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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安分的刁奴

    沒力氣逃走的杜雲錦正想着該如何應付第一號"BOSS",一旁的翠花勇氣可嘉的回答————

    「是我家的杜姨娘。」

    好翠花,按你一個贊。

    杜雲錦讚許的揚唇一笑,在病沒好全前,病懨懨的她缺乏火力全開的戰鬥力,能藏拙儘量藏拙,絕不在未摸清敵人動向前以卵擊石,要保存實力。

    主子不主子的,她可不認,最多當成是讓她暫時依附,蹭吃喝的大老闆,逢迎拍馬她不擅長,但是虛以委蛇並不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敷衍,先拖過眼前,才好盤算接下來該怎麼做。

    「見到主子還敢不上前行禮,誰給你們的膽子?」趙春瞧不起杜雲錦的作為,認為她端着架子想擺譜,不把大少爺放在眼裏,是惡婦。

    「姨娘病了,這兩日剛能下牀,奴婢扶着她走了兩步就喘得臉發白,不得已才尋了一處歇會兒。」翠花慌慌張張地三步並作兩步,從樹叢後跑出,很乖覺的跪地領罰。

    「病了?」沐昊然狂肆的聲音冷中含誚。

    「是的,姨娘病了好一段時日,此事大少奶奶也知情,是大少奶奶讓人送藥來,姨娘的病才無大礙。」翠花老老實實地説了,沒加半點水。

    「起來吧!」妻子插了手,他便不再多言,

    「是。」跪得急了,翠花膝蓋疼得皺眉,顫着腳慢慢起身。

    「既然身子不適,就不要在外遛達,叫她把病養好了,不許再去煩勞大少奶奶,她是什麼身分,大少奶奶是什麼身分,由得她擾了正室的平靜。」沐昊然話中盡是責備,毫無憐惜之意,他只當杜雲錦藉着生病一事爭寵,想以病弱的姿態引來他的愛憐。

    杜雲錦若知曉他此時的想法,還深深不齒她,她肯定會一翻白眼,叫他少往臉上貼金,她對"別人的"男人不感興趣,就算他巴着她的腳求她,她也會一腳踢開。

    別太自戀了。

    「是,奴婢馬上扶姨娘回房。」這府裏的主子她們一個也得罪不起,得趕緊躲遠點。

    看翠花迫不及待的走開,連禮也不行的急向杜姨娘走去,莫名地,沐昊然滿心不是滋味,一個丫頭也敢背對他,可見主子沒教好,這杜姨娘的膽子長肥了,教出不分輕重的下人。

    想到剛剛那毫不遮掩的笑聲,他一時氣不過,大步地走向樹叢後,以自身的高大擋住緩緩站直身子的杜雲錦,神情狷狂的睨視這向來不得他青眼的怯弱小妾。

    「把頭抬起來。」

    喂,他喊狗呀!

    鑑於人在屋檐下的緣故,在心裏打小人的杜雲錦表情淡定地抬起臉,眼皮半垂,蓋住張狂的不屑,目光低視,補看近在眼前的狂傲男子,態度放得很低。

    低調、低調、再低調,不引人側目,如果她想擺脱任人擺佈的現況,走出男人為尊的後宅,最重要的一點是無存在感,讓人不知不覺地遺忘她,繼而覺得有她無她都無妨。

    她那愛情常勝軍的大哥曾説過,男人天生的劣根性是要不得的最好,要過了,就視若雞肋,隨手一扔,所以對付難纏男人的不二法門是順從,等他自覺無趣了,便會放手。

    現在她就拿這位大少爺印證大哥的理論,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説。真要一直當被豢養的女人,她八成會先把金主宰了。

