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飛雲心中暗暗高興,總算店夥幫了自己的忙,過去閂上房門,又坐了一回。喝完一盅茶,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才悄悄推開後窗,飛身而出,再掩上窗戶,飄落地面,往外行去。
出了店門,這時大街上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商店燈火輝煌,行人熙攘往來,不好施展輕功,只是稍稍加快腳步,直奔東門,再越城而出,不過盞茶工夫,已經趕到華獄廟。
只見醉道人已經先到,坐在右首一棵大樹下的石條上,正在喝酒,急忙走了過去,叫道:
“醉道長。”
醉道人笑道:
“你怎麼這時候才來,貧道已經等了好一會了。”他不讓谷飛雲多說,站起身來:
“走,咱們進去再說。”
谷飛雲跟著醉道人走近圍牆,越牆而入,又穿過二重毆宇,才落到一處院落之中,但見院中花木扶疏,曲廊雕欄,甚是氣派。
醉道人從右側進去,來至後面一排房屋,推門而入,一面笑道:
“這裡是廟中住持招待到華獄拈香和過境大員住的地方。長年很少有人居住,最是清靜不過,最妙的廚下還有酒窖,存放著幾十缸陳年老酒,喝之不盡,來,坐,坐!”
谷飛雲依言坐下,細看房中陳設,並不考究,只有一床一幾一椅,正感奇怪,接待貴賓住的地方,哪有如此簡陋?
醉道人望著他笑了笑道:
“這裡是過境大員廚司住的地方,身為大員,自有廚司隨行,貧道因這裡離酒窖較近,裝酒方便一些。”
谷飛雲笑道:
“原來不是這裡住持招待你住的。”
醉道人瞪了他一眼,說道:
“這有什麼不一樣?他們和尚吃十方,道士也吃十方,吃他們幾缸酒,和吃自己的不是一樣嗎?從前這裡的老當家和貧道極熟,現在是他徒孫當家了,貧道怎好意思打擾他們,還是這樣自由自在的好。”
說到這裡,忽然問道:
“嶽大先生把看家本領都傳給你了?你練得如何了呢?”
谷飛雲就把五個月來練功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
醉道人點著頭道:
“他說過要學會他崑崙派的武功,有五個月時間也足夠了,要練到上乘境界,五十年也未必練得成功,以你現在的程度來說,只不過三四成火候而已,唉,還差得遠!”
谷飛雲問道:
“道長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醉道人笑道:
“嶽大先生說你五個月就可練會,貧道自然要在這裡等你了。”
谷飛雲撲的跪拜下去,說道:
“道長這份高誼,晚輩一輩子感激不盡。”
“你這是做什麼?”醉道人一把把他拉起,一面問道:
“關於你爹孃的事。嶽大先生都告訴你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
“師父原是要晚輩去找道長,請道長指點家父、家母被困禁的地方,現在就在這裡遇上道長,就請道長把天池情形示知。”
醉道人微微搖頭道:
“僅憑你目前的三四成功力,也只能和西鳳門下的丫頭們動動手,真要遇上那個老道婆,就會吃不完兜著走,所以貧道會和你一起去。”
谷飛雲頗感意外的道:
“道長也要去?”
醉道人笑道:
“貧道不去,你一個人去。沒有幫手怎麼成?”
谷飛雲為難的道:
“但道長……”
西鳳護犢,二十年前醉道人一記太乙翻天掌擊傷她門下大弟子陸碧梧,雖然礙著南山老人,不好去桐柏望仙觀鬧事,總是耿耿於懷。
這就是嶽維峻只要谷飛雲一個人去的原因。萬一驚動了崆峒派的人,兒子救父母,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金母也不好翻臉。
但如果醉道人去了,她就會說第一次你偷上天池。擊傷我徒弟,我沒和你計較,但你這是第二次偷上天池,我再不計較的話,人家豈不是會笑我怕了南山老人?這就是醉道人不能上天池的原因。
醉道人沒待他說下去,笑道:
“貧道和令尊是方外至交,你去救的是父母,貧道去救的是朋友夫婦,這有什麼不對?
