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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狹

    畢玉麟只覺她坐著的身子,已然起了激烈抽搐,無法坐定,不由急道:

    “你快別說話!”

    左手迅速把她攔腰抱定,右掌同時按上後心“靈臺穴”,澄心靜慮,運起功來。一會功夫,只覺靈石仙乳的一縷清涼之氣,緩緩從丹田升起,隨著自己真氣,貫注右掌,漸漸攻入吟香體中!

    吟香抽搐的身子,經畢玉麟輸入真氣之後,漸漸已趨平靜,畢玉麟一手攪腰,一手抵在她後心,絲毫不敢大意。石窟中靜得沒有半點聲息,不知道的人,一定會當他們在緊緊偎抱,刻意溫存!

    就在此時,洞前響起一陣沙沙的腳步之聲,由遠而近,只聽一個蒼老聲音乾咳了幾聲道:

    “喂,女娃兒,咱們奔波了一個晚上,該憩憩腳了吧?”

    另一個少女聲音俏皮的道:

    “好咯,老人家你到底是誰,這會也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畢玉麟心頭驀地一怔,這兩人說話聲音,聽來都十分熟悉,蒼老聲音,正是神偷萬里飄風萬老前輩,另一個少女聲音,卻像自己的義弟,女扮男裝的公孫燕!但此刻運功正當緊要關頭,不敢絲毫分心。“嘻嘻!”那蒼老聲笑得極低,中間頓了一頓,似乎在笑聲中還連帶著表情,那不是聳聳肩,就是縮縮頭,才道:“我老人家是誰,你還瞧不出來?”

    少女跺腳道:“你蒙著黑布,誰瞧得出來?”

    蒼老聲音大笑道:“我是說我老人家的身法。”

    少女道:“我可看不出來!”

    “啪!”蒼老聲音敢情拍了一下腦袋,低笑道:“當然,當然,你這女娃兒沒在江湖上走過,我老人家的身法,難怪看不出來!”

    少女聲音道:“老人家,你不把黑布取下來,我可要自己動手了。”

    蒼老聲音道:“得,得,我取,我老人家自己取下來就是!”

    少女“啊”了一聲,笑道:“你就是那天和畢大哥在一起的老……老……”

    蒼者聲音接口道:“老偷兒。”

    畢玉麟暗暗道:“果然是他們!”

    少女拍手道:“這是你自己叫的啊!”

    蒼老聲音低笑道:“不要緊,老偷兒並不難聽!”

    少女道:“老人家,你不是說畢大哥落在黃鐘別府,你是聽誰說的?”

    萬里飄唉道:“這是幾天之前,我老人家無意遇上雙龍堡的兩個女娃兒,她們一路上正在談論著你畢大哥,說雙龍堡主派出多人,查探他的蹤跡,都沒有下落,不想會在黃鐘別府遇上,趕回去報告師傅,可算得一件大功。”

    公孫燕道:“那麼我們第二次偷偷的進去,怎會找不到他?”

    萬里飄道:“我老人家先前只當小娃兒被關在石牢裡,現在咱們化了半夜工夫,黃鐘別府每一間屋子,差不多找遍了,也許他不在這裡。”

    公孫燕急道:“你說了半天,豈不白說?哦,你不是發現了一個大秘密,那又是什麼呀?”

    萬里飄壓低聲音道:“黃鐘別府這幾天趕到了許多老魔頭,恐怕有什舉動,目前離五大門派和雙龍堡主訂下的北山之約,為期只有一月光景,他們在這裡聚會,自非偶然。”

    公孫燕道:“我可不管這些,老人家,你說,我們該到哪裡去找畢大哥呢?真急死人………

    萬里飄一拍腦袋,嘻的笑出聲來,道:“女娃兒,我老人家倒有一個計較。”

    公孫燕道:“你快說咯!”

    萬里飄道:“女娃兒,你出身丐幫,身邊可有竹令符?”

    公孫燕忙道:“有!”

    萬里飄笑道:“有就好辦,咱們這就走!”

    話聲一落,腳步聲逐漸遠去,顯然,萬里飄風已和公孫燕疾馳而去。畢玉麟手掌抵在吟香“靈臺穴”上,從掌心逼出內家真氣,源源攻入吟香驗內,循著她十二經絡而行,正當運功關頭,那能開口出聲,只好任得兩人遠去。哪知過了一盞熱茶光景,洞外遠處,又傳來沙沙步履之聲!

