠,五指勾屈如爪,看去銳利無比,閃著綠陰陰的光芒,分明還淬過劇毒:他不禁暗暗起疑,忖道:“她方才曾說,她家有十二鐵手,都是江湖上大有名頭的人,這幫人不知是何來歷?”心念閃電轉動,一面大喝道:“賤婢,你們三個一起上,也不在老夫眼裡。”玄衣羅剎冷冷笑道:“你少冒大氣,等到該由我出手的時候,我自會出手。”

    語聲中,只聽“當”的一聲金鐵互擊,銅臂天王的銅掌和左首青衣人的鐵手硬碰了一下,震得二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右首青衣人趁機欺近,左手鐵爪“橫剖龍肝”,猛朝銅臂天王橫腰抓來。

    銅臂天王閃避不及,迫得力貫銅臂,振腕格去。又是“當”的一聲,銅臂、鐵爪一觸之下,右首青衣人被震退了三步,銅臂天王也站樁不住。他飄身後退了一步,心頭暗暗感到震驚,這兩人功力雖不如自己,卻也差得不多!這時左首青衣人已再次欺到,出手如電左手鐵爪,右手掌鮮紅刺目,同時襲來,封閉了銅臂天王的退路。

    右首育衣人一退又進,飛撲而至,青綠鐵手一招“怒龍攫珠”隱挾風雷,直向銅臂天王當頭抓落。

    銅臂天王怒惱已極,口中大喝一聲,身形忽然離地數寸大袖飛舞,向兩人展開反擊。

    他號稱南疆一奇,除了一條銅臂不算,一上武功,在武林中也足可排名在一流高手之列。

    但他哪裡知道,和他動手的這兩個青衣人,也是黑道中的一時之選,武功相當不弱。

    雙方三人都不用兵刃,但比用兵刃對搏,更來得險惡:三人近身相搏,愈戰愈狠,銅指鐵爪快得有如驟雨狂風,各找對方要害下手,只要任何一個稍微出手遲緩,就是橫屍當場、不死也得重傷瞬息工夫、三人己拼鬥了二三十招。銅臂天王愈打愈怒,也愈打愈驚。他估量以自己的武功、二十招之內,一定可以擊敗兩人。但此時三十招已過,對方二人,兩隻鐵手,互相配合,竟然愈戰愈猛,愈攻愈狠!不,他突然發覺自己在這二三個招之後,功力似是在逐漸遞減,本來力敵兩人,還綽有餘裕、穩佔上風,但到了此時,已經漸漸打成平手,而且有每況愈下之勢。

    銅臂天王有此發現,心頭登時明白過來,自己極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被玄衣羅剎做下手腳。一念及此。不覺大吼一聲,右手銅、向空一揮,從五個指尖上,激射出五縷細如噴泉的黃水!原來鋼臂天王這隻右手銅臂,乃巧匠特別精製,中間可蓄毒水,只要按動機簧,毒水便由指尖噴射而出。水霧擴及一丈方圓,濺中人身,立工沃爛,使人防不勝防,委實歹毒已極!

    那兩個青衣人早經玄衣羅剎暗中以“傳音入密”,授以機密,因此一見銅臂天王右手銅臂向空揮起,立即以最快速度飄身飛閃開去,等五縷黃水像噴泉般四散灑開時,兩人早已退出一丈開外。但聽一陣沙沙細聲,黃水灑落地面,立時轟然爆起一片黃煙,一股濃重的惡臭,漸漸隨風吹散!銅臂天王毒水灑空,心頭更是憤怒,左手朝指著玄衣羅剎,厲聲道:“賤婢,你竟在老夫身上暗施手腳?”玄衣羅剎格格嬌笑道:“你到這時候才知道呀?”銅臂天王切齒道:“賤婢,你死定了!”四點金芒,突然電射而出!那是他套在左手五指上的銅指套。

