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忿忿然離開,其憤怒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他們仍不改謀逆之意,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關在內室裡苦思良策,徉病不上朝,只為在登基日稱帝。
只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殊不知私下的一舉一動早被東方珩派來的暗衛全面監控,他們與誰聯繫、準備如何行動全都瞭若指掌。
除了還不知曉哪國會派兵前來,大致已掌握得差不多,只待宇文治父子自投羅網。
臘月初五,女皇登基日,萬人空巷。
為了這一天,幾乎全國官員都擠進南烈國的皇室宗祠,縱橫排列站在灰白石板的廣場前方,恭迎盛會。
而百姓們則蜂擁而至,紛紛擠在皇宮侍衛圍起的警戒線外,歡呼聲不斷地迎接新帝即位。
“女皇登基,群臣跪拜—”
禮部尚書高聲一揚,不只是地方官員,連圍觀的百姓也一起跪下,五體投地。
“女皇即位,我朝之幸,皇恩浩蕩,緯廷千秋萬世,南烈國基永吃不傾……請東隱寺太子為女皇加冕。”
太子是寺廟住持之意,東隱寺乃南烈國宗教信仰之聖地,東隱寺太子即宗教之首,人民之信仰依歸,民間地位不亞於女皇,有國師之稱。
歷代帝王即位皆由太子戴上皇冠,以此象徽君民一心,同為南烈國效一己之力,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等一下!”戴冠在即,右丞相宇文治率眾前來,聲音宏亮地阻止登基大典。
“右丞相休得無禮,還不速速退下。”護國公挺身而出,大聲厲喝。
“本相不服,南青瑤身在上位卻循私舞弊、偏擔私情,有意置我南烈為東浚的附屬國,其心已異,不配為我朝帝王。”她今天非死不可。
此言一出,底下群臣議論紛紛,連百姓也竊竊私語,探討其話中的真實。
“胡說!比試八關有眾臣見證,你不能因為令郎落敗而胡言亂語,陛下乃天命所歸,心向南烈,絕無可能因私忘公。”左丞相也站上前,反駁誣陷之語。
宇文治冷哼一聲,“那麼各位不妨問問女皇,最後一關的彩晶繡線出自何國?”
他不信她敢在眾朝臣前回答。
“東浚國。”
一道低沉男音從女皇左側後方傳出,代替其回應宇文丞相的質疑。
“看呀!他就是東浚國太子,與女皇有私情的男人,他們在東浚國就勾搭上了……”一對姦夫淫婦。
一片譁然。
“宇文治,斟酌你的措詞,你此刻羞辱的是我朝女皇!”為官公正的高大人大聲一喝,不許他出言不遜,冒犯天威。
皇者,國家首領,輕慢不得。
“我可沒胡說,你們只要到東浚國探聽一下,便可知曉女皇還是公主身份時,曾嫁給東浚國太子為妻,名實相符的東浚國太子妃。”她無可狡辯。
“什麼,女皇嫁過人了……”
“天啦!她是東浚國太子妃吶!”
“嗤!她怎麼還公開擇夫,豈不是戲耍人嘛!各國皇子都被耍了……”
“比試不公,女皇帶頭舞弊,她實在太不應該了,有負百姓的期望……”
喧嚷聲此起彼落,有的是出自內心的臆側,有的是故意帶頭吵鬧,鼓動大夥反皇,讓南青瑤無法順利登基。
這些人是右丞相宇文治安排的,先煽動人心,他才有機會進行下一步計劃。
“女皇是我的妻子值得意外嗎?如今我已身為皇夫,誰嫁誰娶有何分別,我們確實是夫妻。”東方珩面色冷唆,高聲疾呼。
他親口證實與女皇是夫妻關係,底下的人反而靜默了,為他泱泱王者的氣度而震懾住。
“當然有關係,你是東浚國太子,日後必定執掌東浚國,那我朝女皇該夫唱婦隨隨你回東浚國,還是直接把南烈國朝政交給太子你呢?”他說出大家心裡的隱憂,眾人因此惶惶不安。
“皇夫不是該入贅嗎?宇文丞相未免多此一問。”東方珩撤嘴諷笑。
遭到嘲諷的宇文治大為光火,惱羞成怒地揮著手,“入贅只是表面,誰知道你是否包藏禍心,以情愛迷惑涉世未深的女皇,慫恿她雙手奉上南烈國。”
涉世未深?