    畢玉麟只當兩人去而復返,但此時正在運功之際,心神朗澈,自可聽出老遠,兩人邊走邊說,卻並不是萬里飄和公孫燕的聲音。步履聲越來越近,那是丐幫長老鐵柺婆婆的聲音:

    “古老四,我說那小子的話,準靠不住,他一會冒充黃鐘別府少莊主,一會又說和咱們燕兒是結拜兄妹,就憑那副油頭粉臉的模樣,就不是好東西,咱們燕兒,和這種人結拜,真是瞎了眼睛。”

    翻天手古松沉吟道:“據兄弟看來,這姓畢的人還不算太壞,武功上著實了得,年輕人……”

    鐵柺婆婆性子急燥,不待他說完,冷哼道:“這小子雖然誘拐的是黃鐘別府的丫頭,但品性生成,武功越高,壞事也做得越多,虧他還是屠龍劍客的後人。”

    畢玉麟聽得清楚,不禁冷汗涔涔,暗想:總算自己並沒做出虧心之事,問心無愧。鐵柺婆婆似乎越說越氣,鐵柺在山石上頓得“篤”“篤”有聲,氣憤的道:“我說這小子的話靠不住,你還不信,燕兒如果被人救走,山下的弟兄,怎會連影子都沒瞧到?乾脆就找陰魔要人。”

    翻天手古松勸道:“燕兒許是從另外的小路走了,再說,尚師古多年不出,他突然開府黃鐘,說不定另有陰謀,光瞧昨晚他幾個手下人,一身武功,已是十分難鬥,黃鐘別府更不亞龍潭龍穴……”

    鐵柺婆婆大聲道:“咱們丐幫,怕過誰來?”

    翻天手道:“兄弟之意,也許燕兒經人救出,就在山中覓地休息,咱們不妨在附近先找上一找再說!”

    鐵柺婆婆嘿了一聲,腳步聲,漸漸走近!

    人影一閃,手柱鐵柺,滿頭白髮的鐵柺婆婆,已在洞口現身!“篤!”她一眼瞧到畢玉麟摟著吟香,偎倚而坐,手中鐵柺猛地一頓,轉身就走。翻天手古松一看鐵柺婆婆臉色不對,急忙縱身躍近,問道:“三長老看到了什麼?”

    鐵柺婆婆怒聲道:“就是那姓畢的小子,一對無恥男女!”

    畢玉麟聽得極感怒惱,只覺真氣一動,趕忙沉氣寧神,排法雜念,替吟香走完全身經絡,徐徐鬆開右掌,低聲道:“你快運功試試……”

    話聲剛落,忽聽一聲極其輕微的笑聲,傳入耳際!

    這聲音好像是忿俊不住,才笑了出來,但卻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巴!

    畢玉麟心中又是一怔,這人分明就在附近,自己怎會絲毫沒聽到聲息?

    “唷,當真風光旖旎,恩愛得緊,難怪老乞婆看得惹火,一怒而去!”

    紅影飄動,洞口俏生生的站著一個人!

    那不是九花娘還有誰來?她瞪著一雙俏眼,春風滿臉,盈盈而笑!

    畢玉麟心頭一緊,左掌蓄勢待敵,沉聲道:“你待怎的?”

    九花娘格的一笑,搖搖手道:“小兄弟別急成這個樣子,我可沒懷惡意……”

    邊說,邊往洞中走來。畢玉麟大聲喝道:“你再不站住,我要不客氣了!”

    九花娘白了他眼,媚笑道:“小兄弟你也真傻,這位小妹子身中‘追魂金鐘’上的劇毒,子不過午,又不是負了傷,你用本身真氣,替她攻穴,豈非反而助長毒氣運行,加速發作?”

    畢玉麟暗哼了聲,冷冷的道:“這個不勞費心。”

    九花娘微微一怔,接著笑道:“你一定聽人說過,苗疆九花娘擅長用毒,所以心中害怕,其實,擅幹用毒的人,也一定擅於解毒,告訴你,‘追魂金鐘’上的劇毒,柏總管就是從我那裡取去的毒劑配製而成,普天之下,可說只有我老大姐一人能解。”

    畢玉麟道:“那也未必,你自問‘追魂金鐘’上的劇毒,比之‘迷陽散’如何?”

