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飛雲道:“她叫月姑,不是師傅門下,是師母紫雲夫人的記名弟子。”
辛七姑問道:“她生得怎麼樣?”
谷飛雲笑道:“什麼怎麼樣?你問得好生奇怪。”
辛七姑道:“我是說她生得美不美?”
谷飛雲道:“和你差不多。”
辛七姑又道:“武功呢?”
谷飛雲道:“她只學了一套劍法。”
辛七姑道:“她人呢,現在那裡?”
谷飛雲道:“她自然在家裡了。”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們是同門師兄妹,感情一定很不錯了?”
谷飛雲笑道:“你們不是也有許多同門師兄妹嗎?”
辛七姑微微搖頭道:“我們不同……”
剛說到這裡,只聽有人叩了兩下房門,接著響起店夥的聲音說道:“公子爺,有兩位公子來找七公子的。”
辛七姑欣然道:“是她們來了!”一面提高聲音道:“請他們進來。”
房門呀然推開,從門外走進兩個青衫少年,正是全依雲和沈嫣紅,兩人一齊拱著手道:
“四公子、七公子請了。”
辛七姑笑道:“到了房裡,就不用這樣稱呼了。”
谷飛雲道:“二位妹子請坐下來再說。”
一面回頭朝辛七姑道:“我們馬上要趕去桐柏,這兩位妹子,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辛七姑笑道:“沒關係,我們奉派在外面工作,都可以有一兩個得力助手,二位妹子連姓名都不用更改,只要跟著我就好了。”
“這樣也好。”谷飛雲道:“她們的事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下面的話還沒出口,只聽房門上又起了剝啄之聲,荊溪生的聲音說道:“啟稟莊主,屬下是荊溪生……”
谷飛雲道:“進來。”
荊溪生推門走入,谷飛雲沉著臉道:“你又有什麼事?”
荊溪生躬著身道:“回莊主.高升、孫發兩人並不在房裡……”
谷飛雲道:“他們會到那裡去了?”
荊溪生道:“他們昨晚好像沒有回來。”
谷飛雲雙目陡射寒光,沉聲道:“他們一定是跟項中英走了,哼,撥歸本座差遣,膽敢不告而去,荊護法,你去告訴陳康和,立即要西路總令嚴緝兩名潛逃叛徒高升、孫發,只要發現二人蹤跡,只管先廢了他們,帶來見我。”
荊溪生唯唯應“是”,退了出去。
辛七姑含笑道:“高升、孫發,不過是兩個小人而已,大哥幹嘛生這麼大的氣?”
谷飛雲道:“昨晚我和你離開客店,依稀發覺似乎有人跟蹤,但經我仔細察看,又毫無可疑之人,一時還當自己多疑,後來我在給依雲妹子易容之際,突然又有一絲警兆,似是有人在十丈光景覷伺,等我凝足目力看去,又隱去不見,如今想來,極可能就是這兩人了。”
辛七姑道:“你昨晚怎麼不說呢?”
谷飛雲道:“他們隱身十丈之外,你只要一動,他們就先逃了,不容易追得上,所以我只是功運雙目,讓他們看到我的目光,把他們驚退,卻想不到他們以為我已經看到他們,才嚇得不敢回來的。”
沈嫣紅聽得奇怪問道:“谷大哥在十丈以外.怎麼用目光把他們嚇走的呢?”
全依雲道:“大哥的目光一定比閃電還要亮了。”
辛七姑沉吟道:“大哥說得對,他們這一不告而去,不用說是追隨項中英去的,也一定會在師傅面前顛倒是非,造謠生事,這樣也好,我馬上給大師哥飛鴿傳書,宣告項中英的罪狀,和高、孫二人棄職潛逃,要大師哥截拿三人,交西路總令處置,目前西路總令屢建奇功,又有強大的武功,我想大師哥也不得不賣我們的帳呢!”
谷飛雲喜道:“你這一著好極了。”
辛七姑道:“但我們的行程,卻必須改變了。”
谷飛雲道:“為什麼?”
