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淚快滾落的她連忙抬手拭去淚水,好笑又好氣地皖了「她家那口子」一眼:「給了就是我的,你跟我搶我就跟你拚命。」
「吠!破爛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虧你當成寶似的二長不高也就算了,怎麼心眼還是小得像根針,光挑些俗氣的死物二」俗人好俗物,就是生不出風雅。
「是呀,我很俗氣,以後你有珍珠白玉、黃金寶石沒地方擱,我義不容辭幫你收下,哪天你落魄潦倒了,我還能煮碗白粥施捨你。」銀子是很俗沒錯,可她要能自食其力有新的入生,就萬萬不能沒了它。
「陸清雅,我請你吃豐盛大餐,你只肯給我一碗白粥,太忘恩負義了……」聽他這麼說,陸清雅不自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朝他一吐粉舌,扮了個俏皮鬼臉,整個人倏地亮了起來,猶如發光的美玉。
井向雲心口驟地一緊,看得有些入迷,話到嘴邊竟成了無聲笑意。
原來,她也長得挺順眼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晴,帶著你的小媳婦逛大街呀?瞧瞧這沒有三兩肉的小身板,你怎麼啃得下去?不會磕到牙吧?抱在懷裡比抱棉被還沒滋味,我都要可憐你長夜漫漫,沒嚐到軟玉溫香就得先把屎把尿、當個娃娃爹了。」
井向雲一行人剛要品嚐美食,筷子還沒動幾下,耳邊便揚起不懷好意的冷嘲熱諷,破壞了用膳的好心情。
仍有些稚嫩的清俊面龐微微抽 動了下,雖是庶出,但在老太爺的偏寵下,井向雲也有世家公子的惘傲,氣勢並不亞於嫡長子井向天。
而眼前找碴的一夥入他並不陌生,不久前還跟他混得風風火火,是他學堂上的同窗,年齡相當,家世也差不多,只不過手頭沒他寬裕,沒辦法大手筆一擲千金,出入酒樓花肆。說難聽點,就是對方沒了甜頭不甘心,原本供應他們揮霍的大金主如今和他們少有往來
,大半的時間都耗在令他感興趣的「小東西」身上,吃喝玩樂少了帶頭的人便索然無味,沒人付帳更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少爺派頭做慣了哪堪打回原形?「唬一唬,趁我還沒發火前,你們最後趕緊滾離我的視線,我對不請自來的惡客相當沒耐心。」井向雲的表情很難看
,十分在意那句「娃娃爹」。
大夫入硬塞給他的童養媳,說實在話,他不是沒有一絲排斥,因為他為此受了不少嘲弄,遭入笑話井府作惡多端,要娶幼妻才好調教,不會知道夫家惡行。
要不是後來發覺小清雅挺有趣的,一雙活靈活現的水眸像琉璃珠晶亮,反應也生動逗趣,張口閉口要好處,索討值錢物品的嘴臉讓人打心底發嚎,他八成會把她往結滿蜘蛛網的角落一扔,任其自生自滅。
他才幾歲呀?離娶妻生子還早得很,一個小不隆咚的丫頭想綁住他是不可能的事,她自個還欠人照顧呢,身子單薄到沒拿條繩子綁著就要被風吹上天了。
何況她才十歲,他又非人性全無的畜生,哪下得了手?至少也得等上幾年吧。花兒不開光聞香是有病的人才會做的事,他還沒可悲到這種地步。
「我是胡一虎,不是唬一唬。還有,有好吃、好喝的怎麼不算上我們一份?好朋友是這麼當的嗎?」胡一虎無視眼前人的臭臉,椅子一拉就自己落坐,還不忘呼朋引伴,招來同行友人。
「果然豐盛呀!這個碧絲川辣雞最合我胃口了,銀絲百合蝦也不錯,松子黃魚更是風味絕佳,不可不嘗」另一名紈絝子弟不等人招呼,自顧自的坐下就大快朵頤。
因為太熟了,,群少年全無顧忌,放縱的吃吃喝喝,全然看不懂主人家的臉色,還自鳴得意白吃白喝一頓,過足了癮。
「是挺豐盛的,你們慢吃,多吃一點,不必客氣。」井向雲冷著臉,拉著身邊的丫頭就要起身。
「咦,你幹麼離席?吃飽了嗎?」菜還滿滿的一桌,應該沒吃幾口吧?
