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元紫袖?!」
數星樓傳出兩道不信的尖銳吼聲,接著是不停歇的鏗鏘聲在樓內各角落響起,過往的下人們都引頸一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又不敢駐足多留,因為他們都不想沾惹晦氣,儘量躲避杜大小姐。
杜詠蟬叉著腰說:「你給我說清楚,大表哥和紫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可能,一定是這個痞子故意要氣她,胡謅的。
杜詠言也正經地沉下臉,「此事開不得玩笑,不要因為跟蟬妹鬥氣就亂說。」紫袖和大表哥?!他打從心底不相信段天樂的話。
「我什麼人的玩笑都敢開,就是不敢拿紫袖做文章,你們兄妹倆該死了。」段天樂心中直呼,太痛快了,第一次看詠蟬表妹氣得臉色發白,美麗的臉孔全扭曲成難看的妒容,不由得心頭一樂,教人想發噱。惟一有些抱歉的是言表哥,害他陪著受氣。
杜詠蟬道:「大表哥怎麼可以這樣,他不可以違抗姨娘的遺命。」紫袖雖然不錯,但長相可差她甚多。
論長相、論身世,她樣樣都勝紫袖十分,大表哥一定是一時迷惑,等見著了她的面,立即會轉魂回魄,傾向她的身側。
段天樂反問:「為什麼不可以,他們是真心相愛,你還是早點做準備吧!」他興奮地想,一口鳥氣終於可以出了。
「做準備?」她思忖,從他口中,絕聽不到好話。
段天樂寫意地朝她一笑,「當然是準備做棄婦。」
「你……你不要太囂張,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我相信大表哥不會胡塗行事。」她說道,這還關係兩家的顏面。
「他是我大哥,難不成你會比我更瞭解他。」段天樂瞭解他這個大哥,有著根深蒂固的行事作風,脾氣硬得很。
杜詠蟬嗤鼻道:「笑話,你和大表哥已有十餘年未見,哪猜得著他的心思。」他又不是大表哥肚裡的蛔蟲。
「我不用猜,是我大哥當面說開,諾氣斬釘截鐵地非紫袖不娶,所以你該死心了。」
「除非大表哥親口證實,否則不管你再怎麼舌燦蓮花,我一概當你在耍猴戲。」她決心當定疊影山莊的女主人、段家的長媳、大表哥惟一的妻,而紫袖,還是和大哥較登對。
真固執。段天樂撇撇嘴說:「你儘管嘴硬,到時欲哭無淚,可別說表哥我沒提醒你。」
「哼!」她不理會他的瘋言,冷哼一聲扭過頭。
杜詠言若有所思地問:「紫袖的意思呢?她願意接納大表哥的心意?」他相信聰慧如她,不至於胡塗到介入段、杜兩家的婚事。
段天樂嘆氣這:「我不是說過他們相愛,相愛就是兩情相悅嘛,詠蟬表妹心傲不願接受事實,你呢?」說完,嘟翹起嘴巴,靜待他的反應。
言表哥對紫袖的痴迷他是看在眼裡,只是感情的事誰也拿不準,該來的時候躲不掉,不該是自己的誰也無法強求。還是學他這樣最好,始終不愁沒有美人在懷。
杜詠言輕微地扯動臉頰,「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紫袖有這麼容易就低頭嗎?」
這不像他所認識的元紫袖。
他所認識的元紫袖固執、倔強、不認輸、謹守本分又不服人,向來只有人家低頭認栽,她寧死也不會承認失敗。
「當然不容易,所以我愛得很辛苦。」因為他用生命去愛。段天愁低沉地說: 「大哥,你來了,還有紫袖。」段天樂暗道,他們來得也太快了,他功力尚未大展呢!
「你是……大表哥?!」杜家兩兄妹同時望向出現在眼前的男子。
「我是段天愁。」
原來他是大表哥,氣宇軒昂、狂傲不羈,風霜刻畫出的英挺風姿,多令人心動,讓她芳心不由得暗許。杜詠蟬的眼中迸出迷戀的光彩,不自覺地擺動柳腰向他靠近。
她一臉嬌羞地輕語,「大表哥,我是表妹詠蟬,好久沒見了,你好嗎?」
「多謝詠蟬表妹的關心,我很好。」段天愁刻意閃避她故意靠近的嬌胴。
她確實長得十分豔麗,可惜豔麗的女子他見多了,無法引動他心底的情弦,只有那個一直故意往後縮,窩在柱子旁看戲的可惡女子,能牽動他的心跳。
他不悅地想,還縮,待會非好好地愛她一回不成,以示懲戒。
「表哥離家多年未歸,詠蟬朝夕相盼,終於把表哥盼回來了。」杜詠蟬以眼波橫送情絲。
段天樂打了個寒顫,不等段天愁回答就出言譏諷,「拜託,你光忙那群愛慕者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朝盼夕思。」他作嘔地想,太假了吧,詠蟬表妹幾時也學會溫柔?