    玄衣羅剎驚叫一聲,仰天翻跌下去。

    銅臂天王哼道:“賊婢。老夫本無傷你之心,是你自己投死,怨不得老夫。”口中說著,正待上前撿取銅指,突覺一陣眩暈,上身朝前俯衝。幾乎撲倒下去!就在此時,突聽一聲輕笑傳入耳中,接著便覺“腦戶穴”上被人點了一下兩眼一黑、登時昏了過去。

    玄衣美婦等吟吟地站在他身後,纖手一招。兩個青衣人立即走了過來,垂手道;“三姨娘有何吩咐?”玄衣羅剎探懷取出一個玉瓶,傾出一顆綠色藥九,向左手青衣人遞了過去說道:“給他服下此九。”

    左首青衣人應了聲“是”。雙手接過藥丸,俯下身去,一手捏開銅臂天王牙關,把那顆綠色藥丸,納入他口中。

    玄衣羅剎得意地一笑,說道:“帶著他,咱們可以走了。”凌君毅一路疾奔,天色大亮時,趕到穎上,入城之後,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就在房中靜坐調息,漸漸進入忘我境界。等到醒來,已是中午時分,他要店夥送來飯萊,匆匆吃畢,換了一件長衫,佩好長劍,旋即會帳出門。

    大白天,路上行人不絕,自然不能施展輕功,但是從穎上到壽縣,少說也有二百來里路程,只好買了一匹牲口代步。一路縱馬急馳,傍晚時分,趕到一處小村落,離八公山已是不遠。路旁有一間瓦舍,挑著酒招,正是一家賣酒菜的小店。

    凌君毅趕了大半天路,正覺腹中飢餓,心想不如在此吃些東西,再走不遲。當下翻身下馬,把馬匹系在路旁一株樹下,轉身朝店中走去。遠遠只見店中一個身穿土布衣褲的漢子,正在抹著桌子。敢情這時快近傍晚,行旅客商,急於趕路,不會再在路旁進食因此已經沒有甚麼生意。

    凌君毅走到門口,問道:“店家,還有吃的東西麼?”

    那漢子抬起頭來,打量了凌君毅一限,陪笑道:“東西是現成的,只是客官要進城去,就得趕快,再遲城門就要關了。”這話倒是一番好心。

    凌君毅道:“在下不進城。”那漢子目中閃過一絲異色,道:“這裡是雙橋,再過去便沒有集鎮了,那要到哪裡去?前面可沒有宿頭了。”凌君毅已在一張桌邊坐了下來,說道:“在下還要趕路,有什麼吃的,快給我送來。”那漢子又望了凌君毅一眼,連連點頭道:“客官請稍坐,小的先給你泡壺茶去。說完,匆匆往裡行去。

    凌君毅看他腳步甚是輕快,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店家雖然一身土布裝束,但走起路來,腳不揚塵,此處離八公山已近,莫要是對方的眼線?自己倒不能不防他一二。”思忖之間,那漢子已經泡了一壺茶送來,一面笑道:“客官請用茶,小店只有包子饅頭是現成的。”凌君毅點頭道:“你有什麼,就拿甚麼來好了。”那漢子答應一聲,又走了進去。凌君毅雖然口中極渴,但卻不敢立時飲用茶水探懷取出溫婉君送給他的絲囊,取了一顆“清神丹”納入口中,然後拿起茶碗,一口唱了下去。

    過了一回,那漢子已端著一盤包子走出來,笑道:“客官,包子來了。”他放下盤子,目光一溜,看到凌君毅已把茶水喝乾,臉上萬期而然露出喜色,伸手取過茶壺,又替凌君毅倒了一碗,笑道:“客官趕路辛苦,定然口渴,小店茶葉還其不錯,是本地八公山出產的老山茶,顏色不好看香味濃了些,卻能生津解渴。”凌君毅聽他口氣,已知茶中果然做了手腳,但自己預先服了-顆“清神丹”,不怕他搗鬼,一面點點頭道:

    “這茶葉果然不錯。”

    取過茶碗,一口又喝了下去,-面又拿起包乾,吃了起來。

    那漢子看他又把一碗茶喝乾,心中更喜,一手執壺,又替他倒了一碗。”

    片刻工夫,凌君毅已把一盤包子吃完,隨手取過茶碗,又喝了一口,抬頭向那漢子問道:“客家,一共多少……”“錢”字還沒出口,忽然一手扶頭,口中“咦”了一聲道:“不對!我怎麼有些頭暈!”