    九花娘怔得一怔,道:“兩種劇毒,性質不同,如果一定要說哪一種厲害,那麼‘追魂金鐘’上的毒劑,還有藥可解,但服了‘迷陽散’的人,慾火焚身,除了盡情發洩,無藥可救。”

    畢玉麟敞笑道:“這就是了,‘迷陽散’尚且奈何不了在下,又何在乎區區‘迫魂金鐘’上的劇毒?”

    九花娘媚眼一抬,遲疑的道:“不錯,昨晚尚老頭向我要去一小包‘迷陽散’,你真的服了?哼,哼,即使有她在你身邊,你這身武功,也早化烏有。”

    畢玉麟道:“信不信由你。”

    要知九花娘乃是用毒的大行家,她心中雖然不信畢玉麟居然能解開自己都沒有解藥的“迷陽散”。但目光一轉,發現中了“追魂金鐘”上劇毒的吟香,此刻閉目坐在畢玉麟懷中,臉色紅潤,哪有絲毫中毒跡象?心下不由大奇,故意淺笑道:“讓我瞧瞧小妹子,就知道劇毒是否已解?”

    說話聲中,柳腰輕扭,一閃而入!

    畢玉麟面對洞外而坐,身前坐著吟香,無法起身阻攔,心中一急,口中大喝一聲,左手虛空點出!

    “嘶!”一縷指風,劃空有聲!九花娘識得厲害,左手羅袖一抖,迎著指風打出,身軀同時向後疾退!只聽“嗤”的一聲,指風從九花娘肩頭擦過,低頭一瞧,左手袖底,赫然穿了一個破洞!

    九花娘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換了一付薄怒輕嗔,盯著畢玉麟道:“唷!瞧不出你還會茅山指法,這一著要是換了旁人,豈不當場就傷在你指下?”

    畢玉麟道:“在下早已出言警告,這可怪不得我!”

    九花娘媚笑道:“小兄弟,你也太沒道理,不想想我老大姐幾時對你有過一絲惡意?先前你和他們動手相搏之際,要不是我老大姐一再提醒,你哪想闖得出去?後來沒有我一把‘桃花瘴’,替你擋住尚老頭,你們兩口子要想脫身,談何容易?我因聽說小妹子中了‘追魂金鐘’上的劇毒,才巴巴趕來,哪知你有了心上人,就這般信不過我這老大姐起來。”

    畢玉麟給九花娘這麼一說,想想不錯,方才動手之時,她果然一再以“傳音入密”暗中提醒,不由感到方才一指,確實太以冒失,俊臉一紅,歉然的道:“在下一時冒失,夫人勿怪才好。”

    九花娘眉目含情,格的笑出聲來,說道:“老大姐哪會生你小兄弟的氣,你明白了就好,來,讓我瞧瞧小妹子毒勢如何了?”

    吟香一直閉著雙目,沒有作聲,此刻聽到畢玉麟竟把九花娘的花言巧語,信以為真,把她當作好人,心頭一急,急忙幽幽的道:“少爺,小婢已經好了,九花娘善用各種迷藥,千萬不可讓她近身。”

    她說得極輕,但九花娘內力精湛,相距不遠,哪會聽不清楚?聞言格格嬌笑,道:“這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真要對你們不利,十丈之內,誰也逃不出我的手去,何況咱們距離只有兩丈不到。”

    畢玉麟忙道:“夫人好意,在下甚是感激,只是她中的劇毒,差不多已被在下逼出體外,夫人請回去吧。”

    九花娘媚笑道:“唷!你倒真聽她的話!”

    畢玉麟臉上一紅,還不答話,吟香幽幽的道:“小婢只是低賤之人,蒙畢少爺救出,但願追隨畢少爺,終身為奴,已是不幸之大幸,夫人怎好如此說法?”

    九花娘冷冷一笑,道:“這個我管不著。”

    接著眼皮流動,朝畢玉麟道:“小兄弟你說已把小妹子身上劇毒,逼出體外?這倒真是奇事,老大姐一生練毒,可從沒聽到過能夠替人逼毒之事,你倒說給我聽聽看。”

    畢玉麟暗想:九花娘擅於用毒,使人防不勝防,自己何不騙她一騙,這就微微一笑答道:“在下所練內功,諸毒不侵。”

    果然他此話一出,九花娘臉露驚奇,遲疑了一下,道:“這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

    說著眼珠一轉,嬌笑道:“小兄弟,你諸毒不侵,可敢和我一試?”