混蛋段天樂,敢扯她後腿。她氣怨在心不敢表現於外,「樂表哥,你說笑了,詠蟬哪有什麼愛慕者。」
「喲,天下紅雨了,你居然叫起表哥,我看出門得小心,免得被亂棒打死。」段天樂被她那聲表哥叫得他連雞皮疙瘩都喊救命。
杜詠蟬佯裝受辱的表情垂著臉,「大表哥,人家才不像樂表哥說得那樣,他最愛欺負我了。」
「樂弟是愛鬧些,你多擔待點。樂弟,來者是客,不可無禮。」段天愁特別強調來者是客。
「大表哥,你不用和我客套,我們……不算是客人。」杜詠蟬心想,快要變成一家人了。
「怎麼不算是客呢?莫非你嫌大表哥招待不周?」段天愁裝胡塗不點明兩家約定。
「當然不是。」社詠蟬是急在心底口難張。「我們兩家關係如此親密,自然不是外人。」
段天愁附和但扭曲她的意思,「說得也是,你和喜妹一樣都是我的妹妹,當然不是外人。」
「我不是你妹妹……呃!我是說,我們的關係不止是兄妹情誼,應該更……更貼近。」杜詠蟬暗示著,她才不做他妹妹。
「更貼近?!」段天愁看向段天樂,詭異地眯著眼。「莫非你喜歡樂弟?難怪了,你們愈吵感情愈好。」
無辜被點到名的段天樂,吐出舌頭扮鬼臉,朝他惡意地瞪視,怪他亂點鴛鴦譜,壞他「識美」的好名聲。
一直不說話的杜詠言,從元紫袖表情淡漠地跟在段天愁身後進來時,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凝視她日益嬌美的臉龐,心中眷戀不減反增。
他眼中雖然只有她,但耳朵不忘聽著此起彼落的交談聲,聽著聽著,他聽出段天愁語中的拒絕之意,微微不悅地打斷他的推辭。
杜詠言說:「大表哥,我想你該記得小弟,畢竟你我相差不過三歲,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
他是……段天愁想了一下,「你是詠言表弟吧?多年不見,你變了個樣。」他早已不復記憶,先前紫袖才提醒一二。
「沒有大表哥變得多。」杜詠言言下之意,指他變心之快無人能及。不管是不是真的,他是自己的情敵,絕不能掉以輕心。
段天愁不快地抿抿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人是會變的,不可能永遠一成不變地活在童年裡。」
杜詠言意有所指地說:「雖然有些事可以變,但是父母的遺命、家族的誠信問題,似乎不該改變。」
段天愁眼一沉,收起虛應的偽笑,「墨守成規、不思改進可不好,有時候愚孝和太看重世俗眼光,只會活得很痛苦。」
「世俗有禮法,人不尊禮而無禮,不知恥而謂無恥,你當懂箇中道理才是。」杜詠言暗諷段天愁無禮又無恥,不是真君子。
「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奪人所愛,詠言表弟知禮知恥,定當理解。」段天愁反將嘲諷丟塞回他嘴巴里。
段天樂和杜詠蟬見他們熱絡地一來一回交談著,完全聽不出他們話中的含意,想插嘴又插不進去,好像被阻擋在外的陌生人,始終打不進看似透明的牆裡。
窩在柱子後看戲的元紫袖,因為太無聊而猛打哈欠,聰明如她,當然瞭解他們爭奪的對象,已由杜詠蟬轉到自個身上,就像兩隻爭食的狗,互相叫囂。
「大表哥難道忘卻懷胎十月的親恩,豈可令母親含羞。」杜詠言把已逝之人的顏面抬了出來。
段天愁眼神陰鷙地直視著他,「母親地下若知,一定欣慰天愁覓得幸福,不至於步她後塵。」
杜詠言氣不過,肝火大動,「你在汙衊亡者。」
「她是我孃親。」段天愁一句話蓋過他的不滿,頓時靜了下來。
在片刻安靜中,杜詠蟬急切地開口詢問:「你們在敘舊嗎?為何說得如此深奧難懂?」
快睡著的元紫袖差點跌倒,為她無知的問話感到好笑,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凝重低迷,像是在敘舊嗎?