何況貧道無門無派,還怕得罪誰了?”
谷飛雲心頭一陣感激,再次跪拜下去,說道:
“道長義薄雲天,這份大恩晚輩沒齒不忘。”
“小施主快請起來。”
醉道人道:
“不過那兩個女娃兒確實不能叫她們一起去。”
谷飛雲站起身,回到椅上坐下,說道:
“晚輩臨行時,師父也這樣說的。”
醉道人笑道:
“這個簡單,咱們路經鳳翔,到荊村去叨擾他一兩天,把兩個女娃兒留下來就好。”
谷飛雲道:
“荊月姑、馮小珍已經拜在師母門下,她們肯留下來嗎?”
“啊,這兩個女娃兒福緣倒是不淺!”
醉道人接著笑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只要留個字條,要她們在荊村住上幾天,咱們悄悄的走了,她們到哪裡去找?”
谷飛雲道:
“道長明天和我們一起去嗎?”
醉道人道:
“不.貧道在鳳翔和你們會合,只當是偶然遇上的好。”
“這樣也好。”
谷飛雲站起身,問道:
“道長如果沒有指示,晚輩就告辭了。”醉道人笑道:
“沒有了,小施主回去吧!”
□□□□□□
谷飛雲迴轉客店,悄悄從後窗進入房中。
第二天一早,開門出去。
只聽馮小珍喜道:
“大哥起來了,我們快去問問他。”
店夥送來洗臉水,荊月姑和馮小珍也跟著走入,馮小珍問道:
“大哥,我們今天離開這裡,要去哪裡呢?”
谷飛雲盥洗完畢,笑了笑道:
“自然去找東風了。”
馮小珍聽得一怔,問道:
“大哥知道東風是什麼了?”
“不知道。”谷飛雲道:
“但總要找到它才是。”
荊月姑道:
“但這樣茫無頭緒的找,能找得到嗎?”
店夥替三人送來早點,谷飛雲在椅上坐下,道:
“所以愚兄想先去找一個人。”
兩位姑娘也跟著落坐,馮小珍問道:
“大哥先要去找誰呢?”
谷飛雲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兩句話(要找父母,須問東風)是南山老人家說的,連醉道長也解釋不出來,自然只有去找南山老人家問問清楚了。”
馮小珍道;
“早就該去找他問問了。”
荊月姑道:
“南山老人家仙蹤無定,大哥要去哪裡去找他老人家呢?”
谷飛雲笑道:
“有一個地方,大概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荊月姑道:
“大哥說哪裡呢?”
谷飛雲笑著問道;
“大家都稱他老人傢什麼仙?”
“酒仙!”馮小珍搶著道:
“對了,只要到產酒有名的地方去找,一定會找得到的。”
說到這裡,忽然洩了氣,雙手一攤,說道:
“天下產酒有名的地方多著呢!我們就算跑上一年,也跑不完。”
谷飛雲道:
“師父不是要珠兒告訴我們,東風向西吹的嗎?現在離我們最近的柳林鎮,正在西首,而且也合了東風西吹的意思……”
馮小珍喜道:
“二哥家不是就在柳林鎮附近嗎?”
荊月姑點點頭,一面說道:
“大哥話好像還沒說完呢!”
谷飛雲續道:
“我從前的師父,在我下山之時,就是要我到柳林鎮去的,我也在柳林鎮,遇上南山老人家的,如今想起來,從前的師父雖沒明說,其實就是要我找南山老人家去的了。”
這番話,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那就對了,我們這就上柳林鎮去!”
馮小珍接著道:
“哦,大哥,師公在你臨走時也沒說嗎?”