辛七姑道:“高、孫兩人跟蹤我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這如果讓大師哥知道,那還了得?因為我覺得我們本來預備先行趕去,不如和總令主一行人同行,萬一他們縱然已經知道四師哥是你喬裝的,因有西路總令這些人在你手中,一時也決不敢輕舉妄動,你就有機會可以脫身了。”
全依雲道:“大哥,辛姐姐說的是萬全之計,也是以防萬一之事。”
谷飛雲沉吟了下道:“好,我們就和西路總令的人一起走,但有一點,你必須記住,萬一束無忌已經知道孟時賢是我喬裝的,你務必裝作不知道,不論我遇上如何危險,切不可露出行跡,因為我足可自保,也足可應付,你們三人中如果有一人露出破綻,就會全盤都輸。
我一個人可以進退裕如,如果再要照顧你們,就多了累贅,這一點十分重要,你們要千萬記住了。”
辛七姑道:“你一人有把握?”
谷飛雲笑道:“就算是最厲害的敵人,我縱或沒有制勝把握,但若論逃脫的本事,還沒有人攔得住我。”
辛七姑道:“這樣就好。”
午餐之後,谷飛雲偕辛七姑、全依雲、沈嫣紅、和總管陳康和、護法荊溪生,陪同鹿長庚、藍公忌一起趕去華陰,和西路總令主會合。
平半山、元真子等人雖都知道隴山莊主孟時賢就是谷飛雲所喬裝,但當著辛七姑,自然只好裝作不識,由陸碧梧(席素儀)一一替大家作了介紹,自有一番寒暄。
接著又由谷飛雲給大家引見鹿、藍二人。
辛七姑也給全依雲、沈嫣紅引見了陸碧梧,要兩人暫時撥在陸碧梧門下。
這是谷飛雲在路上和辛七姑商量好的,原因是到了桐柏山,谷飛雲和辛七姑自然會和幾個同門師兄弟見面,辛七姑身邊多了兩個人,難免會引起束無忌的疑心,但撥到陸碧梧手下,就不一樣,金母是率同兩代門人一起來的,多上幾個人,誰也不會注意。
因此在路上谷飛雲早已給全依雲、沈嫣紅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物,恢復了女裝,只是在她們臉上稍加改扮,不使有人認出她們的本來面目就好。
晚餐後,谷飛雲來至娘(陸碧梧)住的房門口,就遇上許蘭芬,她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谷飛雲低聲道:“谷大哥是你!”
谷飛去問道:“娘在房中嗎?”
許蘭芬點點頭道:“就在裡面,今晚上半夜,是我值班。”
谷飛雲低聲問道:“你好嗎?”
許蘭芬粉臉微酡,低垂著頭點了點,一面說道:“你有事就快進去咯!”
谷飛雲推門走入,席素儀目光一抬,問道:“飛雲,你有事嗎?”
谷飛雲就在娘對面坐下,說道:“娘,孩兒是有兩件事來跟娘稟報的。”
席素儀道:“可是聽到有關於桐柏山的消息嗎?”
“不是。”谷飛雲道:“是有關辛七姑撥到娘門下的二位姑娘的事,她們並不是辛七姑手下……”
席素儀問道:“那是什麼人?”
谷飛雲道:“全依雲是盲師太門下,沈嫣紅則是樂師司徒曠的女弟子。”
席素儀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谷飛雲就把當日項中英假冒自己,在全家莊採花作案之事,詳細說了一遍。一來全依雲痛不欲生,偷偷離家,巧遇盲師太,收列門牆。有一次項中英和自己動手之際,右目被度厄神針所傷。
接著又說出沈嫣紅為父報仇,刺死鄭州虎段天發之事,然後說到三天前在華陰縣酒樓上,項中英誤認沈嫣紅是盲師太門下。
以及自己趕去華山,回程經過三官殿,項中英以迷藥迷翻二人,意圖非禮,給自己廢了他右臂逃走,自己救醒二女,認全依雲作義妹。因為就要趕去桐柏,就請託辛七姑暫時安置在她手下,擇要說了。
他對二女赤身露體的一節,自然略了過去,因此如何和全依雲認作義兄妹,就說得較為含糊。
席素儀心思縝密的人,她對兒子的含糊其詞,豈會聽不出來,但也只好故作不知,一面問道:“你說有兩件事,還有一件呢?”