    畢玉麟道:“不知夫人如何試法?”

    九花娘笑道:“你瞧著我,讓我問你三句就行。”

    吟香急道:“少爺,你別上她的當!”

    畢玉麟道:“不要緊,夫人請說吧!”

    說著,俊目一抬,果然朝九花娘瞧去!

    九花娘俏生生站在洞口,並沒移動半步,她似乎被畢玉麟炯炯目光,盯在臉上,感到不好意思,雙頰紅馥馥地飛起兩片紅雲,盈盈笑道:“小兄弟,你瞧我眼光之中,可有什麼異樣嗎?”

    畢玉麟瞧了一會,只覺她一雙俏眼,水汪汪汪的晶瑩有光,除了使人有一種嫵媚的感覺之外,哪有什麼異樣?這就搖搖頭道:“在下看不出有什異樣之處?”

    九花娘格的一聲輕笑,柔和的道:“小兄弟果然內功精湛,勝過常人,但我已發現你體內劇毒,並沒有消失,只是被內功強行壓制,聚積在足厥陰肝經之中,沒有發作而已。”

    吟香經過一陣調息,不但感覺到體內劇毒,業已盡法,而且經絡流暢,氣極旺盛,比沒有中毒以前,內功還增進了不止倍徒,此刻驟聽九花娘說出畢爺身上,“迷陽散”積毒未消,心中不禁一驚!

    畢玉麟也深感意外的道:“夫人此話,何以見得?”

    九花娘美目盼兮,柔聲道:“別叫我夫人,難道我不配做你大姐嗎?”

    她話聲和悅動聽,竟有一股中人慾醉的味道!

    吟香瞧得不大順眼,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九花娘並未在意,繼續說道:“小兄弟,你要是不信,此刻瞧著我眼睛,不可分神,如果感到眼皮沉重,頭腦發暈,全身疲乏無力,那就是中毒之象……”

    畢玉麟經她一說,果然覺得神態眼困,全身無力,心下一驚,張目道:“夫人說得不錯,在下確有這種感覺。”

    九花娘笑得更是嫵媚,輕輕的道:一如何,現在你相信大姐的話了吧?”

    畢玉麟點點頭道:“在下相信了。”

    九花娘道:“別再夫人在下的了,快叫我大姐,叫呀!”

    她越說到後來,聲音越是柔和甜美!

    畢玉麟兩眼盯在她臉上,果然叫道:“大姐說得極是!”

    九花娘右腕徐抬,伸出纖纖玉手,姿態妙曼的招了招,嬌聲道:“好兄弟,來,大姐給你療毒去。”

    吟香先前還當畢玉麟真是內功精純,體內積壓著劇毒而不自知,但漸漸看出九花娘神情不對,正想出聲喝破!

    畢玉麟卻不知不覺的應聲站起,目光盯著九花娘,似欲舉步走去!吟香心頭一急,連忙攔道:“少爺,你怎麼啦?”

    畢玉麟連頭也沒回,只是淡淡的道:“大姐要替我療毒。”

    吟香心思機敏,知道爺已是著了九花娘的道兒,只是她用的是什麼邪法,卻難索解,一時來不及多想,伸手一攔,大聲叫道:“少爺,你快醒一醒,彆著了九花娘的邪法!”

    畢玉麟道:“別胡說,大姐是一番好心!”

    說著,伸手一格,似欲把吟香推開,但這一推,竟然毫無力氣,沒把吟香推動。吟香心下大急,抱住畢玉麟身子,連搖帶喊,大聲說道:“少爺,你快閉上眼睛,運氣試試,快別看她……”

    畢玉麟雙目直視,掙扎著要朝洞外走去,口中喝道:“你快放手!”

    吟香急得束手無策,只是緊緊抱住畢玉麟身子,哭喊道:“少爺,你快閉上眼睛,你不能去!”

    九花娘只是俏生生的站在洞口,冷笑道:“怎麼啦?小妹子,我只是要小兄弟跟我去療毒,幹麼這般難分難捨的?你是他什麼人呀?”

    吟香又羞又急,怒叱道:“妖婦,你使的是什麼邪法,迷了少爺的神智?”

    九花娘冷冷說道:“唷,小丫頭,你膽子倒不小,居然敢罵起我來了,小兄弟,你倒說說看,我幾時使過什麼邪法來著?”