    那漢子一直站在桌旁,聞言詭笑道;“客官大概急著趕路,有些累了。”凌君毅望著那漢子,攢攢眉道:“不對!我好端端的怎會頭暈?莫非……你……你在茶水裡做……

    做……了手腳?”說到最後幾個字,口齒已經不清,頭一歪,伏在桌上昏睡過去。

    那漢子忽然笑了起來,得意地道:“小子,等你想到,已經遲了。”這時從後面屋裡,又奔出一個漢子,問道:“這小子已經放倒了?”

    原先那個漢子剛嘴笑道:“兄弟比平常加上了一倍,還會不把他放倒?只是這小子確實硬朗得很,平常人只要喝一口,就會迷糊,他連唱了三碗,還把一盤包子都吃下肚去,七爺說他不怕劇毒。”

    方才我真還擔心‘人口迷’對他不管用呢!另一個漢子道:“你留在這裡看住他,我這就趕去給七爺報訊。”說完,立即向店外走去。他們說的話,凌君毅自然全聽到了,約自己到八公山來的,果然是那鬼見愁唐七爺!他哪能容得對方趕去報訊?右手屈指輕彈,一縷指風,直向剛走到店門口的漢子背後射擊!那漢子剛走到門口,穴道就被制住,定在那裡,動彈不得。原先那個漢子,看他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不由催道:“你要去跟七爺報訊,就得快走,這小子的牲口。就拴在樹下,你還等什麼?”

    那漢子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自然沒回答他。

    原先那個漢子看他不言不動,心頭暗暗嘀咕,大聲道:“喂,崔老三,你怎麼啦?”

    話聲方落,忽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崔老三中了邪,還是你去通知唐七爺吧!”

    先前那個漢子聽得大驚,舉目四顧,店堂裡只有凌君毅一人,依然伏在桌上,分明昏迷未醒。這說話的會是誰?心細有了蹊蹺,駭然道:“你是什麼人?”店堂裡除了自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哪會有人回答?

    那漢子挺挺胸,壯著膽子,向空抱抱拳,大聲道:“是哪一位朋友跟在下說話,兄弟是四川唐門中人,奉唐七爺之命,在這裡辦一件事,朋友細是路過此地,井水不犯河水,就請高抬貴手。”凌君毅緩緩拾起頭來,笑道:“我可以高始貴手,但你也得實話實說。”

    那漢子驚駭欲絕,睜大眼睛,說渲:“你……沒有迷倒?”他想逃,但不知怎的,兩條腿竟然不聽使喚起來。凌君毅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說過,你們唐七爺說我不怕劇毒,在下連毒都不怕,區區迷藥,又如何迷得倒我?”

    那漢子就站在凌君毅桌前,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額上早綻出黃豆般汗珠來。

    凌君毅道:“朋友最好安靜些,在我面前,你是逃不出三步。”

    那漢子果然不敢稍動半步,結結巴巴他說道:“大爺你……

    老是明白人,小的受人差遣,身不由己……”凌君毅:“少廢話,我你,你們七爺人在哪裡?”

    那漢子道:“七爺就在八公山上。”凌君毅道:“在八公山什麼方?”

    那漢子道:“在……在吳氏別業。”凌君毅道:“你們擄了什人?”