    「臉色的確是白了些,無血色,看來你的丫頭説的是實話。」較以往來看,她的臉消瘦了一點。

    杜雲錦悶不吭聲,安靜得像兔子,連眼角餘光也不曾瞟一眼,規矩得找不出錯處。

    「大少爺,這日頭大,你得避避,奴婢給你端來碗蓮子湯,不止餓填填肚子也好,瞧你都曬紅了。」萬般柔情的春雪湊了上來,掏取繡了雙蓮纏枝的絹帕,袖子一滑露出嫩筍般的白嫩皓腕,眼含春水,做出要為沐昊然拭汗的動作。

    「是呀!大少爺,別給過了病氣才好,杜姨娘病了好些天了,人還蔫蔫的,一臉病態,恐怕病還沒好徹底,可憐見的,都瘦了,還是讓她回屋裏休息吧!」迎喜若無其事地擠掉朝她一瞪眼的春雪,假意心疼弱不禁風的杜雲錦。

    演吧、演吧!看誰演得傳神,不過能不能快轉呀!她是病人,不宜久站,頭頂一圈的金星正轉着圈,頭暈目眩,快撐不住了,下一回再慢慢演,她會當個熱情的觀眾,用力鼓掌。

    體力不支的杜雲錦捏捏翠花攙扶的手,翠花先是不解其意的為之一怔,而後才連忙出聲打斷大少爺和通房丫頭之間的眉目傳情、你儂我儂。

    「大少爺,姨娘大病初癒,還沒發伺候,可不可以讓奴婢扶她回房?若是再病了,又得請大夫了,姨娘不喜歡喝藥。」要不是她盯得緊,主子是喝一半,倒掉一半。

    這個翠花呀!她不喜歡喝藥的事不用提,這是件丟人的事。

    杜雲錦不想硬撐,將身體的重量壓向翠花瘦弱的肩膀,不做掩飾的讓人看出她病得力不從心,站都站不穩。

    有些事不用説,用做的效果更好,她一言不發地以病弱的神態,展現她受了多少虧待,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消瘦得多單薄,光是小小的風寒就能令她孱弱得形銷骨立、骨瘦如柴嗎?

    不用多想,肯定別有內情。

    再怎麼説也是名分已定的侍妾,就算自個兒再不喜也輪不到低賤的婢僕做主,任何一個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任下人打他的臉,他沒發話便自作主張的刁奴豈有不罰的道理,打狗看主人,他們明着不下他的面子,不把他放在眼裏,萬萬不能輕饒。

    沐昊然看了面色蒼白的杜雲錦一眼,表情不快的一頷首。「病沒好全以前不準出屋子,再讓我看見你滿園子亂晃,你就要有一輩子守在院子裏的自覺。」

    言下之意是禁足嘍?不少心有念想的丫鬟、通房面露喜色,幸災樂禍。

    「嗯。」

    病沒好全以前……他的意思是,病一好就能四處亂竄嘍?杜雲錦捉着他話裏的漏洞,暗自盤算。

    「扶你主子回去,別讓她再出來吹風。」真是怪了,她居然沒有哭哭啼啼的訴苦,哭訴自身的委屈,反而一反常態的默然,一副逆來順受、甘心認命的順服模樣。

    在沐昊然起疑前,杜雲錦使出全身僅剩的氣力掐了翠花一下,在她的眼神暗示下,翠花扶着她往回走,趕在沐昊然離開前遠離後院這一票想攀高枝的女人,免得遭到羣起攻訐。

    爭的是男人,為難的卻是女人,她們的眼界只有井口大小,以為攀住男人等於得到天,殊不知外面的遼闊。

    「嚇死我了,幸好姨娘沒像以前那樣拉着大少爺哭個沒完,不然大少爺肯定會惱怒姨娘不懂事,狠罵幾句後佛袖而去。」翠花安心地拍拍胸口,露出逃過一劫的笑臉。

    「動不動就嚇死,你的膽子未免太小了,日子還長得很,有得你驚嚇。」

    若是她提出自請下堂,並要點小錢當贍養費,不知道會有幾人被她驚世駭俗的大膽舉動嚇倒?