扶額輕喃的南青瑤想笑卻笑不出來,心裡只有說不出的無奈。她這些年的遭遇,加上兩次差點中毒身亡,她的人生歷練還不夠嗎?
一張利嘴天花亂墜。扭曲事實、顛倒黑白。
“我已通過擇夫比試便是皇夫,也以堅定的行動顯示決心,你不過是一名小小的丞相,有何資格評斷我與女皇的感情,夫妻間的閨房事還要說給你宇文丞相聽不成。”他有意激怒他。
“你……你……我……我是朝廷命官,自是以南烈國事為重,不容他國侵佔我朝。”他竟敢……竟敢指一人之下的他只是……小小的丞相?
東方珩挑眉一嘲。“不然宇文丞相意欲為何?想說此次比試不算數,直接讓你不中用的兒子當皇夫,將我拉下來就無覆巢危機?”
宇文治用力一瞪,恨不得扯下那張張狂面容。對方之言確實是他心中所想,但被搶先一步說出,他便無顏再提。
“宇文丞相若沒事就請回座,勿干擾女皇登基。”禮部尚書以禮相待,望他勿生事端。
不顧體統的宇文治一把推開禮官,食指指向南青瑤。“她,不配為皇。”
他這句話,惹惱了不少保皇派大臣,護國公、左丞相、兵部尚書,乃至於皇叔懷南王一併起身,以行動維護女皇。
皇家兒女不配為皇,試問還有誰敢稱帝?他的話無疑侮辱到在場的皇室中人。
不過女皇南青瑤倒是心平氣和,不為所動,她笑著揚起手,讓挺身護她的外公、舅舅、姨父們退下。
“朕不配為皇,那誰配坐朕的皇位?”她胸有雅量,準他提個名字。
“我”字差點脫口而出,宇文治微帶得意地一打手勢,一名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娃兒被帶出。“小皇子名為玉悼,是昔嬪所出,乃先皇子嗣,我朝無女子為皇的前例,臣願輔佐皇子登基,廷續男帝傳承。”
“他?”看著吸吮大拇指,神色無辜的幼弟,南青瑤忍不住笑出聲。“若朕不讓呢!”
“那臣就逼你讓出皇位。”他暗使眼神,要弓箭手拉弓。
“哦?怎麼逼,朕倒要瞧瞧!”她一臉興味,託著香腮輕睞。
他大笑,“只要你一死就不得不退……”
宇文治自信滿滿地揚手一揮,等著破風而至的箭矢穿透女皇胸口,結束她短得可憐的在位期間,即將噴灑的鮮血讓他異常興奮。
可是等了半天,他安排在塔樓上的弓箭手卻毫無動靜,他心一急,便要喚如官員問,以及侍衛宮女的人馬,以武力逼迫女皇退位。
孰料他才一張口,數條人影被從高處丟下,死狀悽慘、面部朝上的他們赫然是他的人馬。
再一回頭,身後出現一隊宮廷侍衛,他們毫不猶豫地將長劍抵住一干黨犯,繩索縛手,押至女皇跟前,聽候發落。
“他……他們……”他駭極,臉色刷地發白。
怎麼會?他明明策劃得萬無一失、天衣無縫,為何會……等等,西臨軍!西臨軍為什麼還不出現?他們理應在此刻現身,助他一臂之力。
宇文治為對已晚的想到自己有幾封西臨國傳來的書信尚未展閱,這些對日為了彩晶貝一事疲於奔命,壓根忘了回覆信件。
“宇文丞相,朕這位置你認為還該不該相讓?”她給過他機會,可惜他毫無悔意。
聞言,他驀地沉下臉。“你不該為皇。”
“呵……那讓你來坐朕的位置如何?”她毫不戀棧,只求一個苦民所苦的明君。
“我比你更適合當南烈國國君,皇位是我的,這江山也是我的,女流之輩憑什麼妄想帝位。”就差一步了,觸手可及。
被逼急了,盛怒之下的宇文治不假思索,當著眾臣的面道出欲自立為王的野心。
此時,大家也明白了他想篡位,丞相之位仍然滿足不了他,這一連串的風波全是出自他的私心。
“給朕拿下!”不再縱容的南青瑤面色凜然,女皇威儀立現。
“是!”