谷飛雲不覺臉上一熱,差幸他戴著(隴山莊主)面具,看不出來,但口中卻訥訥的道:
“是有關辛七姑的事……”
他把當日在華山派,長真子約自己出觀,被一張大網網住,她忽然揮劍殺了兩名賊徒,自己問她何以要劍殺二人,她從兩個賊徒袖中搜出兩筒喂毒黃蜂針,並取下面具,自稱是通天教主門下弟子辛七姑,勸自己行走江湖,不可再和通天教為敵,就翩然而去。
這次自己假扮隴山莊主,進入地底,才知辛七姑也在這裡,而且還是副莊主。以及她識破自己行藏,自己就說陸碧梧劫持我娘,我只是尋娘來的,卻發現西路總令的秘密。辛七姑就問自己要怎麼辦?自己曉以大義,勸她不可盲從,她也首肯了。
他雖擇要述說,還是說得相當詳盡。
席素儀不禁暗暗皺了下眉,辛七姑是通天教主門下七弟子,自小受通天教主薰陶,她怎麼會幫一個和她師父作對的人?一言以蔽之,因為她是一個少女!
她如果不是愛上你,肯為你背叛師門嗎?想到這裡,目注谷飛雲問道:“你把我們這裡的情形,都告訴她了?”
“沒有。”谷飛雲道:“孩兒今晚來見孃的目的,是讓娘知道辛七姑已被孩兒說服,到了桐柏山,萬一她有什麼事情,我們該全力協助她才好。”
席素儀點點頭道:“娘答應你,只是有一點,你要記著,她總是從小由通天教主教育長大的,咱們此行關係武林安危,逢人且說三分話,不可全告訴她,因為一個女孩子心裡,只有愛與恨兩個字,多少對怨偶,都是由愛生恨造成的。”
谷飛雲臉上又是一熱,忙道:“孩兒知道。”
他起身告辭,退出房門,許蘭芬依然站在離房門不遠的走廊上,看到谷飛雲出來,急忙迎了過來,叫道:“谷大哥……”
她明明有著滿腹的話;但只叫了聲“谷大哥”,底下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她臉上雖易了容,但耳根、粉頸都紅了起來。
谷飛雲看她神情,就溫柔一笑,低聲道:“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了。”許蘭芬含羞凝注著他,問道:“你知道什麼?”
谷飛雲道:“你不是為了你師父的事,想問我怎麼辦,對不?”
許蘭芬道:“也是咯!”
“也是咯”,就是說並不全是了。
谷飛雲問道:“那你還有什麼事?”
許蘭芬輕輕頓了下小蠻靴,羞急的道:“你……”急急的走了。
谷飛雲微微一怔,也就出了院落,迴轉臥室,剛走到門口,不由腳下一停,因為方才自己出來之時,房中並未點燈,如今房中已有了燈火,顯然有人在房中等候自己了。
這人才是誰?他只略為一停,就舉手推門而入,目光抬處,只見辛七姑坐在床前一把木椅上,一手支頤,似在等人,這就含笑道:“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辛七姑看著他道:“大概是你剛出去,我就來了,你去了那裡呢?”
谷飛雲原本就不想瞞她,她既然問了,就壓低聲音說道:“我是看娘去了。”
辛七姑道:“哦,對了,大哥的伯母不是被陸碧梧擒來了,如今大哥改扮了四師哥,就可以把伯母救出來了。”
谷飛雲一把摟住了她,低頭在她秀髮上親了一下,還沒開口!
辛七姑已經快速的閃身而出,嬌嗔道:“你又來了,我們在說正經話咯,大哥,不許胡鬧。”
谷飛雲道:“我說的話,只能讓你一個人聽見,你知不知道?”
辛七姑心想:“大哥這話也有道理,這裡人多,自然要靠近些說,才不致被人聽到。”
這就含情低聲道:“好嘛,但你不許胡鬧。”說著,就緩緩走近大哥身邊。
谷飛雲一手搭在她肩上,低聲道:“妹子,謝謝你,其實我已經把娘救出來了,一直沒有告訴你,實是此事關係重大,怕被別人聽見了,洩露機密。”
辛七姑道:“大哥既然把伯母救出來了,就該送她離開,我們此去桐柏,都在人家監視之下,稍一不慎,就會露出破綻,那就無法彌補,看明天你找個機會把伯母送走才好。”
谷飛雲伸手抓住她的纖手,說道:“妹子,我很感激你……”
辛七姑截住他的話頭,幽幽的道:“你我還要說感激這兩個字嗎?”