    「不是奴婢的膽子小,是大少爺一動怒起來真的很嚇人,上回有個馬伕把大少爺的馬養廢了,大少爺就命人把馬伕也抽廢了,那馬伕被打得整個背都爛了,血肉模糊,那一地的血還混着肉末……」翠花沒親眼瞧見,卻描述得活靈活現,煞有其事。

    主僕倆卻不知,馬伕被打不是因為他把馬養廢了,而是在馬身上下毒,用意是讓沐昊然一上馬便被髮狂的馬兒狠狠甩落在地,如此就算不死也半殘,其用心之狠毒叫人如何不怒?

    馬伕咬死不吐實,是因為一家老小的性命拿捏在人家手上,而其實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誰昭然若揭,只是苦無證據將人揪出,沐昊然這個暗虧不吞也得吞下,除非他有撕破臉的打算。

    「那麼説,我有些事想做就不能找他了……」她還得細細琢磨琢磨,沒有萬全把握不好出手。

    杜雲錦自認為自言自語説得很小聲,但是近在身邊的翠花哪會聽不到,她的耳朵尖得很,聽得清清楚楚。

    「姨娘有什麼事,咱們這院子的事不多,如果和後院的奴僕有關,應該找大少奶奶出面,大少爺的後院歸她管,畢竟人家是大紅花轎抬進門的正經主子。」她們已經兩個月沒領到月銀了,不知被哪個黑心的貪了。

    「大少奶奶……」小老婆找上大老婆,這是火併還是談判呀?想想都怪,非常彆扭,有不為難小老婆的大老婆嗎?

    有。

    杜雲錦的質疑放在趙筱攸身上答案是肯定的。

    她便是容得下小妾、通房猖狂的正妻,只要她們別做得太過火,在她能容忍的限度下她會睜一眼閉一眼,由着後院女子鬥得你死我活,誰能得寵各憑本事,她一概不理。

    不是她有意縱容,而是她力有未逮,沒有餘力時時刻刻盯着愛挑事的那幾人,除非鬧出人命來,否則她不太搭理這些見不得人的骯髒事。

    因為她在胎裏便帶着無法根治的心疾,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緒波動,喝過的藥比吃下肚的米飯還多,看過一個又一個的大夫,他們千遍一律的回答是盡人事、聽天命。

    換言之,她的病症沒有痊癒的一天,拖過一日是一日,只有等死別無他法,無人可預料她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從懂事的那天起,趙筱攸便曉得她無法活到而立之年,更是沒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她的身子連起碼的夫妻敦倫也負荷不了,遑論是難熬的十月妊娠期。

    雖然她曾期盼有出世神醫妙手回春,但是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搖頭嘆息,她心中的火花也漸漸熄滅,枯燼成灰。

    幸好她對男女之情看得很淡,也從未過生死相許的奢望,多年的病痛纏身讓她看破了紅塵俗事,心境平靜似水,得過一日且過一日,想得太多反而徒增苦惱。

    她和沐昊然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合兩府的利益而成一家。她嫁入沐府為正妻,只求百年之後有人祭拜,和丈夫之間的相處不像夫妻,反倒是更像姐弟,平日的交談並不多。

    趙府本身內鬥不斷,這個岳家對沐昊然繼承家業的幫襯不大,因此趙筱攸對沐昊然一直有種償還不了的愧疚,覺得不能為人婦的自己虧欠了他,心心念念地想補償。

    所以她對沐昊然的後院向來十分放任,由着她們明爭暗鬥,杜雲錦的到來不過是後院多了個女人罷了,她不會在意,也不會放在心上,她們對她的意義皆相同,並無例外。

    「你説我死了以後,然弟會迎娶什麼樣的女子為繼妻?」趙筱攸問向奶孃徐嬤嬤。她很想知道以表弟狂狷不羈的性格,誰會是他今生最深的牽掛,眼下他身邊的女人全是對他有所圖謀的逐利者。