    畢玉麟喝道:“吟香,你怎好開口罵人?”

    吟香驚駭得流淚道:“爺,你不可聽信這妖婦的話,她使了邪法,她想害你……”

    她擋在畢玉麟面前,只是不放,畢玉麟目光顯得呆滯,轉動了一下,奇道:“咦,你怎麼哭啦?”

    吟香心中一動,忙道:“少爺,你快瞧著我,你快定一定神。”

    九花娘格格嬌笑,道:“小兄弟,你力氣不是很大嗎?怎會擺不脫她?她只是丫頭呀,這樣和你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還不快來?”

    畢玉麟果然怒道:“吟香,你還不放手?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右手一揮,“砰”的一聲,把吟香摔開,大踏步往洞外走去!

    吟香心頭猛震,她沒想到九花娘使的邪法,不但迷住畢玉麟神智,而且還能控制一個人的武功,方才她說畢玉麟全身疲乏無力,畢少爺就沒有絲毫力道,如今她說他力氣很大,他揮手之間,果然恢復了氣力。她眼看畢玉麟摔開自己,朝九花娘奔去,一顆心幾乎跳出口腔,驀地心念一轉,趕緊跟著畢玉麟身後,掠出洞去,銀牙暗咬,一聲不作的運起全身功力,左手乍發,一指朝九花娘胸口點去!

    要知她方才經畢玉麟以本身真氣,攻人體內,不僅“追魂金鐘”上的劇毒,被“千載空青”所化的一縷清涼之氣,悉數消解,而且武功也在無形之中,增進不少,這一下情急拼命,身法奇快,人還沒有欺近,一縷指風,閃電戳到!

    九花娘做夢也想不到吟香的武功,會如此高明,等到發覺襲來的指風有異,再想躲閃,已是不及,只覺左臂如中巨杵,悶哼一聲,一個身子,哪想收得住勢,蹬蹬的直退出四五步之多。吟香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九花娘,會被自己一指擊傷,微一怔神……

    “大姐……”畢玉麟口中叫了一聲,腳下毫不停留,直朝九花娘身前奔去!

    “少爺……”吟香一手沒拉得往,心頭一慌,左手閃電點上畢玉麟睡穴,一把抱住他身子,身形飄起,斜斜飛出!總算她見機得快,同時“仙人掛衣”身法,也確實神妙無方!

    她身子堪堪飛起,九花娘一臉煞氣,右手緊按著左臂,左手輕彈,“桃花瘴”一大蓬粉紅煙霧,已在先前立身之處散開!

    吟香識得厲害,哪敢停留,抱著畢玉麟,連縱帶躍,沒命的飛馳,只聽身後傳來九花娘尖厲的聲音:“小丫頭,我要讓你逃出手去,就不叫九花娘了!”

    她口吻雖凌厲,但並沒立即追來,顯然方才那一指,傷得不輕!

    吟香連頭也不敢稍口,只是施展“萬里飄風”身法,沿著山徑急奔!

    她手上雖然抱著一個人,依然快如星射電飛,腳下絲毫不慢,一口氣奔了四五十里光景,前面已到了她一處山腳底下,不遠之處已有村落。吟香從沒出過黃鐘府一步,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正待奔去!抬頭之間,忽見前面十餘丈外,正有一人迎面而來!

    這條路,並不大狹,吟香因自己一個女孩兒家,手上抱著一個男人,不敢多看,只是低著頭往路邊走去!哪知才一跨步,只覺眼前黃影一閃,那人已到了自己面前!

    吟香簡直不敢相信,十多丈的距離,此人竟會一步而至,心中一驚,急忙身子一偏,讓了開去。那人到了吟香面前,也似乎因吟香閃身奇快,微感驚異,口中沉聲喝道:“什麼人?”

    話聲出口,吟香只覺左腕一緊,已被人家一把抓住,但對方一抓之後,敢情發覺抓到了女人手腕,是以立即鬆手。吟香退後一步,抬頭瞧去,原來自己身前站著一個面覆黃紗身穿黃袍的道人。他身後跟著一個黑衣道童,只困這老道身材高大,筆直走來,他身後跟著的道童,被他遮住,不易瞧到。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黃袍道人才一鬆手,便沉聲問道:“女娃兒,你手抱的是誰?”

    吟香略一沉吟,道:“他是我主人。”

    黃袍道人唔了一聲,又道:“可是負了重傷?”