    那漢子道:“小的聽說是一位姑娘,是……是你大爺的妹……

    子。”“是我妹子?”凌君毅聽得好不奇怪?他們不知從哪裡擄了一個姑娘,竟然以訛傳訛,硬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妹子。心中想著,一面點點頭道:“好,我不難為你們,但你們必須留在此地。”話聲出口,凌空一指,點了那漢子穴道,說道:“你們穴道雖然受制,但過了子時自解。”說完,起身朝外行去,出了店門,解開結繩,翻身上馬,一路行向八公山而來。

    一會工夫,便已趕到八公山下,但見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大路,甚是平整,敢情直達吳氏別業。突然,前面傳來一聲沉喝:“來人下馬。”這時天色已黑,但凌君毅目光過人,舉目瞧去,只見前面不遠處,有一片樹林,樹林前面,一排站著四個身佩單刀的黑衣勁裝漢子。

    稍後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老者,看上去年約五十出頭,頭戴一頂瓜皮帽,臉型瘦削,眼神充足,兩邊太陽穴高右鼓起。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手上拿著一支兩尺長的旱菸管,神情冷淇,只是打量著凌君毅,沒作聲。

    凌君毅端坐馬上,冷做地道:“什麼事?”四名黑衣漢子中,有人開了口,說道:

    “你是什麼人,到哪裡去?”

    凌君毅道:“我是什麼人,要到哪裡去,你們管得著麼?”那說話的漢子臉色一沉道:“你知道這條路通往何處?”

    凌君毅道:“你說呢?”那漢子道:“你沒打聽打聽清楚?”

    凌君毅笑道:“在下打聽清楚了才來的。”那漢子道:“這條路只通吳氏別業。”

    凌君毅道:“在下就是到吳氏別業去的。”戴瓜皮帽老者聽得不耐了,一擺手,止住那漢子再說,一面向凌君毅冷冷說道:“閣下到吳氏別業吉有何貴千?”

    凌君毅冷笑道:“在下去做什麼?何用問我?”瓜皮帽老者冷冷一曬道:“朋友如果不想招惹是非,我勸你還是回去的好。”

    凌君毅劍眉一掀,朗笑道:“這是你們唐家要招惹在下,並非在下要招惹你們唐家。”瓜皮帽老者臉色微微一變,沉哼道:“你已知吳氏別業住的是什麼人,還敢前來惹事?”凌君毅冷笑道:“在下若是怕事,就不來了。”瓜皮帽老者臉現怒容,沉哼道:

    “好個狂妄小子。”說到這裡,手中旱菸管一指,向四個漢子吩咐道:“你們誰去把他拿下?”

    他話聲甫落,立時有兩個勁裝大漢一齊拔出單刀,一左一右大步朝凌君毅馬前走來。

    到得近前,同時揚起手中單刀,喝道:“朋友,是自己下馬就縛呢?還是要等我們出手?”凌君毅依然瀟灑坐在馬上,笑道:“你們看著辦吧!”兩個勁裝漢子,因凌君毅人在馬上,古人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兩人不約而同地單刀一掄,迅速地橫刀馬腳,口中喝道:“小子,你滾下來吧!”

    凌君毅劍眉陡剔,沉喝道:“我馬匹與你們何仇?”喝聲出口,手一抖馬鞭,“拍”

    的一聲,正抽在右首漢子執刀的右腕之上。那子大叫一聲,丟下鋼刀,抱著手腕,蹲下身去。只要看他痛得滿頭大汗,便知這一記捱得不輕。

    凌君毅一條馬鞭,打得如閃電一般,這邊堪堪抽下,鞭影已經到了左邊,又是“拍”