「見到幾顆豬頭食不下!我怕會吐了。」他當是餵豬,賞他們一頓懊食。
聽到他不客氣的諷刺,年少氣盛的胡一虎丟下手中油膩的雞腿,手掌重重往桌上一拍。「你是什麼意思?嘲笑我們是豬嗎?」
「難道不是?瞧瞧你們的吃相,有誰敢說自己是人?搞得滿桌狼藉還不面目可憎?」根本是秋風掃落葉,每道萊幾乎都被夾得只剩一點而已。
「不要不識好歹,肯跟你並桌是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惱羞成怒的眾人挽起袖子,仗著人多勢眾虛張聲勢。
「好呀,你要面子,這桌的帳就由你來付,我絕對不會和你爭。」井向雲不·謊不忙的說:想佔他便宜也要看他肯不肯,惹惱了他別想白佔好處。
要是在平常,胡一虎等人若來找他上酒樓消磨一番,他也許會一話不說的應允,並大方的支付所有開銷,讓每個人酒足飯飽的笑著離開。
可是他今日上「悅賓酒樓」是為了慶賀小清雅生辰,難得費心安排菜色,還專挑她愛吃的口味,特意定了二樓窗邊的位置,好俯視街上來往的行人,預備一邊用膳一邊享受輕風拂面的悠閒。
胡一虎這一來,不但破壞他精心的佈置,還出言不遜地冷諷了幾句,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甚至當著他的面羞辱他的入,這口氣要是胭得下,他就不是井府的小霸王了。
井向雲不是好惹的人,即使平時和你說說笑笑,勾肩搭背互稱兄弟,可一且觸及他所能容忍的底線,管他求爺爺告奶奶,他翻臉向來不留情。
「什……什麼?你要我付帳?」胡一虎臉色刷地一白,一口湯憤了出來。
「你沒吃嗎?」他指著桌上的雞骨頭問,這些殘羹剩餚可是他們這群人的傑作。
「我……」胡一虎心裡堵得慌,著急大把銀子不知哪兒有。「我看你吃得很快意嘛,想必是荷包滿滿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好掠你美意,這些入是你帶來的,理應由你請客,我就不搶你風頭了。」井向雲笑裡藏刀,一手使勁地壓上胡!虎肩頭,讓他無法起身離
座。「可是……」胡一虎冷汗直流,因為沒錢呀!
「玩得開心點,不用介意我,雖然我肚子還餓著,正唱空城計,不過看你們春風得意,我也就不打擾了,別處覓食去。」想算計到我頭上,我看你怎麼收拾?要跟我鬥?你還不夠格。
陸清雅面露憂心地扯扯井向雲衣袖,要他得饒入處且饒人,給別人留點餘地,別讓人太難堪,因為,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是井向雲畢竟年少,還學不到控制自身的脾氣,心裡有火就要發出來,誰來勸都不成,壞他心情的人就該付出代價,若不給對方受點教訓,豈不人人都欺到他頭上了?說穿了,這不過是孩子般的意氣用事,井府兩位夫人的妻妾之爭搞得府內烏煙瘴氣,甚至還波及
到他身上,他一口怒氣已忍了很久,正好拿胡一虎等人來洩憤。
「站住!井向雲,把帳付清才能走。」顧不得丟不丟人,胡一虎羞憤地上前一把抓住。
他就是要來吃霸王飯的,叨險帶銀子出門,而且家中大權握在奶奶手中,她一向管得嚴,不許子孫奢靡成性,即使府中庫房堆滿銀子,他每月的用度還是有限制的,頂多吃得起半桌佳餚。
換言之,他早打定主意不付錢,在酒樓外頭晃了老半夭才瞧見悠哉悠哉走來的井府二少,當下就厚顏無恥地存心訛詐他一餐,好一飽口腹之慾。「沒空。」井向雲聽而未聞的一把推開他,不理會身後的叫囂。「不許走,你要是敢走,我跟你沒完沒了。」·慌到了極點