谷飛雲道:“你聽我說下去呢,我娘現在已經走不了啦!”
辛七姑奇道:“為什麼?”
谷飛雲笑了笑道:“因為我娘已經取代了陸碧梧。”
辛七姑驚哦一聲,問道:“那麼陸碧梧呢?”
谷飛雲道:“她正好和娘對掉,改扮成娘。”
辛七姑聽得一陣心驚肉跳,急急問道:“大哥.你易容術到底高不高明?大師哥手下,有的是改頭換面的高手。萬一給他們看出來了,就壞事了。”
谷飛雲笑道:“你怎麼對我沒有信心?我易的容如果還會被人看出破綻來,那還稱得是奇胲門的奇技嗎?”
辛七姑驚奇的看著他,問道:“你的易容術是跟奇胲門學來的,原來你和丁易是同門師兄弟。”
“不是師兄弟。”
谷飛雲道:“我不能算是奇胲門的人,和丁易也是在隴山莊才認識的。”
辛七姑不依道:“大哥,你好像還有很多事情瞞著我是不是?”
谷飛雲雖然告訴了他娘和陸碧梧對掉的事;但有關西路總令的許多事情,委實並沒有告訴她。面含笑道:“我連娘改扮陸碧梧都告訴你了,還會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辛七姑忽仰起臉,幽幽的道:“大哥,谷郎,你改扮四師哥,已經使我替你擔心死了,如今……如今伯母又改扮了陸碧梧,將來……將來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
谷飛雲低低說道:“所以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你知道了,在束無忌面前就會顯得不安,他人稱小諸葛,目光何等厲害,你只要臉上稍有不安之色,他立時就會發覺,但就是因為你是我的人,我不能瞞著你,所以才告訴你的,幾天之後,到了桐柏山,你要把知道的全當作不知道,即使我被束無忌識破行藏,你也要漠然處之,不可驚慌,更不可出手相助,我不用人協助,自會脫身的,這一點特別重要,你務必記住了。”
辛七姑點點頭道:“我記得,你只管放心好了。”
谷飛雲一把抱住她香肩,低下頭去,低笑道:“這樣就好。”一下吻住了她兩片櫻唇。
辛七姑只感到一陣甜蜜升上心頭,一顆心隨著一陣窒息感而跳得很猛,人也有著飄飄欲仙的感受,忽然發覺他顫動的手正在摸索著替自己解開衣紐,心頭一驚,急忙輕輕把他推開,幽幽的道:“大哥,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但現在不可以,到了桐柏更不可以,你要理智些,時間不早啦,我要走了。”
說完,急急忙忙的拉開房門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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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總令一行人馬由華陰起程,一路東行,朝桐柏山趕來,為了要在大會期前到達,在日程上也已相當逼促。
通天教這次把“天下武林聯誼大會”要選在桐柏山舉行,不外乎地點適中,距離通天教老巢較近。還有一點,則是望仙峰下的望仙觀,一直是通天教視為心腹大患之地,阻礙問鼎武林的絆腳石。
望仙觀主是醉道人,他門下有八個徒弟,觀中有一百多個道士,個個精通武藝。這份力量,就不在少林、武當之下。
“天下武林聯誼大會”選擇在桐柏山舉行,正有一舉吃掉望仙觀之意。
武林大會名義上雖在桐柏山舉行,其實真正地點是在天封山南麓。
通天教是通天的,天封山正好有“天封”之意存焉!
西路總令一行人馬,趕到桐柏縣,已是三月二十八日的傍晚。
今年三月份小,只有二十九天,離大會正日,(四月初一)已只有一天時光。
一行人馬剛剛到達城門口,還有數丈來遙,就看到一個丰神清秀的藍衫少年率同兩名青衣漢子急步迎了上來,拱著手道:“來的可是西路總令主嗎?”
