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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雖然她覺得很難,人一旦有了邪念便會走歪,一路走到頭不肯回頭,總認為自己做的才是對的。

    「想去哪兒?小瑞兒,本王還等著你的香囊。」陸定淵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微笑以待的王妃。

    纖纖藕臂上多了一隻深黝大手,暗自叫苦的周盈瑞沒敢用力甩開,她輕輕抽了抽手臂卻絲毫未動,她貝齒輕咬下唇,橫了笑咧白牙的王爺一眼,那個苦字暗暗地由喉間嚥下肚。

    這不是存心找她麻煩嗎?槍打出頭鳥,孤木難撐橋,萬一二姐心一狠,她哪是敵手,還不是捱打的分。

    「王爺還缺香囊嗎?妾身屋裡還有好幾個剛繡好的香囊,王爺不妨隨妾身回屋內取,你好些天沒歇在妾身那裡了。」不等周盈瑞開口,周盈雲「賢慧」地搶先一步挽住陸定淵臂彎,眼波柔媚。

    沒有剛入門的新婦願意獨守空房,成親不過月餘,夫妻間的恩愛,蜜裡調油的難分難捨,她剛嚐出個滋味,怎能讓新婚夫婿轉過身又將這份愛憐給了別人?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洞房花燭夜那幾日王爺的確纏膩得很,幾乎夜夜宿於她房裡,每到一入夜便極盡痴纏,一夜未歇,把她折騰得快下不了床,兩腳是虛軟的。

    當初王爺和六皇子,也就是燕王在一場宮宴上識得她,兩人都對她生有好感,是王爺小使了手段氣走了燕王,這才由瑾妃娘娘出面求娶了她,不日嫁入寧王府為妃。

    誰知不到半個月,王爺不曉得又和燕王因為什麼細故鬧了起來,居然約好去了城外賽馬,以懷寧寺為終點,先到者為贏,輸的人得向贏家磕三個響頭。

    王爺為了贏而抄了近路先上懷寧寺,寺前的石階卻因前些日子多雨而被雨水侵蝕而崩壞,馬蹄一躍其上,整個階梯便崩開,王爺連人帶馬摔落階梯。

    在昏迷了一天一夜清醒後,人有了天差地別的大轉變,不再與她耳鬢廝磨、纏綿終宵,也少了言笑,整張臉繃得死緊,好像她一夜間失了寵。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當她的面和周盈瑞那賤婦好上了,現在還無視她的面子,堂堂的寧王妃難道不如一名庶出的騷蹄子?!他把周盈瑞當寶似的寵愛有加,反而無視她。

    沒關係周盈瑞不過是任她擺佈的狗,要她往東就不敢往西,要她往西不敢往南,軟肋捏在手裡,她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不成?

    「你那此香囊在本王看來俗氣得很,不是牡丹便是芍藥,還繡上什麼並蒂蓮,本王一個大男人帶個繡花香囊能瞧嗎?王妃是存心讓本王在眾大臣面前難看是不是?」他手臂一抽,大步一邁離了一臂遠,不復當初為求佳人時的殷勤。

    陸定淵對她算是一見鍾情,第一回是在店面古樸的香料鋪子,他因她身上泌人的暖香而多留點心,只覺得這名官家千金談吐有物,落落大方,美貌與才智並容。

    第二次在宮裡相見也是因為她渾身獨特的幽香而多看了一眼,雖說稍有好感卻是非她莫娶。

    而六皇弟也對她上心,一旁的三皇兄酒過三巡開始起鬨,周盈雲在他心中本只有一點點的好感莫名放大,黃湯下肚起了好勝心,和一向交好的六皇弟因而鬧起來,誰也不服誰的欲求美人芳心。

    但是等到和六皇子鬧僵了他才後悔,兄弟倆為了女人失和有失男兒本色。

    聽他冷言嘲諷,頓感委屈的周盈雲眼眶泛紅,強忍鼻酸。「竹子有節,蘭草挺直有君子之風,楊柳垂岸,入畫致勝,明月當空,吟一曲大漠風光,王爺不愛牡丹清蓮,妾身自是隨王爺的豪情壯志,繡出壯闊山川。」

    在繡技上,她下了不少功夫,若真用心去描繡,繡功不下江南繡娘,她曾以一幅觀音繍像討得嫡母歡心。

    陸定淵並未因她的討好而動容,飛揚劍眉為之輕擰。

    「王妃若有空閒多打理私人陪嫁,別由著外頭鋪子的掌櫃藉著王府名頭欺男霸女,做香囊這等小事就別費心了,底下的人若有手藝就由她們折騰去,別累著了自己。」

    他話裡暗指她是正妃,別掉了身價,王爺的隨身小物交給側妃去弄,沒必要自己做芝麻綠豆大的事。

    丈夫這話放軟,給了王妃臺階下,原本心裡委屈的周盈雲鬱氣稍消,揚眉一笑又想親近他。

    「王爺此言說得極是,妾身正悶得慌,想找點事做做,不過妾身對鋪子上的生意是一竅不通,就怕插手太多反而讓掌櫃不好做,不如王爺教教妾身,讓妾身學著管府裡的小雜事。」她想趁機掌權。