早已等候一旁的侍衛長立即下令拿人,將宇文治及其黨羽團團圍住,劍尖朝內,逼迫他們放棄做困獸之鬥。
不甘心帝位落空的宇文治竟衝向侍衛,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一敗塗地,未能成就大業,赤紅著眼朝殿上的女皇咆哮。
“你不可以拿下我,我是當朝丞相,我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南烈……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她!紅顏禍國,你們別被她騙了,她的心已偏向東浚國……”
叛國者無誠信可言,不論他怎麼振臂疾呼、大吼大叫,沒有人心生同倍,反而一個個露出鄙夷神色,要求斬立決,以傲效尤。
“眾卿勿躁,朕還有事要問他。”南青瑤沉穩的嗓音一揚,眾臣安靜。
當初部署這一切,就是為了揭穿宇文治的真面相,讓他在群臣前俯首認罪,登基之日也是真相大白時,讓所有人知其惡行。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背後的那股勢力,與他合作的人究竟是誰?
“宇文治,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供出與你串通的國家,朕可以饒你不死。”終究是先王遺臣,得饒人處且鏡人,不必非要見血。
“和我串通的國家?”他冷冷一笑,反問她,“你為什麼知道我有謀反之心,而且在這一天佈置好陷阱等我跳入。”他一生心血盡毀於一旦。
南青瑤眼神一柔,望向含笑相視的男子。“多虧了東浚國太子及早發現你的陰謀,他與朕商議佈下眼線,並想出對策防止你對朕不利,今日得以揭穿你的奸計全賴他的英明睿智,朕甚為感激。”
她將一切功勞推給東方珩,讓南烈國子民對他感恩在心,不再在意他東浚國太子的身份。
原來是他!宇文治心火大織,但垂目掩下滿懷恨意,“只要我說出誰是我的同謀,你真會放我一馬?”
“君無戲言。”為免生靈塗炭,她願以此做為交換條件。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好,我告訴你,你俯耳過來……”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一旁的東方珩察覺有異,正要阻止他靠近南青瑤,誰知老奸臣猾的宇文治趁侍衛硫於防備時,抽出懷裡預藏的匕首朝女皇一刺……
“不--”
一道尖銳的女聲驚呼,噴灑而出的鮮血濺灑南青瑤胸前,那入目的紅色讓她心如刀絞,痛得她流出晶瑩淚珠。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朕的慈悲害了你……”不該是她,不該是……
侍香一口血吐了出來,南青瑤顫抖地一撫侍女失去血色的玉容,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
“別……別為我傷心,陛下……不,我可以再叫你……你一聲公主嗎?”好痛,可是她無悔。
南青瑤抱著她,用力點頭。侍香不能死,也不該死,這些年若沒有她的陪伴,她也不可能活著回南烈國。
“奴……奴婢不能再伺……伺候公主了,你要保……保重身體,不要再……再生病了,奴婢謝謝公主為了保護……奴婢而不揭……不揭穿奴婢下……下毒的事……奴婢終於能……償還公主的……恩情……”她不欠人了,可以安心下地府向二皇子討還情債。
“侍香,你不要再說了,朕會救你,朕保你平安無事……”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她所在意的人。