    的一聲,這一鞭卻捆在左首漢子肩背上。

    那漢子同樣地大叫一聲,單刀鬆手,一個人痛得滿地亂滾!另外兩個大漢睹狀大怒,哈喝一聲,雙雙揮刀撲了過來。但他們堪勘撲到馬前,陡覺眼前人影一晃,根本連凌君毅如何飛身下馬的都沒看清,人已到了面前。四川唐門,三百年來,一直以毒藥暗器名聞江湖,黑白兩道中人,一來和唐門多少有點交情,二來對他們毒藥暗器也不無顧忌,不願和他們結怨。唐門子弟雖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無形中,卻養成了他們以為江湖上無人敢惹的觀念,就是連手下人,也難免-個個眼高於頂,盛氣凌人。兩個漢子一看凌君毅到了面前,便不打話,吐氣開聲,兩柄單刀藍光一閃,絞剪般向凌君毅身上劈去。

    別看他們只是唐家的莊丁,四川唐門中人,平日既很少在江湖行走,長年無事,就在莊上練武耍刀。因此每一個人都有一身精純武功,平常江湖武師,不用三招兩式,管叫你直著過來,橫著回去,但他們今天遇上的卻是凌君毅,這就好比撞上了大歲!

    凌君毅飛身落地,就看到兩道藍汪汪的刀光,交叉劈來,不覺敞笑道:“又是兩個廢料!”雙手齊舉,十指箕張,分向兩柄單刀抓去,他赤手空拳,居然敢向鋒利而又淬有劇毒的刀上抓來。

    兩個漢子方自一怔,突覺刀勢一沉,已被對方抓個正著。

    兩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遇上了高人,急快用力往後一抽,企圖收回單刀,哪知手中單刀,好像被大鐵鉗鉗住了一般,哪能抽動分毫?凌君毅冷冷一笑,暗運功力,一股內勁,從刀上傳了過去。

    兩個漢子只覺手腕一振,一直麻上肩胛,哪還握得住刀?

    凌君毅輕而易舉地把兩柄單刀奪了過來,雙刀左右一分,用刀柄朝兩人拍了過去。

    這用刀柄拍擊,原是不成招術,但在他手中使來,卻是別具一格,與眾不同。那兩個漢子糊里糊塗地被人奪了單刀,心中難免一怔,忽覺膝上一陣劇痛,口中“啊哼”一聲,雙雙往地上跌坐下去。

    凌君毅這連串的動作,快速絕倫,從馬上飛身落地,奪下單刀,拍向兩人,只不過眨眼間事!連站在林前的瓜皮帽老者,眼睜睜看著他傷了兩人,有心出手搶救,都嫌不及,心頭又驚又怒,他想不到對方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竟有這般高絕身手,一雙陰隼目光,直注在凌君毅臉上,沉喝道:“閣下果然有些門道,難怪敢找上門來尋釁。”

    凌君毅把奪來的雙刀,隨手往地上一擲,傲然笑道:“在下是踐約來的,說不上上門尋釁,朋友若是不想賜教,那就上去通報一聲,說凌某已經來了。”瓜皮帽老者聽他說是踐約來的,原想問清楚是和他訂了約的,但聽到後來幾句話,言外之急,分明是說自己不敢和他動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瓜皮帽老者痰削臉猛地一沉,嘿然道:“很好,只要你勝得老夫,老夫就給你通報去。”凌君毅朗笑道:“朋友說的,正合我意。”

    瓜皮帽老者一聲千嘿,旱菸管迅快地交到左手,右手一抬,一隻烏黑的手掌已當胸向凌君毅印來。凌君毅看他手掌烏黑髮光,暗暗叫了聲:“黑煞掌!”但他豈肯示弱,右手凝足功力,朝前迎去,硬接對方掌勢,但聽蓬然一聲大震,凌君毅接了瓜皮帽老者一掌被震得手腕一麻,他心知對方掌上練有毒功,迅速探手入懷,握住了“闢毒珠”。

    瓜皮帽老者也被凌君毅的掌力震得血氣浮動,連退三步,心頭暗暗震駭:“這小子年紀輕輕,哪來這麼深厚的功力?”心念轉動,瘦削臉上,卻不期飛起一絲獰笑,揮揮手道:“小子,你可以回了。”凌君毅卓然而立,訝然道:“怎麼,在下落敗了麼?”