谷飛雲道:
“沒有。”
馮小珍道:
“我真想不通,這些前輩高人有話為什麼不直接了當的說,要這樣九拐十八彎的打著啞謎,叫人家往返跋涉。”
荊月姑道:
“南山老人家也許另有深意。”
馮小珍站起身道:
“好了,我們走吧!到了柳林鎮.我們就住到二哥家去。”
荊月姑柔笑道:
“這還用說?”
馮小珍回頭朝谷飛雲問道:
“大哥,上次你去柳林鎮,是不是也住在二哥家裡?”
谷飛雲笑道:
“我和二弟是在品酒會上認識的,一共只見過一次面,怎麼會住到她家去呢?”
馮小珍問道:
“那你住在哪裡?”
荊月姑抿抿嘴,笑道:
“大哥是住在女狀元家裡。”
谷飛雲臉上一紅,說道:
“那是跟南山老人家一起去的。”
“品酒會……”馮小珍還想再問。
谷飛雲道:
“我們走吧!品酒會的事,你問二哥好了。”
三人走出店堂,會帳出門,小廝早已牽著馬匹在門口等候。谷飛雲接過韁繩,取出一錠碎銀子賞了小廝,就跨上馬鞍。
三匹馬循著大路,直奔西門。由華陰到鳳翔,一路西行,經渭南、長安、咸陽、岐山,都是官道大路。
這天午牌時光,就已趕到鳳翔。·
進入東門,大街上就有一家新鳳翔大酒樓,五間門面,黑底金字大招牌,看上去十分氣派。
谷飛雲因醉道人說過在鳳翔會面的,這家酒樓正好在東門頭上,進入城來的第一家,這就朝後面兩人說道:
“二位賢弟,我們就在這一家打尖吧!”
三匹馬剛到門口,就有夥計上來拉住了馬頭。
谷飛雲關照他好好上料,那夥計看是三位年輕公子,連聲應著“是”,一面欠身道:
“三位公子請高升,牲口自有小的照料。”
谷飛雲三人跨進了大門,登上樓梯,只見偌大一座樓廳,幾乎已有九成座頭,這時一名夥計迎了上來,陪笑道:
“公子爺是三位嗎?”
谷飛雲目光一轉,早已看到臨街的一張桌上,坐著一個頭簪道髻的藍袍道人,那不是醉道人還有誰來。心中一喜,指指窗口,說道:
“二位賢弟,那不是醉道長嗎?”
荊月姑喜道:
“果然是醉道長,我們快過去。”
夥計正嫌那老道人叫了一盤滷水花生,獨個兒喝酒,就佔了一張桌子,如今聽三位公子的口氣,好像認識他,連忙跟了過去。
谷飛雲先走在前面,走近窗口,就拱著手道:
“道長也在這裡,真是巧極了。”
醉道人抬頭看到三人.不覺呵呵笑道:
“三位小施主也來了,快快請坐。”
三人落坐之後,馮小珍道:
“道長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醉道人眯著醉眼笑道: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夥計端上三盅茶,放好杯筷,一面伺候著道:
“三位公子要些什麼酒萊?”
馮小珍道:
“你去叫廚房把拿手菜揀好的送來就是了。”
夥計連聲應著,又道:
“不知三位公子要喝什麼酒?”
醉道人揮揮手道:
“到這裡來,自然喝西鳳酒了,要十年陳的。”
夥計這回沒命的應是,匆匆退下。
醉道人喝了口酒,朝谷飛雲問道:
“小施主到鳳翔來,究竟有什麼事嗎?”
這是故意問的。
谷飛雲道:
“晚輩是找南山老人家來的。”
“這倒巧。”醉道人笑道:
“貧道此行,也是找他老人家來的。”
馮小珍道:
“道長來得正好,最近大哥,一直有著心事,道長就幫幫大哥,能把東風找到了才好。”
醉道人點點頭道:
“這事要找到家師才行。”
馮小珍道:
“道長是他門人,知師莫若徒,你找他自然比我們找他容易多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
“馮小施主口才便給,貧道真是說不過你。”
馮小珍道;
“道長這是答應了?”