    為權、為錢、為了遙不可及的野心,他們沒有一個足以匹配他,讓她想走也不安心,沒看到他有個圓滿的將來,她怎麼也不甘心,這麼好的表弟……偏偏她不愛他。

    「什麼死不死的,晦氣,大少奶奶又在自尋煩惱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哪是你成天的苦惱就能求來?大少爺是聰明人,他會慎選適合他的人。」每個人有他該走的路,強求不得。

    「情之一字,在情深不能醒,瞧他那執拗的性子和我姑母多相似,一旦陷了就一路走到底,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呵……呵……好像我又多慮了。」她不禁苦笑。

    其實趙筱攸對早逝的婆母兼姑母的趙雁如所知不多,大半聽長輩一談,其中不乏欷吁,一代佳人見白頭,轉眼紅顏白骨,叫人怎能不感嘆一二?

    若是當年姑母嫁的不是公爹,説不定如今尚在人世,兒孫繞膝、夫婦和睦,鎮日與老友閒話家常。

    可是姑母偏對公爹丟了心,禮佛途中見了一面便情根深種,在明知他對遠房表妹有幾分情意下仍堅持下嫁,結果一正室、一偏房在相距不到三個月分別入門,分走了丈夫的情愛。

    正妻趙雁如得到夫婿的敬愛,而沐老爺對偏房賈氏卻是發自內心的憐愛,雖然他對待妻妾大多公正,對她們所出的孩子也未有偏見,同樣看重,可是明顯的,賈氏更討沐老爺喜愛,畢竟那是打小就處在一起的感情,後來的趙雁如用情再深,也及不上多年情誼。

    而活得久的人總是能影響不少事,賈氏枕邊風一吹,沐老爺的看似公平漸漸有了偏頗,當然他自己不會承認就是。

    「大少奶奶是關心則亂,老是把大少爺當成從前策馬狂奔的少年,他已是昂藏七尺的卓爾男子,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需要你時時關照。」主子都自顧不暇了,這些事她操心也沒用,還是自己寬心要緊。

    「徐嬤嬤,你看我是不是又多愁善感了,明明告誡自己不可憂思過重,可是這腦子老是不由自主的想多了,我……我真的不想然弟孤老一生,他……」忽地,趙筱攸臉色微變地按着胸口,一陣急喘,雙頰潮紅似血又轉紫。

    徐嬤嬤連忙取出瓷瓶裏的黑褐色藥丸,倒了杯水來,讓主子和水吞服。

    「不能再心思重了,你這孩子怎麼説不聽?嬤嬤只要你平安順心,萬事莫愁,旁的人莫要在意。」

    徐嬤嬤與她一手帶大的趙筱攸之間,有着説是主僕卻不亞於母女的感情,她把自家小姐當女兒疼愛,而有了不能向外人傾吐的心事,趙筱攸也全無保留地説與徐嬤嬤聽,與她比和親孃還親。

    「呵……我這身子你也不是不清楚,能撐到今日已是老天開眼了,嬤嬤就讓我多説點話嘛,你幫我記着,以後説給然弟的兒子聽。」

    人死如燈滅,怕是三、五年過後,再無人曉得她趙筱攸是何許人也,一抔黃土埋葬了她的過去。

    似乎人"在時候到了"會有某種預感,趙筱攸的心疾發作越趨頻繁,以往能壓制病情的救急藥丸越來越不管用了,她可以感受到皮肉包覆下的那顆心正走向衰亡,欲振乏力。

    「你自個兒説給哥兒聽,嬤嬤年歲已高,記性差了。」

    趙筱攸一聽,面露柔和的輕笑,「你看新納的杜姨娘能不能為然弟傳宗接代?他都老大不小了,該有孩子了,不該被我耽誤了,二叔都有了一庶子一嫡女,身為兄長的他應該迎頭趕上。」