「蟬妹,我想天樂的『建議』值得商榷。」杜詠言雖然是對著杜詠蟬說話,但眼睛仍不離情敵的身上。
杜詠蟬疑問道:「建議?」天樂那痞子說過的話,她很少記在心裡。
「大表哥,我看你就不用再兜著圈子,直接表態吧,接不接受還得看我們高興。」杜詠言抱胸道。
既然人家挑明瞭講,段天愁也覺得自己再作態就有些矯情,「紫袖,出來。」
嗄!搞什麼,她是來看戲的,幹麼要她來膛這淌渾水?元紫袖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大少爺,有什麼吩咐。」
段天愁大步地把不肯移步的元紫袖拉到眾人面前,正大光明地手攬著她的腰,摟進自己的懷抱中。「我要娶紫袖為妻,請你們成全。」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聽到甚至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杜家兩兄妹的臉色都非常難看。杜詠言是心中有數但不願意承認,而杜詠蟬可沒那麼好度量。
她豔美的臉孔變得猙獰,青白交錯出現在臉上。
杜詠蟬厲聲道:「你不能娶紫袖,我們之間有婚約存在,我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她不可能輸,尤其是輸給一個丫鬟。
妒恨讓她忘卻元紫袖不是普通丫鬟,元紫袖是掌管整座疊影山莊正常運作的大牌丫鬟,職權大過莊內任何一人,包括段家老少。
「抱歉,婚約是先母說著玩的,當不了真。」段天愁相信以她的姿容,很快就能覓得有緣人。
「不管是不是玩笑話,這項婚約你非履行不可。」杜詠蟬堅持道,她偏要嫁給他。天底下能讓她心動的男人不多,而段天愁是男人中的男人,說什麼她都絕不鬆手,一定要擁有他。
真麻煩的女人。段天愁皺眉道:「婚約是你說了算嗎?此事我可不知情,你去找知情的人娶你吧!」他打趣地想,老爹有福了。
「不要想推卸責任,一句不知情就想悔婚,你當我杜詠蟬是泥捏的土人嗎?」杜詠蟬可沒那麼好欺負。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她露出驕縱跋扈的個性。
段天愁在心中暗自慶幸沒有聽從孃的遺命,否則後半生堪虞。同樣是辛辣女子,他的紫袖就辣得有味道,辣得叫人百嘗不厭。而她卻辣中帶澀,苦不堪言,完全壞了味道,不足以嘗。
段天愁好整以暇地說:「先前聽聞詠蟬表妹的個性爆烈,今日一見,誠屬不假,你的確很蠻橫。」
被心儀之人當面責難,杜詠蟬面子掛不住地惱羞成怒,罵道:「你負心在先,悔婚在後,段家背義,你有何資格說我。」
段天愁心想,她好張利嘴。「我和紫袖相愛在先,知情在後,婚約我未曾承認,何來背義之說。」
「好個段天愁,別以為狡詐的說辭能令我打退堂鼓,我,杜詠蟬,絕不退婚。」杜詠蟬說什麼也不接受退婚。
一旦退了婚,她的面子要往哪裡擱,更何況杜家的名聲在蘇州城不亞於疊影山莊,他們杜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停滯了一下,段天愁改以溫和的柔性攻擊,「你我之間並無情愛,勉強結合痛苦的會是你和我。」
「感情是需要培養的,你沒給我時間,怎知我不會比紫袖更適合你。」杜詠蟬相信假以時日,他會體會她的美。
她繼續道:「而且自古以來,哪幾對夫妻是婚前相識,彼此都是在洞房花燭夜才得以相見,所以我願用一生來下賭注,把你的心搶回來。」
她寧可婚後後悔,也不要在婚前丟人,況且以她的美貌還不一定輸,她對自己的豔美容顏有十足的自信心。
段天愁從沒見過如此難纏的女子,好說歹說都說不通,一般女子聽到男方退婚,不是掩面而泣就是神情愴然地認命接受,而她卻振振有辭地一再指責,甚至不惜用一生幸福來做賭注,這種自傷傷人的作法可苦了一籌莫展的他。
見到令人氣結的場面,元紫袖心想,總該有人出來打圓場,而這項偉大的舉動,舍八面玲瓏的她還能有誰。
她道:「我想大夥兒火氣都有點盛,不如各自先歇一口氣,紫袖去泡壺好茶,大家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
「紫袖!」段天愁訝異地呼喊出聲。
大家都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注視元紫袖,好像她和此事無關似的,一副自在輕鬆地服侍各位主子,還建議大夥坐下聊聊,一時之間眾人不知是該氣該惱還是笑自己小題大做。