醉道人道:
“谷小施主的事,貧道推得了嗎?”
馮小珍喜孜孜的道:
“大哥,你現在可以放心了,醉道長答應幫你找到東風呢!”
醉道人忽然低聲道:
“恭喜兩位小施主,蒙紫雲夫人垂青,福緣真是不淺。”
荊月姑奇道:
“道長怎麼知道的?”
醉道人笑道:
“你們三個,是貧道一路護送來的,貧道怎麼會不知道?”
接著正容道:
“紫雲夫人一身所學,大半出自紫府真解,為道家最上乘的功夫,二位小施主有此不世奇緣,還得痛下功夫,才有成就,並不是學會了就可以了。”
荊月姑、馮小珍被說得臉上一紅,同聲說道:
“道長說得是。”
夥計陸續送上酒菜,四人也就吃喝起來。
飯後,荊月姑問道:
“不知道長下榻何處?”
醉道人一手摸著飄胸黑鬚,笑道:
“貧道剛從青城回來,就在這裡遇上你們了,還沒決定去哪裡。”
“那就好了。”荊月姑喜道:
“寒舍住在柳林鎮,道長也見過家父,到了這裡,自然就到寒舍去住了。”
醉道人道:
“不錯,令尊好像和紫柏宮的玄修是師兄弟。”
荊月姑道:
“道長認識玄修師伯?”
醉道人笑了笑道:
“陝西境內所有道院,差不多全屬終南一系,貧道自然認識了。”
說話之時,谷飛雲也叫夥計過來,會了帳,大家相繼走出酒樓,一名店夥已經牽著馬匹伺候。
荊月姑道:
“道長,你坐我的馬匹好了,我和三弟共乘一騎就好。”
醉道人大笑道:
“你們幾時看到和尚、道士騎馬的?那就因為和尚、道土天生就是苦行者,得了道,就可以騎獅子、老虎或者白鶴了。貧道還沒得道,只可以用腳走路,好在貧道已經走慣了,你們只管騎著牲口先走,貧道決不會落後多少的。”
谷飛雲從夥詩手中接過牲口,說道:
“道長既然不肯騎坐,在下兄弟陪同道長一起走好了。”
醉道人道:
“有著牲口不坐,這又何必呢?貧道說過你們只管騎著走,貧道趕得上的,你們就不用管貧道,否則豈不是虛偽了?”
馮小珍道:
“好嘛,大哥,我們那就不客氣了。”
“這就對了。”醉道人笑了笑道:
“貧道就喜歡這樣。”
谷飛雲三人只得相繼上馬。
馮小珍道:
“道長,我們先走啦!大哥,快走咯!”
出了北門。馮小珍一路催馬疾行,又催著大哥、二哥快走,一面回過頭去,咭的笑道:
“大哥、二哥,你們瞧,醉道長還沒跟上來呢?這時候連人影都沒看到,還說決不會落後的。”
荊月姑道:
“大哥,我們要不要等等他?”
谷飛雲道:
“我看不用,醉道長並沒有說要我們等他,那就不用等了。”
馮小珍咭的笑道:
“他說他趕得上我們的,這回我看他輸定了!”
谷飛雲道:
“我們走吧!二弟,荊村我不熟,還是你帶路的好。”
於是由荊月姑一馬領先。谷飛雲和馮小珍跟著上路。谷飛雲在馬上回頭望去,依然不見醉道人的蹤影,也只好由他了。
這樣奔行了一頓飯的工夫,刑村已在眼前。荊月姑把馬鞭朝前一指,說道:
“大哥,我們就快到了!”
三匹馬剛到村口,只聽一聲敞笑,一道藍影疾如飛鳥,一下落在三人馬前,說道:
“貧道沒有遲到吧!”
那不是醉道人還有誰來?他眯著醉眼,朝馮小珍笑道:
“小施主一路催馬快行。貧道總算沒有輸給你了。”
荊月姑奇道:
“道長來得好快!”