    「大少奶奶……」

    趙筱攸伸出枯瘦的手,止住徐嬤嬤未出口的勸言。「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就允許我任性一回,沒把一切安排好,我的心會有掛念,成不了佛的。」

    「唉,你讓嬤嬤我情何以堪?」在她心口割了一刀還不夠,非要兩手一扯開,活生生的掏心。

    一見徐嬤嬤莫可奈何的神情,趙筱攸倒是笑得恬靜。「我能託付的只有你……」

    「大少奶奶,遺花院的那位讓丫頭來傳話,説是要求見你一面。」

    此時掀簾子入內的珍珠語帶蔑意,她丫頭身分,卻是小姐心性,絲毫不覺打斷主子的話有何不對,還有些盛氣凌人。

    不只是她,另一個叫瑪瑙的大丫頭也是心氣高的,只是不像她這般明目張膽的顯擺。

    她們兩人和仰月、銜雲是趙府特意挑選出的陪嫁丫頭,容貌上乘,端雅秀麗,能文識字,不用説,另一種用處是代替主子服侍夫君,有當通房之意,若是其中一人有幸得了孩子,便寄在趙筱攸名下,讓她百年之後也有子孫傳香火。

    只是趙筱攸數度病危,仍遲遲不為身邊的丫頭開臉,送上丈夫的牀,而生性風流的沐昊然也未提起此事,就這麼毫無動靜的晾着,等不及的丫頭們自是心急了,幾次欲言又止地想自薦枕蓆,又恐主子不悦。

    她們等急了,自然找人出氣,所以後來居上的杜雲錦便成為被遷怒的對象。

    人的心態很簡單————我得不到的,你憑什麼得到?

    見到珍珠的態度,趙筱攸眉頭一蹙,「珍珠,掌嘴。」這丫頭益發潑了。

    「大少奶奶,奴婢……還想頂嘴的珍珠一臉不服,她自恃是大少奶奶的人,不論做什麼都是對的。」

    「怎麼,連我也管不動你嗎?」哪天她若是走了,以珍珠這樣尊卑不分的氣性,只怕在沐府活不過三天。

    咬着牙,兩眼發紅,珍珠淚光泛動地自朝臉頰揮巴掌,一臉隱隱的憤色,猶不知何錯之有。

    她力道不大,根本不見紅腫,她挺愛惜皮肉的,對自己下不了重手,但是她的面子傷得可重了。

    「看來你沒有一絲反省的意思,我有叫你停嗎?煩勞你了,徐嬤嬤。」是她疏懶了,沒能教好底下的人。

    「大少奶奶……」

    重重的巴掌一落下,打斷珍珠的求情聲,她驚訝得瞠大眼,不敢相信一向和善待人的大少奶奶居然會叫徐嬤嬤打她,她痛得眼淚直往下流,一張臉腫得半天高,嘴裏有絲絲血味。

    沒被打過的她心中有股怒火熊熊燃起,她覺得自己沒錯還受罰,很不甘願的竟東閃西躲起來,讓徐嬤嬤打不着她。

    正當她暗自得意之際,仰月、銜雲一左一右從後扣住她,徐嬤嬤見她不馴,下手打得可重了。

    十數下後,珍珠的臉都腫得不成人形了,趙筱攸眉頭一抬,這才語氣輕柔地喊停,眼神淡然無波。

    「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嗎?」她眼下沒有太多心裏管教丫頭,看來她得着手做一番安排了。

    「奴婢沒錯。」珍珠口齒不清的喊冤,硬氣得很。

    「仰月,你來告訴她。」知錯不改只會錯上加錯,誤了一生。

    仰月一福身,走向面有不滿的珍珠跟前。「你第一錯是,未經主子的允許就擅自闖入屋內,第二錯是主子未説完話時,身為奴婢者未能出言搶白,此為不敬之罪。第三錯是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你妄自尊大,犯了規矩,不管你是誰的丫頭,主是主,婢是婢,不可亂了分寸,不可以婢的身分冒犯主子,遺花院的杜姨娘雖然名分上是個妾,可是論起尊卑,你仍居下位,你以為你是誰,膽敢以下犯上,出言不遜?」

    「奴婢……奴婢……」珍珠還是覺得委屈,明明是她先入沐府,為什麼她當不了姨娘,反而讓一個不知羞恥的下賤女子搶了先?