西路總令主坐的是一輛黑漆皮篷馬車,車前還有三匹馬,前面兩匹並轡而行,馬上人則是隴山莊主孟時賢(谷飛雲)和副莊主辛七姑,(她也穿著男裝)兩人後面,則是副總管徐永錫。
谷飛雲看到有人迎了上來,耳中也同時聽到辛七姑“傳音入密”的話聲:“她是五師姐祝纖纖,大會的總招待,她穿了男裝,你可要叫她五弟。”
祝纖纖,谷飛雲自然認得。在少室山西山別業中和張少軒扮假鳳虛凰“二少夫人”的就是她,只是她改穿了男裝,一時認不出來罷了。聞言立即一躍下馬,迎著道:“五弟好久不見了。”
祝纖纖雖然穿著男裝,但她一雙秋水般亮晶晶的眼睛卻盯著谷飛雲,嫣然一笑道:“四師哥,你好。”
谷飛雲因她是二師兄的人,(她扮了二年多的二少夫人)不敢朝她多看。
差幸辛七姑緊跟著谷飛雲下馬,隨後走來,抱抱拳道:“小弟見過五師哥。”
祝纖纖才移轉目光,朝辛七姑含笑道:“七弟跟四師哥在一起,一定合作得很愉快了,這回可建了大功,四路總令,要算你們西路的成績最輝煌了。”辛七姑聽她前面兩句話,語意雙關,心頭驀地一驚,粉臉也不禁微微一熱。
祝纖纖已經小聲朝谷飛雲道:“四師哥,小妹是大會的總招待,趕來迎接貴賓的,你該給小妹引見總令主才是。”
辛七姑聽得微微一怔,五師姐平日是出名冷峭的人,連對二師兄(張少軒)扮了兩三年假鳳虛凰,都不稍加顏色,四師哥(指孟時賢)自然更不會在她眼裡;但她今天對四師哥(指谷飛雲)似乎有點特別!
谷飛雲連連點頭道:“是,是,五弟說得是,愚兄這就替你引見,你隨愚兄來。”
祝纖纖傍著他身子,輕聲道:“在西路總令主面前你照直說好了,我是你五師妹。”
谷飛雲看她當著辛七姑和自己靠近說話,有些不大自然,點點頭,就領著她朝馬車前走去,辛七姑也緊跟在二人身後走去。一直走到馬車前面,谷飛雲才腳下一停,拱拱手道:
“在下五師妹祝纖纖,擔任大會總招待,特來恭迓總令主金駕。”
在他說話之時,兩名青衣小丫環已經打起車簾。
祝纖纖慌忙躬身道:“晚輩祝纖纖恭迓總令主金駕。”
金母口中含含糊糊的道:“祝姑娘不可多禮。”
祝纖纖直起身子,又道:“大會貴賓,都安排在淮瀆廟休息,時光不早,各位掌門人、道長,旅途勞頓,那就大家到淮瀆廟去吧!”
金母又連說了兩個“好”字,兩名青衣小丫環就放下了車簾。
谷飛雲道:“五弟,西路總令各位掌門人,還是到了淮瀆廟再介紹吧,天色快黑了,我們就上路吧!”
祝纖纖點著螓首,說道:“四師哥說得是,那就請上馬呀!”
她從身後一名青衣漢子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回頭道:“四師哥,小妹給你帶路。”
一帶馬韁,當先馳了出去,但她只馳出一箭來路,就等著谷飛雲,和他並轡而行。
辛七姑跟在兩匹牲口後面,心裡直是嘀咕,自己和五師姐同門學藝這麼久,從沒看她對那一位師哥這麼親切過,當了總招待,當真整個人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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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瀆廟廟貌宏偉,覆蓋極廣。
西路總令的人馬被安置在第二進西院,那是有兩進自成院落的樓宇。
總令主和一干女將,住在後進。各派掌門人都住在前進,門人弟子則住在左右兩廊的廂房裡。
這是大會接待處早就得到報告,知道這一路人馬的人數,預先安排好的,所以眾人趕到之後,經由接待人員的指引,很快就安頓好了。
西院東首,本來是一座偏殿,如今臨時改作了膳廳,此刻燈火輝煌,早已擺好了十一張圓桌面,桌上早已放好杯筷,筵席快要開了!