馮小珍臉上一紅,說道:
“道長怎麼會知道的?”
谷飛雲笑道:
“一定是道長跟在三弟的馬後了。”
馮小珍哦道:
“是了,難怪我的話道長都聽到了,我不來啦!”
醉道人笑道:
“貧道不跟在你們後面,怎知道荊村如何走法?那真的輸定了。”
□□□□□□
荊村也有幾十戶人家,一條小街,十分整潔。
荊月姑翻身下馬,牽著馬匹,走近一幢莊院。一排五間門樓,雖非華麗,卻也相當氣派。
門前還有廣闊的一片草地。荊月姑將韁繩圈關掛到馬鞍上,跨上五級石階,她舉手在黑漆大門上叩了幾下大鐵環。
沒多一會,只見大門開啟,走出一個身穿青布短衫褲的年輕漢子,看到荊月姑等四人,不覺問道:
“這位相公,你們找誰?”
荊月姑含笑道:
“請問荊莊主在家嗎?”
那年輕漢子啊了一聲道:
“在,在,請問相公高姓大名,哪裡來的?在下好進去通報。”
荊月姑嗤的笑出聲來,說道:
“福哥,你連我也認不出來了?”
那叫福哥的漢子又啊了一聲,說道:
“相公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在下真有些想不起來了。”
荊月姑道:
“你也真是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我是月姑呀!”
那叫福哥的漢子忽然用手敲敲腦袋,連忙躬著身道:
“你是大小姐,小的看你穿著男裝,一時認不出來,大小姐快請進去,哦,還有大小姐的朋友,馬匹小的會照料的。”
荊月姑道:
“不忙,你快去通知爹一聲,說醉道長來了。”
福哥答應一聲,轉身往裡奔了進去。
荊月姑抬手道:
“醉道長、大哥、三弟請!”
三匹馬就放在大門前,荊月姑陪著三人剛走入大門,主人荊溪生已經急匆匆的從裡面迎了出來,一眼看到醉道人,連連拱手道:
“道長仙駕光降,荊某有失遠迎,多多恕罪。”
醉道人積首答禮,呵呵笑道:
“荊大俠好說,貧道打擾了。”
荊溪生把大家讓入大廳,分賓主落坐。
荊月姑道:
“爹,女兒給你引見兩位客人,這是女兒的結義大哥谷飛雲,爹總記得品酒大會上,和南山老人家坐在一起的……”
“記得,記得!”荊溪生沙著喉嚨大笑道:
“谷少俠,為父見過,哈哈,歡迎,歡迎……”
谷飛雲拱手行禮,叫了聲:
“荊老伯。”
荊月姑又指指馮小珍道:
“她是女兒三妹馮小珍,行走江湖,改穿男裝,就叫她三弟。”
馮小珍因自己穿著男裝,只好拱拱手,也叫了聲:
“荊老伯好。”
荊溪生連連點頭道:
“請坐,請坐。”
福哥端上茶來。
荊溪生含笑道:
“醉道長、谷少俠、馮姑娘同時光臨寒舍,荊某無任榮寵,小女少不更事,以後還要醉道長多多指點才好。”
醉道人呵呵笑道:
“荊大俠太客氣了,令媛福緣不淺,如今已是紫雲夫人的寄名高足,貧道哪有資格指點她?”
“什麼?”荊溪生聽得不禁睜大雙目,為之一呆,繼而喜形於色,急急問道:
“月姑,這是真的?你拜在紫雲夫人門下?是崑崙雙俠紫雲夫人?”
荊月姑道:
“是呀!女兒和三妹同時拜師的。”
荊溪生道:
“醉道長說得不差,你們兩個當真福緣不淺,幾十年前,咳,咳,記得為父小時候,就聽江南傳說著崑崙雙俠的故事。但那時候就已經沒人見過崑崙雙俠了,據說早已歸隱名山,如今算起來,只怕已是百歲以外的人了。”
馮小珍道:
“誰說的,師父看去不過三十許人。”
荊溪生遲疑的道:
“那恐怕不是從前的紫雲夫人了。”
醉道人大笑道:
“天底下哪有第二個紫雲夫人?崑崙雙俠人間仙侶,豈能以世俗的年歲來論?”