    趙筱攸心如明鏡,丫頭們的那點破心思她豈能不知,趁這機會説破了也好。

    「沒有什麼先來後到,我從未有過讓丫頭當通房的念頭,甚至抬為姨娘,雖是我娘在我出閣前曾提了幾句,但我拒絕了。」她不能害了伺候她十幾年的丫頭,也不忍心看她們興高采烈的走入絕境。

    趙筱攸看得比誰都清楚,她活着的一天,她的丫頭們是能得到她的庇護,加上有趙府做後盾,真是抬為姨娘也吃不了虧,可是人走茶涼,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一旦她不在了,仗着她的勢作威作福,頤使氣指的丫頭肯定沒好果子吃,就算當了姨娘也一樣,後院的女人沒一個好惹的,以她們的手段絕對鬥不過年輕貌美的新寵,而下場必是悲涼,無所依靠。

    「什麼?」珍珠、瑪瑙震驚地捂嘴輕呼,她倆的打擊很大,面如死灰。

    仰月、銜雲的反應不大,至少不像珍珠,至少不像珍珠、瑪瑙一下子蔫了,恍如缺水的花朵,枯萎得徹底。

    謹守本分的人不會在意主子給了什麼,而是想着能為主子做什麼,仰月、銜雲始終大少奶奶,主子給的絕對是對她們最好的,即使不是金銀珠寶,也會是終其一世的喜樂,有些東西是銀子買不到的,人知足了便無所求。

    「我的丫頭不給人做妾,你們別看沐府平靜,其實深不見底,連我都沒把握頂得住,你們誰掉下去都別想爬得起來。」

    只有溺斃,永沉潭底。

    「奴婢……」她不信沐府的水有多深,珍珠張口欲反駁。

    「尤其是你,珍珠,你的眼皮子淺、見識窄,心高卻無知,眼高手低,不自量力,一心尋人短處,度量狹小,把你放在高門大户的後宅定是死路一條。」把話説得極重,趙筱攸掩口輕喘,一陣一陣絞着的心口鈍鈍生痛。

    「大少奶奶説的,好像奴婢一無是處似的……」一臉沮喪的珍珠哭喪着臉,聽着大少奶奶細數她的缺點,越聽越沒自信。

    忍着陣陣抽痛,趙筱攸把該説的話一口氣説完,緩下口氣安慰道:「你的長處是心直口快,和別人鬥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會有隔夜仇,凡事明着來,不使暗箭,就是容易被人當槍使。」

    珍珠的脾氣衝,行事不經大腦,有什麼就説什麼,全無顧忌,因此有心人隨口兩句話便能煽動她,激得她當出頭鳥。

    「好了、好了,你這丫頭真是的,沒瞧見大少奶奶一臉疲色嗎?還弄這一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別累着了大少奶奶。」

    一看主子的臉色不對,徐嬤嬤連忙道,想讓事情就此打住。

    「那杜姨娘呢,大少奶奶見或不見?奴婢好去回了姨娘。」被訓過一頓的珍珠語氣恭敬,只是臉頰紅腫,模樣十分狼狽。

    「傳她來見,我本就想和她好好談談。」攸關然弟的子嗣,她身體再不濟也得周旋一二。

    「叫她明兒個一早再來吧,大少奶奶要休息了。」

    徐嬤嬤橫眉一豎,瞪得趙筱攸好笑不已。

    「就依嬤嬤的意思傳話,我累了,你們下去吧!」

    「是的,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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