    吟香搖搖頭道:“不是。”

    黃袍道人道:“那麼是生了急病?”

    吟香點點頭,瞥見道人身後那個道童,目光打量了畢玉麟一眼,似乎嘴皮微動。黃袍道人鼻子濃重的嚥了一聲,道:“老道善治疑難雜症,你放下來給我瞧瞧!”

    吟香看出這老道武功絕高,心中不禁大感猶遲。黃袍道人似乎等得不耐,大聲道:“老道路過此地,沒時間多留,你把他左腕拿過來,給我瞧瞧脈搏就好。”

    吟香疑心略去,暗想:他既自稱善治疑難雜症,畢爺被九花娘用邪迷神智,給他瞧瞧也好,當下放下畢玉麟一手拿過他左腕,遞了過去,左手卻暗暗蓄勢,以備萬一。她自從方才一指重傷大名鼎鼎的九花娘,知道自己學會的一招指法,威力極強,信心大增。黃袍道人微嘿一聲,偏頭道:“女娃兒,你這幹什麼?學了幾手三腳貓,動不動就想出手?”

    吟香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不禁徐徐放下手去。黃袍道人緩吞吞伸出手去,三指搭在畢玉麟左腕之上,漸漸低下頭去,過了一會,才抬頭道:“他只是睡穴受制,哪有什麼急病?”

    吟香聽得一驚,暗想:這老道果然醫道極精,單憑三個指頭,按了一陣,便知他睡穴被制,當下說道:“老道長說得不錯,我主人因被人用邪法迷住,小婢才點了他睡穴。”

    黃袍道人縱聲大笑道:“邪法,天下哪有迷人的邪法?你拿過他右腕,給我瞧瞧!”

    吟香這一會已對黃袍道人生出了很大信心,連忙依言把畢玉麟右腕送過。黃袍道人又按了一陣脈息,緩緩放開,口中低低說了聲:“奇怪!”

    吟香看他把完畢玉麟右腕脈門,口中說著“奇怪”,立時急問道:“老道長,我主人怎麼了?”

    黃袍道人徐徐的道:“你主人六脈調和,並無病症,只是神志已蔽,好像……”

    說到半途,倏然住口。吟香聽出老道言中之意,心中一急,接口道:“是啊,他是被邪法迷失了神志,老道長,你可有法子?”

    黃袍道人拈鬚笑道:“老道一生精治疑難雜症,碰上這類怪病,最感興趣,我本來是要趕上武當去的,既然遇上了,總算有緣,前面不遠,有一座破廟,你抱著他,到那裡讓我仔細診察了再說。”

    吟香聽他說出要趕上武當之言,知道武當派在武林中乃是大大有名的名門正派,這老道既然和武當有關,想來定是正派中人,心中更覺依賴,連忙應了聲“是”,抱著畢玉麟,跟在黃袍道人身後走去。黃袍道人步履輕快,隨意一跨,就有一兩丈遠,吟香跟在他身後,一路施展輕功,才能勉強跟上。一會功夫,便到了破廟門口,黃袍道人口中微微曬道:“女娃兒,你輕功大是不弱!”

    吟香才一抬頭,黃袍道人已失去蹤影!不,他不知何時,已大模大樣的端坐在大殿拜臺之上,連那道童,不是他已待立在他身側了。吟香心頭暗暗震驚,這老道好快的身法,心中想著,也立即走上大殿。黃袍道人伸手一指道:“你先把他放到神案上去,老道有話問你。”

    吟香依言把畢玉麟放到香案之上,然後走近老道身邊,低聲道:“老道長有什麼吩咐嗎?”

    黃袍道人道:“要我救他,你須先把經過情形,說給我聽聽。”

    吟香心思細密,暗想:黃鐘別府勢力極大,這老道雖是正派中人,但自己還是不要提及的好。這就低頭道:“我主人是被人用邪法迷住,糊里糊塗跟著人走,小婢一急,才點了他睡穴。”

    黃袍道人怒道:“你主人如何被迷的?”

    吟香想了一想道:“那人要我主人瞧他眼睛,就被他迷了”

    黃袍道人吃驚道:“攝心大法?你們遇上的是九花娘?”

    吟香暗暗吃驚,一面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黃袍道人冷笑道:“你吞吞吐吐的不肯實說,叫我如何替他治療?”