荊溪生連連點頭道:
“道長說得是。”
荊月姑站起身道:
“爹,你陪醉道長、谷大哥談談,女兒進去要何媽整理客房,醉道長和谷大哥要在我們這裡住幾天呢!”
荊溪生笑道:
“醉道長和谷少俠能夠在寒舍盤恆幾天,真是求之不得的事,你就快去吧!”
馮小珍站起身道:
“二姐,我幫你去。”
兩位姑娘走後,荊溪生和醉道人、谷飛雲談得極為投契。尤其對谷飛雲,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己女兒對這位義結大哥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老實說,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對這位未來的女婿,他自然要多瞭解些!
谷飛雲因他是荊月姑的老爸,自然不好隱瞞,只有關父母之事,因事關機密,不便說出以外,無不有問必答。
中間還有醉道人的補充說明,這一問,可把荊溪生聽得心花怒放。
谷飛雲第一個師父是號稱佛門怪傑的石頭和尚——頑石大師,當今少林方丈至善大師的師叔。
第二個師父是崑崙嶽大先生,聽醉道人的口氣,荊月姑和馮小珍能夠得蒙紫雲夫人青睞,收為記名弟子,還是沾了谷飛雲的光!
這對平日仰慕權勢的荊溪生來說,當真是天大的收穫,父憑女貴,想不到自己在武林中終於也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但卻沒想到這席話,反而使荊溪生身敗名裂,此是後話。
不多一回,荊月姑已經收拾好客房,陪同醉道人、谷飛雲前去看了。兩間客房是大廳東首,帳房的左邊,一排三間,自成院落,倒也十分清幽。
馮小珍和荊月姑一起,住在樓上。
荊家人口簡單,荊溪生中年喪妻,一直沒有續絃,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月姑。家中有一個燒飯的女傭何媽,還是月姑奶孃,另外是老管家荊福和兒子福哥。
荊溪生是個大而化之的人,家裡一切都由荊福掌管,荊福在荊家已經有三代了,忠心耿耿,把荊家當作了自己的家一樣。
福哥他娘,在福哥三四歲的肘候,跟人跑了。荊福雖然很氣憤,恨不得逮住姦夫淫婦,一刀四個窟窿,但時間久了,也就淡然忘之了。所以留下福哥,自己有後代,也足以自慰了。
一個下午,何媽有荊月姑、馮小珍兩位姑娘在廚房裡幫忙,到了上燈時分,葷素菜餚,差不多全做好了。
荊福捧出一簍陳年西鳳酒,裝在一大錫壺裡,也已燙熱。福哥則在東閣忙著抹桌子、排碗筷。
現在荊溪生陪同醉道人、谷飛雲進入東閣。朝福哥問道:
“馮姑娘和大小姐呢?”
福哥答道:
“馮姑娘和大小姐在廚房裡幫忙。”
荊溪生抬手道:
“醉道長、谷少俠先請入座好了。”一面朝福哥道:
“你快請馮姑娘和大小姐來,廚房裡由何媽一個人料理就好。”
福哥領命而去,不多一回端著二盤菜餚走出,說道:
“回莊主,大小姐說了就來,請道長和谷少俠先用好了。”
荊福也送上酒萊。荊溪生接過酒壺,給兩人杯中斟滿了酒,然後在自己杯中也斟滿了,說道:
“道長請嚐嚐,這是敝村釀製的,足足有十年陳了,在下敬二位一杯。”
醉道人喝了一口,砸砸舌頭,點頭笑道:
“果然好酒,貧道以醉為號,看來應該搬到鳳翔來才是。”
荊溪生忙道:
“道長能夠搬到鳳翔,那真是太好了。”
福哥陸續端上菜來。
荊溪生道:
“今晚太倉促了,荒村市遠,沒有什麼好招待的,道長和谷少俠多多擔待,請隨意用吧!”