元紫袖安撫眾人,「氣頭上說話語氣難免重了些,靜下心來才好思考。來,有話慢慢說。」
她平靜詳和的語氣令人信服,而且大夥兒都疲倦了,就順從她的話,靜靜地各據一角坐下,彼此用眼神向對方挑釁。
「紫袖,你到底站在哪一方?」段天樂捉不著頭緒,忍不住要問上一聲。
他的一問換來元紫袖一瞪。「二少爺太閒了不妨去整整蘭園、除除草、捉捉蟲子。」她心中埋怨,全是他惹的禍。
收到她眼神中的指責,段天樂畏懼地縮縮脖子,一副很無辜,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杜詠言也忍不住好奇地問:「紫袖,天樂問中我心中的疑慮,你對大表哥想娶你一事有何看法?」他思忖,她的答案可以解決四人的困境。
元紫袖狀似嫻靜地抬抬眼睫毛,有意無意地掃了眾人一眼,「紫袖只是個丫鬟,此事作不了主。」她的言下之意,是但憑主人作主,而這個主子當然非段天愁莫屬。
「你用不著謙卑,紫袖,我們都很清楚,除非你願意,否則強硬如大表哥的霸道作風也不能使你低頭。」不然他也不必苦苦等候多年,只為得佳人芳心。杜詠言內心交錯難抑,不知該如何自處。
元紫袖道:「表少爺言重了,紫袖位低言輕,有些事身不由己,還請見諒。」身不由心控,她也沒辦法,情之一字,擾人呀!
「那你到底要不要嫁給大表哥?我可不許你跟我搶丈夫。」杜詠蟬不想聽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語,所以先聲奪人地警告她,不要染指自己的未婚夫婿。
「表小姐的教訓令紫袖好生為難,紫袖真的只是個舉足無輕重的丫鬟,無法左右自己的未來。」
眾人無奈地嘆口氣,她故意繞著圈子原地打轉,不願將事實明白告之,教眾人一顆心提也不是,放也不是,全吊在半空中。
杜詠蟬決定很有風度地退一步,說道:「大不了我為正室,紫袖為妾,我們共事一夫。」
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就算再怎麼痛恨與人共夫,但為了搶回大表哥的心,她只有先忍一口氣,反正妻比妾有權,妾再怎麼能幹也得看她臉色。
她的退讓並未獲得讚賞,段天愁正色地拒絕她的提議,「請恕我無法接受你的委屈,我不想讓你重步我娘後塵。」
「你……」杜詠蟬忍著滿腹怒意。「我已經夠忍氣吞聲地要接納紫袖,你還想怎樣?」她難過他的話太傷人了。
「我什麼都不求,只求你成全同意解除這門親事。」段天愁清楚齊人非福,前有借鏡。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退婚,我杜詠蟬有哪一點比不上紫袖?」杜詠蟬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段天愁道:「這不是誰好誰壞的問題,我並不是一個看重外在條件的膚淺男子?紫袖的好,連你也不能否認吧!」
紫袖的好她心底有數,不然不會一心要當她是未來嫂子。但是好歸好,不代表要將夫婿拱手讓人。
「她的好自有人欣賞,你是我的,要我退婚辦不到。」杜詠蟬心想,她和表哥,紫袖和大哥,本該如此配對。
他真的是拿她沒轍。段天愁嘆口氣說:「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決定的事絕不更改。紫袖,走吧!」
說完,他拉起紫袖的手就要離開,不想在無謂的爭執中打轉,他才不管詠蟬表妹同不同意退婚,反正他娶紫袖的心意已定,誰也無法阻止。
杜詠蟬喝道:「不許走,你還沒給我一個交代前,我不許你離開。」三兩句就想打發她?沒那麼簡單。
段天愁轉過身,漠然地說了一句,「很抱歉。」隨即足下一蹬,擁著元紫袖飛身離去。
「你……你太可惡了,休想我會就此作罷!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杜詠蟬指著兩人消失的背影吼著。
她下定主意,她絕不會放他們雙宿雙飛,過神仙般的眷侶生活,她一定要讓他們好看,否則她心不甘。
「好了,蟬妹,人都走遠了,你罵得再大聲他們也聽不見。」杜詠言無奈地抹抹臉,跌坐在椅榻上。
「我不甘心,大哥,難道你就甘心把紫袖讓給大表哥?」多年的痴戀,她不相信大哥放得下。