    瓜皮帽老者一陣嘿嘿陰笑道:“小子,記著,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凌君毅淡淡一笑道:“朋友這話,倒是費解得很,你好像是說在下活不過今晚?”

    瓜皮帽老者沉哼道:“老夫正是此意。”凌君毅含笑道:“這就奇了,在下怎會一點也感覺不出來?

    而且在下之意,還想請你上去通報呢!”這瓜皮帽老者乃是門副總管黑煞學耿土貴,平日原是城府極深的人,尤其他練的“煞掌”是用唐門獨門毒藥熬練,較之一般江湖上的“黑煞掌”,何止厲害十倍,擊中人身,子不見午。眼前這年輕人,明明和自己硬對了一掌,劇毒由掌心緣臂而上,直攻心經,要比擊中任何部位,傳毒更來得快速。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毫無中毒現象,他這份震驚,比剛才一掌被震退三步,還要駭異,目光炯炯,直盯著凌君毅,心頭暗暗道:“這小子竟然不畏劇毒?”忽然點頭道:“好,老夫給你帶路。”

    說完,轉身向青石板輔成的登山大路上走去。

    凌君毅傲然一笑,一手牽著馬匹,跟隨他身後而行。這條登山道路,寬闊平整,雖是一路往上行去,但絲毫不覺吃力,兩進參天松柏,風聲如濤!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半山腰。這裡是一片相當寬敞的平臺,雖在夜色中,凌君毅仍然看得清楚,平臺四周圍口白石雕欄遍種奇花異卉,清香襲人!正面是一座清水磚牆的高大門樓,橫額上是用方磚砌成的“吳氏別業”四個大字,兩扇朱漆大門,敞殲無阻,門口懸掛著一對巨大的燈籠,燈籠上卻寫若一個“唐”字,敢情他們是借“吳氏別業”暫住。

    門口站著兩名手抱單刀的黑衣漢子,面對著面,站在那裡,跟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好不氣派!黑煞掌耿土貴領著凌君毅走到平臺中間,就停了步,回過頭來,冷冷說道:“朋友請在這裡等著,老夫給你進去通報。”轉身向大門內行去。

    凌君毅心中暗暗嘀咕:“看來這座吳氏別業擺在眼前的排場,可能四川唐門來了什麼重要人物?”等了片刻工夫,便見耿土貴帶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人也在五旬開外,濃眉、鷂目,身穿天藍長袍,個於高大,看去甚是冷傲。就在這兩人在大門口現身之際,從這座大宅院的左右兩側,同時像鬼魅般閃出八個頭包藍巾,身穿天藍勁裝,手抱藍汪汪朴刀肋剽悍大漢。他們雖沒向凌君毅圍上來,但卻迅速散開,遠遠地形成了包圍之勢。凌君毅負手站在乎臺中央,連看也沒向他們看上一眼。

    那藍袍人在階前站住,一雙鷂目,精光如電,打量若凌君毅,向耿士貴沉聲問道:

    “你說的就是此人麼?”

    耿土貴應了聲:“是的”。藍飽人目光一注,冷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來此何事?”

    凌君毅傲然而立,恍如末聞。

    那南袍老者臉色一沉,濃哼道“小夥子,老夫問你話,你聽到了麼?”

    “問我?”凌君毅徐徐轉過身去,望了他一眼,說道:“最好先說……”凌君毅傲然而立,恍如末聞。

    那南袍老者臉色一沉,濃哼道:“小夥子,老夫問你話,你聽到……”“問我?”