大廳前,早已鵠立著兩個身穿天藍長衫的年輕人,這兩人生得劍眉朗目,溫文瀟灑,正是這次“武林聯誼大會”的負責人總提調束無忌、副總提調張少軒。
他們神色謙恭,站在階上,自然是在恭候貴賓了。
不多一回,只見由隴山莊主孟時賢、副莊主辛七姑,大會總招待祝纖纖陪同總令主金母一起走來,金母則是由四名青衣少女挽扶而行,她身後緊跟著四個門人,隨後則是終南平半山、華山元真子等幾個門派的掌門人和隨行人員、門人弟子。
束無忌、張少軒慌忙搶下石階,躬著身道:“晚輩束無忌、張少軒恭迎總令主金駕,各位掌門人、道長。”
金母停下一腳,熠熠目光,望著兩人沒有作聲。
祝纖纖忙道:“他們是大會的總提調和副總提調,特地趕來迎接總令主的。”
陸碧梧(席素儀)和金母低低的說了兩句話。金母才臉露笑意,頷首道:“總提調兩位不用客氣。”
束無忌依然躬著身,恭敬的道:“此次大會能蒙總令主寵蒞,真是無上榮幸,今晚敬備菲酌,給總令主和諸位掌門人、道長洗塵。聊表敬意。恭請總令主入席了。”
他明知金母被迷失神志,這些只是門面話而已!
金母點點頭道:“很好。”
束無忌抬手肅客,陪同金母等人進入大殿。他在跨上石階之際,舉手拍拍谷飛雲肩膀,親切的笑道:“四師弟此次大會,你和七師妹的功勞最大了。”
(項中英不告而別,已由辛七姑以飛鴿傳書,向大師哥報告了,故而不再提他了。)
谷飛雲道:“多謝大師哥誇獎,小弟不敢。”
束無忌笑道:“這不是愚兄誇獎,事實如此,不信你問問二師弟,要算你們西路邀請的門派最多了。”
谷飛雲道:“這是大師兄總提調領導有方了。”
束無忌得意的豁然大笑道:“四師弟這是給愚兄戴高帽子了。”
膳席上首正中間一席,自然是由總令主金母坐了首席,因為她神志迷失,一切需有陸碧梧隨時提示,所以她門下四大弟子就坐在她左右兩邊,然後是谷飛雲、辛七姑、束無忌坐了主位。
第二席是平半山、元真子、齊漱雲等人和身穿僧衣的劉寄禪,是茹素的同在一席,主人是張少軒。
第三席姬存仁、鹿長庚、藍公忌和守山四老、姬存義、許鐵棠等人,主人是總接待祝纖纖。其餘的人分別坐了下面的席次。
谷飛雲站起身,給大家介紹了身為主人的大會總提調束無忌、副總提調張少軒,和總招待祝纖纖。
然後又給三人介紹各位掌門人和各派的人,每一個被介紹的人,隨著他話聲一一站起身來。大家也報以熱烈掌聲。
束無忌等他介紹完畢,作了簡短的歡迎詞,隨後就有十幾名青衣漢子陸續送上酒萊。
束無忌、張少軒以主人身份,向西路總令主和幾位掌門人一一敬酒,最後輪到谷飛雲和辛七姑兩人,束無忌舉杯含笑道:“四師弟、七師妹,你們這趟辛苦了,愚兄敬你們一杯。”
谷飛雲道:“小弟應該敬大師兄才對。”
辛七姑因大師兄敬自己兩人,心頭不禁微微一震,一時飛紅了臉,只得舉杯幹了。
接著張少軒也敬了兩人一杯。接著祝纖纖也笑吟吟的走來,說道:“四師哥、七師妹,現在該我敬你們了。”
谷飛雲含笑道:“多謝五師妹。”
一口把酒乾了,突聽耳邊響起祝纖纖的“傳音入密”細聲說道:“今晚少喝些酒。”
谷飛雲聽得不期一怔,抬目看去,祝纖纖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朝自己淺淺一笑,轉身敬酒去了,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她叮囑自己“今晚少喝些酒”,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一頓洗塵宴,主人表示了敬意,客人表示了謝意,正是賓主盡歡,每個人莫不帶了幾分酒意才散席。
束無忌率同張少軒、孟時賢、祝纖纖、辛七姑,把總令主金母以及幾位掌門人等人送回西院,才行退出。
他似是對西路總令這些人的歸順通天教十分滿意,一直臉含笑容,這時含笑對谷飛雲、辛七姑二人說道:“四師弟、七師妹一路辛苦,咱們回去吧!”