,胡一虎忍不禁出言恫嚇。
不過這叫罵沒能留住井向雲的步伐,反而讓他更火大,悅賓酒樓本是井府的產業,只是鮮少人知情,因此當他臉色不悅地向掌櫃使個眼神,掌櫃立即會意的一頗首,讓跑堂的小二攔下吃白食的客人。
如果不是鬧得太過分,原本他只打算小懲一番,終究會讓掌櫃將一桌花費記在他帳上,不至於刻意刁難曾一起享樂的酒肉朋友。
可惜胡一虎的不識相讓人忍無可忍,最後他才決定讓他們自食惡果,JL個少年掏光了身上銀袋,才勉強湊足了酒菜錢。
「那點錢對你來說是九牛一毛,何必跟他們計較?不與人交惡可保萬年身。」她不贊同的說。凡事退一步,予人方便也等於給自己留後路。
「哼!讀了幾本書就自以為是老學究了,說起話來老氣橫秋,想教訓我,再等)L年吧二」井向雲冷哼地扯了扯她頭髮,力道沒控制好,有點捉痛她。眉頭輕輕一皺,她小聲輕呼,「我是為了你好,畢竟君子易防,暗箭難躲。」
「咕咕喀喀說什麼,你肚子不餓呀?『春雨堂』的甜糕口感香軟,先買幾個來墊墊胃。」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他大步地走向對街。
陸清雅暗歎一口氣,捧著裝了蝴蝶玉瞥的紫檀木盒,不放心的左右看了幾眼,這才小步地跟上去。
「向雲哥哥,我們回府吧,府裡的萊餚不比外頭的差……唔!」一口桂花甜糕塞入她口中,差點讓她噎住,直到口生唾液才化開了滑入喉嚨。
「少開口,多進食,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這小竹竿養成小白豬。」她還是太瘦,纖不盈握的腰身他雙掌就能圈滿。
她臉色微紅,不著痕跡地拿開他停留在她腰上的大掌:「我本來就吃不眸,塞再多食物也枉然。」即使在有孕時,她也只是鼓起個大腹,手腳依然纖細,不見臃腫……
想起自己無緣的孩子,她心中不免有不捨的黯然,如果孩子當時能順利地出生,如今也能學步了,會呀呀呀地奶聲奶氣喊她一聲娘……
然而,生在井府又不得寵,說不定孩子大了反而會怨她,有她這個沒用的娘他只會備感艱辛,日子過不過得下去還是未知數。
「我就不信照豬養會養不圓你的細腰,從今天起你一天給我吃六餐,餐餐大魚大肉,油也要多放一點,我要把你養得肥肥嫩嫩。」肥鴨便是這般養出來的,只只重得非常沉手,他要用她來試試看。
「不行啦,我會撐死,你是在害我還是幫我?」她鼓著臉不依的說,一副會被他嚇死的樣子。
聽到自家主子有趣的對話,陪在身側的鶯聲、燕語用帕子遮著嘴,不敢笑得太大聲。
「不知好歹!我是要讓你快點長高,瞧瞧你個頭不到我胸口,我每次彎腰跟你說話有多辛苦你知道嗎?彎久了腰都酸了。」一直這麼小一隻,她幾時才能長大呀?
她漲紅臉,語氣悶悶的,「不然……我幫你揉揉,你就不酸了。」
「就憑你這雙比柳條還細的胳臂?」他嫌棄的一撇嘴,將她小手往他大手一放,大小差距立現:「我還伯你一使力就斷了呢,累得我得再找大夫幫你接骨。」
「你少瞧不起人,我小雖小但力氣大得很,打斷你幾根骨頭綽綽有佘。」她很不服氣,頭一仰,嘟起粉色的小嘴。
「好啦好啦,大話我聽見了,你留著晚上說夢話吧。現在讓我想想去哪吃……嗯,『雲起樓』的燒鴨皮脆肉嫩,香酥順口;『風雨酒樓』的水晶肘子軟嫩彈牙,香味令人食指大動……」他朝她揮了揮手,像在趕!只聆噪的鴨子,喃喃自語起各大飯館酒樓的拿手菜,
壓根不理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