    身為王妃手上居然無權,說出去都要笑掉人家大牙。

    陸定淵剛開府時,府中人手嚴重不足,便由最早跟在他身邊的通房丫頭管著府里人事,有謹妃當靠山,苗賽兒即便在下人面前囂張,可也是知禮的,大小事仍會請示。

    新王妃入府的第三日,苗賽兒便到周盈雲跟前主動要交權,可是不想被人戳著脊樑骨指稱奪權的周盈雲假意推諉,擺出賢良主母姿態,笑著說她信得過原來的主事,並未收權。

    實際上她是以進為退,做做樣子好博得王府下人的愛戴,她以為她終究是王府的主子,推個兩三回,府中大權還是會回到她手上,一個身分低微的通房能壓過王妃嗎?!

    殊不知苗賽兒是個一根筋的,腦子不懂得轉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雖然性子烈了些卻是個奴性堅強的,主子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一回身照常管著府裡的下人,沒讓王妃沾手。

    悔得腸子都青了的周盈雲不好追回前言,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大權又從手裡飛走了,她又氣又惱卻又拿苗賽兒沒轍,只好明裡暗裡尋著機會向丈夫吹吹枕頭風,得點好處。

    「賽兒管得不錯,就別去添亂,你是寧王王妃,就和各府內宅夫人多走動走動,只要不鬧出亂子,本王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由著王妃。」見她又想開口,寧王側過身看向正想開溜的小人兒。「小瑞兒,本王記得你的藥還沒喝。」

    苦著一張臉的周盈瑞收回邁出的蓮足,訕訕地做出溫順怯弱的神情,她還偷瞄了面色和悅的王妃一眼。

    「王爺,婢妾的病好了,不用吃藥,你看婢妾的臉色多紅潤。」

    在手段陰毒的周盈雲面前,尚未在王府裡站穩腳步的周盈瑞還不敢輕易得罪她,她得先累積實力和人脈,有了相抗衡的力量,否則反被算計了,她的重生就毫無意義了。

    周盈瑞仍對人示弱,等待對己有利的時刻,一時的隱忍不算什麼,若能在錯誤鑄成前扭轉回來,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她也不會抱憾而終。

    終歸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二姐若是不好了,同宗所出的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不過一同受罪罷了。

    擁有一張稚氣的娃娃臉是周盈瑞重生後的優勢,她怎麼看都是個單純少女,清靈有餘、美豔不足,誰也料不到她十五及笄的軀體內是活過一世,經歷過後院婦人生活洗禮的十八歲靈魂,心態上有一定的成熟。

    可是她是故作乖巧這件事,仍是逃不過陸定淵銳利的雙瞳,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裝的,企圖置身事外,暗含笑意的陣光閃了閃,他偏要一把將她扯進風暴之中。

    「幾時在本王跟前縮手縮腳的,前兒個還指著本王鼻頭說話,這會兒倒是服服順順的,既然是本王一併娶進門的側妃,是上了玉碟,本王許你可不自稱婢妾,與王妃的稱謂相同。」

    見她倏地露出「你在害我」的驚慌神色,他暗笑在心。

    「什……什麼?!」他……他是在逼她去爭?

    「王爺,禮不可亂,妾身是正妃,妹妹為側,豈可上下不分,無視尊卑。」周盈雲柔聲輕勸,一派賢良模樣。

    若正不正、側不側的攪和不清,那她這王妃的位置在哪裡,豈不是成了笑柄,側妃再受寵也是個妾,哪能越過正妻,更遑論與她平起平坐,凌駕並驅。

    沒錯呀!禮不可亂,王爺你千萬別陷害我。「王爺,婢妾不敢僭越,王妃姐姐是婢妾心目中的婦德典範。」

    「本王決定的事由不得你們婦道人家置喙。」他臉一沉,讓原本嚴峻的長相更為駭人。

    陸定淵身上有一股在沙場上打滾過的煞氣,不笑時殺氣十足,令人不寒而慄,不自覺地想臣服。

    他與號稱將軍王的燕王陸定禧同是戰場上的猛將,自幼友愛,在眾皇子當中兩兄弟的感情最好,幾乎是那背對背應對外敵,可以把命交給對方,彼此信任刀劍向敵。

    可是為了周盈雲,兩個拉不下臉的皇子至今值持著,誰也踏不出第一步說和,雖然不到交惡的地步,但已許久不交談了,也刻意避開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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