杜詠言苦笑地勾著唇,「不甘心又如何,紫袖本來就不是我的,何來『讓』之說。」
他是不甘心,不甘心這麼多年的等候落空,可是他憑什麼不甘心,一開始紫袖就委婉地告訴他,兩人之間不可能有未來。是他痴,是他傻,以為只要有心,遲早能感動頑石,一攫美人心。
段天樂道:「就是嘛!還是言表哥看得透,早些放下才不會苦了自己。」心想他們要是學學他做只蜂蝶多好。
他不開口,杜家兄妹都快遺忘這裡有個段氏禍害。
杜詠蟬怒道:「全是你這隻烏鴉觸我黴頭,你們段家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一個好色、一個冷血無情。」
天下石雨,砸得他滿頭包,段天樂不禁喊起冤來,「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我拋棄你,幹麼找我出氣。」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何其無辜。
她氣鼓鼓地說:「你還說,我不可能被拋棄,這件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她一定要想個辦法扳回一城。
「蟬妹,冷靜點,生氣無濟於事。」杜詠言勸道,眼看局面無法挽回,他只希望她能早日看破。
「有什麼辦法可以回以顏色呢?」杜詠蟬在樓內來回踅足低喃。「有了,找娘來作主。」
靈光乍現,她不妥協的拗性子硬是想到母親,心想,由娘出面,段家多少得賣姻親的面子,不敢再藉辭退婚。
聽了她的喃喃自語,段天樂一顫,擔心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姨娘若來,日子又不得安寧了。不過,基於手足情誼,他還是會先向大哥通報一聲,然後找個適當時機開溜。
嗯!他心想就這麼辦,大家自求多福了。
※※※
「唉!」怎麼會這樣?再嘆一聲,還是想不透。
段天喜連唉了數聲之後,身側的曲少予不忍見她愁眉皺眼地悶惱,剝了顆新摘現煮的紅菱,塞到她微啟的櫻口,止住她的衷嘆。
「你不適合咳聲嘆氣,笑一個給少予哥哥瞧瞧。」他摸摸她頭頂緞花,逗著她 開心。
段天喜勉強露出一絲牽強的笑意,「人家好煩哦,可不可以不笑?」
「哦!小喜子最可愛了,怎麼可以不開開心心的呢!別人的事不要理。」他心道,你也沒辦法理。
「他們又不是別人,一個是我大哥,一個是寵我的紫袖,哎呀!好討厭哦。」他們怎麼可以讓她這麼煩,煩到東西都不太想吃。她真是鬱悶極了。
「就是嘍,他們是大哥和紫袖,所以才不用為他們擔心呀!」他心想,擔心他們是浪費時間。他們像兩塊硬石頭,還怕有人來撞嗎?豈不是自討苦吃。這兩個絕頂聰明的人,只有他們去擔憂別人,輪不到他們這些「小人物」來操心。
段天喜偏著頭,露出非常可愛的困惑表情,「大哥真的要娶紫袖嗎?」
「一定是真的,不然大哥不會親口說出。」曲少予用指頭細畫著她的美人尖。「怎麼?你不喜歡紫袖嗎?」
「當然不是,」她搖頭頭上珠釵跟著小臉晃動。「可是紫袖突然要變大嫂,真是不習慣。」她心想,紫袖就是紫袖呀,十幾年來一直是紫袖,要是變成大嫂,就不再是她的紫袖。
曲少予好笑地指出盲點,「如果紫袖不嫁入段家,她早晚也會是別人的妻子,你希望紫袖離開疊影山莊嗎?」
「不要、不要,紫袖是我們家的。」她驚慌得小臉都變了色,她無法想像紫袖不在身邊的情況。
「這就對了,一旦大哥娶了紫袖,就沒人敢搶紫袖了,她就會永遠地待在疊影山莊。」
想了一下,她笑開了,「對哦!紫袖永遠是紫袖,可是……表姊怎麼辦?」
「你想要你表姊當大嫂,一輩子住在莊裡嗎?」才會一次面,他就受不住那女人的欺善。
一、一輩子嗎?那很長耶!段天喜害怕地說:「表姊人好凶哦!待一輩子我會很怕。」
他保證道:「放心,少予哥哥會保護你,以後誰都不敢欺負你。」有他在,絕不讓她受一絲傷害。
她開心地抱著曲少予的脖子,「我最喜歡少予哥哥了,少予哥哥最好了。」
看她開心,他也跟著一陣歡愉,有個人如此膩著他的感覺真好,不像少梅太拘禮,一板一眼地沒啥表情。大哥娶親,少梅大概會難受一陣子,只是少梅善隱藏,教旁人瞧不出端倪,而暗自將苦吞入肚內。
還是小喜子可愛,內心的喜悅完全表現在臉上,不必花心思去猜她在想什麼。
「少予哥哥也最喜歡小喜子了。」
「就像喜歡少梅姊姊一樣嘍!」她天真地仰起頭問。
「你希望少予哥哥喜歡你和少梅姊姊一樣多嗎?」他好奇,不知她的回答是什麼?