醉道人呵呵笑道:
“荊大俠太客氣了,這許多菜做得色香味俱全,還說沒菜,貧道以醉為號,好酒也喝,最差的酒也喝,平常只要一盤滷水花生就足夠下酒了。”
谷飛雲站起身,舉杯道:
“在借花獻佛,這杯敬荊伯父的。”說完一口喝乾。
荊溪生連說:
“不敢。”也喝了一杯,道:
“谷少俠,請坐。”
這時荊月姑、馮小珍相偕走出。
醉道人笑道:
“二位姑娘辛苦了,快請坐下。”
馮小珍道:
“我才不忙呢!只是幫二姐做下手罷了。”
荊月姑站起身敬了醉道人、谷大哥,馮小珍也敬了荊溪生、醉道人,自然也要敬谷大哥。
這一席酒,自是喝得賓主盡歡。
谷飛雲喝上幾杯,還不在乎,兩位姑娘可就喝得玉頰生春,紅如胭脂,三人裝了飯,先行吃畢。
只有主人荊溪生還在和醉道人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最後主人喝醉了,醉道人本來逢喝必醉,自然也醉了。
□□□□□□
一宵過去,第二天早晨,大家因昨晚多喝了幾杯,自然起來得也遲了。
兩位姑娘家起得雖也遲了,但一個早晨,客房門前已經來過兩趟,因醉道人和大哥都沒有起床,也就不敢驚動。
現在已經日上三竿,這是第三趟來了,兩人房門依然關著,聽不到一點動靜。
兩位姑娘未免心裡有點嘀咕,她們知道醉道人的脾氣,喝醉了可以睡上三天三夜,但大哥決不會酣睡不醒。
馮小珍可是急性子,早就走近房門,舉手叩了兩下,嬌聲叫道:
“大哥,你還沒醒嗎?”
她叩得雖輕,房門卻應手而啟!
馮小珍回頭笑道:
“你看,大哥不是起來了嗎?”一面叫道:
“大哥,你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我和二姐這一趟已經是第三趟了。”
隨著話聲,腳跨進房去,目光一注,發現床上被褥疊得好好的,卻不見大哥的蹤影了,心頭微微一怔,回頭叫道:
“二姐,大哥人呢?”
荊月姑跟在她身後進來,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也覺得奇怪,忍不住道:
“大哥不在房裡,可能出去了。”
“啊!”馮小珍忽然輕啊一聲,說道:
“二姐,快來,大哥的枕頭下面好像壓著一張紙呢!”
急步朝床前走去,果然從枕下抽出了一張紙來,低頭看去,不禁失聲道:
“大哥他走了。”
荊月姑深感意外,急急問道:
“這紙條是他留的,說些什麼呢?”
馮小珍隨手把紙條遞了過來,說道:
“大哥也真是的,要去找南山老人,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荊月姑接過紙條,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
“愚兄和醉道長去找南山老人家,最遲不出十天,即可回來,二弟、三弟可在荊府等候,勿念,愚兄谷飛雲留字。”
荊月姑道:
“原來大哥和醉道長一起走的。”
馮小珍道:
“我看醉道長是和大哥約好了的,不然哪有這麼湊巧,去找南山老人,也用不著瞞我們呀!”
荊月姑道:
“我想南山老人家可能住在一處深山裡,不欲人知,否則大哥不會不告訴我們的。”
馮小珍道:
“就是嘛,連紫雲巖我們也去了,南山老人住的地方,有什麼好故作神秘的?這都是醉道長在故作神秘,當道士的,都喜歡故作神秘。”
荊月姑道:
“三妹,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醉道長呢?”
馮小珍道:
“難道我說的不對?昨天我們來的時候,他不是也故作神秘,還和我賭腳程呢!”——
peacockzhu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