    凌君毅徐徐轉過身去,望了他一眼,說道:“最好先說……

    凌日毅依然揹負雙手,傲不為禮,只是口中“哦”了一聲。巴天義面現怒容,說道:

    “現在你可以說出來意了。”

    凌君毅道:“巴總管既然不知在下來意,那就去叫鬼見愁唐七爺出來,他知道。”

    巴天義濃眉微攢,道:“原來朋友是找唐七爺的,只是七爺不在這裡。”

    凌君毅冷笑道:“他可是不敢出來見我?那也沒關係,你們把劫來的一名女子,放出來就好。”巴天義聽得勃然大怒,沉喝道:“好狂妄的小子,這裡可容不得你撒野。”。

    凌君毅劍眉一軒,冷然道:“姓巴的聽著,凌某應約而來,你們劫來的雖然不是我的妹子,但凌某既然來了,就得把那位姑娘帶走,你叫唐老七趕快把人放出來。”巴天義道:“你小子胡說什麼老夫告訴你七爺不在這裡,你快滾吧!”凌君毅道:“吳氏別業中住的不是四川唐門的人麼?”巴天義沉喝道:小子,你知道這裡住的是什麼人?”

    凌君毅道:“在下不管這裡住的是些什麼人?你們劫持了良家女子,在下就找你們姓唐的要人。”巴天義一陣嘿嘿沉笑道“來向唐門要人?你好大的膽子。”凌君毅冷笑道:

    “光天化日,擄劫良家婦女,你們四川唐家,目中還有法紀麼?”

    巴天義氣得雙目圓瞪,大笑道:“老夫真沒想到天下會有像你小子這樣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說到這裡,猛地一揮手道:“這妄小子,上門找死,你們把他剁了!”此話一出,四周八個藍衣大汗,動作疾敏,本來站很很遠,這一瞬功夫,已撲近平臺中央!

    他們似是接著八卦方位列陣,欺到凌君毅身前數尺,腳下一停,立即迅快地移動方位。

    同時每人手中藍汪汪的撲刀,也已迅速交錯劈出。

    剎那間,刀影如山,湧起一片藍光,從四面八方向凌君毅攻到。

    凌君毅吃了一驚,暗道:“看來他們早有佈置,這刀陣攻勢嚴密,倒是厲害得很!

    心念轉動,突然“嗆”的一聲、長劍出匣,一道青光,繞身而起,化作一片護身光幕,旋聽左右前後,連續發出八聲急如連珠的金鐵交鳴!他一招之間,雖然封開了八人攻勢心頭卻也禁不住暗暗一凜,忖道:“差幸自己看出刀陣厲害、早已有備,若是換了一個人,在這第一招上,就得吃上大虧。”這八人刀陣,大概是四川唐門的精銳勁旅,每一個人,都是久經訓練,刀陣一經展開,但見一道道藍汪汪的刀光,愈來愈是凌厲,交織成一片嚴密的刀網。

    把凌君毅死死圍住,裹入刀光之中。

    凌君毅雖然不俱,但身在刀陣之中,被左右前後一波接一波的圍攻,卻也感到這八個人一經聯手,此進彼退,相輔相成,穿插遊走,十分難鬥,不但沒有機會傷得對方,甚至拆封都有應接無暇之感。

    凌君毅空有一身驚人之藝,竟然被八柄朴刀,連環交擊,著著進逼,弄得手忙腳亂,施展不開。他哪裡知道這是四川唐門的“八封刀陣”,雖不能和少林的“羅漢陣”,武當的“五行劍陣”相比擬,卻也別具威力,武林中很少有人能活著闖出來。那是因為四川唐門以毒藥暗器馳名於世,這八個人不但精擅刀陣,手中使的更是天藍化血刀。而且每個人都練有一種極厲害的暗器,最後.招“八仙獻壽”,真如八仙過海,備顯神通。

    八種暗器,一齊出手,非把你弄個神形俱滅,才肯罷手。

    凌君毅和他們打了七八個回合,只覺這八個大漢的了刀陣,纏人威勢,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他不願和他們纏鬥,長劍疾掄,縱身而起。

    哪知八人號稱唐門八將,武功十分了得,你縱身躍起,他們也跟著飛躍而起,手中藍色朴刀,依然分由八個方位,夾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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