    吟香挽首道:“小婢確實不認得她。”

    黃袍道人道:“攝心大法,只有九花娘精擅此道,你們遇上的可是身穿大紅繡金衣裙的妖婦?”

    吟香點了點頭。黃袍道人道:“老道問你的話,怎不回答?”

    吟香聽得一怔,暗想難道他沒瞧到自己點頭?口中說道:“我們遇上的正是此人。”

    黃袍道人哼道:“這樣說來,九花娘也到了?”

    說話之際,左手一抬,疾如電光石火一般,朝吟香右腕抓來!

    吟香驟不及防,只覺右腕突然一緊,業已被黃袍老道扣住,口中不由“啊喲”叫出聲來。黃袍道人臉上覆著黃紗,陰森森的一笑,道:“黃鐘別府還到了些什麼人?”

    吟香驚道:“小婢不知……”

    黃袍道人獰笑道:“姓畢的娃兒,被騙入黃鐘別府,你一身丫頭打扮,分明是府中丫頭,你們兩人走在一起,不是姓畢的娃兒引誘了你,便是你洩漏消息,和他私奔,遇上了九花娘,黃鐘別府來了些什麼人?你如何不知?”

    吟香沒想到這老道說來如同親見,心頭著實一驚,同時聽出老道口氣,竟還認得畢少爺,這就問道:“老道長原來認識畢少爺?”

    黃袍道人嘿道:“豈止認識……唔,你還不快說黃鐘別府到底到了些什麼人?”

    吟香道:“老道長見詢,小婢敢不實說,府中除了九花娘,還有邙山鬼叟、參仙婁老怪,和鳩面神翁戚南山……”

    剛說到這裡,在殿前面,倏然飛落一條人影,那是一個身穿紅衣的道童,手上還挾著一個人。黃袍道人揮手道:“不用了,為師無意之中遇到了姓畢的娃兒,他勝過常人,何止百倍?”

    說著一陣縱聲大笑,鬆開吟香右腕,吩咐道:“你把姓畢的娃兒抱起,跟我來。”

    吟香抱起畢玉麟,跟著他身後,轉過大殿,那是一條走廊,兩邊有不少矮屋,業已破舊不堪,黃袍道人走到最後一問,推門而入。吟香跟著進去,舉目一瞧,只見屈中坐著一個身穿團花長袍,頗下留著花白鬍子的老者,雙手捧著水煙筒,一見黃袍道人跨進屋去,連忙躬身站起,狀極拘謹的道:“觀主回來了?”

    黃袍道人口中“唔”了一聲,回頭朝吟香道:(你把他放到榻上去。”

    吟香依言把畢玉麟放到榻上,回身之際,只見榻邊一張橫桌子,放著許多藥瓶,和銀針刀圭之類,心中暗想,原來這老道人果然是一位濟世良醫!

    黃袍道人等吟香放下了畢玉麟,才朝那老者一指,陰笑道:“這位是漢陽最負盛譽的眼科聖手金大夫,是老道特地敦聘來的。”

    吟香心中暗暗哦道:“原來少爺的神志被迷,果然是視覺出了毛病。”

    金大夫連連作揖,道:“觀主過譽,小老幾怎敢當得聖手兩字?”

    邊說邊朝畢玉麟瞧了一眼,惶恐的道:“觀主是用這位……”

    黃袍道人冷峻的道:“不錯!”

    金大夫清癯臉上,流露出為難之色,暗笑道:“小老兒是說將死未死之人,就可以了,這位……”

    黃袍道人獰笑道:“你別忘了已經服下老道‘七日斷腸散’,嘿嘿,還有你一家大小的性命?”

    金大夫聽得臉若死灰,口中沒命的應“是”。吟香雖然不知他們說些什麼,但心裡不禁漸生疑念,抬眼問道:“老道長,我主人究竟要怎樣治病?”

    黃袍道人漫不經意的道:“先讓金大夫瞧瞧再說。”

    右手中食二指一驕,閃電般點了過去。吟香和他距離極近,要想閃避都來不及,只覺脅下一麻,已被點住穴道,身子絲毫不能動彈,不由睜大眼睛,問道:“老道長,你這幹什麼?”

    黃袍道人並沒回答,一手撕下覆面黃紗,原來他只剩下了兩個眼眶,雙目已是全瞎,這時沉聲問道:“金大夫,你需多少時光,就可換上了?”

    金大夫顫聲道:“大約有一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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