谷飛雲方才眼看總招待祝纖纖在安排西路總令人員住宿房間的時候,並沒安排自己和辛七姑的房間,心中業已料到自己和辛七姑的住處,可能不在這裡,但又不好多問,這時束無忌說出“回去”,想問,但又不敢問,怕問了會露出馬腳來。
這回辛七姑問了:“大師哥,我們不住這裡嗎?”
祝纖纖含笑道:“這裡是招待西路總令人馬住的地方,我們都住後進,你和四師哥回來了,自然要住到後進去了。”
谷飛雲心中暗道:“不知其他東、南、北三個總令的人住在那裡?”
淮瀆廟覆蓋甚廣,這時初更已過,夜色如墨,一行人由束無忌走在前面,腳下自然極快,但覺穿行長廊,好像經過了幾重屋宇,才到了一處院落。
進入圓洞門,就是一個大天井,越過大天井,跨上幾級石階,迎面一個大廳,此時燈火輝煌,如同白晝,束無忌率同張少軒、谷飛雲等人走入大廳,廳上已有兩個老道和一個青衫少年,兩位姑娘先在,這時一起迎了上來。
谷飛雲目光一注,這兩個老道,一個是羊角道人,另一箇中等身材,面貌清瘦,黑鬚飄胸,年在六旬以上。青衫少年是通天教主門下三弟子秦劍秋,兩位姑娘,自己只認識一個,通天門下六弟子白素素。(當日以秦劍秋妻子名義,潛伏武當山下秦家堡)另外一個年紀和白素素差不多,敢情也是通天教主門下了。
就在他心中思忖之際,突聽耳邊響起辛七姑“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那兩個老道,是跟大師哥的羊角道人和天機子,現在迎上來的是三師哥秦劍秋,他身後是六師姐白素素,八師妹雲芸娘。”
秦劍秋迎著束無忌,躬身道:
“大師兄回來了。”
束無忌只唔了一聲,大步走到上首,才轉過身來,在中間站定,依然臉含微笑,叫道:
“四師弟。”
谷飛雲慌忙站停,應道:
“小弟在。”
束無忌道:“愚兄派你前去隴山莊擔任莊主,為了不讓人家認出你的本來面目,才戴上面具的,如今回到這裡,兄弟相聚,你該把面具取下。”
谷飛雲躬身應道:
“大師兄吩咐,小弟自當遵命。”
說著,雙手從臉上徐徐揭下一張面具,恢復了他本來清俊的面貌,他當然是絲毫不爽的孟時賢!
束無忌目光如電,一霎不霎的盯在谷飛雲臉上,淡淡一笑道:“你真是四師弟嗎?”
這句話,聽到辛七姑耳朵裡,宛如焦雷一般,比谷飛雲還要感到驚駭!
谷飛雲神色絲毫不變,望著束無忌,惶然道:
“大師兄,你這話……”
束無忌依然面含笑容,說道:
“沒什麼,因為有人向愚兄告密,四師弟已被人假冒頂替,所以愚兄隨便問一聲。”
谷飛雲面有憤色,說道:
“大師兄相信嗎?”
束無忌笑道:
“愚兄豈是隨便相信人言的人嗎?”
谷飛雲問道:
“不知這告密的人是誰?”
“哈哈!”束無忌大笑一聲,道:“這個四師弟就不用問了。”
谷飛雲道:“為什麼他平白造小弟的謠,小弟自然要問問清楚了。”
束無忌冷峻的臉上笑容漸漸收去,說道:
“他如是造謠,愚兄自會從嚴處罰,只是愚兄聽說谷飛雲精擅易容術,假冒四師弟前來,也未嘗沒有可能……”
就在此時,谷飛雲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極細的女子聲音說道:“你快走吧!”
聲音從右首傳來,站在自己右首的正是祝纖纖,他突然想起方才祝纖纖向自己敬酒之際,曾以“傳音入密”說過一句話:“今晚少喝些酒”,看來束無忌早就設計好要對付自己的了!——
peacockzhu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