段天喜眉頭一緊,很努力地考慮了下,小聲地說:「你可不可以……多喜歡我一點。」
曲少予感到一陣窩心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不只一點點哦,是很多很多點。」
「這是什麼?」她無知地睜著盈亮大眼,撫著他吻過的地方。
「這叫吻。」
「吻?」她覺得真是好奇妙的感覺。
「喜不喜歡少予哥哥的吻?」他懷著期待的心問道。
段天喜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小喜子喜歡。」驀然她想到便又問:「為什麼大哥親紫袖這裡?」她指指自己的唇。
「小喜子要不要少予哥哥親這裡呢?」他用食指描畫過她的唇瓣,引起她細微的輕顫。
她這個細微的動作,帶給他莫大的喜悅,這表示小喜子長大了,懂得些男女情慾,不再天真如孩童。
「親……親一下就好。」她囁嚅地紅著耳根說。
一俯身,曲少予先輕碰了一下,然後淺啄一口,見她抖著紅唇微張開,舌尖故意伸進輕逗了她柔軟的舌心,害她嚇了一跳卻又覺得很新鮮。
就像新學會一項遊戲,段天喜漸漸地迷上這項遊戲,學他的動作含住他入侵的舌頭。
此刻的曲少予再也禁不住她生澀的動作,轉而主動地勾纏她無助的小舌,啟發她身為女人的自覺,引導她蛻變成長的第一步。
許久之後,他才放開令他著迷的小香蕊,見她星眸半醉的迷濛模樣,不由得笑開地捏捏她的粉頰。
曲少予愛憐地問:「太喜歡了,是不是?」
「啊——」她不好意思地低呼一聲,心想,好……好羞哦!他怎麼……難怪大哥這麼喜歡親紫袖,感覺好甜蜜!
「你的意思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如果不喜歡,以後少予哥哥就不親你嘍!」他故意耍著她。
「不行啦!人家……人家喜歡啦!」討厭,這麼羞人,她忽然想到一事,「少予哥哥是不是想親別人?」
哦!快開竅了。「你要不要少予哥哥親別人。」他期待她的回答。
「不要,少予哥哥是我的。」段天喜想到他親別人,心裡怪不舒服的。
「好,少予哥哥不親別人,只親你一個就好。」
「嗯!」她甜笑的臉孔才一漾開,馬上又消失。「你以後會不會離開我?你不是紫袖不能嫁給大哥。」
曲少予失笑地搖搖頭,「我是男人,不能嫁給大哥。」
倏然她又卸去眉間輕愁,「你可以嫁給我呀!」
「你!」哦!天呀,小喜子。他輕笑道:「男人不能嫁給女人,不如你嫁給少予哥哥好不好?」
「只要嫁給你,少予哥哥就是我的?」
曲少予點頭肯定地說:「對,永遠,只有你小喜子一個人。」
「好,我要嫁給少予哥哥。」驀然她又想起一件事。「不會有個表姊來跟我搶你吧?」
「不會,少予哥哥是誰也搶不走,只屬於你。」終於,她也識得情滋味。他不禁感到欣慰。
「我好喜歡少予哥哥,可不可再……親我一下。」
他當然是樂於從命。
在兩人相擁親吻間,段天喜就這樣把自己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